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有限战争
十八世纪的著名将领之一萨克斯元帅,在他所著《战争艺术论》一书的开头写
道:“组成军队的兵员,一些是志愿来的,一些是俘虏来的;有时,也有一些是强
征来的。但最普通的手段,是进行欺骗。例如,先悄悄地把钱放进一个人的口袋里,
然后要求他去当兵。”萨克斯不赞成这样做。招募来的人大都是社会的残渣,因此
必须要有森严的纪律。正如腓特烈大帝所说,荣誉对他们来说是一钱不值的,所以
“必须使他们害怕他们的长官胜于害怕危险,如果纪律稍有放松 ,就能产生野蛮
的行为。”转引自《近代战略的标志》(1943年版),第55页
能否产生这样的效果是有争议的,但有一点则确信无疑,那就是残忍的纪律有
可能限制战术的正常发挥。于是,部队只能采取密集队形活动,并且在军官的眼皮
底下进行。士兵要想逃脱皮鞭的鞭笞,只有逃跑。所以,在十八世纪时,逃跑之风
十分严重,以致于腓特烈不得不采取措施,拟定详细的规则,以防止类似事件的发
生。这些措施包括:避免一切夜行军;士兵被派去搜集粮秣或去洗涤时,必须要有
军官随行;尽量减少追击行动,以防止士兵在混乱之中逃跑。此外,还有一个限制
因素,那就是常备军的费用高昂,资金不足,在这期间的战斗中,伤亡率很高。这
是因为,当时排枪互射的距离很近,通常是在30步到50步之内进行的。当然,萨克
斯也曾这样说过,“我见到近射程内的交火杀死的甚至不到四人。”出现这种情况,
可能是因为双方有时私订了心照不宣的协定,只住对方的头顶上放枪。他们都知道,
死亡是太可怕了。但总的说来,伤亡是大的。尼克森上校曾经指出,在马法奎特战
斗中,据权威人士的估计,联军的损伤为33%,另一位则估计为22%。在七年战争
(1756—1763)中,一般的损失为15%到20%。在托尔高会战(1760)中,腓特烈
损失了30%。在佐恩多夫会战(1758)中,俄军损失了50%。这可是一个“世界纪
录”,不过,这支野战部队战斗了一天,也未能完全打垮战败的一方。尼克森:〈
乌合之众,1793-193。〉(1940年版),第59页。
上述事实很清楚地说明,当时为什么要回避战斗,为什么迂回作战之风十分盛
行。另一个原因是补给制度的变化:由于抢劫已被禁止,部队不得不依靠供应纵队
提供给养。这样一来,就要有许多仓库,而且要从国内基地提供补充,或者使用现
金从当地购买。一般来说,仓库都设在要塞里,或设在设防的城市里。为了获得仓
库,必须争夺要塞和城市,因此,围城战术也就风行一时。这种补给制度的最大弱
点,就是限制了军队的行动范围。要保障部队得到充足的给养,从最近的要塞算起,
它的行程的最大限度,只能限制在七天之内,而且离最近的野战面包房的距离,不
能超过两天的行程。只有在供给系统出了差错时,部队才可以迫不得已而采取武力
手段去征集给养。
平民的生活与战争是完全脱离的。劳伦斯·斯特恩曾写了一部游记,叫做《法
国和意大利的感伤旅行记》,他叙述说:在七年战争期间,他仓促地离开了伦敦,
来到巴黎。他当时未曾考虑“英国正在同法国交战”,在到达多佛尔时,才突然想
起自己没有护照。不过,这并没有妨碍他的旅行。到达凡尔赛后,法国的外交大臣
乔叟公爵派人给他送去一个护照。他在巴黎受到了他的法国崇拜者们的热烈欢迎。
那时,战略的手段是要消耗敌人,而不是歼灭敌人;是要耗尽敌人的精力,而
不是杀死他。所以,战略打击的目标,通常是敌人的补给线和他的要塞,不是敌人
的军队。早在1677年,奥尔瑞公爵就曾经说过:“我们作战时,不是象狮子,而是
象狐狸;可能要在二十次围城之后才来一次战斗。”《战争艺术》(1677年版),
第15页。二十多年之后,丹尼尔·迪福又说:“现在,双方通常都有五万人的军队,
在彼此看得见的地方安营扎寨。整个战役中都在回避,或用时髦的叫法,都在观察
和监视对方。然后,冬季也就来临了。”亨利·摩里:《迪福的早期生活和早期著
作》(1939年版),第135 页在1793年的皮齐同围攻战中,我们可以找到一个“有
限性”围攻的完善例证。高多尼曾在回忆录中写道:
双方议定休战以后,“在缺口处搭起了一座桥,使围攻者与被围攻者之间可以
交往。随后,到处大开筵席,军官们轮流请客。里里外外,都在纵酒狂欢。附近地
