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这天在井下,趁着黑洞洞没人注意时,罗盘把一张用塑料纸包着的伍元票塞给 了周正,悄声说:“拿着买两筒罐头吃。”就溜走了。 挖煤劳动重,每月四十五斤粮也不够吃,何况这些日子外边两派武斗,粮食减 产,常是用洋芋顶大米,吃得犯人脚瘫手软的没气力。有的犯人家境比较好,过段 时间能收到一点钱和吃食,才能补充营养。周正的老母亲自顾不暇,哪里有钱寄给 他。看见别人吃罐头,他只能暗暗吞口水。 罗盘却隔一两个月就能收到二三十元,汇款附言上写的是他表哥,其实是他那 些在外边还没有落网的贼兄贼弟没忘记他,扒到了钱时,总要寄点给他。 从前他在外边时,也对劳改的哥们这样寄过钱。这几乎是小贼们一条不成文的 规矩。所以罗盘能过得比别的犯人好。 周正当然不明白罗盘的这五块钱是哪里来的,很是感激。 他没想到是这小偷的计谋,还以为罗盘为人“厚道”。更是对这小贼产生了好 感。 罗盘并不急于催促周正答应参与逃跑的事。这段时间送来的新犯人多,看守严 密。一到夜里,东西岗楼上的探照灯就如同两道雪亮的长刀似的,劈开浓厚的夜幕 在监牢四周中扫来扫去,有只小雀在墙上停歇也看得清清楚楚。人哪里还能往高墙 上爬? 他和乌龙只有耐着性子等待。这期间,乌龙又看见几次魏大江的俏媳妇在对面 公路上乘车去赶街,一次着件紫花罩衫,一次着件浓绿色短大衣,在雪地里是那么 耀眼瑰丽,看得乌龙直往下咽口水…… 这一天终于有了逃跑的可能。 这劳改煤矿只不过是西南煤海从北向南延伸的几点细碎波浪,没有大面积连成 一片的深厚煤层,而是东一堆、西一堆的所谓“鸡窝煤”,煤层也就时深时浅,时 大时小,不利于机械操作,除了运煤的大巷是用水泥架支撑,铺有铁轨,用电机车 把煤拉往洞外,其它的采掘、背木、短途运输都是用人工推拉。 采掘面的巷道全是用木头支撑,有时木质差,或使用了太长,或采掘工偷工减 料不按规定距离搭支撑架,就会发生塌方、冒顶事件,有时压伤人,有时压死人, 如一炮炸开的不是煤,而是那种白如细沙的白沙huang,沙粒便会如泉涌般流泻下 来,很快就把巷道堵塞,把人活埋。 这是元旦前夕。 煤矿革委会要来个“开门红”给新年献礼,提出日产量要来个翻三两番。 劳改犯人,不仅要把工作时间从八九小时延长到十二三个小时,还要增加采掘 进度,本来一个采掘工一个工作日挖七八个棚子(这矿井是每一公尺打一架门字形 支撑架,井下工把这叫作“棚子”,一个两米左右高的棚子,可出四吨左右煤), 这时每人要挖到十六七个棚子才能完成任务。 挖掘还比较好办,无非是逐步延伸多打几次炮眼,多放几次炮,但搭支撑架却 是又费工又费力,有的担任采掘技工的犯人迫于完成任务,就把每架“棚子”的距 离从规定的一公尺拉开到一米四五,这样就可少搭一些“棚子”,不过这很危险, 稀疏的“棚子”,支撑不住顶层的压力就会出现塌方。 有些犯人怕管教干部说他们对抗新成立的“红色政权”,为了多出煤只好不顾 安全规则铤而走险。 “半边毛”就是这样一个亡命徒。 他有个办法,采完了这巷道的煤,就立即把回木工叫来,趁着“棚子”还在 “吱嘎”作响时用绞索把支架拉倒,抢在大冒顶前把巷道毁掉。 