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天国·祭品 秋羽裳沉默半晌,忽然说:“刚才你说他们去过了大风集?” “大风集的事已经解决了,那里对我们已经不重要了。”韦开说得轻描淡写, 但秋羽裳知道他刚才必定经历了一番苦战,其中的艰险亦可想而知。 她凝视着他,没有说话,眼中却隐隐有泪光闪动。 “解决了?可我还根本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林祖儿却忍不住问。 “其实大风集根本没有什么人,我只是以羽裳为铒,钓他们上钩。” 林祖儿皱着眉,“我还是不懂。” “昨天在洛阳城外,我发现除了你之外,还有人在跟踪我们……” 林祖儿立刻打断他的话,“我可不是跟踪你,别把我说得那么阴险。” 韦开也不理她,继续说:“这么多天来,我们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转,所以……” 林祖儿莞尔一笑,截口说:“所以,你也想牵着他们鼻子转一次,是不是?” “你也知道,我一向不喜欢被人当作白痴。” “你故意让她去大风集,还故意说得那么大声,其实只是想让那些跟踪你的人 听见,是吗?” “你果然越来越聪明了。” “我本来就很聪明,而且你会发现,我不但聪明,简直就是聪明绝顶。” 韦开忍住笑:“是、是、是,林大小姐天资聪慧,神机妙算,天下无双。” 林祖儿“卟哧”一声娇笑,却又故意板着脸,“少拍本姑娘的马屁。” 韦开也板着脸,“本少爷什么都会拍,偏偏就不会拍马屁。” 林祖儿大笑,忽然又皱眉说:“可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上你的当?” “羽裳本就是他们的心腹大患,不除不快,这次她离开我,孤身一人,这样的 机会,他们当然不会错过,再说,他们也不知道大风集是否真有知道内幕的人,自 然会倾尽全力,加以防范截杀。” “你这一招就叫‘迫佛出世’,他们想不来都不行。” “还是叫‘逼鬼现身’比较贴切,可惜小鬼太多,大鬼就不肯出来了。”韦开 苦笑着说。 秋羽裳看着他,“你一个人怎么对付得了他们?” “我把他们引出来,自然是有备而来,只不过,我在途中有点事耽搁了一下, 让雁心月先我一步跟他们撞上了。” “雁心月?他怎么也来了?” “我也没想到,他的脚程居然这么快。” 秋羽裳想起那双苍凉萧索的双眸,孤单落拓的身影,心头涌起一种莫名的酸楚, 她沉默半晌,问:“他现在在哪里?他的伤……” 韦开轻轻叹了口气,他发现秋羽裳对雁心月似乎也有种复杂而微妙的感情,甚 至是一种依赖,他们彼此都牵挂担忧着对方,却又彼此都不愿表露出来,是不是他 们之间始终隔着层无形的网? 他和秋羽裳之间是不是也隔着一层网?如果说秋羽裳和雁心月之间的网是仇恨, 那么他和秋羽裳之间的网又是什么? 他心中忽然思绪万千,竟忘了回答秋羽裳的话。 等不到韦开的回答,秋羽裳的心中突然感到一阵恐惧——莫非雁心月发生了什 么意外? 这一个念头紧紧抓住了她的心,这种感觉让她惊慌失措、六神无主,就好像失 去了一个最亲的、唯一的亲人。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可这感觉如此强烈,是不是从十年前 那个深夜,这份特殊的情感就已经烙在了她的心上。 她一把抓住韦开的手,声音急切而颤抖,“他……他是不是……” 韦开有些吃惊地看着她,心里泛起一股酸酸的醋意,冷冷说:“你放心,他有 九条命,怎么样也死不了的。” 秋羽裳看着韦开讥诮的目光,忽然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低下头,避开他 的目光,心却已窘迫得狂跳起来。 韦开的声音尖锐而冷淡,“他已经走了,他不想见你。” 她的心立刻被刺痛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祖儿看看韦开,又看看秋羽裳,似乎也觉察到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勉强笑 了笑,打破僵局,说:“韦开,还有件事,我不明白?” “什么事?你不是自命聪明绝顶吗,还有什么事不明白?”