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武者止戈 无人解说,空取得二本武功秘笈,孟雪歌直至天际射出第一道曙光时,囫囵吞 枣的记下乾坤心诀与乾坤掌诀的内容。 乾坤掌诀仅有千余字,内中并无招式图说,尽是些发劲的窍门,要习练乾坤心 诀后,才能领会体用,这掌诀看来并非是一人所创,可能历经无数先贤的心血,去 芜存精之后,将掌招给抛弃,留下真气的运使诀要,让后来者可自行体悟,创出合 于自身施展的招式,看到此处,孟雪歌也不再心存芥蒂,倒认为张书诚是个有心人。 猛一看乾坤心诀,若不是张书诚亲手交付,孟雪歌会以为这心诀是有人故意写 来愚弄人的,乾坤心诀分明是二套不同的练气法门,硬是有人将之凑成一套,大大 有违练气的常理。 一曰干阳心诀、一曰坤阴心诀,修练乾坤心诀要在子时天地二气交会之时。 前半个时辰专练干阳真气,干阳心诀主练手三阳脉、足三阳脉等六阳正经,真 气涵养充足之后,再将手三阳之气转入督脉、足三阳之气纳入阳蹻脉,待得督脉、 阳蹻脉真气满盈之时,一口气散入阳维脉。 后半个时辰专练坤阴真气,坤阴心诀主练手三阴脉、足三阴脉等六阴正经,真 气涵养充足之后,再将手三阴之气转入任脉、足三阴之气纳入阴蹻脉,待得任脉、 阴蹻脉真气满盈之时,一口气散入阴维脉。 行功至此,阴阳二气各行极端,阳维火热、阴维酷寒,是行功的紧要关头处, 一个不慎就会走火入魔。缓慢导引,将干阳、坤阴二气慢慢注入冲脉,在冲脉中阴 阳相交激荡,最后再由带脉之径,将阴阳二气归入丹田。 这样的修练法门与风雪门的心诀大不相同,风雪门的心诀并无特异之处,乃是 依现今流传的练气诀略作修改而成,一般的修练讲究的周天搬运,一气巡行阴阳脉, 再回转丹田涵养,日积月累自然真气愈来愈厚实。 而乾坤心诀却是先行阳再行阴,用阴阳相交冲激,使五脏六腑受震,化生真气 来加速增长功力,虽说如此作为,真气可比一般心诀增长的快,五脏六腑长受刺激 自然能更加茁壮,但一个错失,行气不当,五脏六腑尽创,岂不是功未成身先死? 张书诚确实藏有私心,并未告知孟雪歌初练乾坤心诀时,要逐步增加真气的运 行量,这是太子府用了十数人试练,才摸索出的练法,乾坤心诀之所以未在江湖中 大放异采,正是因为练此心诀者,大多死于五脏六腑之创,未蒙其利先得其害之故, 若不是用了十来人的性命换得真气运行的法门,这门心诀怕是早已被束之高阁。 “吱呀”声响,伴着轻柔足音传来,孟雪歌不曾回头,师妹天生自然的流水行 云步,怕是涛涛浊世独一无二,师父就曾说过,如果师妹的功力够,单单这行路的 姿态就可使敌难以生出杀意,柔极能克尽一切刚强,师妹的行步毫无存心,偏偏恰 似流水绵延、行云飘渺,一举手、一抬足,无不暗合天机。 “师哥,整夜没睡,倦吗?”二人虽是有着夫妻名份,仍是惯用师哥、师妹称 呼。孟念慈明白孟雪歌定会守着自己不眠,言中尽是温柔。 孟雪歌合上绢册,持在手上,站起身子,也不回头,望着朝霞,开口道:“师 妹,你看旭日东升之前,东方天际满是霞光,过不了几时,这美景就消逝无踪。” 孟念慈并未将眼光移向天际,而是定定的望着孟雪歌的背影,此时的师哥散发 出一股豪气,在朝霞的映照下,就似罩着薄薄的光晖,哎,每当师哥说着这样的话, 就是有事要去作,前次说着山岚,隔日就离山而去。 