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无名老头 雷雨交加,大地震动。汉阳悦来客栈依然如往日般灯火通明。客栈大厅里人影 稀少,大多数已回到客房休息。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坐在厅里聊天,因为他们都 不是有情趣的人。 伙计打了个哈哈,盯着那密不透风的雨,心里直咕噜个不停。忽然厚厚的雨帘 闪出一道人影,走了进来。伙计堆起笑脸上前迎去。 “客官是先来点汤面垫垫,还是先打尖歇息。” 雨客收了油伞,抖抖发髻的雨水,摆了摆手道:“先帮我开个单间,弄点热水, 我想沐浴。哦,顺便在弄点饭菜来。” 伙计一听沐浴两字,似懂非懂,转面望向掌柜,没来得急开口,就被掌柜白了 一眼。 “俗人,沐浴就是洗澡,还不请客官到客房去。”掌柜摇了摇头。 伙计大拍脑门,憨笑道:“嘿嘿,我说东家,你看这不是腊八粥上不了桌面。 呵呵,客官,请。” 雨客瞧了瞧伙计滑稽的模样,暗笑不已。 “客官饭菜好了,最近官府查得紧,还请客官登个名。” 雨客看了看桌上的名册,提笔写下:黄天,江陵人士。 暴雨过后的天空异常晴朗,汉阳十里城外林中,黄天呆呆地望着天际那几朵孤 伶的白云,愁绪阵阵,低声道:“离家不远了,这次京考落第,还有何面目回到家 中,说不定被关个几年,那日子可就惨了。” 黄天自幼逍遥闲散惯了,父亲不停责骂痛打,就是改不了,还好有一小弟,要 不老父的火力,黄天可一人承担不了。想着父亲一张冷脸,黄天就汗如雨下,不由 在树下彷徨了一阵。 黄天抬头瞧了瞧那几朵白云,心里忽然升起道快意,轻朗道:“我何不留书家 中,如诗仙太白泛游天下。” 想着能游览天下名山,又能躲开回家被关的苦脑,黄天就呵呵直笑,主意拿定, 提起包袱,准备离去。 突然间眼一花,闪出一干瘪老头,黄天顿时心里仆仆直跳个不停,晚间走夜路 撞鬼还不打紧,要是连白天走路都能妙笔生花撞个鬼来玩玩,那可是祖宗十八代不 积德,报应要临头了。 待黄天仔细打量了老头,才定下心来道:“请问老者无缘捉弄小生是为何?” 老头嘿然笑道:“小生。你是不是老以为自己刚从娘胎里蹦出来。” 黄天摇摇头,还没来得急开口,老头就已哇哇大叫道:“小子,刚才我老人家 正在梦中与李太白兄喝酒聊天,你在这嘀咕了半天,把我的太白兄闹跑了,你待怎 样赔我。” 黄天心里苦道:“看他刚才来的那一手,分明是会武之人,应付不好,可没好 果子吃。”想归想,还是连忙道:“老人家,真对不住,刚才因一些难解之事不由 多耽搁了一会,适才没注意到您,所以……” “嘿嘿,”老头打断道:“没注意?你小子敢唬我,你往那瞧了那么久,不是 看我那是看谁?莫非拐了哪家闺秀藏在那了吧!” 黄天往老头手指的方向瞧了过去,心里暗忖不过就看了几朵白云,却他被描得 那么黑,居然拐骗姑娘都冒了出来,在和他狡辩下去,不知会闹出什么来。看着他 板着张脸,霎时头大了三寸。 老头看着黄天那副可怜样,暗爽在心里,嘴里却冷哼道:“小子不说话就是默 认了。不行,遇上我小老头得先查个究竟。”话声刚落,身子就已扑向黄天。 黄天只感两耳生风,心里暗道:“麻烦来了。” 大理点仓山,十九座山峰连绵而起,最高峰海拔4000多米。 黄天拖着沉重的步子,呼吸急促,行走在雪山之间。而苍山的雪是素负盛名的 大理“风花雪月”四景之最,可黄天无暇欣赏这神奇般的景色,身上近千斤的铁椅, 已压得他两脚发软。 说来也可笑,老头抓走黄天后,便设法让黄天答应陪他遍游三山五岳,虽说也 称了黄天的心愿,可老头时常突发奇想,就拿这次来说吧,老头觉得冬天太过寒冷, 想晒晒太阳,刚巧路过大理,于是便在点苍山下小镇,定做一把铁椅,让黄天扛着 它到点苍山顶度假去了。黄天说不过老头,无法只得答应下来。 渐渐地,老头的身影出现在黄天的眼前。 “不错嘛,小子,居然坚持到这里。” 黄天气喘如牛,懒得搭理老头,放下铁椅,将身子深深地扎在雪里。 …… 周围冰天雪地,鸟兽尽绝,老头悠闲地躺在椅子上,瞧着黄天。而黄天呢?衣 裳单薄,汗水已在体外结了冰,可他却安然端坐在雪地里,仿佛与这里的天地融为 一体。 老头点头道:“不错,不错。气由脉导,境由心生。气境融合,化为天然,而 达似有似无,万象皆生之境。看来莫宁心法你已达七成之境。” 黄天不愿听老头的赞美之词,心里总气愤着老头,暗骂无数便后,狠狠发誓, 找到机会,便要施行开溜政策。 老头望着黄天,瞧了一阵,淡然道:“小子怎么,不服气?是不是想着要开溜 呀?” 黄天大惑不解道:“你怎么知道?” 老头头躺在椅子上,笑翻了身,半响才回过气来,嘿然道:“你小子一张苦瓜 脸,不是写明了吗?要想走,也很容易,只要你让我一月找不到你,你我之间互不 纠缠,如何?” 黄天疑惑道:“此话当真?” 老头邪笑道:“当真。” 黄天知老头有着一身无法想象的武功绝学,虽然现在跑不掉,但只要多向他偷 点绝学,勤奋练习,还怕躲不过他一月的追踪,想及此处心里定了下来,逃脱只是 时日问题。 大漠里沙尘漫天,骆驼蹲着无聊地玩着铃铛,风呼呼地吹打着客栈的招牌,黄 天独自一人品着小酒,虽然天气炎热得连狗也趴着喘气,但影响不了黄天的悠闲自 在。 “哈哈,小子真会享福,让我老人家找了半月,原来你偷偷跑到塞外纳凉来了。” 黄天一听,知道老头来了,脸顿时苦了起来,不爽道 :“老头,这是什么意 思,我陪你当了快两年的野人还不够,居然还追到这来。才享了两天清福,一看到 你什么情趣都没了。对不起,我可不奉陪了。”说完拨开窗户,人影一闪,飘向远 方。 老头一愣,没想到黄天那么精,一个照面。话说完就跑,不由想到这场官兵抓 强盗的游戏越来越有意思了,在看看他施展自己所传的秒影迷踪步,已达纯青之境, 满意地点了点头。老头打量了屋子一眼,发现黄天的包袱居然没带就开溜了,两眼 一转,面上露出诡异的笑容,随即坐下,顺手抄了桌上的酒壶,咕噜咕噜悠闲地喝 了起来。 大约黄昏,房门开了,走进一人。此人看见老头逍遥地喝着小酒,愣了一会随 后干笑道:“老头你真厉害,我才躲在塞外没几天就被你找到。啧啧,一招调虎离 山又被你识破。” 老头得意一笑到:“别以为你小子那鬼心眼就能糊弄我,我老人家吃的泥鳅比 你吃的鱼还多。嘿嘿!你包袱不带走,能溜到哪去?” 黄天拍拍脑袋,叹了口气,心里直打闷鼓总想不透老头缠着自己究竟为何?问 他,他却找着千奇百怪的理由应付了事。 黄天终忍不住问道:“老头自从我遇到你后,就没一日舒服过,你究竟缠着我 干什么?” 老头嘻笑道:“你小子不是要遍游天山名山吗?瞧你身子骨一阵风都能吹跑, 我老人家慈悲你,怕你小子没人照顾,就担下了这份苦差,怎么还不满意。” 黄天一听差点晕倒在地,这哪是什么照顾呀,这些日子来,游山倒是不错,可 老头没安好心,游的是鸟不生烟、毒虫满天爬的怪林,钻的是五指不见的黑山洞, 登的是直插云峰的悬崖峭壁,更可气的是老家伙要自己扛着五百多斤的大铁炉爬泰 山、烤红薯看日出,顶着千斤巨伞在瀑布底下陪他钓鱼。要不是老头教了什么内功 步法,还真没法办到。每次跑也跑不过,打就更不用说,哪次不是和熊猫作兄弟。 黄天是越想越气,一屁股坐在老头对面,脸色一沉道:“老头,我也被你缠得 烦死了,要不你就杀了我。你要抓我和你游山,那是不可能的了。你待怎样吧?” 老头观察黄天的神色,知道黄天受不惯束缚的日子,也没回话,只是默默地注 视着窗外的景物,似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过了半响,老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 :“我带去个地方,到了在说。” 天山纵横西北之地千万里,江河沿绵而去。两道人影闪烁其间,忽然一道人影 停落在一道石壁前,随手扣向壁下一块凸石。霎时一代石门升起,出现一密洞。 