韦开也强笑着,改 了话题。 “我实在想不出你为什么会选中大风集?” “因为这里早已杳无人迹,不会累及无辜,再则,大风集本身就有一个无法解 释的秘密,更容易搅乱他们的思绪。” “他们会以为大风集上说不定真有什么人,知道他们什么秘密,而这个秘密又 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想你们知道的。” 韦开笑了笑,“总之,有些事就是愈乱愈好,好像混水摸鱼,你要想逮住一条 大鱼,就算一潭清水也要搅混才好。” 林祖儿想起自己精心编造的谎言,也算合情合理,天衣无缝,忍不住抚掌说: “说不定大风集的毁灭真的和正气山庄有关呢。” 韦开愕然说:“哦?何以见得?” 林祖儿越想越觉得有理,也不理韦开,转身对秋羽裳说:“你说,我刚才说的 会不会是真的?” 秋羽裳沉默。 韦开惘然说:“你刚才说过什么?” 林祖儿眼中发着光,跳了起来,“我们现在就回大风集去找一找,说不定真能 找出个幸存者来呢。” “什么幸存者?”韦开更摸不着头脑。 林祖儿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睛,悠悠说:“现在不告诉你,要是真让我找着了, 你想不佩服我都不行。” 韦开苦笑着摇了摇头,“天知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你林大小姐做的事,教 人想不佩服都不行。” 林祖儿嫣然一笑,“你要想知道就不妨乖乖地跟着我们,自然就会明白了。” “在你面前,我总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林祖儿笑容更灿烂,“懂得在女人面前装傻的才是真正的聪明人,我倒觉得你 越来越可爱了。” 韦开用眼角瞟了瞟秋羽裳,悠悠说:“过奖,过奖。” 他们两人一唱一合,似乎把别人都当作了聋子。 秋羽裳却像是真的听不见他们打情骂俏,面上没有任何表情,韦开突然觉得很 无趣。 莫非他并不是有心和林祖儿说笑,只是想激怒秋羽裳,可是秋羽裳居然连一点 反应也没有。 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雁心月? 韦开的心情忽然变的很不好,不是不好,简直就是糟透了。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一个人阴侧侧的冷笑声:“韦开,你真是艳福不浅,有这 样清清静静的一个好所在,还有这样两个如花似玉的女人给你陪葬,你真应该好好 谢谢我才是。” 话音刚落,轰然一声巨响,四处突然就是一片死寂。 林祖儿骇得花容失色,颤声说:“发生了什么事?刚才说话的是什么人?” 韦开双眉紧蹙,喃喃说:“想不到除了雷霸天,他们还另有埋伏。” 秋羽裳愕然:“雷霸天?他不是十年前就死了吗?” 韦开叹了口气,“一言难尽,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怎么从这个坟墓出去,看样 子墓道已经塌了。” 林祖儿脸色发白,“他们好毒啊,竟想把我们活埋在这里。” “智者千虑,终有一失,也许是我太自信了,认定这里只有雷霸天一个人,否 则也不至于遭他们暗算。” “都怪我,找了这么个鬼地方。”林祖儿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韦开居然笑了笑,“你现在还觉得自己聪明吗?” 林祖儿又想哭,又想笑,瞪着他,“韦大少爷天下聪明第一,你赶快想个法子 让我们从这里出去,我可不想死在这个鬼地方。” 韦开敛住笑容,用手在墓壁上敲了敲,又轻轻揭掉一层泥土苔藓,皱眉说: “这居然是一座石墓。” “要是土坟,他们怎么会只堵死墓道。”秋羽裳的声音竟然出奇地平静,仿佛 并没有将生死放下心上。林祖儿却是又惊又慌,“都是石头,那我们想挖着地道逃 出去都行不通了?” 这一刻,她真是后悔得要命,但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他们三个人只能在这座坟墓里等死,能跟自己喜欢的人死在一起,是不是也是 一种幸福? 秋羽裳呢,她是不是也想和韦开死在一起? 她这么平静是不是就是因为她已经接受了这种幸福,甚至已经期待它的降临。 