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痛!” 涂抹药膏的手,停了下来,男人失笑,调侃道,“明媚说你,再勇敢不过,在 整个过程中竟然没有呼过一声痛。怎么现在不过给你擦擦药,就呼天抢地起来?” 少年闷闷回答,“那是不同的。” “哦?”饶有趣味的看着他,男人问,“怎么不同了?” 少年却不解释,只是执拗的重复,“不同就是不同。” 见问不出所以然,于是男人放弃追问,一双满是硬茧的手继续游移在少年周身, 为他涂药。 药是治伤的灵药,能加速肌肉生长,促进伤口愈合,不过却因药效太强,今后 少年难免会落了一身伤疤。 施术次晨,高欢拿了两种药过来,一种便是如今顾长生手上这药,另一种的药 效稍差,但能保证全身无疤。她任少年自选。少年毫不犹豫的就选了前者。 抚着掌下少年致密的肌理,顾长生似有些遗憾,“为什么选了这药?虽说药效 极好,但落了一身的伤疤,也不大妥啊。” 少年道,“那么婆婆妈妈的做什么?又不是女人!”言下之意,即是既非女人, 自不用对肌肤珍之重之,只要药效强便好。 抚上少年的脸,顾长生笑道,“你该庆幸你脸上并没受伤。”突觉指下触感与 少年身上肌肤似略有不同,顾长生心念一动,隐隐约约像是想到了什么,他问道, “你的脸上,有易容?” 少年身体一僵,却仍老实回答,“不错。” “这脸,果然不是你真容!”顾长生笑叹,“那么非凡的一双眼,又怎会配在 了如此平凡的一张脸上——好高明的易容术,连我也瞒了过去!”突然十指如勾, 紧紧抓住少年双肩,顾长生沉沉问道,“你和明教,有什么关系?” 明教易容术,卓绝天下,世人难以识穿。也只有明教的易容术,能把自己瞒了 过去。 少年平静道,“我并非明教中人。”只要他一日未向教主宣誓,那他便不是明 教中人。这么说,绝非欺骗。 “是吗?”掌下加重了力道,顾长生冷然逼问,“除了明教中人,世间还有谁 能通晓这种鱼目足以混珠,巧夺天工的本事?——谁给你易的容?” “我娘。” 顾长生面无表情的问,“你娘是谁?” 能掌握明教易容术,绝对是教中高位 者。而明教高层,自己无一人不识……那这少年,到底什么来历? 十三愣了愣,垂下眼,淡淡道,“我娘就是我娘。” “你娘是什么身份?” 少年闭上嘴,不再说话。 掌下力道更为加重,顾长生冷冷一笑,眼中寒意似冰,“说。” 少年抿紧嘴唇,依然无语,只是目光中满是哀切恳求之意。 顾长生一怒,不由催动功力。功力逼迫之下,少年本就苍白的唇更是没了半分 血色,只是却仍然无语,既不呼痛也不告饶。 顾长生知道,只要自己再多一分力,少年这肩骨,便被捏碎了。而少年,重伤 初愈,本就虚弱不堪,却能硬生生受住,其坚强勇敢,确实难得。 冷不防的,一丝歌声远远自前面的浮生偷欢坊逸来: “……重将白发旁墙阴,陈迹茫然不可寻。花鸟总知春烂熳,人间独自有伤心 ……” ……人间独自有伤心…… 看着少年咬牙硬挺的倔强样子,突然间顾长生心生怜惜。 这个少年,刚从鬼门关逃了回来,却能坚强面对一切。不管有着怎样的伤心, 他却不容自己的脆弱暴露在人前…… ……人间独自有伤心…… 少年的身上,到底背负着怎样的过去?怎样的伤心? 收回功力,顾长生淡淡问道,“先前不过给你擦个药,你就雪雪呼痛,而刚才 我运功逼你,为什么却不告饶?” 少年仍以那句话回答,“那是不同的。” 闻言,顾长生不再言语,只一心一意为少年擦药,一时之间,屋内一片静默。 少年却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追问了?” 顾长生挑眉看着他,“我问,你会说?” “……不会。” “你既不肯说,我还问什么?”顾长生淡淡的笑,“难不成还真将你杀了?” “……” 于是屋内重归宁静。 