这是和死神赛跑。他凭着多年的井下操作经验,却一次又一次躲开了死神的黑 翼。 这次“开门红”任务重,魏大江身为队长,也觉得压力重,只好恶狠狠地对犯 人们吼道:“哪个完不成任务,就是对抗,一定加刑!”“半边毛”他们只好咬咬 牙按老一套稀疏地打支撑架。 魏大江把“半边毛”当作出煤的大头,特意给他加派了一个小工,让罗盘和周 正归他支使,还派了力气大的乌龙和另一个犯人给他背木。 “半边毛”也就拼死命地挖。 平日他只放一次炮,这次他却先后放三次炮来炸煤。一次炮要戳十来个两公尺 深的炮眼,周正、罗盘轮番帮他使钢钎,把手都磨起了血泡。 但这是个渗有白沙huang的煤层,当他们放第二次炮时,就把第一次搭的支撑 架顶上的板震松了,“哗哗啦啦”地从稀疏的顶棚直往下掉石头和沙子。 “半边毛”一看不好,也顾不得把炸下的煤往溜子口清扫,忙叫周正和罗盘, “快去找几根木来加固!” 罗盘拉着周正往巷道那边就跑。 “半边毛”不敢离开,取下头灯拿在手里察看那“吱嘎”作响的是哪几架木? 支撑木在晃动、在断裂,那形状、那声音,叫他汗毛都竖了起来。 虽然,周正和罗盘只去了一两分钟,他却好像经历了几十天,几百天,他暴躁 地大喊:“杂种,还不快拿木来。” 就在这时,天崩地裂的一阵巨响,一排支撑木倾斜下来,石头、细沙、木架一 起压在了“半边毛”身上。 他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想往外爬。 又是一大堆煤压下来。 他难以出声了。 这黑暗的巷道的崩塌,震开了地狱之门,又进去了一名新鬼。 罗盘听见垮塌声,拖着周正连滚带爬地顺着钢溜子梭到了推小车的巷道,但那 浓厚的灰尘也像潮水、黑雾似的涌了下来,呛得他们喘不过气来。罗盘扯开嗓门大 喊:“塌方罗!塌方罗!” 喊声以及塌方的巨大响声,把整个矿井都惊动了。带班的魏大江和安全员拿出 哨子拼命吹;其它采掘区的技工、小工也丢下手里的工作,纷纷往这边跑。 技工当中不乏在井下抢险堵塌方的能手,在那个安全员指挥下,运来长短圆 木、扁木,砍的砍、顶的顶,迅速加固巷道的支撑架,这才制止住了塌方的的扩 大。 这一闹腾,“开门红”的增产计划当然也告吹了,而且比平日还少出几十吨 煤。魏大江想到自己难逃责任,急得乱骂:“这个‘半边毛’,该给他加刑,起码 加他十年!” 这时候,几个犯人,已把埋在煤堆里的“半边毛”刨出来。人死了,头压扁 了,手脚也压断了,僵硬、冰凉、污黑,像块僵硬的化石。 一个犯人向魏大江报告:“队长,‘半边毛’已经死了。” 魏大江这才垂头丧气地咕哝着:“这个混蛋,死也不拣个日子。” 他冲站在旁边的罗盘吼道:“去几个人把他抬回监房澡堂洗一洗,明天再 说。” “是。”罗盘忙叫了乌龙、周正和另外一个犯人抬起死尸往井边爬。 魏大江又忙着指挥人加固其它也因为不按操作规程采掘,已在“吱嘎”作响的 “棚子”。如果再有几处塌方,他和那个安全员也只好剃了光光头当犯人了。 这时候,开电机车的犯人已赶到洞口给地面打电话,报告发生塌方。消息一传 开,整个矿区都乱了,军代表和革委会的其他干部以及技术人员都纷纷从被窝里跳 出来,匆匆穿上工作服,戴上安全帽往井下跑…… 巷道狭窄,四个人只能轮流背着尸体往外走。 