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取在团部的教训 端木少校说,晏凡,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嘛,哪能这样?看来政治教育课真是给 你们白上了。我重复多少遍了,革命军人要树立正确的人生观。越是和平年代,越 要坚忍不拔。你千万不能灰心气馁,我会帮你想想办法的,我对你有信心。噢,还 有啊,过几天你写份申请书交上来,组织上讨论一下,马上你就是第三年兵了,入 个党对你来说没什么坏处。 我说,营长,您能否优先考虑一下大强?我入不入党无所谓。大强是农村兵, 他盼这个。您没来营部之前,他在副业组确实是挺辛苦的。 我这么一说,端木少校有些不大高兴了,说,大强的情况我早就有所了解,老 营长曾特意向我交待过他。可自从我到营部执政以后,他的表现一直比较低调,似 乎在闹什么情绪。我在军队混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兵没见过?我有带兵原则,我 的原则是从不一棍子打死,在宽容的基础上教育教育再教育。你们还年轻,相对来 说比较单纯。其实我知道大强是个不错的同志,我猜他闹情绪主要是对我不满,因 为我把副业组拆了。对此我已经无数次地照顾他的情绪了,而他却把对他的宽容看 作是我对他的畏惧,根本就不把我说的话当回事儿,日常生活中依然我行我素。批 评太多了,连我自己都觉得没多大意思。营部兄弟对他都有看法,你想想,如果发 展大强入党,岂不是等于鼓励大家都像大强一样给我闹情绪吗?咱不说这个了,你 别忘了继续复习。 晚上熄灯过后,我躺在床上迟迟无法入睡,为自己明年是否继续报考军校举棋 不定。 这时,大强把他的手伸进了我的被窝,说,晏凡,睡了吗?我帮你按摩一下大 脑吧? 我说,别烦了,正想事儿呢。 大强不顾我的反对,在黑暗中摸索到我的脑袋,胡乱按了一通,然后朝我手里 递了根烟,压着声音说,抽根烟吧,莫愁坏了身体。晏凡,这不能怪你,都怪那文 书。要换我,非把那鸡巴文书打个半死不可! 我说,你就省点力气为自己的出路多想想吧。大强,你还想不想入党?如果想 的话,就把去年我给你写的那份申请书重抄一遍交给营长,哪天饭前集合你再公开 给兄弟们道个歉,然后趁机再向营长表个态,请他原谅你以前的愚蠢和莽撞。只有 这样,你才有可能入党。 大强在被窝里沉默了半天,随即重重地叹了口气,说,不入了!用八抬大轿来 抬,老子我都不入了…… 我再次打断晏凡的讲述,说, ——结果你想出来没有?明年是否还参加军校考试? 晏凡说: ——不想再折腾了,问题太复杂。我想还是省点儿钱作为路费到京城流浪去吧。 也许我天生就是个游走四方的命,跟军队没缘。反复权衡,我觉得在军队里干上一 辈子也没太多意思,别忘了我们只有一辈子,用一辈子的自由作为代价换来一辈子 的温饱,不值得。你在军区混得怎么样?今年能立功吗? 我说: ——兆头不错,前不久我写的一篇稿子在《人民日报·海外版》上发表了,占 了二分之一版面。处长看了之后很满意,说如果我能照这样下去,年底可以考虑打 报告给我记个三等功。 晏凡说: ——好好干吧,咱们兄弟几个还是数你最有奔头。你要吸取在团部的教训啊, 免得被人再贬一次。 我说: ——我会尽力而为的,大强这小子中了哪门子的邪,怎么连党都不愿入了? 晏凡说: ——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呢,现在我就说给你听。但你千万不要向他提这事 儿,免得他再受刺激。大强现在已经受不起刺激了。再有什么刺激的话,估计他整 个人都会废掉。 我回营部不久后的一个上午,总机值班员报告说营部与团部之间的电话出了故 障,急需维修。这种工作本来应该由通信班的兄弟去干,刚好那段时间通信班长探 家了。于是端木少校就指定我带领通信班的新兵负责维修线路。我爬上院子里的分 线杆,用“万用表”测量后得知电话不通的原因是两条线路“接吻”了。根据测定, 故障地段大约在距营部45公里处的一个山窝里。 我请示端木少校如何处理,端木少校要司机秀大开车,由我带领外线班的新兵 去山窝排除故障。大强知道了这个消息,找到端木少校,非要跟车一起出去走走, 说在部队里光吃饭不干事,心里面难受,感觉跟猪似的。端木少校说,想去就去吧, 路上注意安全。 我和大强坐进了驾驶室,几个新兵坐在车屁股里,一路高歌:前进向前进,光 荣的通信兵……秀大按着喇叭,打着节拍跟新兵一起歌唱。看着秀大这副得意劲, 大强眼馋了,面带几分酸意地说,司机同志哥,能让开会儿吗? 秀大说,你开国际玩笑,撞到人怎么办? 大强说,撞人?这一路上你见着人啦? 秀大说,没人也不行,山路七拐八拐的,出了事情还不是照样由我负责。 大强说,操,还他妈战友战友亲如兄弟哩,摸一下方向盘都不给。 秀大说,爱怎样说你就怎样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