沉默了一阵,少年突兀的道,“不说,只为我不想欺骗你。” “哦?” “编织谎言,是很累的一回事。当第一个谎言说出,随后的谎言就会像滚雪球 一般越积越多。而当真相戳穿时,我,绝对背负不起——所以,我不说谎——我不 对你说谎。” 顿了顿,少年缓缓道,“也所以,不管我是什么人,不管我曾是什么人,在你 面前,我只叫做十三,只是十三。” 望着眼前男子,少年的眸中闪过温柔。 十三岁那年,白衣胜雪、暴烈如阳、温存似溪流的你,闯入我的世界,所以, 我叫十三。在你面前,只是十三。 宁愿不说,也绝不以谎言相欺? 这少年,越来越有意思了。 看着这名为十三的少年,顾长生微笑问道,“没有过去没有来历?” 直视着顾长生探究的眸光,少年坚定说道,“只要我只是十三,便没有过去。” “我信你。”目光灼灼的看牢十三,顾长生大笑,“好个十三!好!今后你的 身份来历,我再不追问半句!” 少年震惊的看着他,张口,欲言,却又闭上,沉默,不语。 “告诉你一个故事……”缓缓的,少年终于说话了,“书生外出时遇到美人, 一见倾心,便带了美人归家,欲长相厮守。相爱十载,日子美满之极。唯一美中不 足的,是美人一直无子。书生虽有遗憾,却也不责美人,仍然对其珍之重之宠之。 一日书生早归,不见美人相迎,便自到美人房中寻她。美人房门虚掩,透过缝隙看 进去,书生赫然看到一青面獠牙的厉鬼正提笔细细描绘着什么东西。再仔细一看, 那厉鬼所描绘的,是张美人皮。作完了画,厉鬼提皮披上,摇身一变,正是那美人 ——此时,书生方知,日夜与自己相亲相爱的,正是这披着画皮的厉鬼……”说到 这里,十三没有说话了,目光遥遥的看着远方,似在想像当书生看到那一幕时,心 中会生出怎样的惊涛骇浪。 “故事的后来呢?” “后来啊……”十三的声音低了下去,“后来那大骇的书生寻来了法力高深的 道士,收了那厉鬼,然后另行娶妻生子,从此过着平稳安定的美好生活。” “故事完了?” “……是。” 听完了故事,顾长生只评论了一句,“真蠢。” “是啊,书生真蠢。”少年笑了,唇角似有隐隐苦意,“被皮相所惑,为厉鬼 所迷——少了慧眼,他不会识人。” “不,我不是说这个。”顾长生清清楚楚的说道,“若我是那书生,若我真爱 那人,就算她是披着画皮的厉鬼又如何?——那书生被人鬼之分所拘泥,他真蠢!” 心,颤了一下。 霍地回眸看着身边男人,十三似有些无助的问,“你——不害怕她是厉鬼?” “她是厉鬼又如何?”顾长生坦然道,“她从没害过他,她只是爱他,愿与他 长相厮守——鬼,难道就不可以拥有爱情?鬼,难道就不可以爱人?为什么就只因 为她是鬼,就要收了她,置她于死地?!” “……她骗了他。她不是人,是鬼。” “骗了他又如何?”顾长生冷哼道,“一切,只为她爱他。你也知道,编织谎 言其实是最费心神精力的一件事。正因为她爱他,所以才花心思欺他骗他瞒他,不 愿他看见自己最丑陋最狰狞最不堪的那一面。” ! 无视少年的震惊,男人继续说道,“若我是那书生,我会当作什么也不知道, 依然如昔日般爱她宠她怜她护她,甚至会比过去待她更好。” “你,就不怕它——非我族类,其心必诛。” “她是厉鬼又如何?”顾长生目若冰火,既寒且烈,“在情爱里,她也只是一 个小心翼翼渴求爱人的凡子而已。相守十载,她从未害他伤他。而那书生,却不顾 十年恩爱,狠心让道士收了她——真正可怕的,不是那鬼,而是书生——蓦然翻脸, 全然无情——真正是鬼的,是那书生!真正该被收的,是他!!” “……你……真这样想?” “是。”顾长生道,“真正可怕的,是人心。” “若你遇上,也真会如你所言的做?” “不错。” 十三面色一沉,盯着顾长生说道,“易容术,就像那画皮一样,包住了内在的 腐败丑陋。