周正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得神智迷糊,冰凉僵硬的死尸贴在他背脊上使他全 身一阵阵发冷。跌跌撞撞的。几次被绊倒。他哀求罗盘:“你来背吧!我,我实在 受不了!” 罗盘背起尸体又祈祷似的说:“半边毛,半边毛,我们可是无冤无仇,你死得 不称心,都与我无关,你可别找我的麻烦呀!” 黑暗的巷道里,有的地方在漏水,几滴锈水落在周正脸上,冰凉,发臭,更使 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从滑坡往上爬时,只见前边灯光闪烁,如流星般,一颗又一颗往下移动。 驻矿区的军代表带着一伙人下来了。 见罗盘他们背的是个压得不辨人形的尸体。军代表大吃一惊,问:“死了多少 人?” 罗盘故意卖弄玄虚,“不晓得,下边的人还在刨呢!魏队长叫我们先把这个 ‘半边毛’背出来。” 军代表感到事态严重,气得大骂:“这个老魏,只会胀饭!” 乌龙听了很舒服,心想,魏大红这个杂种他恶什么,还不是有人管着他! 军代表又问:“塌方面积有多大?” 乌龙危言耸听地说:“不晓得,我们只听得到处都在‘嘎吱嘎吱’地乱响。” 一个矿上的技术员说:“这是乱采乱挖的后果。” 军代表紧张地问:“当时魏队长在哪里呢!” “不晓得,大约在大巷里睡觉。” 军代表又骂了起来:“这个混蛋!”接着,他又用命令口吻对罗盘他们说: “到井口去,赶快向值班管理员报告,通知所有的干部、工人,还有留队人员里的 技工都下井来。” 罗盘忙答应:“是,是。” 他心里很高兴,把你们窝在井下,我们才方便呢! 刚才在温暖的矿井里还流汗,一走到地面,就像掉进了冰窖里一样,夜间的冷 风和飘摇的雪片冻得他们直打哆嗦,忙找了副担架抬着死尸往监狱那个方向跑。 这是半夜十二时左右,周围积雪的群山在黑暗中更显得阴沉冰冷。只有那监狱 门口的一盏电灯亮得惨白。铁门却是紧闭着的,岗楼的探照灯也没打开。 周正平日是排队进出监狱的铁门,顾不上看一看监狱的高墙和岗楼。如今,天 低云暗,田野萧瑟,他才感到是那么阴森怕人。 二十年,要在这监狱里边过二十年哪! 他又神智迷糊地摔了一跤。 罗盘扶起他,悄声说:“不要怕,今夜听我指挥。” 他茫然地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们把死尸抬到监狱门口。按照常规向岗楼上的卫兵报告:“报告大军,犯人 罗盘报告,四个犯人下夜班回来,请允许回监房去。” 卫兵打开探照灯向下一扫,旋即又关上灯,没有答话。 虽然监狱铁门是虚掩着,他们也不敢进去。 乌龙以为是罗盘声音不够亮、岗楼上的卫兵听不清楚,就扯开大嗓门又报告了 一遍。 岗楼上还是不理会。 密集的雪片很快就撒满了他们肩头,那顶被煤灰弄得乌黑的安全帽也成了一顶 闪亮的银盔,风又冷,冻得他们一个个都要僵了。乌龙恨得在心里乱骂:“烂贼, 披了张黄狗皮就这么恶,二天……” 还是罗盘这小贼脑子转得快,赶紧修改报告词:“报告大军,犯人罗盘报告, 四个活犯人抬着一个死犯人从井下回来,请准许进监房去。” 岗楼上边的哨兵这才威严地喊了一声:“进去!” 他们忙推开铁门往里边跑。 