我踩过的“尸体”发出凄惨的哀叫(26)
军政治部宣传部负责出一本全军的“英雄集”,英雄们都要上照片。有一张英
雄的照片不知道他是谁,叫什么名字,徐部长让我拿着照片到全军干部会上问。照
片在干部们手中传来传去,没有人确切认出来。我拿着照片刚要走,一个干部拉住
我,他接过照片一看,毫不迟疑地说:“这是我们营的战斗英雄,名字叫谭振方,
没错!”
战斗英雄的名字叫谭振方,基本可以确定,但我又怕不准确,也想借个理由到
师里去看看乔小雨。我对徐部长说:“他们团的几个干部都看了,谁也说不准叫什
么名字。”
徐部长皱皱眉头:“这些干部,连自己的战斗英雄都认不出来,太不像话。你
到师里去,问问他们宣传科的人。”
正符合我的心愿:“是。”我到师宣传科已经是晚饭后了,没有借口去找乔小
雨,我像热锅上的蚂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想,好不容易找个理由来一趟,还
见不到她。心里像有把火在燃烧,眼睛不住地往窗外看,总想她能突然冒出来。
“小苏,咱们出去转转。”
我看是刘干事进来了:“好。”我跟他到村街上,看见一个通信员推一辆脚踏
车,我走过去:“给我骑骑。”通信员看了我一眼,没有理我推着车子照走。刘干
事说:“小张,你给小苏干事骑骑。”
通信员小张回头对刘干事说:“科长让我给乔小雨送去,她要学车。”听了通
信员的话我明白了,就是这位科长在死缠小雨。我在这儿等着,让他把小雨叫出来
不是更好嘛。果然如此,通信员喊了两声,小雨出来了。我假装着没有看见她,和
刘干事搭讪着,表示我和乔小雨没有什么亲密关系。其实刘干事对我很好,他认为
我和乔小雨倒是挺正常的,他反对为此而大惊小怪的人。
小雨骑上车,通信员在车后给她扶着。车骑到我跟前,她突然看见我,她瞪着
惊喜、热情的大眼睛:“小苏,你什么时候来的?”她下了车跑到我面前,使劲和
我握握手,我感到她的手是那样有力量。
“刚来,是来问个战斗英雄的名字。”
她对刘干事说:“小苏会骑车,他是在天津由俘虏帮他学会的。”她捂着嘴笑
开了。
刘干事问我:“你那辆车呢?”
“硬让我上交了。”
“小苏,你骑一会,让我看看。”
“通信员不让我骑,他奉科长之命专送给你学车的,能让我骑吗?”小雨顿时
脸红了,她瞥了我一眼,对通信员说:“你对魏科长说,以后他别再给我送车了,
我不想学。”她的话既是说给通信员听的也是说给我听的。通信员推着车子走了,
小雨也走了。
刘干事看着小雨的背影,朝我一笑:“小苏,你和小雨今后少接触,不然对你
没好处。因为你把我们魏大科长顶得够呛。”
第二天早晨,我搭送文件的车回军部。我站在车前等秘书,乔小雨吃完早饭拿
着瓷缸出来问我:“吃饭没有?”
我说:“不吃了。”
“为什么不吃饭?”她把瓷缸和勺子递给我,我对司机说:“等着我。”吃完
饭我和司机打了个招呼,给小雨送瓷缸。小雨在房间等着我,我把瓷缸递给她:
“没水,没给你洗。”
小雨接过瓷缸,很严肃地说:“你坐下!”
“不行,车等着我呢!”我何尝不想坐上半天一天的,我害怕舆论,舆论把我
压得想见她就是不敢见。
“你坐下,我问你两句话。”我没有敢坐,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
“你是不信任我?”
“没有。”
“你昨天说什么来着?”
“昨天?我没说什么。”
“你忘啦,我可没忘!”
小雨的“嗔怒”,通过她的眼神、暗示、默许表明了她始终属于我的。这种感
觉使我两颊发热,焕发出朝气,充满了青春的活力,荡漾在美好的憧憬之中。
外面车喇叭“嘀嘀”直响。心想“坏啦”,这不等于广播嘛,说小苏在小雨这
里。我要往外跑,她拉着我说:“小苏,你记着,我喜欢的不是高官,我喜欢的是
我喜欢的人。”她说完话,我撒腿往外就跑。
回军部后,我告诉徐部长:“战斗英雄的名字叫谭振方。”
徐部长问我:“你和乔小雨是怎么回事?”我一听,吓得三魂出壳,顿时不知
道南北:“我……我和乔小雨早就认识,过去我们都是文工团的。”
“小苏,乔小雨是组织上有意安排在宣传科的,你别在里面捣乱。再说,她年
龄也比你大嘛。”
“我没捣乱哪。”
“没捣乱,怎么反映到我这里来啦?军政委都知道了,他说这俩孩子倒挺有意
思的。”
“我再见到她不说话,行了吧?”
徐韵部长同我谈话给我带来的沉重心情,我一直没有消除。从此我们俩见面不
说话了,只是偷偷地相互递纸条,转入“地下”。
3 排长刘春的病经过治疗有些好转,因部队南下,只得把他送回家养病。我听
送刘春的同志回来讲,村里的男女老少、亲戚朋友都来到村头,夹道迎接荣获毛泽
东奖章的战斗英雄刘春。除了医生没有让放鞭炮外,和送刘春参军时一样,村里人
吹着喇叭、扭着秧歌,锣鼓喧天。当年年轻英俊、充满活力的刘春佩带大红花,骑
着大马走在欢送的人群中。但眼前的刘春,虽然胸前带着闪闪发光的毛泽东奖章,
但那个年轻英俊,充满活力的刘春不见了,呆痴、木呐,几乎和参军时判若两人。
他在医生、护士陪同下,通过欢迎的群众来到他家。刘春的媳妇、爷爷、爸爸、妈
妈、弟弟、妹妹围着他,可他那呆痴的目光,望着他的妈妈和他媳妇冷漠得像陌生
人。
白发苍苍的妈妈流着泪,拉着儿子的手问:“春,你不认识妈啦?”
刘春对妈妈笑了笑,没有见到亲人那种“热乎”劲。他那呆痴的目光看到他爷
爷时,叫了一声:“爷爷。”
爷爷老泪横流地把孙子抱在怀里。他妈妈又是哭又是笑,看着爷孙二人。刘春
的媳妇拉着丈夫,仰着头望着他,她在寻找那英俊、充满活力的丈夫面容,看到的
却是冷漠的脸,她拉着丈夫痛哭,她的哭声没有引起刘春的一点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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