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漠雄鹰 血色黄昏,广阔的蒙古草原,自由盘旋的苍鹰,随风飘曳的青草,若隐若现的 牛羊,数十堆熊熊燃烧的篝火,连绵不断的帐篷,一大群身作蒙古服饰的牧民正围 着篝火尽情的畅饮自家酿成的美酒,酒到深处,牧民们有的手拉着手,边唱边跳, 有的挽着袖口摇摇晃晃四处拉别人比试摔交,每次赢输都换来了人们阵阵的欢呼和 鼓舞,胜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期待已久的兴奋和喜悦。 一个蒙古中年男子独自站在用牛皮精心缝制而成的帐篷外面,夕阳余辉照射下 的背影使他显得孤单和落寞。略微矮小和瘦弱的身材,让人无法把他与彪悍的蒙古 勇士联系起来,但那双充满睿智和仁爱的目光,象海洋一样的广博和深邃,满是血 腥的草原在这目光之下逐渐变得宁静和祥和。他就是也速该,蒙古部孛儿只斤族的 首领,数千名蒙古勇士的领袖。面对子民用狂欢来庆祝刚刚获取的对塔塔儿部的胜 利,他默然无声。心绪仍然停留在刚结束不久的战斗之中,那是一场多么惨烈的战 斗,也速该联合其他几个部落对塔塔儿部发起了突然攻击。初期,塔塔儿部措手不 及一天内损失了近三分之一的兵力,但英勇善战的塔塔儿部首领铁木真迅速组织好 部队,一方面采取以弓箭为主要武器的防御策略,另一方面以小股部队突围,寻求 分散在其他地方的部落武装支援,以逸待劳,意图在大量消耗对方实力和打击进攻 士气之后,与援军一起两面夹击,一举击败对手。也速该动用最精锐的部队发动了 一次次强有力的冲锋,但都被对方巨浪般的箭矢挡回,双方僵持不下,眼看敌人援 军将到,而己方士兵、士气、粮草都不足以再经历一次大的混战,援军若到必败无 疑,十多年处心积虑,精心策划,面临成功却又转瞬化为灰烬。也速该心急如焚, 原本设计得完美无缺的作战计划被铁木真击个粉碎,多年的征战,他以为自己已经 很了解对手,但事实上他错了,错得一败涂地,低估自己的敌人永远是一个无法原 谅的错误。战斗又延续数日,依然维持僵局,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也速该万般 无奈中下令部队迅速撤退。铁木真乘机用少量精锐的骑兵快速追击,企图俘获也速 该,不想却落入也速该事先埋伏的重兵包围之中,而援兵因缺乏统一的指挥受阻于 其他部族的牵制之下,无法及时赶到。英勇无敌的铁木真在受困十数天以后,率领 部下乘天黑一鼓作气杀出重围。为避免全军覆没,体恤士卒的铁木真命部下从东北 突围,自己则向西北牵制着也速该主力部队的追击,铁木真凭借超人的武力和勇猛 不断杀退敌军,眼看将赶回塔塔儿部领地,却不料马蹄失控,被掀翻在地。众将士 一拥而上,将铁木真紧紧包围,却不敢上前半步。也速该亲临战场,诚劝铁木真归 降,承诺仍让他管理塔塔儿部。铁木真誓死不降,僵持许久,也速该终于痛下决心, 下令围攻铁木真。身负重伤的铁木真挥舞那柄伴随他多年征战,不知痛饮了多少敌 人头颅的铁血弯刀不断的将身边的蒙古勇士砍翻在地。冷月无声,仿佛在叙说一个 凄凉的故事。铁木真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越来越深,鲜血从伤口中不断的涌出, 似乎要将整个蒙古草原染红,最后终因失血过多,昏倒在地。 想到这里,也速该心头浮起的不是战胜的喜悦而是被一种复杂的情感所包围, 同为蒙古民族,同在大漠之中,为什么要互相残杀,为什么不能团结起来成立统一 的大蒙古帝国,共同对付欺压他们的外族?数次和平的联盟已经被无情的鲜血证明 无法实现,统一的前提必须是而且只能是不断的征服。不愿意看着本民族互相杀戮, 却不得不采取杀戮的手段,领导者的无奈和悲哀始终萦绕在心头,让人无处可逃。 许多时候也速该面对夕阳西下,孤烟缭绕的蒙古草原,一种退隐的欲望非常强烈的 占据了他的心灵,多么想从此退出征战,与家人和子民一起过着无忧无虑的放牧生 涯。然而,内心深处一种声音却无情的击碎了他期盼着的生活,“绝对不能退隐, 甚至连这种想法都不能够存在,在这个残酷的现实中,你不去征服别人,你的部落, 你的人民就将被别人征服,沦为别人的奴隶,永世都将过着凄惨的生活,你将是部 落的罪人,民族的罪人。” 帐篷内,一声婴儿的啼哭唤醒了遐想中的也速该,原本狂欢的子民停止了他们 的喧闹,婴儿的啼哭声并不大,吸引他们的是夕阳晚照的地方突然升起一朵七彩的 祥云,不一会便分散到整个的天空,呈现出一匹奔腾的骏马。蒙古部落中,流传着 这样的传说,天马出现,就是蒙古草原统一和强大的时候。也速该也留意到了这一 景象,一种由衷的喜悦涌上心头。 帐篷内是也速该最疼爱的夫人适伦正在分娩,听见婴儿的啼哭,也速该走进帐 篷,一个虎虎生气的小家伙出世了,手里紧紧的握着一块赤色的石头,屡见异象, 也速该心中油然升起一种对上苍的崇敬之情,他热泪满面的跪在地上,感激上苍对 我蒙古民族的恩赐,赐予我蒙古民族统一的真神。 为纪念铁木真的神勇,也速该将自己的第一个儿子取名铁木真,希望他能同时 拥有铁木真的勇猛和自己的智慧,完成统一整个蒙古民族的大业。 小铁木真出世,给也速该动荡的战争生涯增添了一道亮色,也更加坚定了他统 一蒙古的决心和愿望。