你就不怕:有朝一日,我褪去易容后,你才看到,画皮下藏了怎样的青 面獠牙?” 凝视着十三,顾长生笑了笑,“告诉我这故事,只为你在害怕:害怕我知晓你 真容、明白你来历时的反应,对吗?” “……不错。” “我说过:今后你的身份来历,我再不追问半句。” “可是……你不再问,并不等于没有被揭穿那一天……”十三轻声道,“若真 到了那一天,我怕……” 顾长生笑道,“怕我也像书生般寻了道士来收了你?” “不,”十三摇头道,“我怕你会走。” 是的,我怕你,在知晓一切后,会勃然大怒决然离开,走出我的生命,与我, 再没有交集。 顾长生细细审视着少年,不意外的在少年眼中看到浓浓的担忧。这少年,自初 遇起,就对自己表现了超乎寻常的信任与依赖……少年,与自己,也许是故识吧… … “十三,你以前该是认识我的吧。”没有疑问,顾长生的话语中全是肯定。 “……” “你告诉我这画皮的故事,一再询问我若面临时的反应,是怕到最后我会明白 自己救回了怎样一只厉鬼吗?”顾长生低低笑着,“其实,厉鬼并不可怕。天下间 最可怕的事物,是人心。” 手按在少年胸前心脏位置,顾长生轻笑道,“十三,你的一颗心,又是怎样呢? 外覆画皮,画皮下裹着的,是颗光华琉璃心?还是狰狞黑暗的厉鬼心呢?——我, 真的很想知道。” 少年低头默默看着置于自己胸前的那只手。那是只宽大有力的手掌,骨节分明。 如果真探入自己胸膛,收拢五指时,定能将自己整颗心都掌握。 少年轻笑:事实上,早已经被他掌握了,早在多年前。 一时之间,两人都无语。 飘入屋内的歌声仍在继续: “……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不须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幸过 三杯酒好,况逢一朵花新。片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晴未定……” 收回手,顾长生微笑道,“就像歌里所唱,万事原来有命。——万事原来有命! 救了你,是命,那么,他日就算你真是欲取我性命的厉鬼,也不过是我顾长生的命 罢了!” 少年问道,“如果我真会取你性命,你会不会后悔如今救了我?” “后悔什么呢?”顾长生哑然失笑,“做什么事,自己负责。我既救了你,又 不问你身份来历,那他日有什么后果,也是自己一力承担,怨不得天,怪不得人!” “就算有朝一日,我离开你背弃你,你也依然如此?” “谁管他明日会如何呢?”顾长生笑着吟念道,“片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晴 未定。——明日会如何,那是明日的事是今后的事了,只要现在大家能遇在一起, 就够了。不是吗?” 是什么,在涌动,在往外溢…… 有些哽咽,少年却仍强自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他日可不许反悔食言!” 顾长生伸手将眼前强忍住泪意的少年拥入怀中,一手拍抚着他的背,无言的安 慰着他。 静默了半晌,怀中少年又开了口,“求你一件事,可好?” “你说。” “教我武功,授我杀人绝技,可好?” “你怎知我身有武功?” “先不说顾长生这个名字代表的一切,刚才你以功力迫我,便知你武功非凡。 把你会的教我,可好?” “我为什么要教你?” “因为我是你的人,我的命也是你的。当你不在身边时,我自然得自保,留住 我的命,给你。” “为什么要学我武功?” 抬起头,少年断然道,“因为,我要变强——我身处的环境,强敌四伺。周围 之人,不是心怀叵测的阴谋家,就是欲择人而啮的兽——为了活下去,我必须变强!” 