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有相同爱好的伙伴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为了摆脱孤独,我开始寻找与自己有相同爱好的伙伴。 有人满脸神秘地告诉我,像你这样的人某某地方有好几拨。某某地方是我们这座城 市里惟一一家专卖 “打口磁带”的商店。出入这家商店的青年大都与我的年纪相 差无几。不但年龄相仿,而且我们所崇拜与恶心的人物还就是那么几个。更为相同 的是,我们都在写歌。不同的是,他们个个都长发飘逸。我得承认,他们的弹琴技 艺的确比我高明,而且写出的歌曲也比我的更动听。我怀疑这与头发的长短有关, 很想像他们一样留起长发。考虑到老爷子那条阴柔险峻的皮带,我只好压制了留长 发的欲望,一压就是好几年。 高二那年,我实在压不住留长发的欲望了。心甘情 愿承受老爷子几次皮带之苦过后,我买了剃须刀片,一天到晚都拿在手上,后来干 脆用透明胶粘在手腕,终于如愿以偿地留起长发。我的长发刚开始飘逸,老爷子的 笑脸就不见了。起初我还厚着脸皮向他解释,说古代的中国男人还扎辫子呢,后来 连解释我都懒得了。因为老爷子不但不听,而且还骂我狗屁不懂。 既然都这样了,我就尽量避免在家里出现吧。免得惹他伤心,也算是尽了点儿 力所能及的孝道。 学校里,愿意与我交好的女生越来越多。我想这与头发长短的关系不大,尽管 女生们总喜欢把她们束头发的橡皮筋慷慨相赠,我知道这是看在音乐的分上。那时 候,我写出的几首歌曲已经开始在校园里私下流传了。每次下课铃声敲响,总有人 哼着我的歌曲走出教室走进厕所然后走出厕所走进教室。当时我并不知道自己跟着 和弦哼唱的这些东西到底算不算音乐,或者说,这算是什么风格的音乐。后来我们 的化学老师回答了我,并且使用了排比句:你的音乐是火种,燎原之火;福音,希 望之声;号角,革命旋律;你的音乐是武器;你们的音乐是匕首;你们的音乐是投 枪;你的音乐是目前正从中国地下崛起并将影响中国未来的PUNK 。 化学老师的英语比我好,每个老师的英语都比我好。包括对英语从来都是嗤之 以鼻,说英语就是鸟语的教导主任。所以,我无法理解PUNK的具体含意。觉得这个 英语单词的发音朗朗上口,就点点头向化学老师对我音乐的理解表示感谢了。一次 课上,化学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他那天对我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言语间洋溢 着无尽歌颂与赞扬。于是“刘健是个 PUNK ”的说法就在本班同学的传播下,长了 翅膀似的于校园内传开了。直到有一天我翻看《英汉辞典》,才发现PUNK的好几种 解释都与音乐无关: A.年轻无知的小伙子; B.腐木,朽木,无用废物; C.撑船者,社会底层的卖苦力者; D.流氓; E.引火物; ………… 我一向看不明白过分复杂的《英汉辞典》,于是就去查阅专门介绍音乐种类的 书籍,了解PUNK的真正含义。书上说:PUNK是摇滚乐的一个分支,PUNK把摇滚乐的 风格推向了极端。 PUNK 的兴起和影响主要在英国。1973年,第四次阿以战争后, 原油价格猛涨,英国汽车工业几乎破产。纺织、煤炭、钢铁工业都陷入困境,国际 贸易停滞不前。物价上涨,大量工人失业,年轻一代对此毫无办法。失业救济金、 政府奖学金和打零工都不能使青少年高兴起来。他们每晚在电视上看到失业数字和 工厂关闭的名单,精神上受到了严重打击。在这种情况下,部分青年把对生活的失 望转为嚎叫。他们愤怒地批评社会各个方面,用声嘶力竭的喊叫、乖戾的形象和疯 狂的舞台行为把愤懑裹在音乐里释放出来。“滚石”旗下的一位成员说,在 PUNK 中,音乐是最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想恶心什么人…… 我不再为自己的音乐名叫PUNK而担忧,而是感到了深深的恐惧,他妈的我就这 样被人推上了船。说来好笑,我和史迪同志成为朋友,竟然是因为他课间去厕所排 泄时唱了一首鲍勃·迪伦的《上帝在我们这边》。当时我就蹲在他旁边。据我所知, 他唱的这首歌曲,当时国内音像公司从没有正式引进,只有经常购买“打口磁带” 者才熟悉,看来他也是个地地道道的“ 打口青年”。 遇到同志,当然要打个招呼了。当年朱老总还不远千里跑到井冈山与毛主席会 师呢。于是我就唱起鲍勃·迪伦的《答案在风中飘》。刚唱几句,我们就不约而同 地停止了各自的歌唱,互相点点头报了姓名,蹲在厕所聊了起来。上课铃响了,我 们提着裤子走到操场,背靠国旗杆继续聊了下去。记得我们第一次谈论的话题也与 音乐无关,主要探讨到底用什么方式和什么样的炸弹才能把教学楼连根拔起并且没 有被公安干警侦破的危险。 史迪不仅是个“打口青年”,而且还和我一样,整天挎着吉他玩一些粗糙音乐。 史迪的弹琴技艺一般,大横按和弦的时候总是按不稳,而且还老跑品。但他的嗓子 却比我性感,很有磁性。又一次聊天,史迪建议我们俩一起玩音乐。我负责写词谱 曲兼弹吉他,他改弹贝司任主唱,组个乐队凑凑热闹。当时我连丝毫的犹豫都没有 就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