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多流一滴汗战场少流一滴血 忙完例行的一切,我们会再次趴在阳台上,观看走廊里撅着屁股洗脸刷牙的兄 弟。有几个兄弟洗脸的时候嘴巴里总是“噗噗”作响,还有几个兄弟总是把牙齿刷 得跟拉锯似的。我和史迪从来都是隔那么两三天才刷一次牙,平常都是含口水在口 腔里撞击几下完事。我们一致认为过于清洁的卫生习惯对牙齿并没什么好处,同时 也忍不住为那些早晚各刷一次牙的兄弟们担心:如果你们的牙齿坏了,一定是刷烂 的! 早饭号角响起,每当此时,总会有漱口未完的兄弟用毛巾飞快地抹掉嘴巴上的 牙膏沫,跑下楼去。其间不乏故意将额头的短发用水打湿,梳理成刺猬状,以示精 练。饭堂前,连长会即兴指定一名士兵指挥我们歌唱。在士兵那杂乱无章的指挥下, 我们咿咿呀呀地唱出《团结就是力量》、《战友之歌》之类旋律高亢但填词老掉牙 的歌曲。这些歌曲是我们刚刚学会的,刚学会我就开始厌倦了。 我和史迪从没有被连长即兴指定过。如果由我们指挥歌唱,我们一定会带领兄 弟们唱点别的什么。晏凡倒是被连长指定过一次。那天他起了个《祝你平安》的头 儿,“你的心情,现在好吗?”还没有从他嘴里全部吐出,就被连长的臭骂压住了。 从此,连长就再也没给他过指挥的权力。上午和下午,我们在操场上训练一些在兄 弟们看来不但毫无意义,而且还有些无聊和装腔作势的队列动作。正步、齐步、蹲 下、起立……班长却说这是关系到解放军形象的大事,新兵的必修科目,绝不可敷 衍了事。值得庆幸的是队列训练时有空子可钻。譬如实在是站累了,可以装出“尿 急”、“腿抽筋”之类的假象到场外休息一会儿,最令我们畏惧的是晚上的体能训 练。 第一次听班长说起“体能训练”,兄弟们都有一股跃跃欲试的冲动。谁知到最 后才明白,所谓的“体能训练”不过就是“蛙跳”、“老汉推车”之类稀奇古怪的 高难度动作。不论你的表情多么痛苦,也不论你的身体是否已经超越了承受极限, 体能训练的最后,班长都会命令你趴在地上,像干那个什么似的做完200 个压轴的 俯卧撑,一个都不能少。除非昏死在地,否则班长就不会动丁点儿的恻隐之心。 班长说这是军人的基本功,今天多流一滴汗,明天的战场上就会少流一滴血。 班长的话很有道理,但身体却很不争气。首次进行体能训练的那天晚上,史迪 实在是撑不下压轴的那200 个俯卧撑了,脸色苍白。班长却视而不见,继续数数。 后来史迪泪流满面,用微弱的声音央求班长,说,饶了我吧,大爷,把我累死了你 要偿命的! 班长说,用不着偿命,给你家发点儿抚恤金就是了。 史迪说,你以为我们来军队是卖命挣钱的?不能死,钱太少了…… 撑完最后一个俯卧撑,史迪当即就趴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我和晏凡架着胳膊把史迪拖到楼上。半个小时后,史迪缓过神来,说,咱们逃 跑吧?再这么下去非死在这里不可! 我说,往哪儿跑?跑回家还不如在这儿累死来得光荣。 史迪说,往国外跑。我看过地图,再往南走十几公里就是外国领土了。 10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之后,我们渐渐适应了艰苦的新兵生活,身体也一天比一 天结实起来。 随着磨合的进一步深入,我们对班长也有了新的认识。先前那个“换班长”的 想法再也没人愿意提及。班长原本是个当浮一大白的性情中人,嘴巴里的下三滥故 事和善意的歪心邪念并不比我们少。只是碍于“班长”的身份,他才故意在兄弟们 面前制造隔阂,希望以此树立一个班长应有的威严。 出乎班长意料的是,七班兄弟除大强之外,谁都挑衅过他这种腐朽的领袖智慧。 尤其是史迪,总是在一番辩论过后,令班长面红耳赤,尴尬得无地自容。 班长渐渐地看懂了我们,开始放下他的“班长”身份,以兄弟相称并对我们略 施恩惠。偶尔,他还会做出颇具派头的动作,或者说声“干得不错,我的伙计们” 之类的酷话,以此暗示我们:你们爱玩的那一套,班长也懂哩。 我们都为班长的开化和进步感到高兴,但令我们不高兴的人还是有的。譬如连 长,我们真不明白他为何要制定如此不科学的训练计划——艳阳天坐到会议室上政 治教育课,大雨如瓢泼他偏偏吹响哨子,把我们拉到遍地泥泞的战术训练场。可能 他还天真地认为明天的战争依旧会背着小米和步枪,在云贵高原的雪山草地里进行。 “海湾战争”录像带早就卖滥了,难道他就没看过?又一个淫雨霏霏到来了,战术 训练场里遍地泥泞,连长自然不会忘记吹响口哨。 我们换上迷彩服,在各自班长的带领下,迎着风雨朝训练场开进。 ——目标出现,敌人在你左前方200 米处。卧倒,低姿匍匐前进! 只要班长在路上说这么一句,兄弟们立马就得卧倒,在泥水中爬行,好在班长 他没开口。 到达训练场,我们找到了各自的位置。晏凡和史迪的位置最惹眼,有两个拳头 大小的凹窑——前些天在这儿进行瞄靶训练,往地上一趴就是几个小时。我们都是 正处在青春期的小伙子,下半身与地面接触过久,难免会有所反应。于是史迪就想 出了在生殖器下面挖凹窑的主意。这样,下半身就没了痛心的阻碍感,他就可以惬 意地趴在地上边瞄靶边朝我们挤眉弄眼了。 后来晏凡和大强也分别挖了一个,但大强的凹窑被史迪给填上了。 大强异常气愤,说,为什么我不能享受? 史迪说,凹窑太多了容易暴露。 大强说,你为什么不填自己的? 史迪说,这主意是我想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