顾长生肃容道,“我的功夫,至刚至猛。而你的底子,是至阴至柔的那一种— —你并不适合学我的功夫。” “不,我要学。”少年的眉宇间皆是坚定之色,“名震天下的烈日剑法,我一 定要学!”初见时,那暴烈残酷的剑法,即将他震撼。当创始之人就在身边,怎能 不把握好机会?! “一定要学?” “是。” 微叹一口气,顾长生道,“你既然知道我就是那个顾长生,你既然知道烈日剑 法,那你更该知道,我的心法路子,是至刚至阳。你若坚持要学……学习之中,你 不会好受。” 少年昂然道,“若我能将这两种路子的心法合二为一,刚柔并济,那么我相信, 他日我定能所向披糜。” 笑意爬上顾长生嘴角,揉了揉少年的发,他赞道,“有志气。” 少年眼睛一亮,“你是答应了?” “不错。”顾长生又板起了脸,“他日可不许怕吃苦。” “嗯!”少年重重的点了一下头,绽开了灿烂笑容。 都没有再说话,两人静静相依着,屋内的气氛,是和谐静谧的。 而此时,飘渺的歌声传入了二人耳中: “燕鸿过后莺归去。细算浮生千万绪。长于春梦几多时,散似秋云无觅处。闻 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劝君莫作独醒人,烂醉花间应有数……” 两人静静听了半晌。 然后,少年发现,沧桑慢慢爬上了顾长生眼中…… 不愿见他这种伤怀模样,少年出声,“为什么……答应授我剑法?” 如他所愿,顾长生笑了,抚着他的发,轻轻说道,“因为你要学啊。” “……我要学,你便愿意教我?”一颗心,因为这句话变得温柔。 “对啊,你想学,便教你。” “而我想活下去,你便救我,让我活下去?” “是。你想活下去,我便让你活下去。” “……为什么,对我如此之好?”少年的声音中满是疑惑,更带着颤音,他不 解,救了他,还愿教他武功,为什么? 缓缓抚着少年的发,顾长生似若有所思,又似不胜感慨,却是什么也不说。 十三也不催他,只静静等他回答。 终于,顾长生笑了,“因为,看到你,我就像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很多时 候,他都将眼前少年与自己少时的影子重合了,所以,一次又一次对少年心软,一 次又一次达成少年心愿。 “年少时的自己?——现在的你,并不老。” 顾长生笑叹道,“是啊,人还未老,只是,纵有的赤子之心,也早已沧桑。” 轻叹声中,顾长生放手、抽身,离开了少年。 屋内,只留下因他一句话变得有些痴了一般的十三…… 而歌声,仍在袅袅吟唱: “……星斗稀,钟鼓歇,帘外晓莺残月。兰露重,柳风斜,满庭堆落花。虚阁 上,倚栏望,还似去年惆怅。春欲暮,思无穷,旧欢如梦中……” 顾长生走出房中,园子里的花开得正美,在月下静静流淌着芬芳。 而月华如水,幽幽清冷,只伴着这月色,就让人连心也似乎被熏染得暗冷起来。 凝视着明月,顾长生的眼角眉梢皆是怅然。 微风拂来。 风过,花落。 轻缓的足音传来,顾长生回首,漫天花雨中,唐明媚徐徐走来。 “长生,我来,是向你辞行。” “明媚来归川了?” 唐明媚点头。 “何时启程?” “立刻。” “是啊,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明媚,你保重。” 看着他,唐明媚笑得有些无奈,“不挽留?” 顾长生失笑,“明媚,从来,你都最知道自己要什么,又如何争取。你下的决 定,绝不会因任何人改变——就算我挽留,你又会留下?” 唐明媚默然。是,从来,她都为自己安排策划好了每一步。所作的每一个决定, 都是在深思熟虑之下,绝不会因任何人动摇改变。今日,即便是顾长生开口相留, 而自己,仍是非走不可。既是如此,自己,又是在希望什么企盼什么呢?