孟雪歌并未等孟念慈开口,自顾自的接着说:“我的生命就像朝霞,注定只能 灿烂片刻,我也希望我的生命似朝霞,在黑暗与光明之前,先一刻照亮天地,给天 下人一个温暖的开始。” 孟念慈没办法感受孟雪歌的豪放,有的尽是感伤,语带凄楚的道:“你又要离 我而去了?” 孟雪歌转过身,在霞光的暗影中,仅露出一双仍泛着微绿的眼睛,眼中充满着 狂热,道:“杀一人以救苍生,师妹你说该不该作?” 孟念慈知道当师哥眼中出现这样的光芒时,便是刀山火海也定是要闯进去的, 无奈的道:“当你第一次握着风雪宝刀时,眼中就是这般的明亮,那时你嚷着要杀 采花贼吴东平,今次你要杀谁?” “安禄山。” 听着这话,孟念慈心如死灰,脸色变得苍白,“范阳节度使、东平郡王、安禄 山?”一词声调高过一词,由低而高的话语传遍静寂的天地。 钱功、张书诚与金剑、银剑被最后一句安禄山惊醒,急聚气于耳,专注倾听。 孟雪歌放轻语气,柔声道:“师妹知我,当能了解我不愿平白过这一生,此事 时机未至,咱们尚有许多时日可共度。” 孟念慈望着孟雪歌手上的乾坤心诀,激动的道:“传你武功、给你秘笈,就要 你卖命,这样的盟加入作什?你答应过我要好好珍惜生命,答应过爹要想办法解去 毒人之躯,如今你全部抛开,学这武功何用?杀安禄山何用?没有你就没有明日, 谁管他天下苍生?” 钱功在床上有些惭愧,这原本就是他的本意,没想到全给孟念慈给说了出来。 孟雪歌扬了扬手中的绢册,道:“就算盟主与钱坛主没有传我武功,这事我还 是会去作,武之一字,名为止戈,练武所为何事?便是平息天下纷争,不让百姓受 到兵灾,就算今日我并未被练成毒人,只要知晓安禄山有意兴兵造反,我就要去杀 他。” 孟念慈终是不善争执,一向也不曾拂过孟雪歌的心意,作为妻子、师妹,在私 心之外,终是敬佩师哥的武德,语气坚决的道:“君之道、妾之路,生死相随。” 孟雪歌早料到师妹的决定,自答允师父之时,师妹便与自己之命紧密相连,刺 杀安禄山之举,九死一生,就让我夫妻二人名留青史、万代流芳吧。 “凭我毒人之身未必就会因此而亡,师妹放心,师哥不会再抛下你的。” 二人四目相交,默默无语,心底暗自许下的是绝不独活的承诺。 在房中聆听的四人,心中五味杂陈,有的羞愧、有的惋惜、更有的是衷心的感 动。 钱功下了个决心,极为庄重的自行囊中捧出一把黄绫包裹的长刀,脸上正气凛 然,轻轻用肘撞开房门,走向孟雪歌二人立处,慢慢的解开黄绫。 孟雪歌与孟念慈有些诧异,不知钱功为何作此举动? 待得黄绫去尽,现出一把长刀,刀鞘上满是斑驳创痕,刀柄是铁铸而成,样式 平平无奇。钱功“锵”的一声,在朝日下拔出长刀,一阵豪光放射而出,森森刀芒 竟似要与朝日争辉一般,冷冷刀气充塞方圆数丈之间。 钱功庄严的道:“此刀名为映日,相传是百年前与剑神俞枫齐名的刀皇燕孤寂 所留,十年前在下获赠此刀,赠刀者要在下持此刀维护天下正气,钱某有愧此刀, 十年来此未曾用此刀对敌,今日钱某将此刀交付孟掌门,盼孟掌门能用此刀砍下安 禄山首级,替此刀多添几分正气,让映日刀重见天日。” 刀出鞘之时,孟雪歌忽而一阵心神悸动,那刀仿佛发出召唤,要孟雪歌伸手去 接。硬是止住这股冲动,孟雪歌道:“如此神刀,在下无功怎能受禄?” 钱功挥刀舞了一个刀花,映日刀无声无息的入鞘,孟念慈这才回过神来,心想, 好霸道的刀气,只觉眼前一片白芒,便心神失守。 