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争先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中方学生就在校门口集合,给霜姐的信只好拜托四哥孙圆圆 代寄了。老大先找到我,说:“七弟,真是对不起,昨天赵悦执意说要你参加,俺 也知道你身体不好,但不便跟赵悦讲,所以……” 我笑着拍拍老大的胳臂:“没关系,大不了我走不动时你背我罗!”顺便扫了 一眼他的腰和腿,竟然还戴着练功家什!老大也发现我眼光有异,不好意思地笑道 :“俺想了想还是不取下的好,戴着也走得过那帮J 国小子!”呵呵,真不愧是老 大呢!一直戴着也好,反正对练气有好处。 远远地看见赵悦和几个学生会的人大包小包地拎了一大堆过来。走近了她对我 们说:“这是统一订做的远足背囊,水和干粮都已经放在里面了。”一人一个发给 我们,然后她自己背了一个,大大的背囊压着她娇小的身躯,看起来就象一头负重 的小毛驴,怪有趣的。 说话间,J 国学生也来了,看到他们的装备我们中方这边都怔住了――高级运 动衣裤和运动鞋,轻便实用的背囊,太阳镜,行军水壶――再看我们这边,旅游鞋 就算是高级的,比较普遍的是回力球鞋,还有一位哥们儿穿的居然是解放胶鞋。远 足还未开始,装备上我们已经输了一阵。 陪同J 国学生的翻译正好又是那位眼镜仁兄,趁没人注意我悄悄问了他的名字 :孙艺博。好名字! 人到齐后,赵悦开始宣布远足活动的路线,起始时间和一些基本规则。那些J 国学生大多也没理她,反正会有孙艺博告诉他们。只有几个看起来高高壮壮的J 国 男生色迷迷地盯着赵悦上上下下的看,还不停地嘀咕着“哟西哟西”,我们这边男 同学心里那个火大啊!赵悦当时脸就红了,好歹支撑到讲完必要的事项。我们这才 知道学校方面会派一辆车跟着我们,随时收容掉队的学生。 快出发的时候,我们这边一个男生突然扛出一面旗,火红的底色上也没什么 “中J 友好”之类的废话,直接写着“中国S 大”字样,令人看了很是振奋。这一 步骤显然事先就安排好了,J 国学生也没料到我们有这一招,愣了半天,商量了一 阵也没见有什么行动,估计时间紧迫他们也来不及做什么应对措施了。赵悦得意地 冲我一笑,我微笑回应――好,扳回一城了! 四月,春光明媚,明朗的天空中到处都飘飞着风筝。这是个漫步野外的好季节 呢!只是我们这些争强好胜的人是没法悠闲地欣赏二OO四年的春天美景了!赵悦所 说的远足路线并不复杂,离开S 大后,先循国道徒步四十公里,然后转入精心选定 的一片丘陵地带,学生会在给我们的地图上标识出了远足的目的地――一座最高的 丘陵――虽然未曾明言,但言下之意十分明白:先登顶者为胜!这一次的远足是对 体能和耐力的考验。 说是中J 联合远足活动,整支队伍却自动形成泾渭分明的两大阵营。一开始两 派人马并驾齐驱,队伍中还不时响起一阵说笑声。十公里后,我们这边队形开始散 乱――几个体力好的男同学走在前面,大部分人紧随其后,另外有三个人严重拖后 :赵悦的体能看来也不咋地,很快就走得娇喘吁吁。老大张飞看到二话不说把她的 背囊拿过去自己背上了――本来老大还想把我的背囊也捎上,但我摇摇头拒绝了。 其实即使老大再多背几个背囊,也完全可以冲到最前面――我相信他练气的效 果!只是他不放心我所以才有意拖在后面。而我(苦笑数声),现在已经位于整支 队伍的最后面。 身体真的经不起任何劳累了啊!我的双腿开始象灌了铅一般沉重,身上的疼痛 也明显地增强了。我扛着沉重的背囊,气喘如牛,尽可能地迈开步子,跟上不远处 的前方那面飘扬的红旗。 赵悦时不时地回过头来看看我。她皱着眉,眼中的疑惑越来越重,甚而有了一 丝恼怒――这个丫头,是开始误会我了吧?