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就在这时,一个扈从匆匆跑来,对董平低声耳语几句,董平一阵色变。低声嘱 咐几句,那扈从又匆匆去了。董平方笑道:“走!我与你们一起去找他。” 几人找了大半天,却依然不见耿月丝毫踪影。天色已晚,只好回去,舒儿一人 痴痴地坐在门槛上,见他们回来,急切问道:“找着爷爷了吗?”叁人摇头不语。 舒儿的神色一下就暗淡了下来。喃喃道:“爷爷,您到哪去了啊?您快回来呀,舒 儿好想您!” 陆乘风安慰道:“舒儿妹妹,别太伤心了,也许爷爷说不定有什么事,他办完 了就会马上回来的。”鬼见愁笑道:“瞧这丫头。才离开爷爷这么一会儿,就魂不 附体的,哪一天要嫁了人家,还不得哭死?”陆乘风埋怨道:“师父!舒儿妹妹都 这样了,你还取笑她?”说完扶着舒儿进去了。 鬼见愁讪笑道:“这个,这个咳咳,天不早了,那个我就先去睡了!” 几人也各自睡下不说。半夜时分,霁月不显,群星无光,一阵阴风吹来,树枝 婆娑而舞。树叶“沙,沙”响处,突然冒出一群黑衣蒙面人来!四周一打量,其中 一人打了个手势,带着其他人匍匐前进,瞬时将茅屋包围了起来。轻声一个呼哨, 屋里窜出一个人来,怀中还抱了一人。转身看了眼茅屋,轻声语道:“放吧!”。 众人听令,都从怀中掏出一个火褶子来,各燃起一个火把,朝屋内扔了进去。 鬼见愁睡了半宿,忽听得屋外有响声,心中一警,爬起来一看,不由“妈呀!” 一声惊叫起来。屋里屋外已到处是火!匆忙拍醒陆乘风,陆乘风尚自迷迷糊糊吃语 道:“什么事呀?”“什么事???你和我都快要变烤猪了!还不赶快起来?”陆 乘风一个激灵,翻身跳起来,光着脚丫子就往舒儿房内跑,“舒儿!董伯!快起来 呀!着火了!”一脚踢开房门,一阵浓烟扑面涌来,顿时呛了个正着,剧声咳嗽起 来。 在房内匆忙搜了一阵,却没有找着舒儿,连董平也不见踪影。陆乘风急了,疯 了般四处搜寻。鬼见愁见火势越来越大,已是烤得人快受不了了,硬拽住陆乘风道 :“冷静点!先找个地方躲过这场火再说!”说完拽了陆乘风往厨房跑去,那里有 个水缸,能避一时之灾。一路上着了火的茅草和梁椽不断掉下来,整个屋子已是摇 摇欲坠。两人捂了口鼻,眯眼低头冲到了厨房,幸好水缸里的水尚满,二人忙跳了 进去,缩进水里。呛了半天,终于能喘口气了! “怎么突然就起火了?”,陆乘风心中纳闷,可惜在此情况下又不能张口问问 师父怎么回事,一张口就呛。猛瞥见一道巨影迎头压来!原来是屋梁倒了下来。这 缸是陶瓦做的,一砸下来岂不要粉碎!——正要惊呼起来,鬼见愁早已瞅见,腾身 跃出水缸,一掌全力劈向梁柱。“砰!”的一声巨响,屋梁被劈得横向飞出,带着 巨大的力道撞倒了支持房屋的柱梁,顿时整个房屋都塌了下来。 “少爷,董伯对不起你了,可我也是没办法呀。你安心上路吧,每年的清明十 五我都会给你们一家多烧些金香纸钱的”——赫然正是董平! 看看已烧得差不多了,董平一挥手,一群人退了下去,消逝在茫茫夜色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愈发的浓了,风越刮越大,吹得地上的野草一溜地伏倒于 地,村前的一片松树林也东倒西歪,疯魔乱舞。让人真切地体会了一番“春风料峭 寒”的滋味。呼喇喇一道闪电划过长空,不知击中了哪一棵老树。紧接着一声春雷 响起,直似炸开了半边天。那春雨,便似撕开了一道长江口般倾盆而下,把茅屋的 余烬浇了个干净。 黑夜中两道人影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他奶奶的,哪个狗日的放了这把鬼火, 害得我鬼见愁差点真的去见那些阎罗小鬼了。”两人死里逃生,恍如隔世为人。现 在想起前夜那场大火,陆乘风还是一阵心悸!只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什么人要置 自己于死地呢?” 鬼见愁心中一阵冷笑,他早已猜到是谁放的这把火了,只是不好对风儿明说, 只好含含糊糊地说:“以后自然会搞明白的。” 两人都是一身水淋淋的,恰似两只落汤鸡。火起时匆忙间也未及披件寒衣,虽 是暮春初夏时节,犹有寒意。更何况两人只有单衣一件,又淋了个剔透,直把两人 冻得如寒风中的寒号鸟般哆嗦个不停。火褶子也没了,又生不成火,只好运起内功 祛寒。 好不容易挨到天明,又敲开了一家农户的篱门,就着火烤了好一阵,才暖和了 些。鬼见愁向当家的讨两身棉衣,农夫面有难色,叹息道:“我们佃户人家,平时 吃口饭都得看林老爷的恩德,哪里还有买棉衣的啊!” 鬼见愁抚须道:“你误会了,老夫只是想借身外衣出去一趟,去取些银两衣物 回来。”