其后那人张大了眼睛,咋了咋舌道:“老头,这是什么地方呀!” 老头摆手并没说话,随手掏出火折子,点燃洞口的一根火把,钻了进去,来到 一座墓前。祭拜了一会,朝向黄天道:“这是昔日剑帝之墓,小子过来,拜祭一下。” 黄天纳闷不已,不过还是依言拜了三拜。 老头默然半响,才开口缓缓道 :“昔日有一魔殿在江湖兴风作恶,剑帝以一 身绝世神功,荡群妖,破剑魔,一人力挽狂澜,解江湖之危。那日他来到我隐居之 地,拖我帮他寻回一部集毕生心血所注的《沧海剑经》,那是他因当年与剑魔一战 身负重伤,不慎遗失的,谁知他重伤太深,说完已离人世而去了。”说到这里老头 已老泪满面。 说起魔殿本来是指弥勒教派,但由于其他教派教义几乎融进弥勒教教义,而且 弥勒教又是其领导教派,江湖之上渐渐把魔殿指待弥勒教极其一干联盟教派。所以 魔殿既也称呼弥勒教,也可称呼其联盟。 老头悲伤一会,叹道:“我入江湖已达十三次,一点头绪也没有,剑经不慎落 入歹人之手,贻害江湖甚大。那日经过汉阳林中之时,见你郁郁不得志,当从你眉 宇间看出你有股刚正之气,便用神目功观你,发现你根骨奇佳。我以年迈,不想让 这身惊世之学埋骨深山,才将你留下,暗地磨练你,传你莫宁心法和秒影迷踪步。” 黄天这才知道到老头死缠自己的真正原因,但听到老头说及磨练,便想到背铁 炉烤红薯,忍不住打断到:“老头,你是说磨练我。” 老头似乎看出黄天所想,冷哼道:“我让你进山磨练,是练你体魄。发挥其潜 力,以能将所练之功磨至顶峰,莫要小看了它。”说完从胸口掏出一本泛黄的小册 子,严肃道:“你既然不原随我入山磨练,这一部《天地剑经总决》是四百年前武 林一代奇圣所著,这便赠送与你,至于你有什么成就,那得看你的造化了。” 黄天知不能推辞,接过书,寻思着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老头将他抓来传其 武技,不单单是看重他天资那么简单,定是要他帮其做事,越想越觉得有理,忙问 道:“老头你是不是想让我去追查剑经下落?” 老头满意点头道:“恩,不错。我本想在继续追查剑经下落,哪知每次都无功 而返,一入江湖,烦恼自来,难堪往事一一在目,终不能尽心追查,我已心灰意懒, 希望你能尽心完成此事。我隐居之地离此不远,尽可找我。” 说完领着黄天出了剑帝之墓,扣下石门,交代道:“小子你现在的内功与轻功 身法已可登堂入室,而对搏击之道却相差甚远。你此去江湖先游历各大名家,用深 山所见和剑决记载法门,锤炼所学,吸取精华。武学一道汇积种种,切莫娇纵自己, 须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有所成就后,在追查剑经。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你必须 谨记,在艺成之前,不要轻易使用我所传之功,在情形严峻时自己斟酌,否者麻烦 上身,学艺受阻,终难学至大成。且尽量隐瞒自己身世,艺成后,若能装成一般高 手追查剑经之事或有所获。须知江湖险恶,留一分实力,则多一分保命的机会。莫 要锋芒太露,你本闲散惯了,到时麻烦来了,处理不好,不但丢掉小命,恐怕会祸 及周边之人。切记!切记!” 老头语重心长得交代了一大堆,黄天一一记下,准备还想说些什么,老头就已 提身飘向远方。黄天瞧着老头远去的身影,心里有点默然,相处快两年了,居然还 不知道老头的姓名,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黄天忽然想起这段时日的遭遇,心里直打 闷雷,仰望天空,不由叹了口气,准备施展轻功离去,但想到老头千叮咛万嘱咐的 话,不由暗自苦笑:“老头真是给我难题做,看来又得当几天野人了。” -------- 断桥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