想想也是呢,能打得过老大张飞的人, 怎么可能才走上十公里就这么副德性呢?一般人会认为我是在故意装蒜吧!也许昨 晚不管她的哀求坚持不来就对了! 再看J 国学生,我终于开始相信J 国小孩会从小进行远足锻炼的说法――他们 虽然并没有领先,但队形严整,没有人太靠前,也没有人太拖后,所有人、无论男 女生都紧紧地跟着大队伍,而且尚未有人出现吃力的现象。我艳羡地看着对方所有 人的背影――若那些人是我们中方学生多好!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们的孩子 从小就被娇宠得软弱了啊!又进一步想起霜姐信里的话――真的,也许把中国功夫 发扬光大,令全民尚武,会是一条解决的路子呢! 三十公里。我们的队形更散了。旗帜在笔直的国道前方隐隐只看得到一抹鲜红, 几个体能特别好的男生已经远远地甩开了后队;大部分人还在辛辛苦苦地跟上那面 旗帜,但落后的人却开始慢慢多起来,有人在发出不堪劳顿的叹息声。我依然在最 后面“押阵”。而J 国学生的队形却令人焦躁地保持着完整严密,隐隐约约能听见 从那队伍中传出不屑的嗤笑声――他们不紧不慢地紧跟着我方的旗手,显然是打算 在最后时刻冲刺到前面去。 赵悦向我投来的目光越来越多地带着不满,终于她忍不住回身走到我旁边: “这种时候为什么还要掩藏你的实力?” 这、是质问呢!被误解使我的心隐隐地钝痛了一下,强笑道:“这已经是我的 全部实力了,我并没有骗你。” “你!”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看起来可以预计的失败阴霾已经令她失去耐性 了。 赵悦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却终于没有说出来。她凌厉的目光渐渐转 为失望和幽怨,最后她擦了擦额上的汗,抛开我,迈开大步奋力向前追赶而去。 老大似乎觉察了什么,放缓步子等我走到他身边。“七弟,你怎么样?还行吗?” 他紧张地问道。还能怎么样呢?周身性的疼痛越来越剧烈,身体也越来越沉重,竟 然有一丝要失去知觉的前兆。从怀中摸出“抑气丹”(幸好早有准备)吞了一丸下 去,我苦笑着对老大说:“放心,死不了,不过,要靠我来取胜却是千难万难了!” “这个赵悦!真是……”老大愤愤地说道。 我截住他的话头:“赵悦并不知道我的真实状况。她对我的判断都基于那次我 与你的比试。” 说话间,学校派出的车从后面缓缓开了上来。“同学,还行吗?不行就上车啊!” 孙艺博从窗口伸出头大声招呼道。 我和老大同时摇头。然后老大对我说:“不如你还是上车?” “如果只是普通的远足,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上车。”我一边喘气一边脚下不 停一边说,“可是今天不同,今天有他们!(用手一指J 国学生)无论如何也要走 下去,就算败,至少虽败犹荣!” 老大没再说什么,突然伸出手把我的背囊拿了过去背在自己肩上。一声不吭地 陪着我继续向前走。 四十公里。远远地看见大部分人离开国道,走上了一条土路。土路一直向远方 延伸,尽头处是绵绵的丘陵地带。看得到J 国学生队伍开始加速,并已经略超过我 们队伍最前方的旗手。我们的人也在加速!但似乎已经无法改变被反超的命运。一 阵隐隐约约的哭声传来,仔细看去,是我方队伍的一个女生,因为精疲力竭无法追 上J 国学生的队伍,竟然蹲在路边哭泣起来,然后她就被校车收容了。隔得远了, 看不清楚她是谁,也许是赵悦吧? “我说,”我突然停下对老大说道。“把你身上的背囊全部给我!” “这怎么行?”老大诧异地顿住脚步反对道。 “给我!”我的语气不容置疑。“然后你追上去!” 老大仍在犹豫:“那你怎么办?” 