难道她连刻骨铭心的仇恨都忘记了? 韦开皱着眉,在墓室里转了两圈,沉吟着,“这一带都是贫穷的村落,很少有 人能建得起这么大的一座石墓,而且这墓大概建了只有十几年吧。”他忽然回头问 林祖儿,“祖儿,你来的时候有没有注意过墓碑上的墓铭?” “那墓碑已经很残旧了,好像是什么人家的合葬墓。”她皱着眉头,“我也没 有太在意,我只是觉得这里比较特别,我……”她看了秋羽裳一眼,没有说下去。 韦开也不在意,又问:“墓门是你打开的?” “不是,这墓门根本就没有封死,或许……是被什么盗墓者掘开的吧。” “可是这墓穴里没有任何陪葬器物,甚至恐怕连尸体都没有吧。” 林祖儿跳了起来,“你怎么知道?” “就算有人盗墓,也不会把尸体都偷走,”韦开笑了笑,“可我知道你林大小 姐天生最怕什么,要是这棺材里有三具骷髅,莫说坐在上面喝酒,只怕请你你都不 敢进来。” “这么说,这座墓岂非本来就是空的?” “什么人会处心积虑在这荒山之中建如此巨大的一座空坟?” 林祖儿回答不出,秋羽裳也没有说话。韦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似乎也知道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他在墓室里来来回回走了几趟,脸上逐渐开朗。 秋羽裳静静地看着他,林祖儿也眨着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他,此时此刻,她们唯 一的希望似乎都寄托在这个男人身上,他会让她们失望吗? 他终于停下来,将石壁上的灯芯拨了拨,火焰跳动着,四壁明亮起来,然后他 走过来,走到正中那副最大的棺材前,伸手揭开了棺盖。 棺材里果然是空的,他探身用手敲了敲棺底,脸上露出愉快的笑容,用手一推, 就将整副棺木推了出去。 棺材移开之处立刻露出一个漆黑的洞口来,林祖儿的心狂跳,已忍不住欢呼起 来。 “幸好这不是座真的坟墓,不然,我们只怕真的要变成冤死的小鬼了。”韦开 喃喃着说。 这是一条又黑又长的隧道,里面充满了土壤潮湿腐败的气息,仿佛是一条通往 地狱的通道。 但他们就是借着这条通道,再一次逃脱了死亡的厄运。 建造这座坟墓的究竟是什么人?这条隧道又将通向哪里?他们是不是会在隧道 的尽头见到隐居深山古墓的幽灵? 林祖儿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得见自己“呯呯”的心跳声,她紧紧拉着韦开的手, 仍觉得手心里在冒汗。 曲曲折折走了一炷香的时间,隧道似乎开阔起来,韦开停住脚步,用手在两边 墙壁上轻轻敲了敲。 “怎么不走了?”林祖儿问。 “这条暗道果然连着山洞。” “你怎么知道这是山洞?” “刚才的隧道又低又窄,四周都是土层,显然是人工挖掘也来的,而这里四壁 开阔,都是坚硬的山石,又没有刀斧劈掘的痕迹,一定是个天然石洞。” “韦开,”林祖儿喊了一声,“你身上有没有火折子,我们点个火好吗?这里 黑漆漆的,我好怕。” 韦开笑了笑,“有我在你也害怕吗?” 林祖儿娇笑一声,“你这个讨厌鬼,我恨死你了。” “火折子是有,不过,只有一个,待会还有用得着的时候,现在还是摸黑走吧, 你若怕就拉紧些吧。” 脚下的路似乎比刚才的隧道更崎岖不平,三个人一路走得踉踉跄跄,高一脚, 低一脚。 林祖儿实在忍不住了,说:“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这一辈子都不想再钻山洞 了。” 韦开失笑说:“我们可都是拜你所赐,你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林祖儿捏了他一把,“你还笑,还不是为了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是、是、是,我该死,我该死,只是不知道待会又会碰上什么鬼东西,你莫 要太害怕了才好。” 林祖儿机怜怜打了个寒噤,却又强笑着说:“你又来吓唬我,我才不上你的当。” “我可不是说来吓你的,不过是先提醒你,好让你有个准备。” “莫非这个山洞里真的有鬼?”林祖儿拉着他的手不由自己紧了紧。 “有没有鬼我不知道,但另一种东西只怕是少不了的。” “什么东西?” 