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名叫“含羞草”的草 进宣传股当报道员实在是出乎意料,原以为裴干事会把“十六分之二拍”的事 迹在报纸上宣传一下,被某唱片公司的老板看中,然后签约、出唱片、全军巡演… …想不到裴干事竟然把我调进宣传股。 去团部报到那天再次路过小镇,由于担心误了指定的报到时间,我没有拐到营 部去看望晏凡和大强。来到机关已经两个星期了,一切都安顿下来,我决定往营部 打个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 电话接通,晏凡开口就问,是不是又被军犬饲养员给蔑视了,找我诉苦来着? 我说,你怎么就不先问问总机这个电话是从哪儿打过来的?告诉你,现在我坐 在团机关宣传股办公室的折叠软椅里给你打这个电话。并且,一只腿跷在另一只腿 上。 晏凡说,你怎么又死皮赖脸地跑机关巴结军官了? 我说,你刚好弄颠倒了,这回是机关巴结我,我被调进机关了。 晏凡说,真的假的?怎么撞了个这么大的鸿头运? 我把高升之事的来龙去脉给晏凡讲述了一遍。晏凡听后,几乎是语重心长地对 我说,刘健这回你千万不能再忘了向机关领导举荐晏凡。英雄惜英雄,告诉他们, 边境线上还埋着一个日后必将进入艺术史的画家!我在营部是没戏了,他妈的一点 儿奔头都没了,就指望你到时候拉我一把了,我就看着你过了。 我说,有机会一定会把你举荐,大强这段时间怎么样? 晏凡说,简直是如日中天,臭小子快入党了。 我要晏凡把大强喊来聊一会儿,晏凡说大强在副业组,懒得跑过去喊他了,改 天我会把你高升之事告他一声。我说并不是要你告诉他我高升,而是我想知道这小 子是怎么混进组织的,借鉴一下经验。 晏凡说,你可真够扯淡的,这种事儿你还用向大强借鉴经验?实话告诉你,如 果不是我幕后捉刀,这份好事根本轮不到大强。大强入党是我一手策划的,给你从 头说起吧,顺便倒倒我肚子里的苦水,反正军线电话不计费。 大强为入党的事情特意从副业组过来找我那天,我正独自一个人在操场打篮球。 大强这小子可真会讨人喜欢,装出很认真的样子坐在操场边上看我玩球。每当我抛 球出手,他就在一旁大叫:好球。如果球撞在篮板上弹了回来,他就先见之明般说 出下半句:不进。如果球在篮圈里晃几晃又晃了出来,大强就会无不遗憾地说,这 鸡巴篮圈太小了。 我说,大强,有话你就直说吧,别给我兜圈子了。 大强说,没啥事,我就喜欢看人家打篮球。昨天中午在电视房,我又见到你给 我说的那个迈克尔乔啥丹呀,空中飞人,操,比我还黑哩。 我说,别绕了,想让我帮你写那个是不是? 据我私下观察,这段时间营部那些自认为没功劳也有苦劳的兄弟都开始向组织 积极靠拢了。为了避免竞争对手知道底细,他们通常是在三更半夜里打着手电筒, 趴被窝里秘密写下 “亲爱的党支部”,感觉就跟要加入地下党似的。被我点中了 所想,大强傻笑地走到我面前,贴着我的耳根,悄悄地说,晏凡,还是你最理解我。 还有一件事儿啊,又该给独乳姑娘写信了。男孩子要主动,对不对?申请书至少要 写5 页纸噢,听说有人写了4 页。 我把篮球扔给大强,说,这不是体能训练,折腾得越厉害就说明你越强壮。关 键要看樊副的感觉,如果他对你没感觉,把申请书写上5000页,党组织也不往你这 壶里尿。来,练一下篮球,别浪费了这么好的身材。 大强说,练这个有啥意思,投进去又落下来。樊副叮嘱过,茄瓜要勤浇水。 大强把篮球从地上捡起来,扔给我,哼着“我是一个兵”,极快乐地回副业组 去了。 写申请书对我来说,简直是老虎吃豆芽,小菜一碟。当晚我就替他写好了,顺 便还给独乳姑娘写了封信。实话说,给独乳姑娘写信比写入党申请书费劲儿多了。 独乳姑娘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女人,每次给大强来信都是问寒问暖的。字字珠玑, 亲切动人。新兵连那会儿咱们三个怎么都把这颗珍珠拱手相让给大强了? 次日中午,我拿着申请书去副业组找大强,当时他正光着膀子蹲在豆角地拔草。 副业组老班长坐在大强脱下的衣服上,煞有介事地指指点点。告诉大强哪种草可以 治疗刀伤剑伤,哪种又可以入药,滋阴壮阳。还有一种名叫“含羞草”的草,太像 姑娘啦,稍微一抚摸就羞羞答答地低下了头,可惜咱们这一亩三分地里没有。 大强说,班长,你咋就不告诉我哪种草可以吃呢,像菜一样,我就把它留下不 拔了? 班长说,累了就休息一下嘛,还他妈话里有话的,下午继续拔。 大强满头大汗地从豆角秧里钻了出来。进了他的房间,我把申请书递给大强, 他连看都没看就压在了枕头下面,说,晏凡,吃点儿豆角吧?黄瓜太嫩,现在吃太 可惜,留着再让它长长。 说完,大强又跑回菜地,摘了几根青豆角,还把正处于青春期的红薯抠出了一 块,洗干净递给我,说,吃吧,嫩着哩,不用削皮,吃起来跟苹果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