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巧成拙 经过这么一折腾,两人都已累得精疲力竭。在乙号高地和丙号高地只见的那扇 大铁门外,张大茂躺了下来: “黄河,休息休息吧,顺便在这里守株待兔,万一再有鬼子出来就好一举歼灭。” 潘黄河说: “是不会再有鬼子出来了,鬼子连自己的退路都堵死了,哪里还能有鬼子出来? 也不知道地上的仗打得如何了。” 张大茂说: “哪管得了那么多,听天由命吧,当务之急,就是好好休息,调整调整体力, 才有能力应付突发情况,否则,就这么下去,咱俩累都得给累死。” 不知不觉,两人在疲倦中昏昏沉沉地睡去。一觉醒来,两人这才带上从鬼子身 上缴获的武器,急匆匆地返回。 从洞口回到地上,已是第二日凌晨。雨还在下,只是满眼的惨景让潘黄河和张 大茂惊呆了。 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地上血流成河,血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渗透进了黄 色的泥土里,一脚踩上去,松软的地上立即显示出一个巨大的鞋印,刚一提脚,鞋 印里就被血水灌满了。再看那些一动不动的尸体,有的胸部被炸出一个大窟窿,经 雨水一浇灌,白森森的骨头清晰可见;有的大腿处还插着刺刀,刺刀的刀尖从大腿 正面穿过去,再从大腿后面穿出,刀尖上还在滴着血水;有的双目圆睁,嘴巴空洞 地张开着,双手和敌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有的耳朵残缺了一块,硬生生地被撕裂下 来;有的趴在地上,背上到处是枪眼…… 山坡上、低洼处,到处是累累的尸体,天地一片苍茫。 两人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怎么一夜之间,原本好端端的阵地就变成了 人间地狱? 潘黄河一把抓住张大茂的手,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张大茂长长地叹了口气: “哎——” 潘黄河像发疯一般,猛然地拉扯着张大茂的胳膊: “你说!你说!这鬼子难道就打不死么?难道这鬼子跟传说中的猫一样有九条 命?他妈的怎么就打不死呢?打退一次反扑一次,打退一次反扑一次……” 潘黄河不停地从死尸中的间隙里走来走去,躲着脚,嘴里不停地自言自语,嘴 里发出呜哇的压抑的哭声。 “呜呜呜……人呢?人呢?怎么就不见一个人影?我只知道打起来了,可谁知 这仗打得如此惨烈……” 张大茂像没事似的说: “这不是人么?横七竖八的,多着那!” “都啥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我只想看到一个站着的人!” 张大茂用手指了指前面一根烧焦的树桩,树桩边站着一个人呢。 潘黄河赶紧跑了过去,看那人的服装跟自己一样,就知道是自己人了,他一把 拉住那人,急切地问道: “咱的人在哪里?你是哪个部队的?连长呢?” 那人像睡着了一般不说话,潘黄河猛地推了一把,那人就像根树桩一下倒在地 上了。他凑近一看,这哪是个活人,早死了,只是死之前靠在树桩上才没有倒下去 罢了。 潘黄河焉焉地走回来,说: “张大茂,这世界上就剩下你跟我了。” “可惜你不是女人。” 潘黄河从地上跳了起来,朝他踹了一脚,张大茂赶紧一个侧身躲开,看着潘黄 河认真的模样,张大茂不紧不慢地说: “我这次大难不死,多亏了你潘黄河!要是我不跟你在地道里去的话,这会早 像他们一样躺在地上见阎王爷去了。” “你就知道贪生怕死,没见这么多战士都死了吗?” “兄弟,这不是你说的吗,咱当兵就为了图多活上几天,比起那些死去的人来 说,我们活着就算是胜利了。” “都是亲娘养的,凭啥他们就可以死,你不可以死?” “不是我不可以死,是阎王爷不给我机会啊。” “好,你记着,张大茂,下次有机会一定让你尝尝见阎王爷的滋味。” 见潘黄河真的生气了,张大茂这才改了口气: “你以为我愿意去死啊?你以为我愿意看见这么多战友都去死啊?只怪这狗日 的日本鬼子,他妈的,要是让老子再见着鬼子,一定将他们碎尸万段,扔了去喂野 狗!” 一阵山风吹来,两人顿时觉得一阵凉意。身上早已被雨水淋湿了,张大茂拍了 拍潘黄河的肩: “别生气了!我们还是去找大本营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潘黄河从悲痛中回过神来,朝营地走去。 可是举目四望,这山头都被炮火轰击得变了模样,原本凸起的地方凹陷下去了, 原本凹陷的地方被飞溅的土石填平了,与记忆中的模样完全对不上号了。 “黄河,你说,偌大一个阵地,都见不着一个人影,这阵地现在到底是我们的 还是鬼子的?” “废话,要是鬼子的,你我早就见阎王去了,还能站在这里么?肯定是我们的 啊!” 张大茂想想也是,正在张望的时候,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严厉地呵斥声: “站住!口令?” 有人声了,而且是自己人!两人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朝声音奔跑过去。 可是面对他们的,却是黑洞洞的枪口。 对方又重复了一次喊话: “口令!” 两人你望我望你,哪知道什么口令?他们钻进地道之前,这仗还没开打呢。 “兄弟,我们是246 团第一营第一连的!你们是哪个部队的?” “少废话!”两人端着枪,走了过来。 张大茂吓得赶紧将双手抱在脑后,作投降状。 自己人给自己人投降,这他妈的还像什么话? “嘿!听着没?我们是自己人!”潘黄河叫道。 对方根本不理他: “谁他妈跟你是自己人?赶紧扔下武器,投降!再不投降就开枪了!” 另一个人说: “跟他啰嗦什么,冒充自己人的敌人我们见多了,看他们还拿着鬼子的武器呢, 干脆枪毙得了!” 潘黄河一听,心想今天完蛋了,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赶紧扔掉了从鬼 子身上缴获来的武器,说道: “这是我们从鬼子身上缴获来的!千万别开枪!” 对方满脸鄙夷: “说得轻巧,从鬼子身上缴获来的? 那么多人都死了,你们怎么还活着呢,而 且一点伤都没有!” 双方越说越说不清,潘黄河担心再这样下去会弄巧成拙,赶紧说道: “兄弟,我们的连长是武刚强,武刚强你们听说过没?” “没听说过!” “啥?你们没听说过武连长?” 潘黄河心想这是怎么了,咋一夜之间全乱套了。 对方走过来,二话不说,将两人捆绑起来,当俘虏押送起来,走进了营地指挥 部。 “报告长官,我们抓了两名俘虏,他们自称是自己人!” 营长抬头一看,严厉地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老实招来!” 潘黄河一看就傻了,这营长不是一营的营长杨开仁啊!难道这是二营?三营? 部队啊,这门口明明写的就是一营! 潘黄河在心里暗叫一声: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