一边跑,乌龙一边低声骂罗盘:“烂贼,你心里明白,为哪样不早些这样报 告!” 罗盘也不生气,只是笑笑:“哪个晓得他连死尸也要算!” 周正只想哭,唉!这真是死了都还是“犯鬼”呢! 他们把“半边毛”的尸体抬进洗澡堂,扭开喷头往上冲。煤灰已挤压进尸体 内,和血肉混合成一体,哪里冲得干净。黑水、血水在池子里乱滴,发出一股令人 作呕的腥臭味,这个“半边毛”还是一身乌黑。 “娘的,这哪里冲得干净,把皮剥掉也干净不了。”乌龙不耐烦地骂着。 罗盘另有打算,也不想多冲洗。又恭恭敬敬对着尸体作了个揖:“半边毛,你 不要见怪,我们实在是没法把你洗白净,横直你到阴间还要脱胎换骨,你今生恶也 做够了,苦也受够了,你去求求阎王爷,褪掉你脸上的半边毛,来生让你投个好人 家吧!” 乌龙听了哈哈大笑,“小贼,你还会给死鬼出鬼点子呢!” 罗盘却正色道:“这不是鬼点子,这是临别赠言。” 他们打发另一个犯人回监房去给半边毛拿一套新囚服来,顺便也把他们三人的 换洗衣服和肥皂,毛巾也拿来。 等那个犯人走了后,罗盘才低声说:“洗完澡,我们就爬墙走。” “对,趁乱走他娘。”乌龙大喜。 周正却惶然地不敢回答。 “伙计,这是个机会,过了今夜,就不晓得要等到哪年哪月了。”罗盘说。 乌龙也说:“你我不走,总有一天,也是‘半边毛’的下场。” 罗盘又说,“为了你老娘,也该走。出去,我帮助你养活她。” 死尸,难熬的二十年,孤苦无依的白发老娘……搅得周正心里苦楚不堪。 他只好点点头。 罗盘又低声叮嘱:“洗完了澡,在二号监房靠围墙那头集合,遇见人就说是解 小便。” 那围墙下,由种菜组的犯人摆着几只尿桶,既可积肥,也免得犯人半夜起来到 处乱撒尿。 洗完了澡,他们把“半边毛”的尸体抬到澡堂隔壁的一间空着的禁闭室放着, 就走了。 那另一个犯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犯,折腾了这大半夜已是很疲困,进了自己 监房钻进被窝里就睡。他才不管井下还塌不塌方呢!塌完了更好,省得再下井挖 煤。他也不和乌龙他们来往,这些人粗野,动不动就讲打,自己年老体弱,怎么敢 和他们较量。 这一切,都便于罗盘他们逃走。 围墙里很黑、很静,犯人都在井下乱着,三五个小时还回不来,岗楼上卫兵也 不像平常夜间,隔几分钟打开探照灯扫射一番,他的注意力似乎也转向了那人来人 往的喧闹的矿井口。 罗盘早就勘察清楚,这二号监房靠围墙处是个死角。耸起的屋脊,恰好遮住岗 楼上卫兵的视线。他费了好多个夜间借解小便的机会来观察,探照灯扫来扫去,就 是扫不到这宽约两公尺长的围墙顶部。 这里是爬墙出去的最佳“口岸”。 罗盘领先,乌龙在中间,周正迟迟疑疑地跟在后边。 他们又看了看,周围确实没有人。罗盘才说了声:“周正你在下边顶着,我们 先上,再来拉你。” 周正木然地点点头。 乌龙问“哪个在最顶上?” “你,你力气大,上到墙上好拉我们。”罗盘说。 “好!”乌龙靠近墙下,说:“快!” 他们紧贴着墙,罗盘叫周正往下一蹲,就踩上了他的肩头,然后,乌龙又踩到 罗盘肩上。 “站起来!”罗盘低声喊周正。 周正两手拄着罗盘事前准备好的两根杠子(本来监房里不准放这类东西,但今 夜罗盘借口抬死尸摸了两根回来),他一用力,就把肩头的两个人都顶了起来。 