韦开还有说话,脚下却绊了一下,一个东西被踢得飞了出去,撞在石壁上,一 路“空空”的滚下去。 这声音在洞内回音不绝,恐怖至极,林祖儿吓得尖声惊叫起来,惊叫声在洞里 回荡,更令人心胆俱丧。 韦开停住脚步,苦笑说:“大小姐,拜托你不要这么大惊小怪好不好,不然, 没被它吓死,也要被你吓死。” 林祖儿惊魂未定,颤声问:“刚……刚才是什么东西?” “说不定是个骷髅脑袋。” 林祖儿又尖叫一声,整个人跳到韦开身上,眼泪都吓出来了,“韦开,你再吓 我,我恨你一辈子。” 韦开叹了口气,“好,好,我不吓你,顶多我抱着你走,你总该放心了。” 但他抱着林祖儿走了一小段,又不得不把她放下来。 山洞越来越狭窄,两边伸出不少尖锐的岩石,他走得很小心,但还是被碰了几 下,手臂都蹭出了血口。 林祖儿紧紧拉着他的手,全身瑟瑟发抖,“韦开,这究竟是什么地方,能不能 走出去?” “这应该是山洞的腹道。” “可是怎么会越走越窄,会不会是条死路?” “我相信我们的运气不会这么差。” “说不定你刚才踢到的真的是死人的骷髅,或许他跟我们一样走进了这条死路, 活活困死在里面了。”说完这句话,她又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突然觉得,这里远 比那个坟墓更可怕,“不如我们还是回去吧,说不定会有人将塌了的墓道挖开来救 我们,也说不定还有另外一条路……” “我们现在不可以回头,而且这条路也绝不会是死路,我有预感,我们就快要 到出口了。”韦开拉紧了林祖儿的手,他一定要给她走下去的希望,再回头,他们 只怕真的再也走不出去了。 他忽然停住脚步,他听不到身后秋羽裳的脚步声,忍不住大声问:“羽裳,你 在后面吗?” 没有人回答,他的心立刻慌乱起来,就想要回身,却听见秋羽裳冷冷说:“继 续走。” 他暗暗松了口气,继续向前走。 他手上虽然拉着林祖儿,心里却时时刻刻牵挂着秋羽裳,这种心情,有谁能体 会? 林祖儿高高低低,踉踉跄跄的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觉得四壁开阔起来,连呼吸 也没有那么窒息了,她的心情也开始愉快起来——韦开到底没有算错,这条山道果 然是有出口。 韦开轻轻呼了口气,说:“是了,应该就是这里。” 林祖儿刚想问:“这里是哪里?”但她还没有开口,就看见了火光。 火光从韦开手里燃起,一个人在久经黑暗之后,能重见到一线光明是何等的兴 奋。 火光虽然微弱,但仍隐隐可见四周的影像,这里竟是一个巨大的山洞,自然天 成,悬钟垂乳,隐隐还有滴水声传来。 回首他们刚才出来的地方,林祖儿简直不敢相信他们竟是从这么狭窄的通道中 走出来的。 她转了个身,脚下却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她这才注意向脚下看,一看之下, 她突然惊叫一声,整个人扑在韦开身上,骇得几乎晕过去。 林祖儿的胆子本来就很小,而眼前的影像纵是再胆大的人看了只怕也会魂飞魄 散,三天三夜不敢合上眼睛。 他们脚下横七竖八地躺着无数具骷髅,他们的血肉早已腐化,积满尘灰,但身 上的衣裳却还没有腐烂,依稀可以辨出原来的颜色。 这些骷髅有大有小,有男有女,每个头骨上深陷着的眼窝、惨白的牙齿,在火 光下闪着一种诡异的光彩。 在这种地方,纵是瞧见一个已经够可怕了,更何况这几乎是上百具的骷髅,秋 羽裳只觉得胃在收缩,似乎想要呕吐。 林祖儿的惊叫已变成抽泣,把头深深地埋在韦开的怀里,再也不敢抬头瞧一眼。 韦开爱怜地抚着她的秀发,“我也不想吓你,但我们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老 天爷对我们已经算不错了。” “你早知道会看到他们?”秋羽裳转过身,不敢再看这堆令人发指的尸骸。 “在那座坟墓里的时候,我就想到了。” “这些骷髅一共有一百零六具?” “不错。” 秋羽裳轻轻叹了口气,“他们的确死得很惨,可惜到了现在,我们都不知道他 们究竟是怎么死的。” 韦开沉吟着:“我想他们或许只是些祭品。 “祭品?”秋羽裳愕然地看着他。 “不错,一种邪恶的宗教的祭品。” 林祖儿也止住哭声,又恐惧又好奇地偷偷瞧了瞧那些骷髅,问:“我听不懂你 的意思?” “有一些古老而神秘的宗教,信奉着某种神灵,一旦发生了什么天灾人祸,他 们就要找一些祭品向神灵祭祀,祈求消灾免难,而很多祭品之中都少不了人祭。” “人祭?”