对内加紧本族勇士的战斗训练,积极联络部落各族武装,对 外采取远交近攻的战略各个击溃敌人,战争形式越来越有利于也速该。但外部的力 量依然很强大,也速该深知,如果有一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而暂时联合起来共 同对付他,那么,对于他来说是非常不利和危险的。这时候,他又一次想起了铁木 真塔塔儿部的首领,一个光明磊落的真正蒙古勇士,一个能够让他尊敬的敌人,多 么希望能够说服他与自己结成联盟,并肩战斗。拥有了塔塔儿部的支持,加上本部 的实力统一蒙古将指日可待。 也速该来到一顶封闭的黑色帐篷面前,帐篷外守着两名蒙古勇士。也速该命令 打开帐篷,独自走了进去。里面是已经被关押了一年多的铁木真,英姿勃发的风采 早已被蓬乱的长发和破旧的羊皮袄所遮盖,但那宁死不屈的英雄气概却丝毫不减当 年。看到也速该走进帐篷,铁木真昂起他那颗骄傲的头颅,两眼直视着他,一声不 吭,生活对他来说似乎不过只是随时发生的战斗,有赢就有输,有生就有死,当一 个人连自己的生命都已不在乎的时候,还会在乎什么?还会有什么能够再威胁他使 他屈服于敌人的压力之下呢?。他相信这一点,也相信也速该知道这一点,所以他 想不出也速该一直关押自己的原因,也想不出这次也速该来这里的目的,这是自自 己被俘以后,第一次见到也速该,也是这么多年来这对相互征战的老对手第一次真 正面对面的单独接触。这一次,他真正用心去看了一下这个在战场上使自己第一次 被打败的敌人,一个他应该憎恨但却从心里真正佩服和尊敬的敌人。那双并不出众 的眼睛里充满了一种神秘的力量,那种力量是铁木真一个人面对整个草原和大漠时 常常感觉到的力量,那是自然的力量,是神的力量,是上苍和生灵至上至美的结合, 在这种力量的包容之下,铁木真感觉到自己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小,最后化为灰 烬飘散在这无边无际的神秘力量之中。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自己已经成为这神秘 力量的一部分,自己本身就是这神秘力量的一部分。这时候,铁木真的脑海里浮现 出了许多模糊的画面,那是很遥远的印象,那是曾多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的印象。也 速该直视着铁木真的双眼,产生的竟然与铁木真完全相同的感觉,隐隐中一种神秘 的力量将他们融合在一起,在这个超脱人世的世界里他们原本就是同一的,完美的, 是力量和智慧的象征与源泉。再也不需要更多的言语,他们迅速走到一起,双手紧 握,凝目而视,良久,同时爆发出会心的巨吼。这一声巨吼代表着世间最强的武力 和最高的智慧的统一,蒙古统一已经不可阻挡,而且他必将给整个的人类生活带来 巨大的影响,这种影响将在不远的将来得以证实。 帐篷里,也速该和铁木真正开怀畅饮,谈笑间,纵横大漠局势,一切尽在朝夕 之间。蒙古草原的统一和强大,早也无庸置疑,豪迈的笑声和一饮而尽的美酒勾画 出一幅幅壮美的篇章,那是蒙古人民欢歌笑舞亲如一家的场面,这一天就快来临。 “爹爹” 一声童稚的呼喊将也速该和铁木真从对未来的幻想中引回到现实中来,也速该 起身快步向前,抱起小孩儿,对铁木真笑着说:“看,这又是一个铁木真”。铁木 真离开坐席,来到也速该身边,从也速该手中接过小铁木真,细心端量,小铁木真 也用他那双稚嫩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铁木真,就这样,一大一小的铁木真仿佛多 年的老朋友一般相互凝视着对方。从小铁木真的眼神里,铁木真看到了自己刚刚同 也速该经历到的那一种飘渺的景象,与之不同的是在这双眼睛里,同时拥有力量和 智慧,他们融合成一个完美的整体,犹如信赖的真神。铁木真指着怀里的孩子仰头 对也速该说:“这孩子是真神的化身,是真神来拯救我们蒙古草原,他将来必定成 为整个蒙古草原的大汗” 清晨,铁木真从帐篷中走出来,面对广博的草原,伸了伸胳膊,深深的吸了一 口清新的空气。刚下过雨,空气中还带着青草的芳香,吸到肚子里有一种特别的感 觉,这种感觉很好,真想在这样的环境中再呆上一段日子,没有纷争,没有流血, 没有战马的嘶鸣和喧闹,有的只是挚友的深情和远离战火的宁静。这与自己以前的 日子是多么的不同,那时,鲜血和征战对他来说具有无比的诱惑力,甚至是他生活 唯一的乐趣。为什么现在会发生如此之大的改变呢?他似乎知道却又不太明确,总 之,生活因为也速该的出现,一切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说不清这种改变对他来说 是好是坏,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的生活从此不再只有一道色彩。 按照与也速该商议结果,今天他将离开孛儿只斤族,回到塔塔儿部重振部落武 装,会同也速该一起完成统一蒙古的大业。 也速该用部落最隆重的仪式来送别铁木真,此刻言语已无法表达他们的情感, 惟有烈酒可以代表这种心情。 盛满酒的牛角一饮而尽,仰天长啸,铁木真起身向也速该辞行。 “等一等”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