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想到,如果,当年应了他的挽留,没有一次又一次的逃离, 那,可还会有今日的自己? 拉回思绪,唐明媚幽幽一笑,“长生,你是在怨我?还是在讽我?” “不。”收敛笑意,顾长生正容道,“我只是陈述事实。” 唐明媚喟然道,“有时候,我在想,若我们初见后便拜堂成亲,没有一次次的 逃离,没有一次次的追逐,那一切,可会不同?”这几句话,语音轻轻的,但却柔 肠百结,哀怨之至。 那时候,年少轻狂得不知道把握珍惜,不明白世事的变幻无常,不懂得挽留住 相守的不易与快乐,天真的以为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可笑的笃定事事定能如己意, 于是只顾自己一心向前飞翔,蓦然回首之际,才发现早已惆怅旧欢如梦里…… 顾长生无语。眼前女子,是他曾经珍爱的、不愿放手的、一次又一次追逐的。 而如今,却是不会再有交集的…… 仿若是在上辈子,那时候他意气风发,以为世界尽在掌握,爱情就在身边。 是在前世的那一生呢?自己,曾那般迷恋眼前女子…… 月下,两人静静对视。 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隐隐绰绰。 往事幽幽,回尘前尘,两人都有恍然如梦之感。 唐明媚仍执着的看定他,向他索要答案,他静静回答,“可是没有如果。明媚, 一切,仍然发生了。” “走到现在,你可后悔?” “不曾。” “真不后悔?” “真不后悔。” “即使,那个人他舍离了你?” “是。从未后悔。” 后悔吗? 顾长生自问着。 然后答自己: 不,不曾后悔呢。 爱上明媚,不曾后悔。为明媚所拒,一直追逐在她身后,不曾后悔。遇上上官 清明,然后爱上,不曾后悔。为上官叛离一切,舍弃一切,不曾后悔。被上官割舍, 沦落江湖,依然不曾后悔。重遇明媚,拒绝爱着自己的明媚,仍然不曾后悔。 “真的从无悔意?” “不悔。顾长生所做的一切,全无后悔,从不后悔。” “……全无后悔,从不后悔……”唐明媚喃喃道,“难道,你就从来没有后悔 过?” “是。从来不悔。” “……你……”唐明媚笑得苦涩,却也钦佩,“居然从来不悔,长生,我佩服 你!” 顾长生苦笑,明媚把他看得太高了。过往种种,他不悔,却并非不怨。 怎会不怨? 怨他的欺骗怨他的决然怨他的任性怨他的自私怨他的冷酷…… 七夕夜里,长生殿中,他们许下生死与共的誓言。而他,却悍然背叛对自己痛 下杀手…… 又怎会不怨?! 却没有把这些告诉明媚:既不爱了,就不要再给对方希望,让对方误会。 所以,咽下所有怨恨不甘,他只微笑。 “我,想成为唐门门主,”静静的,唐明媚向他一诉心中愿望,“一统唐门, 洗去陈风陋习,让唐门成为群龙之首。” 当如是。顾长生颔首。自少时起,明媚就不甘平凡,有此大志也是情理之中。 “明媚,我祝你心想事成,马到功成。” 酸楚又期盼的看着他,她问,“不来蜀中看我?” “不了。”已过了交会点了,余下的,是各自独立为生,不再追逐,不再牵挂。 “……那……我们何时能再相聚?” 明媚眼中的期盼与幽怨,他不是不明白,只是,给不了她想要的,便无法开口 承诺。爱着的时候,能够为博君一笑不顾一切,但不爱的时候,又怎能随意放下身 边事肆意许下空口承诺? 都有自己的事,要做。 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释出笑容,顾长生轻道,“随缘吧。” ------- 爬爬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