林祖儿身子一颤。 “用人作为祭品,并非罕见,自古以来,求雨,治河,供奉天地,都有用人作 为祭品的,现在苗疆、西藏等许多荒蛮之地都还盛行人祭。” 秋羽裳秀眉微蹙,“你怎么会想到这些邪教和人祭?” “在石墓中,我发现石壁上面刻着一些奇形怪状的符号,极像远古巫师祭祀时 用的咒语。” “那时你就相信那不是一座普通的坟墓。” “我本来也只是猜想,当时我们被困别无生路,也只有试一试了,等发现真有 暗道相通,就更肯定了几分。” “他们修建石墓,挖掘隧道,甚至于漫延瘟疫,搞得如此神秘可怖,仅仅只是 为了一场祭祀,害死这么多无辜的人。” “这些神秘的宗教组织,一般都不是为了求财,只是维护和传播他们的信仰, 他们常常在民间活动,广招信徒,利用一切天造人为的灾难使人们相信并崇拜他们 信奉的神灵,从而逐渐扩大规模和影响,到了必要的时候,这种力量一旦发挥出来 是十分惊人的。” “你是说好像那些农民起义反叛朝廷的组织?” “不错,等他们的势力发展到一定规模,通常都会结党作乱,所以朝廷对这些 邪门异教一向都镇压得非常残酷,他们的行事也就更加神秘诡异。” 林祖儿抬起头,忍不住插口说:“你说的虽然很有道理,可是这些人难道会心 甘情愿的成为他们的祭品?” “天下有些事本来就是这样,只要你的方法正确,就会有人心甘情愿为你去死。” 韦开苦笑一下,“据说这些人死后,脸上的表情却是愉快的,甚至充满了幸福的向 往,似乎他们已经脱离了苦海,升到了一个理想的天国。” 林祖儿偷眼瞧着那些骷髅漆黑的眼窝,雪白的牙齿,恍惚间,它们竟突然咧开 嘴冲着她笑。“韦开,不要再说了,我好怕!”她忍不住惊叫起来。 韦开叹了口气,把她搂在怀里,“其实这本就是一般宗教惯用的伎俩,用超渡 人们去天国乐土作为诱惑,去引诱那些愚昧无知、饥寒交迫的山民做他们的祭品。” “难道他们真的相信会升到天国,连死都不怕了吗?” “当时时值大旱,颗粒无收,人们受尽了饥饿穷困的折磨,看不到任何希望, 自然很容易受骗。” 秋羽裳突然喃喃说:“世上真有天国乐土吗?不知道他们希望的乐土是什么?” “或许只是一个吃得饱饭,穿得暖衣的地方,可惜这世上就连这样的地方也少 之又少。” 林祖儿突然可怜起这些骷髅来,说:“他们只不过要求这么一点点,却要被人 欺骗,惨死在这里,那些人为什么这么狠毒?” 女人总是比较容易同情别人,可她们往往又没有力量去改变。 但有同情总是好的,人类就因为还有这种伟大的同情心,才能代代相传,不断 繁衍。 可这个世上有很多事情,却是她们永远都不会明白的。 韦开叹了口气,没有回答,他的心情也很沉重。 林祖儿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现在已不再觉得这些骷髅的可怕,也许真正可怕 的不是他们,而是那些把他们变成这样的人。 她忍不住想让韦开去把那些人找也来,替这些无辜惨死的人报仇。但她还没有 开口,秋羽裳却突然缓缓说:“他们很幸福,他们已经找到了天国乐土。” 林祖儿怔住了。 他们活着既然这么辛苦,饱受饥寒困苦的折磨,那么死也许也是一种解脱,一 种幸福,他们的灵魂也许真的会升进天堂,那里再没有饥饿,再没有痛苦,那就是 他们的乐土! 他们本就是心甘情愿的,又何须任何人替他们复仇。 林祖儿忽然觉得无趣极了。 大风集的秘密就这样被解开了。 这个诡异离奇的案子当初是如何的费人猜疑,多少人为了它绞尽脑汁,奔波往 返,甚至送掉性命,更不知有多少关于它的神秘而诡异的传说。 但这个谜结解开,竟是这样一个结果,既荒诞,却又无懈可击。 林祖儿想起自己精心编造的那个故事,当时觉得那么完美合理,现在却变得如 此荒诞可笑。 她忍不住想,假如一切真如她所设想的那样,这个故事是不是会精彩得多? 可究竟又能好多少?这些骷髅白骨似在嘲笑,又似在讥讽。 秋羽裳久久凝视着它们,生与死之间,究竟什么更幸福? 山洞虽早被官府派人封死,但由于不断有人进来寻找宝藏,他们留下的出口就 很多了。 离开大风集很远了,三个人却一直没有说话。 天高地广,万水千山,但又有谁知道,他们心中向往的乐土又在哪里? -------- 中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