钱功左手持鞘,刀身一转,顺势一抛,孟雪歌见刀来势疾快,忙伸左手接过, 本道此刀浑成一体,通身铁铸,定必沉重异常,谁知刀一入手,竟较预期的轻的多, 孟雪歌用力过猛,险些出丑。 钱功开口道:“此刀看似铁铸,实则不知用何物打造,较一般长刀来得轻,若 是功力不足,未能达到举轻若重的境界,此刀等如废物,钱某功力尚浅,未能使映 日刀发挥威力,空持有此刀十载,若是能交给孟掌门,相信以孟掌门的功力配合飞 鹰刀法,定能使此刀再度扬名天下。” 刀一入手,孟雪歌就有一种熟悉至极的感觉,生似这刀是为自己量身打造,有 些爱不释手,既然人家想给,自己也想要,那又何必矫情客气,当下拜道:“且先 借钱坛主此刀一用,待来日砍下安禄山首级再奉还。” 钱功倒是真心舍的,道:“不用,宝刀配英雄,这刀只有孟掌门才配使。” 一旁孟念慈见着此刀不凡,存有私心,道:“师哥不用客气了,钱坛主既然有 心,咱们就收下此刀,若有此刀傍身,刺杀安禄山也能多几分把握。” 钱功点点头表示赞同,孟雪歌见状也不好再假意推辞,急着细看映日刀,右手 握上刀柄,气聚右掌,竟无意识中用了乾坤掌诀的施劲法门,一式风雪门的拔刀式, 长刀就拔鞘之力,朝无人处一挥,一道无形刀气竟离刀而出,广场旁一棵大腿粗细 的树应势被砍倒,“哗啦”声响,钱功看的目瞪口呆,喃喃自语道:“真气刃,传 说中的刀皇绝技。” 孟雪歌自己也有些讶异,适才一切纯是无意中施为,此时一试再试,不管如何 挥刀,再也无刀气离刀而出。 钱功叹道:“看来此刀确应属孟掌门所有,只有孟掌门才有可能重现昔时刀皇 的绝技- 真气刃,在下持有此刀十载,夜深人静之时,也曾试练几手,可从来没发 出过真气刃。” 孟雪歌问道:“真气刃?这是何种绝技?” 钱功答道:“其实在下也不是很清楚,曾听某位前辈提起,百年前刀皇曾首创 以刀发出无形真气刃,数丈之内伤人于无形之中,方才孟掌门无意之中挥刀一击, 正是传说中真气刃的模样。” 孟雪歌道:“是不是与剑气同样的武功?” 钱功回道:“有些不同,剑气靠的是凝劲外发,必须事先有一段时间聚气于剑, 且通常施展剑气后,功力会大受折损,而真气刃却是随心所欲,刀挥之间气刃随之 而出,威力与剑气相仿功力却无多大损耗。” 孟念慈讶道:“若是练成真气刃,岂不是天下无敌?” 钱功微笑道:“倒也未必,真气刃是真气成刃,虽说无形但仍可用兵器挡格, 功力精深的高手,自有护身真气,能早一步察觉,加以化解。不过,练成真气刃可 于丈外攻袭对手,足可立于不败之地。” 孟雪歌轻轻摩娑着映日刀,怀想有朝一日或可练成刀皇一般的绝技,成为武林 中的传说,转念又想,时日无多,有生之年是否可达成,看来机会渺茫,还刀入鞘, 双眼迷蒙,有些不甘,又怎奈命何? 众人动身,一路前往长安倒是平安无事,长安城依旧繁华鼎盛,京城的城防严 谨了些,详细验过张书诚的令符,这才放行,这一行人身带刀剑,若不是持有令符, 怕是进不了长安城。 长安城是天子脚下,向来不允许帮会立足,尤忌聚众生事,武林各大帮会在长 安不敢明目张胆的设立分坛,用着各式各样的名义掩饰着。 安平客栈,一间算不上顶级的客栈,正是正气盟设在长安的分坛,长安分坛坛 主李默,人称落魄王孙,原是皇族支系,不知先祖得了什么罪被贬成庶民,后来是 让太子给召纳入太子府,学成武功后,就在长安筹组正气盟分坛。 