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苍天有心 我慢慢的走到那间房屋的岩石下,仰首看了一会。 岩石张牙舞爪的爬卧在柔软的沙滩上,由于潮湿它的底部已经长满了青色的苔 藓,茸茸的。岩石泛着黑青色,很恐怖的感觉。我诧异这房屋怎会建筑在这样怪异 的岩石之上。 我向岩石的四周望望,寻找登上岩石到达房屋的路径。触目可及之处都没有, 于是我顺着岩石打绕,终于在岩石的背面找到了一条挖凿的石梯。我小心翼翼的拾 级而上,终于在房屋的门前站定。 房屋的门窗都紧闭着,看样子是没有人在。我绕到一扇矮窗前,恰好这扇矮窗 没有拉窗帘。玻璃明亮,我向里面张望着。 忽然,我惊讶的发现这个房间的墙壁是蓝色的,海蓝的那种,是我最喜欢的颜 色。房间里空荡荡,没有什么摆设,除了四面的蓝色之外,几乎什么也没有。 我心想:住在这里的人一定是个画家。这间面向大海的涂满蓝色的房间大概是 他的画房吧! 我在那扇矮窗前逗留了一会,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于是便绕回去,按原路返回 了。 我又走在软绵绵的沙滩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那房屋里有着一个凄美 的故事,令我念念不忘,令我无名感伤。 我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房屋,离开了。 可是我却并没有发现刚才那只漂浮在远处的小船已经飘近,而且就到了岸边, 而且我更不会想到船只上的人居然会是他。当然,他也没有发现我的身影。我们第 一次错过了,也许彼此都太专注了。 太专注了…… 那次离开假日沙滩后,我有很久都没有再去了。 可是,我眼前总会出现黑青岩石上孤单的房屋,总会出现那扇矮窗里的海蓝色。 我为这个神秘的房屋编辑了一个又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我幻想着,为其沉醉,欢 喜,哀愁。 很快,就到了韩成的“七七”。 “七七”也就是韩成已经去了七七四十九天了。“七七”一过,韩成的灵魂就 要去投胎,开始进行新的轮回。 把所有关于“七七”的事情全部办理完后,我想了很久,决定离开海口,回到 我那原本的城市里去,开始我新的生活旅程。 韩成死后,他的财产全部转入我的名下。可是不久前,保险公司打来电话,告 知我去领取保险金的事情。我才知道,原来韩成早就得知了自己的病情,所以专门 买下了保险,这也是专门为我而留的。 本来我打算卖掉韩成的房子,但是想想这终究是我们所有回忆的根据地,所以 还是没忍心。我只是打点了部分的行李,并办理了托运手续,准备后天就离开海口。 其实现在对于我来说,海口已经没有什么可眷恋了。但是,我却始终挂记着岩 石上的房屋,仿佛是即将远行的母亲挂记着自己的孩子一般。于是,在离开的前一 天,我又来到了假日沙滩,并径直来到岩石房屋的下面。 今天的天气不好,风很大,有点阴沉。本来深蓝的海面也变的紫青,并毫不温 柔的汹涌着。 我在岩石下站了一会,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总之有点很紧张的情绪,仿佛 所有的迷团就要被解开了,又好象即将面对一场绝非我想象的那般美好的爱情故事, 让我好生失望的离去。 我熟门熟路的来到了房屋的门前,依旧是紧闭着的。我抬手本想敲门,可却停 在半空。我想我太贸然了,素不相识的来拜访的确不妥。我呆立了一会便绕到那扇 矮窗前,依旧没有拉窗帘。 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什么东西。不过,与那天不同的是,里面的房间通往另一 间房间的门却是敞开的。顺着窄窄的门望去,另外一个房间应该是客厅。我能看到 一小排蓝色的沙发,地板上还铺着蓝色的板砖,沙发的旁边有一张很小的角柜,也 是蓝色的,而且上面还有一只插着玫瑰的花瓶。 除此之外,我的视线全被挡住了。 天更阴沉了,似乎要下雨了样子,我想起我忘记带伞了,这样的想起却让我想 起了已逝的韩成,感觉眼里酸酸的,一阵孤独寂寥的感觉侵袭而来。 海水咆哮起来了,轰隆作响。 我想我该走了,关于海口的一切也都该在这几乎相同却有着天壤之别的情景里 结束了。 我转身。 忽然,隐约里我听见细微的琴声。于是,我停下脚步,侧耳细听,仿佛是从房 间里面传来的。 是吉它! 我确定。因为与卓冉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几乎天天都听他抚奏的吉它琴声。 那时而激狂,时而温柔的琴声到现在我都琴犹在耳。 接着,我听到一阵低沉的歌声,是个男声。可是由于海浪波涛的太汹涌了,嗡 嗡的声音让我根本听不清楚。 我的生命里,会弹吉它的男人除了卓冉便是韩成。韩成曾经为我弹过,但是他 这一弹却勾起了我对卓冉难释的思念,吓的他以后再也不敢弹了。所以严格上来说, 我只听过卓冉弹的吉它琴声。 那琴声断断续续的飘进我的耳朵里,我因为这些断断续续却开始怀念起卓冉。 回忆令我黯然神伤,我难过的掉转身子,走开了。 后来我想如果不是那一瞬间让我捕捉到它的话,我想我们将终生错过,此生也 许终不相见。 因为在我经过房门的时候,恰巧大海格外安静,于是在安静里我捕捉到了一声 熟悉的嗓音,一句连贯的唱词:我只是你无聊时的木偶。 那声音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我曾经因为那声音魂牵梦绕多少回,我曾经因为 那声音暗自垂泪又几回。那声音已经用刀刻在我心底的柔软处,永难磨灭。那唱词 我也一辈子不会忘记,那是他为她的离别而特写的,他曾经无数次的在那盏朦胧的 灯下沉醉演绎。 大海一瞬间的平静后又开始了新的咆哮,翻腾。 我的脑袋里像涂满了白色的油漆,刺眼的令人昏厥。我的所有思想瞬间完全的 停止了转动,我心底的柔软瞬间奔腾而出。它们就像大海那样咆哮翻腾,还卷带着 雪白的浪花。 我怔怔的站在那扇紧闭的门前。 是他!是他! 我眼前有无数他的名字在飞翔。 我曾经深爱的苦苦找寻的朝思暮想的他就在这扇门的里面,只要打开这扇门, 我就能看到他,就能碰到他,就能闻到他身上那抹淡淡的烟草味,甚至还能扑进他 的怀里以尽相思之苦, 我无法抑制心的狂跳,我无法抑制呼吸的急促,我几乎迫不及待了。 我抬起手,准备敲挡在我们中间的那扇门。忽然,我看到我无名指上闪亮的戒 指。那是我的结婚戒指,韩成亲手为我戴上的。 我怎能戴着韩成的爱去面对他?我又怎能戴着韩成的爱扑倒在另一个男人的怀 里倾诉我的相思之意呢? 我的手又一次颓然无力的停在空中,继而落下。 无名指上的闪亮抚平了我心底泛滥的奔狂不息的柔软,也抚平了我咚咚狂跳的 心。我抬头仰望阴沉的天空,心底默念:韩成,我差点就对不起你了。 终于,理智战胜了情感。 我选择离开,我恋恋不舍的望了望我与他之间的那扇紧闭的门。狠狠心,转过 身。 可是,苍天似乎是故意在捉弄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经历磨难重重的女人。 因为就在我转过身的时候,门开了。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