“师父,你到哪里去弄这些东西呀?”“这个你就别管了,为师自有办法。” “这样啊,若是不嫌寒碜,就请披了小人的这件棉衣吧。” 鬼见愁接过棉衣,道了声谢,转身往外走,“我去去就来!” 陆乘风待在屋内,一边烤火一边与两夫妇聊些家常生计之事。那农夫叹道: “这生计是越来越艰难了啊!你算算看,一亩地打三石,倒三七租,收两石一。往 年也还就凑和着能过下去,可今年一连三四个月都没下雨,栽下去的青苗无水灌溉, 不几天就枯了一大片!你说,这还叫人怎么活呀?昨天晚上下雨的时候,好多人都 跪在雨中感谢老天爷的恩赐。可是晚了,现在去补苗,收成要少一半!” 陆乘风默然,他从小衣食无忧,哪里知道穷苦人家的这些辛酸啊,乍一听得, 不由得心神一阵激荡,击掌叹道:“我原以为太平时节,大家过的都该是好日子, 还常批书上说的那些与事实不符,如今才知是错了!” 说了半晌,都有些倦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陆乘风盯着跳跃的火苗想着心 事:师父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鬼见愁果然回来了,肩上还背了一个人。陆乘风凑上去一 看,大吃了一惊!这满身鲜血之人,竟是耿月!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耿老爷子吗?”农妇讶道:“他怎么伤成这样?” “先别问怎么多,帮我打盆清水来,替他包扎一下伤口再说。” 两人加上这农户夫妇俩忙活了好一阵,才安顿好了耿月。接着鬼见愁就将如何 在回来的路上碰到耿月被人追杀,如何身负重伤,又如何救了他,一一说解清楚, 当然,中间免不了替自己吹嘘一番,过足了一把满足虚荣心的口瘾。 “到底什么人追杀他呀?”农妇一壁唏嘘念佛一壁问道。 “多嘴!”她丈夫骂道,“这种事你少搀和!”转首陪笑道:“鬼鬼大侠!江 湖上这种打打杀杀的事,小人惹不起,嘿也不想惹,如今放着人在小人家,万一那 些人找上门来,小人这茅棚草房的,也不好保护耿老爷子。您看” “哦!说了半天,你是怕我们给你惹麻烦,想让爷们走啊,我告诉你,你爷爷 还就不走了,叫那群家伙来,一把火烧了你这破房!” “哎哟我的爷啊,您老可不能这样啊” “师父!你也别为难他了,他这也是为一家人着想啊,我看,我们就另找个地 方安顿耿爷爷吧。” “哼!我就看不起这种胆小怕事的孬种,走就走,爷爷还不想在这里呆了呢!” 一把抱起耿月,怒冲冲道:“徒儿,咱们走!”。 募得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语道:“你们还想往哪逃啊?”众人眼前一花,一道标 杆似的人影已立在众人面前。农夫见自己一语成谶,惨叫一声瘫倒在地。 “原来是‘长江渔会’的马大当家啊。幸会!幸会!你不在长江上发你的财, 跑这来干什么啊?”鬼见愁笑嘻嘻道,一壁给陆乘风使了个眼色。陆乘风会意,抱 过耿月,作势缓缓往后移动。这边鬼见愁发一声喊,一拳往马心龙面门捣去。马心 龙楞神间陆乘风已瞅准机会背起耿月往一旁狂奔而去。 马心龙,岳阳人,自小在洞庭湖中玩水长大,十七岁出道,以一手“阴棉拳” 连败“桃花太岁”孔颉,“裂碑手”毛昌峒,以及“霹雳掌”孙寿等一批武林上赫 赫有名的人物,蜚声海内。三十岁开创“长江渔会”,十几年苦心经营下来,“长 江渔会”已一跃成为长江上的第一大帮,马心龙也成了一方雄主。 最近却不知从哪冒出帮派来,一夜之间将“长江渔会”的总舵移为平地。马心 龙也在这一战后不知所踪,没想到却在这里出现了。 听了鬼见愁的嘲笑之言,马 心龙的脸色愈发地阴霾,颀长的身躯奇异地扭了几下,已是将鬼见愁的攻势化于无 形,双拳犹如摆钟般直击太阳穴——乍看似北派双撞手,威力却更大,正是马心龙 纵横天下的“阴棉拳”九式中的第一式“开山立派”。 马心龙的“阴棉拳”是一套奇怪的拳法。人们听到这套拳法的名称时,总以为 这是套阴柔的拳法,却不料他的第一式就是大开大合,刚猛至极的拳路。而当人们 又以为它是刚阳的拳法时,它又一变成了阴柔凶狠的拳路。也不知有多少英雄好汉 在这一惊一乍的瞬间丢了性命。也正因为如此,修练这门拳法的人少之又少——这 拳法越练到精深处,便越走向极阴与极阳的两个极端,修练之人稍有差池就会走火 入魔,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 玄幻小说精选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