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交错矛盾的现实(3) 师父看着妇人的眼泪,愣了一下,随即像泄了气的皮球,哀怨地缩在椅子上。 此刻,两段故事在我脑中毫不留情地撞击着。 一段,是师父的玄异故事,简直没有相信的空间。 但师父就是师父,师父身上的武功也丝毫不假,甚至,蓝金也真来找过师父! 另一段,是眼前妇人哭哭啼啼诉说的故事,还有照片为证。 照片半点不假,里面的的确确是幸福的全家三人合照,很多是师父应该还埋在 土里时所拍的。 这两段故事不像齿轮般彼此咬合着,而是像两辆笨重又超速的砂石车,歪七扭 八地撞在一块。 我忍不住问:“师父,不,老先生是什么时候从安养院逃走的?” 师父闭上眼睛,我从他身上窜出的气流知道,他对我的问题感到相当不满。 妇人想了想,手指慢慢地一只只张开、压下,说:“九年了吧,快十年了。” 今年是一九八八年,剪掉九年,正是一九七九年,距离师父破土而出更已有五 年时间! 太怪异了,我跟妇人借了枝笔,在纸上画了几个时间点,想了想,突然说: “师父!我忘了你说你出土几年后,才从中国大陆渡海来台湾?” 师父闭上眼睛懒得理我,只是用手指比了个“五”。 一九七四加上五,也正好是一九七九年! 将两个版本稍稍融会贯通一下:师父从安养院逃出来,大喊自己是古代大侠的 时间,正好是师父从中国大陆渡海来台的同一年,在这之前,两个版本南辕北辙、 搭不上线(一个人在台湾、一个人在中国大陆),但在那一九七九年之后,两条线 才完好地贴着。 “师父,你既然以前五年都待在中国大陆,为什么会知道员林这个……这个窝 啊?”阿义问。 真是个大哉问! 面对这样的大哉问,师父没说话,只是“哼”一声带过。 彷佛这个问题轻如鸿毛。 我受不了师父龟缩的态度,又问:“师父,阿义问你为什么知道这个地方?” 师父冷冷地说:“这地方是我来台湾住的第一个地方,这女人说的东西乱七八 糟,鬼扯!瞎说!谬论!无一可信!” 师父像个歇斯底里的小孩子。 妇人又叹了口气。 自从我们进门,她已经叹了非常多次气了。 遇到这样的情况,谁都会不断叹气。 妇人站了起来,走向书柜,搬了一大本陈旧的书册下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尘, 拿给师父。师父看了一眼,没好气问道:“看什么?走开!” 妇人只好打开书签插着的那页,说:“爸,这是你们户政事务人员的员工连络 册,你瞧,这是你。” 师父瞪着连络册,说:“根本不像我!” 妇人只好将册子拿给我跟阿义,我跟阿义一看,乖乖,什么不像?简直像透了! 不过奇怪的又来了! 年轻版的师父大头照下,名字不是师父自称的“黄骏”,而是“关砚河”。 姓黄跟姓关,差别很大。 其中必定有个是假的?!还是两个都是真的?! 这真是匪夷所思。幸好,名字的问题跟之前的问题比起来,只能算是个小疑问。 不过一连串的疑问加在一块,就像是杯胡乱调的杂种酒一样,难以下咽。 这时,门铃响了。 妇人请我们坐一下,便去玄关开门,只见一个红光满面的老人冲了进来,开心 地大声嚷嚷:“老关!你可回来啦!我听街坊说的,就一个劲来看你!” 师父忍不住睁开眼,淡淡地说:“你是老几?我不认识。” 老人哈哈一笑,说:“老关!你真忘啦?难怪这两年跑得不见人影!” 妇人跟我们解释道:“这个先生是我爸的老同乡,当初一起跟国民政府过来的, 也一起在户政事务所做事,后来我爸搬来跟我们住的期间,他也搬了过来,是我爸 拜把的好兄弟。” 师父听到这里,又动了肝火,说:“他奶奶的!” 老人拉着缩在椅子上的师父,热切地说:“老关!等会儿教小梅腾个饭,咱俩 喝壶好酒!” 师父瞪着老人,老人依旧笑着说:“当初你进安养院那鬼地方,我可是够义气 地陪你进去住了几个月,就怕你在里头无聊没伴,哇!没想到你装疯作傻逃出安养 院,这些年却在外头好生逍遥!” 我又想起一个疑点,于是紧张地问道:“师父,你记得安养院吗?” 师父大声说道:“怎不记得?!我在海底走太久了,走得迷迷蒙蒙的,后来累 了就让海潮带着我,一边休息,一边辛苦地闭气,后来我给冲上岸后,简直昏死过 去,我一觉醒来后,就躺在见鬼的什么安养院里头!” 师父越说越激动,吼道:“见鬼的安养院!里面的人都说我疯了!操你娘!要 不是老子禁杀无辜,个个尸横就地!” 号称师父挚友的老人,连忙安慰师父说:“没的、没的,老关你歇息一下就没 事了!” 师父嘶吼道:“什么老关!老子是黄家村长大的!姓黄!”说着,师父伸手虚 点老人的“叮咚穴”跟“不讲话穴”,老人被封住气血,就这样不能动弹,有口不 能言。 我心头的疑惑堆栈堆栈,心烦意乱,阿义则低着头苦着脸。 ---------- 经典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