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时间很妖媚,时间也很荒唐。 时间是一抹温情的晚霞,也是一片诱人的朝阳。 她在时间里等,从殷红等到苍白,等到昏黑,等得时间都慌了神儿,他还不来。 郁闷开始蔓延,等待失去锐气,偏偏这时他又来了。 天煞的,冤孽啊,死鬼!——怨是欲望的火镰,轻轻地一磕,就把即将熄灭的 情欲的余烬又复燃了,腾的一下,熊熊燃烧起来。 时间真是淫荡的蛀虫,拼命地咬拼命地啃,啃得为所欲为更加火烧火燎,噬得 胆大包天更加肆无忌惮。 终于,纸里包不住火,她男人一脚踩住了时间这鬼祟的帮凶,狐狸样的尾巴, 时间发出一声尖叫,像耗子一样。他虎目远睁,哗啦一下把时间这妖气十足的帷幔 扯开,登时她原形毕露。 她可怜兮兮地跪在地上一个劲儿求饶。这时的她已经被揍得鼻血横流,满脸开 花,和地上的一片狼藉一样,散满了屋里最强壮的男人怒不可遏的杰作:坍塌的桌 椅,散架的柜子,委屈的碟碗,臃肿的罐子,全都支离破碎,惨不忍睹。该砸得他 都砸了,包括眼前垮在地上的“臭婊子”、“烂婊子”、“死婊子”。 刚才他义愤填膺,歇斯底里。发泄像火山样的喷发。这“婊子”跪在地上哀求 他饶她一命,那怯怯的样子让他不由地联想到一对奸夫淫妇的丑态,于是哀求如火 上添油更令他火冒三丈,他险些要了她的命。他抓着她的头发,凶狠很地把她的头 掼在炕沿上,他下了死手,她听到头崩骨裂般的一声巨响,几乎未体验到疼痛,一 阵晕眩,倒在血泊中,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她是在阴间走了一遭又回来了,她感到自己的呼吸还温暖,茫然地揩了一下头 上的血,这动作只能说明她还未失去本能。她的耳朵里充斥着他的咆哮,他的背影 在屋子里印满凌乱,她觉得有些眼花。一个坛子哐嘡一下碎在她身边,死了。好像 她看见自己漂亮的乳房像一个烂了的桃子被他随手摔在地上,丑陋而又恶心,她嗅 到了自己乳房糜烂的气息,她一个机灵从地上坐起来,这时清醒被理智刺激了一下, 她的脑海里像破开一道光,照亮一个启示。 她想到了自己。她是他的快乐,他离不开她,她是他的果实,他需要啃她吃她, 没有她他没法活。她是他的水,在他饥渴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没有她 他根本就没有命。她是他的土地,他要生长全靠她滋润,没有她他整个灵魂都得凋 零。她是他的毒药,销魂蚀骨完全依赖她,没有她他生不如死。 就算她挨了揍,她也少不了楚楚动人,这就是她的能耐,无法。她的眼睛是夺 魂的水晶,流盼的是媚人的秋波,勾魂只在一瞬间,加上那靡靡的一声声哀恳,真 诚地不由自主消磨了他的暴跳如雷,怒火中天。他暴戾的锐气顿减,无法,谁让他 就这么贱,他象烂泥一样坍了。 她是一个烂果子,一个全身都烂的果子,他发怒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这个概念, 她的眼儿里都是虫子,没法要了。他的心里不住地向外泛溢恶毒。 可最后当她眼里充满哀怨的望着他,语气软的他的魂他的肉他的骨头全消溶了, 一时间他竟没了主意,窝囊的一屁股蹲在地上,除了抓住自己的头,用一脸扭曲的 痛苦宣泄自己的郁忿,别无能耐。 ——他是个懦夫,无能之辈,枉符追魂刀客的名号。 他蹲在地上心里还在想,有虫子蛀了的果子更甜。他安慰自己,无论怎样她还 是他的果子,还是他的地,还是他的水,还是他的药,他什么都没失去,仅仅他一 不留神没看住让虫子咬了他的果子一口,没事,他可以咬果子两口,他还是赚了。 这个婊子,风骚的女人,太甜,太腻人,他舍不得她,否则非宰了她不可。他 心里有一个矛盾在捅他,他感到煎熬的苦楚成倍的增长,无奈像巨石抛进他古井似 的心里,咕咚一声,震得他心里象山塌似的晃晃悠悠,懵懵然。他心的重心不知该 往哪边倾斜,心烦意乱,神不能自己。她抱着他的头,好像和他一样心痛地安慰他, 这可要了他的三魂六魄。 ——他是个懦夫,无能之辈,枉符追魂刀客的名号。 他的心里翻江倒海,终于按捺不住,搡开她,冲出门,歇斯底里仰头一声咆哮, 登时把天震歪了,将山震斜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