我笑:“我大不了慢慢磨蹭过来。”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 老大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好!”他说道。却只是把赵悦和我自己的背囊交给 了我,然后他背着自己的背囊,迈开大步向前疾奔。他的呼吸平稳绵长,即使全速 冲刺身形仍然稳稳的。我暗暗地点了点头:这段时间虽然我并没有怎么督促,但老 大真的下了苦功――直到现在,那些装满钢珠的腰带绑腿什么的还捆在他身上呢! 老大的速度并不见得很快,但他的步子又大又稳。倏忽间已经奔得远远的。 我轻轻地叹着气,把赵悦和自己的背囊负在身上。慢慢地向前挪动。当我走到 下国道的路口时,前面远足者的身影刚刚消失在丘陵脚下,而老大疾追的身影晃了 晃,也跟着不见了。 土路更难走,路面也变得硌脚。而且好像已经是下午时分,虽然只是四月份, 天气也开始热起来了。最后的这一段路对于此时的我来说,显得那么漫长,以至于 每迈出一步都仿佛用去了整个世纪。服过“抑气丹”,身上的疼痛没那么明显了, 但整个躯体却更加笨重,两个背囊更是像两座山一样每时每刻都有可能把我压垮。 得想法子坚持下去呢!呼、呼、呼,钟春林曾经说过剧烈运动会进一步缩短我 的寿命,如果此刻每迈一步会减去我一天的寿命,那是不是等我到达目的地就可以 让人给我盖国旗了?哈哈、哈哈、呼呼…… 不能再看前方的路,那会让我丧失走下去的勇气。我低头看脚下,却看见一只 蚂蚁悠然从我身后追上来,超过去――不是吧?这样也太夸张了! 呼呼呼,胸腔尽力地扩张又收缩,维持着我那可怜的呼吸。一步、再一步、好、 又一步……赵悦啊赵悦,你真把我害苦了……脚下更加不平了……好,大路不平众 人踩……我这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呢……不管了!只要还在向前走就好,想什么 就顺其自然吧……小心前面有道坎……这路怎么一直在向上……也好,好好学习, 天天向上……什么跟什么……小仪、小仪、为什么每次感觉自己脆弱的时候我就会 想起你……霜姐你一定要找到小仪…… “啊!!!!!!”“噢!!”一阵狂吼和欢呼声将我从半昏迷的状态中拉回 现实。一看周围,自己竟然不知何时已经登上了一座丘陵的顶端!再向远处望,邻 近那座最高的山坡顶上,一面红旗正来回舞动。往下看,舞红旗的人的面孔依稀可 辩,不是老大是谁?!他一边狂舞旗帜一边中气十足地肆意狂吼,那回荡于山与山 之间的声音中分明有得胜的喜悦和骄傲。再往下看,J 国学生还在半山腰,低着头, 努力向山顶手脚并用地爬去,不过他们已经没有一路上的那种气势了。再往下,是 我们S 大的学生,站在山脚,不停地跳着叫着,庆贺自己取得远足竞赛的胜利。 为什么我们不到达目的地再庆祝呢?看那些J 国学生,明明已经败了,可他们 一个不落地都在向山顶作最后的冲刺。有始应有终啊! 这场比赛,我们胜了,可也败了! 如果没有老大这个变数…… 可是毕竟是胜了,不是吗?我禁不住微笑起来。不要在这欢喜的时刻净想些灭 兴致的念头吧!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走到目的地!让我这个迟到者为远足划一个句 号吧! 我蹒跚着挪动脚步,但双腿却不听话地一软。接着我整个身子倒下,沿着一道 并不很陡的斜坡骨碌碌地向下滚去。我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想不到句号这样画法… … ------- 西子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