盟主亲临,李默特别将安平客栈的清静别院空了出来,这是招待前来长安的地 方官员用的,别院山水楼阁、清幽雅致,供正气盟众人与孟雪歌夫妇居住,房间措 措有余。 花厅里,张书诚、钱功、孟雪歌、孟念慈四人正安坐椅上倾听着李默说着终南 山之事,厅外金剑、银剑守在门口左右,好似一对矮门神,三十名金线卫士各自分 配守护地界,自潼关遇刺后,防守警戒不再松懈。 “这些番邦高手好大手笔,在终南山上建了一座大大的擂台,若是数十人上去 捉对厮杀,怕不也放的下,听说这事背后有宰相李林甫在搞鬼,这些番邦高手受李 林甫之邀前来,那擂台只怕也是李林甫找人建的吧。”李默人在长安,对于一些官 场机密事总是有些小道消息。 钱功冷冷的道:“看来是冲着太子来的,这奸相不知从何查出太子在江湖人中 极受尊崇,是想利用这些番邦高手,来削弱太子的实力吧?” 李默道:“这倒也不足为奇,朝中百官莫不以李林甫马首是瞻,有些墙头草暗 中知晓太子的布署,偷偷传递消息讨好李林甫,只怕也不只一人。” 张书诚开口道:“这些官场是非且莫去说它,孟掌门只怕听的无趣之至,李默, 你还是说说终南山的现况。” 李默忙道:“是,属下这就说,说起终南山的擂台,想想也好笑,摆了三天, 咱们中原武林有名高手都还在路上,上台的尽是些过山拳、猛虎刀、笑面狼之类的 小人物,要上擂台,还得先架张梯子,那些番邦高手看了看,连动手都懒,一脚一 个,全给踢下台去。” 李默自个儿笑了二声,见气氛凝重,赶忙收起玩笑心态,续道:“不过昨天倒 是有几场精彩的,国舅府派出了三名高手,分别是凌云剑、风流扇、索命枪上台, 挑战回纥三名武士,双方交手近百招,凌云剑一招险胜,风流扇、索命枪却一命归 阴,杨国忠可亏大了。” 钱功嘿嘿笑道:“这杨国忠也不是好货色,向来与李林甫是面合心不合,豺狼 相争,死的好。” 孟雪歌与孟念慈实在听得有些头昏脑胀,一场武林擂台,怎么与这些官场斗争 牵扯在一起,弄得好似乡野斗犬一般,那早先的民族大义,不让番邦瞧轻中原武林 的高调到那去了? 张书诚在旁看清孟雪歌神情,急向钱功、李默使了个眼色,张书诚开口道: “这些官场是是非非,不是咱们江湖草莽在意的事,照李坛主说来,回纥呼兰明月、 吐番国师皆未出手,了空大师、青玄道长也未到场?” 李默答道:“回盟主,了空大师与青玄道长已派弟子送帖,盟主来的是时候, 再过二日,就是青玄道长约战呼兰明月之战。” 钱功附和的说:“这场比斗可不能错过,二人都是当今世上绝顶高手,若能亲 眼目睹,不枉此生。” 张书诚马上下决定,开口道:“孟掌门,时间无多,不如咱们就此起程,早一 步赶到终南山,张某先为孟掌门引见方外高人,了空大师与青玄道长。” 孟雪歌早听说当今中原武林武功最高莫过于这二位前辈,如今有缘面见,心中 有说不出的欣喜,浑忘之前的忧心,兴冲冲的道:“能见到这二位高人,孟雪歌三 生有幸,到时还望盟主代为引荐。” “理所当然,孟掌门也是一派之尊,不须如此妄自菲薄。” 孟念慈却无这般好兴致,心中仍自担忧,若是一旦牵扯到官场,那是如同漩涡、 染缸,就算你骨瘦如柴,恐怕也会被下锅熬成汤来喝。 -------- 中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