区的居民,也都步行、骑马或乘马车聚集到这里来。食物已从各地运来。此刻所见
到的,真是一片富足的场面。不需要医生,也不需要杂技演员,这里成了迷人的市
场,欢乐的场所”《高多尼回忆录》,1814年英文版,第1 卷207 页
在有限战争年代,所有一切拖延行动都是以消耗对方为基本原则。由于资金不
足,而常备军又不带民兵,一年十二个月都得付给他们薪饷,所以很明显。对于当
时有见识的军人来说,消耗敌人的财源是赢得一场战争的有效方法,而就其本身来
说,这也要比在战斗中沉灭敌人所受的损失小得多。因此,当时的决定性因素是钱,
而不是血。当然,迂回运动要求有高超的技艺和准确的判断,但在这种运动的过程
中,敌人的府库开始枯竭。如果敌人不愿意破产,就得和他的对手进行和平谈判。
关于这一情况,萨克斯元帅在论战斗时曾经说过:
“虽然我对会战问题已经讲了许多,但是在实际上我并不赞同,特别是在一场
战争开始时候;我相信,一个有才干的将军会避免它们,并且根据他的愿望尽可能
地延长战事。没有别的办法能比这种指导方法更多地减少敌人,或者带来更多的好
处。”《高多尼回忆录》,1814年版,第一卷163-164 页
近代的批评家福煦元帅曾据此认为,萨克斯是完全反对会战的,并且嘲笑他具
有如此避战的观点。这是某些人的一种错误,他们不是没有读懂萨克斯的著作。就
是为了维护自己的论点而断章取义。
萨克斯是在芳藤诺伊、罗可斯和劳弗德等战役中的胜利者,他象腓特烈和福煦
一样,深刻理解会战的价值,看看他所作的结论:
“不过,我这样说也许不会被人所理解。如果你有机会进行会战,而且有预期
取得胜利的种种理由,那么,你当然不应忽视这种机会。但是,这只是暗示着可能
进行战争。一般进行战争,就不要相信任何的偶然性,而应该在将道的领域内发挥
技能,达到完美的标推。如果环境对你很有利,引诱你去进行会战,那么,你就应
该知道在下一步如何获取胜利。这一点是很重要的。关于这些事情,根据当今流行
的风气,不应当满足于自己成了战场的主人。宗教上有着这样一条格言:允许失败
的军队进行撤退是很明智的。但是,不管怎么说法,这是一条错误的原则。对于你
来说,与此相反,应该是乘胜追击,全力以赴地追击。敌人的撤退,起初可能是整
齐的,有秩序的,但到后来,也许很快就会变成真正的溃退。”《高多尼回忆录》,
1814年版,第一卷164 页。
在这个时代,尽管是以迂回运动和围城运动著称,但是仍然进行了许多次大的
会战,至少有八次是具有决定性的。而且,在这些战斗中还产生出了许多名将。例
如:沃邦、杜伦尼、欧根亲王、马尔波罗、查理七世、韦拉尔斯、萨克斯、腓特烈
和苏沃洛夫等。
另外,约翰. 弗特斯鸠爵士对于十八世纪战争的评论,也是值得引述的。他写
道:
“在那个时代,一场战役的目的往往不是找到敌人,也不是打败敌人。根据大
多数权威的意见,若要制胜,还有两种办法:或者在有利的条件下进行战斗,或者
是舒适地生存下来。舒适地生存下来,就是在敌人的土地上取得补给品。一支部队
要能在敌国生活下来,即使一枪不发,也算是对这场战役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因为
迫使敌人消耗他们的补给品,就是一种成功。如果能强迫敌人向对方提供补给品,
则是进一步的成功。要是能在敌人的领域内宿营过冬,则是一种更大的成功。因此,
只要进人敌境,并且在数周之内迫使敌人进进退退,不给他有打击的机会,这本身
就是一个不小的成功。这样的成功定会激怒象奥朗目的威廉姆这样的低劣的将军,
使他做到绝望和灾难。”《英国军队史》,(1899版),第1 卷第358 页。
这是一种纯理智的和不动感情的战争体系,费里罗曾经就此作过下述结论:
“有限战争是十八世纪最崇高的成就之一,它属于温室植物那一类,只有在贵
族化和高贵化的文明中才能茁壮成长。我们今天已经不再有这种可能性了。由于法
国大革命的结果,我们失去了许多好的东西。这也是其中之一” 《和平与战争》,
(1933年版),第62-44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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