乌龙举起双手一手扳住冰冷的墙头,一手掏出身上的老虎钳去剪电线。剪断 了,他才感觉电线上没有通电,这时,他的身子离墙头还有几公分,从前爬墙越户 练惯了,他用力一跃。就翻上了墙头。趴稳后才弯下身来拉罗盘。罗盘个子瘦矮, 身体也轻捷,乌龙没有费多大力气拉,就把他提上了墙头。 如今,只剩下墙角下的周正没法拉。 乌龙看了看,轻声说了句:“没办法!”他的意思是:算了,不要管他了。 罗盘却从身上掏出两根从井下偷着带进来的棕绳,并成一股往下放,叫周正抓 着。他和乌龙用力往上提。也把周正弄上了墙头。 棕绳勒得周正双手如刀割似的刺痛,他也不敢叫。 上了墙头,才发现这依山势起伏筑成的围墙外边,恰似一道陡坡,夜间黑沉沉 的也不知有多深,从这么高的墙头往下跳。不摔坏,也难免不扭伤脚。 乌龙这亡命徒也暗暗叫苦,他虽然爬过跳过许多围墙,这时候也不敢贸然往下 跳。但是,这墙上哪能久留?监狱规定:犯人必须远离围墙五公尺,走近这警戒 线,哨兵就可以开枪。如果,这时候被哨兵发现,当场就会被打死在墙头上。 “罗盘,你看怎么办?”他声音发抖地说。 罗盘那双小眼睛却在利用雪光东瞄瞄西瞄瞄,终于被他发现这墙上有个墙墩突 出于围墙之上,他觉得有救了。 他把那两条绳子接成一条,一头捆在突出的墙墩上,然后抓着绳子往下梭。 先是乌龙,后是罗盘,最后是周正。 乌龙梭到绳子的末端,两脚还是悬空挨不着地面,但,他估计这距离也只不过 一公尺左右。 这时候,岗楼上的探照灯又打开了,虽然不是扫向这边,那巨大的白色光束越 过高墙,射得远山都发出闪闪寒光,在暗夜中是那么吓人。 乌龙定定神,咬紧牙关往下一跳。在雪上滚了几滚,幸好这附近没有什么铁丝 网、尖木桩之类,人也就没有受伤。 罗盘再往下梭,就没那么危险了,乌龙站在下边,双手一伸,就把他托了下 来。然后,两人又一起来接周正。 那根绳子是没法解下来了,这将告诉追踪的人们,他们是从这里爬墙逃走的。 但如今情况紧急,也顾不得这些了。 “快走。”乌龙低吼一声。 他很高兴。总算逃出了这监狱。虽然,前途是吉是凶还难定,事到如今也只有 走一步算一步。 坡下就有一条小路,通往南边的山头;那山腰有个小村寨,村寨后边有一大片 稠密的树林。天气晴朗时,从监房里可以远远望见那村寨的袅袅炊烟和放牛、割草 的妇人,那树林也浓绿得逗人…… “不能往那边走。”罗盘说。 乌龙也听说那个村寨的民兵很厉害,常帮助监狱堵截追拿逃犯。而且监狱的管 教人员,从墙头上的绳子和墙底下雪地上的足迹,也能猜到他们是往那个方向走。 “按原定计划?”乌龙问罗盘。他在监狱里时和罗盘就商量过要出其不意往大 路走,如能偷上一辆汽车,那就跑得更快。所以,他们才约了会开汽车的周正作同 伙。 “对。”罗盘说。 “这身衣服……”乌龙说。 他们还都穿着没有衣领,印有监狱名称的黑色囚服。这怎么能靠近公路? “我有办法。”罗盘胸有成竹地走在前头。 乌龙龇开嘴巴笑了笑:“小贼,我把命交给你了。” 周正上了墙后就抖个不停,后悔跟着这两个亡命徒干这事,但现在已上了贼 船,要下也来不及了,只好任由他们摆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