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秋天还不想来,但夏天已经厌倦了大漠的孤寂,晃了一下就急冲冲地溜走了, 什么都没有留下。塞外的雨季几乎没有,空气干燥,风开始起起落落,把天吹得干 干净净。夜来的早了,它是个急性子,愣把秋天拽过来,给它撑腰。 宝丰城上空跳出一朵烟花,绚烂地点缀在黄昏渐黑的布幔上,然后是第二朵和 第三朵,竞相开放,争奇斗艳。接着,鼓乐喧天,欢庆的音调像潮水一样漫起来, 愈来愈汹涌愈来愈欢畅,填满了宝丰城。 外面喧闹的气氛像一张张开的网把宝丰城的人们都网了出来。只有她,象只被 囚禁的鸟抓耳挠腮,心被热闹的幻象纠缠着,眼巴巴地把渴望点燃了。大堂里穿梭 往来的下人,一个个喜气洋洋,不断把街上祥和火热的情景和景象带回来。他们倒 很自由,爹也是,非把约束她的权利交给这些仆人,她还是不是大小姐,她这个大 小姐当得也太冤枉了。心里的不快乐和焦急想飞出去的愿望一块熊熊燃烧,烧得她 那多情的心心烦意乱。一个人把自己的影子丢在地上,扔得满院子都是,然后用脚 去踩,踩得影子呲牙咧嘴,躲都躲不及。 她的小性泼辣辣的没完没了,推着蠢蠢欲动的念头疯狂地增长,安守本分的家 教根本敌不过外面诱惑的力量,眼见着别人欢欣雀跃,自己却要把寂寞抱在怀里, 寂寞没有被温热自己的心却冷得发涩。耐不住了实在捺不住,一根象常春藤似的焦 渴的欲念正发出咝咝的声响翻过拘束的高墙,于是她随着常春藤也翻过高墙,心里 还闪烁着得意的小聪明。 她是故伎重演。 她贴着墙根掖了掖羊皮袄,把头发绾起来用个羊皮帽罩住,不放心又用手把帽 子压了压,这才溜出巷口。 等她再浮现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根糖葫芦,这时她是整个喧闹的大街上 人头攒动的一员。她一边走一边吃着手里的糖葫芦东张西望,这个世界太花哨,眼 花缭乱,各色的人,各种游艺,塞满了街头巷尾,看不过来也看不够。红色的幡子 忽然被抛到空中去了,还没看明白,一把百十斤的大关刀又哗棱棱耍出花样翻新, 不断有人叫好,声浪此起彼伏,到处都是吸引人的乐趣,忙得她钻进钻出,在人群 里乐不可支。 一个场子里搭着一座戏台,上面一出《三岔口》正演到高潮,下面捧场声一浪 赛过一浪,其中还夹杂着她的欢蹦乱跳。她是没事找事,哪人多往哪凑,而且还觉 热闹不够,呐着嗓子也学着别人没腔没调地吼一声好啊!完全是起哄架秧子。 她正闹得欢,不知从哪传来一声呼喊:着火了!突然的一声,象是惊醒了梦中 人,看戏的登时作鸟兽散,只把一个茫然不知所从的她扔在原地还傻呵呵发愣。就 在她呆若木鸡的时候,一个扎满彩条的架子倒了下来,这架子象是一把天梯,也许 是固定它的捆索烧断了,她抬着头直愣愣地看着遍体燃火的架子吱吱嘎嘎呻吟着趔 趔趄趄砸向她。本能唆使她快跑,可左冲右突,无路可循,她被人群卡在当中,心 想这下可完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