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蓝金(3) 我不认为。 师父是太伤心。 终于,师父停了下来,一动不动。 “要不要逃?”阿义缩在棉被里,紧张地用唇语询问我。 师父强作平静地说:“我还没教你剑法吧,渊仔?” 我点点头,于是师父随手拆掉我的木椅,拿着一根椅子脚说道:“剑法若在招 式巧妙,乃是二流剑法,剑法若无法,则在于剑劲无匹,天下无敌!” 说着,师父拿着椅子脚,“一剑”远远劈向床边的水泥墙!杀气惊人! 我跟阿义看着墙上多出一道斜斜的裂痕,而师父正拿着椅子脚,远远站在房间 的另一头。 我知道。 我知道床边这面墙已经死了。 只需要用指尖用力一触,这面墙随时会被拦腰斩断。 一个房间若是失去两个墙壁,应该不能称作房间。 应该称作“穴”。 阿义傻傻地看着墙上的剑痕,说:“是剑气弄的吗?” 我张大着嘴,看着一脸歉然的师父。 “对不起,我心里不舒坦。”师父歉疚地说,放下椅子脚。 我呆呆地说:“没关系,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师父叹道:“想听我继续说下去?” 阿义不敢作声,我则坚定地说:“想!”我赶紧跑到楼下,从冰箱拿出芬达橘 子汽水跟黑松沙士,再回到已经成为“穴”的房里。 我倒了一杯汽水给师父,阿义则脸色苍白地拿起黑松沙士就灌。 “当年……”师父沉重地道出悲哀的往事,说道:“来到黄家村的,不只是两 位师叔,还有两位师叔的徒弟,张三师叔的弟子——单人书,以及王二师叔的弟子 ……” 师父的眼神中闪过我从未见过的怨恨,霎时,我全身坠入深深的仇恨情绪里。 那是一种比杀气更加深沉的力量。 师父痛苦地念出王二师叔弟子的名字,马克杯中的汽水顿时滚烫沸腾。 “蓝金。” 蓝金,一个师父憎恨了三百年的名字。 一个在多年以后,我亟欲追杀的名字。 “蓝金?他是坏人吗?”我问,看着师父发颤的手。 “他不是人。”师父冷冷地说。 到了我十七岁那年,我已习武五年了,亏得师父天天磨着我练功,当时我身上 的武功已经有个样子了,师父见到我这般苦学很是高兴,常常一手拉着我,一手拉 着花猫儿,坐在大树下讲故事给我们听,告诉我许多行走江湖的趣事,许多武林掌 故就是这样听来的。 王师叔跟张师叔也在村子里定居下来,张师叔甚至娶了村子里的大姑娘,还生 了个胖娃娃。张师叔的弟子单人书,从小跟着张师叔学功夫,我十七岁的时候,他 二十一岁,却已尽得张师叔的真传,而王师叔的徒弟——蓝金,此时才十五岁,也 是自小跟着王师叔的,平时几乎不言不语,令人惊奇的是,他的武功进展十分吓人, 才十五岁便凌驾我跟人书,天才横溢,有时王师叔也摸不着蓝金到底有多少斤两, 蓝金的潜力就像没有回音的无底洞,完全令人无法捉摸。 有天,王师叔从邻省回来,带来我们三个小伙子第一项任务:警告、解散广南 虎渡口一带的马贼武团! 我听了很是紧张,毕竟我没有实际与人武斗的经验,但师父直说我功夫有成, 是该拿起习武之人气魄、出去闯闯的时候了。 于是,隔天一早我就跟人书、蓝金收拾简单的行囊,告别爹娘,往广南一带出 发。 当时,花猫儿,我那心爱的姑娘,就站在村子外的林口里送我,唱着李家村定 情用的情人歌。唉,花猫儿是很羞的姑娘,她红着脸,唱着歌儿,无非就是告诉我, 等我回来,她就是我的人啦!我看着花猫儿的身影渐渐模糊,但她的歌声却一直在 我耳边陪着,当时我骑在马背上,手里握紧师父送我的宝剑,一心一意跟两个师兄 弟铲除恶霸,早日回乡跟花猫儿团聚。 到了广南虎渡口,我们师兄弟三人在破庙里商议着如何照师父、师叔所说的, 避免干戈就解散为恶欺善的马贼武团,我跟人书都感到十分棘手,因为对方拥有上 百练家子,马贼的首领“任我行”更是精练降龙十八掌的高手,跟这种人讲道理自 然是自讨没趣,若要正面动武,更是以卵击石,况且地方官已经被马贼收买,一旦 一击未成,在广南简直无处可躲。 师父示下的第一道江湖考题便是如此凶险,显然对我们三人期待甚高,是以情 势困厄,我与人书师兄却越谈情绪越高昂。 但蓝金整夜只是冷冷地听我俩讲话,直到我跟人书在庙里睡着时,蓝金都没说 些什么。等到隔天鸡鸣,我跟人书醒来时,竟发觉蓝金已经不见了。 我跟人书等了一炷香的时间,都不见蓝金回来,人书认为蓝金或许先到马贼寨 子外打探,于是我跟人书留下连络暗记后,便抄起家伙,急急忙忙赶到贼寨附近, 以免蓝金遭到危险。 不料,我跟人书在贼寨子外看见许多马贼的尸首,全都是一剑毙命,剑伤手法 依稀是凌霄破云剑的招式所致,原来蓝金居然趁着我跟人书睡觉时,独自挑了整个 寨子! 此时,我跟人书听见不远处有许多讨饶的呻吟声,于是提气朝声音的方向奔去, 不久便在池塘边看见满身是血的蓝金。 ---------- 经典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