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真会作贱自己啊 晚上,我窝了一肚子气,坐在床上抽烟。边抽边想,操他妈的我可真会作贱自 己啊。我到底犯没犯错误?没有!那他妈的我写什么狗屎检讨啊?他妈的我分明是 没犯错误嘛?!如果非要找一个犯错误的人的话,应该是通信员才对,他犯了把钥 匙掉进水井的错误…… 我正这么想着,车管走上楼来,我把抽了过半的香烟朝着车管狠狠扔去。 车管把烟头从地上捡起来,叼在了嘴上,说,别浪费。樊副叫我来做做你的思 想工作。 我说,甭做了,省点儿力气温暖你的肚子去吧。车管,好歹我也算个艺术家, 尽管目前我还没有画出个名堂,至少我接受过艺术熏陶。艺术家大都是先知先觉之 人,一般事情都比平常人看得更彻底明白。可今天这件事真是让我迷糊了、犯傻了、 让我成傻B 了。一串钥匙跟一位士兵的生命,哪个珍贵?哪个更有价值?车管,钥 匙丢了可以把门橇开或者再配一把,人丢了还能再配吗?没仗打的和平年代,难道 非要以一些不必要乃至无谓甚至具有滑稽色彩的牺牲来证明自己的军人身份吗? 车管说,我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咱俩尿一个壶了。你思想上别有什么顾虑,樊 副说处分你是假,耍“杀鸡儆猴”的老把戏是真。话又说回来,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赶快写份检讨交上去,向樊副承认一下自己的错误,这事情就算圆满地过了。 听见“检讨”这两个字,大脑又受了刺激,我冲着车管狂叫起来:你以为我真 的犯错误了吗?啊?他妈的我真的有罪吗?你们是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你们到底 是把我当猴子耍还是想吃我的心!在营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你们把我折腾的还不够 吗?!如果我不是人,是只兔子,你们的胳膊、屁股和大腿上早就鲜血淋淋了! 车管说,晏凡你别冲动。 我说,我就是要冲动!付出劳动得不到回报我不与你们一般见识,挨了巴掌还 不能叫声冤? 车管说,你付出什么劳动了? 我说,你们是瞎了狗眼还是天生就没长眼睛?每天哨子吹响过后我闲着了吗? 车管说,国家的大米饭不能白养活你! 我说,你以为我很想吃这口不咸不淡的干饭? 车管说,最好闭上你的嘴,非要猴子看到死鸡你心里才感到舒坦? 车管怒气冲冲地转身走了,我把头靠在墙上,双手使劲地捧着脑袋,望着洁白 墙壁上那一溜儿悬挂的挎包、水壶、武装带还有棉被上摆放的军帽,禁不住地热泪 盈眶。两行热泪顺着我的鼻窝滑到嘴边,痒痒的、咸咸的。砸了,又他妈演砸了。 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冰释前嫌,让我从头再来吗? 想了好久,我想起战争。我想只有战争才能消解先前那些鸡毛蒜皮之事的影响。 可是,战争在哪里?三百棍子都夯不出一个屁!所以,我还是忍吧、熬吧、装 孙子吧! 熬吧、忍耐吧、忍受吧!再过一年半载,老子戴朵大红花一光荣,灰溜溜地解 甲归田吧!什么他妈的梦想啊、追求啊、坚持啊、拼搏啊、进取啊、价值啊、荣誉 啊、巅峰啊、百折不挠啊、忍辱负重啊、卧薪尝胆啊、东山再起啊、名垂史册啊、 千古不朽啊,让这些糊弄小孩子的鬼话全都、全都见他奶奶的鬼去吧! 想到这里,忽然间我想通了,决定写份检讨向樊副低头认罪。 反正在军队已没什么指望,就当是吃饱撑的练练书法。 青年一代应该高姿态一些,让他们感到惭愧去吧!与晏凡的闲聊结束之后,我 把电话转到一连,把我调到机关当报道员的事情告诉了史迪。 史迪说,嗨,我操,牛B 呀你,越来越嘬了,报道员是干什么的? 我说,写写画画,好差事。噢,裴干事还说起过你呢。 史迪说,裴干事是谁?新兵连把咱们骗了的那位新闻干事是吧? 我说,裴干事并没骗咱们,变故是新兵连连长向机关领导反映的结果,他说咱 们的思想有问题。 史迪说,人嘴两张皮。如果较起劲儿来,全世界没有一个人思想纯洁。 我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随风而去吧,不提也罢。昨天我在操场看见团长打篮 球了,你一定没见过团长穿背心短裤的模样吧?要不要我向领导举荐你,一连有个 名叫史迪的士兵也想当报道员? 史迪说,还他妈穿背心呢,我连团长几条胳膊几条腿都记不清了。别举荐了, 我现在一连过得挺好挺舒坦。高处不胜寒,我明白自己在军队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 色。吉他背进机关了吧?我那把贝司带去没有? 我说,贝司早断了。 史迪说,怎么断的? 我说,你现在还关心贝司?在二连老兵身上夯断的。 史迪说,谁夯谁呀? 我说,谁夯谁不都是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