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百步追魂 笑道人以一股阴寒内力,穿入过孤霞躯体中,他不禁打了一个颤。 他忽然觉得浑身舒泰,腰眼的穴道的禁制似乎已经解除。 “贫道已经解开你的穴道,小兄弟随后可以自行离去。书信我则取走了,望小 兄弟莫怪。”笑道人瞬间从他怀中,取过狄邦交给他的那封信,其手法神乎其技, 过孤霞不禁看呆了。 他不等过孤霞出声回应,迳自打开信封抽出信纸,低头读道:“没错,这正是 江松那水龙寨的地形与防守分配图。小子,多谢你的出力。不过,我那狄邦兄弟现 在人呢?” 过孤霞楞了一下,当即回道:“这是狄大叔临死前交给我的。” “什么!”笑道人招牌笑容瞬间冰消瓦解,代之是一脸悲愤。 “谁有本事可以杀掉狄邦?”他问道。 过孤霞不敢隐瞒,原原本本地说出狄邦遗言。 笑道人听完,“哇”的一声大喊冲天而上,似是发泄心中的痛苦。这也惊得丧 门神、江柏双方不得暂时停手。 丧门神转头怪道:“我正打得高兴,笑脸你又在发什么神经啊!” “‘黑鹰’狄邦给江家兄弟送去见阎王了,你说这气不气人,该不该发点神经?” 笑道人一脸正经地反问丧门神。 丧门神见到一向嘻皮笑脸的笑道人突然严肃起来,心知不妙,说:“你别开自 家兄弟这种玩笑,小心狄铁塔不放过你!” 笑道人揪住过孤霞衣领,指著他的鼻子道:“不信,你问这小子!” 丧门神身形一闪,在过孤霞身旁站住,也揪起他的另一边衣领,恶狠狠地问道 :“小子,你说是不是真的?” 过孤霞给两人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怕了,勉强地回著:“他把信交给我后,就 …就不动了,我想应该是死…死了吧!” 丧门神二话不说,就给了过孤霞一耳光,怒道:“什么应该不应该,到底狄邦 是死是活?” 过孤霞第一次领教这些江湖人物奇里奇怪的脾气,不禁十分委屈。过天晴纵然 律子甚严,也不会如此无缘无故地打人。 他摸著红肿的脸颊,强忍住眼泪,来个相应不理。 丧门神更怒,大声问道:“狄邦到底如何?你再不实话实说,别怪老子下手不 留情!” 于是,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对丧门神吼著:“人早就死了,你就算是打死我 也没用,有种为什么不会找杀他的人报仇?” 话一说完,他暗暗后悔地看著两人反应,不知二人会将他如何? 没想到丧门神被他顶撞,竟然不以为忤,反而点头道:“有理!” 笑道人也道:“今天就算粉身碎骨,也不能让这江柏生离此地。” 说罢,抽出背后长剑,朝江柏等人一指,冷道:“好个江家兄弟,有本事料理 掉我笑道人的一个好兄弟。贫道今天若不留下你这条狗命,怎么告慰我那兄弟在天 之灵!” 江柏冷笑道:“先别把大话放在前头,有本事取我性命再说吧!” 他击掌数声,左右树林奔出数十伏兵,将他们团团围住。 “原来是援手到了,难怪气焰变得这么嚣张!以为人多就能吓住我们兄弟,真 是好天真!”丧门神不屑地瞄了一眼,嗤之以鼻地道。 一个黑衣蒙面客排众而出,对两人道:“笑道人、丧门神,本座敬两位也是成 名多年的人物,今日若是弃暗投明,归顺我们的话,本座绝对会厚待两位。否则狄 邦的下场,就是两位的前车之鉴!” 丧门神闻言晒道:“归顺水贼叫‘弃暗投明’,阁下在开玩笑吧?” 笑道人也厉声道:“你们水龙寨杀了我们‘湖帮’的一个堂主,已经与全帮成 千上万弟兄结下梁子,死期早已不远,阁下还要我们陪各位一起送死,这不会太可 笑了吧?” “既然两位执迷不悟,就让本座来领教两位的高招吧。” “找死!”一声,只见笑道人、丧门神同时出手,攻向蒙面客。 笑道人挽起剑花,剑势专走偏锋,遥遥攻向敌之不备之处;而丧门神的哭丧棒 却是大开大阖,直逼中宫,想要以命搏命。 而黑衣蒙面客仍是垂手不动,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 两人行走江湖数十载,从未遇见这种情景,不禁心中暗惊。加速催运内力,全 心全意,希望在最短时间,务致敌之死命。 “来了!”蒙面客一声招呼,右掌画出一个圆圈,化去笑道人凌厉诡奇的剑招 ;左掌则由圆圈中心穿出,攻向丧门神。 两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浮出波涛万丈、即将灭顶的感觉。 登时,笑道人感受到一阵气势极强的掌风,将他硬生生地带开。丧门神则被一 股阴力使劲往圆圈中心拉去。 两人心中暗暗叫苦,光看这等掌力,就已可知蒙面客的级数比起他们只高不低。 而且加上高明的眼力,看出笑道人的剑势只是虚招。甫一出手就攻向丧门神,破掉 了两人联手合攻的态势。 笑道人化虚为实,踏步挺剑攻向蒙面客之左,希望重组合攻之势。 丧门神则冷哼一声,用尽十成功力,朝蒙面客胸腹按出一掌。 蒙面客喝道:“来得好!”左掌接下丧门神那一掌,右手剑指闪电般刺出,对 上笑道人的剑招。 两人受到似波浪般劲气的冲击,“哇”的两声,各自吐血向后摔去。 蒙面客却一点也没事的样子。 笑道人受伤较轻,拄著长剑爬起来,抹去口角的瘀血,恨道:“阁下好俊的功 夫,难怪敢大言不惭,贫道倒是看走眼了!” 丧门神体内气血翻腾,正欲爬起,“呼噜”又喷出一大口鲜血。 过孤霞连忙过去,扶起丧门神,问道:“你…没事吧?” 笑道人一面提防蒙面客攻击,一面关心丧门神的伤势,骂道:“没长眼的小子, 他吐血吐成这样,还会没有事吗?” 丧门神睁眼看著并不急于抢攻的蒙面客,心中一寒,对笑道人说:“笑脸,麻 烦你告诉三爷,我这个仇,恐怕要他老人家费心了!” 笑道人全身一震,以不肯相信的眼光看著他。 适才一战,丧门神承受了蒙面客七分的劲力,知道自己已经受了重伤,恐怕难 以脱身而去,故有此番言语。要笑道人趁自己缠住蒙面客之际,全力逃走。 “本座早已在附近布下天罗地网,两位还想活著离开吗?”蒙面客蓄势待发地 说,更透露出有能力击杀二人的信心。 两人更加气馁。 笑道人勉强一笑道:“厉害!贫道佩服不已。只是未知阁下万儿,恐怕会死不 瞑目,不知可否赐告?” 蒙面人笑道:“本座名姓,待二位至阴曹地府,自有阎王相告。” 笑道人脸色一沉,冷道:“欲取我二人性命,你也须付出代价!” 蒙面客身后的江柏这时突然开口:“死到临头,竟还嘴硬!” 丧门神喝道:“江柏,你可有胆量与我丧门神一决死战?” 江柏闻言,向前跨出两步,向蒙面客请命道:“主公,这两个杂碎就交由属下 来解决吧。” 笑道人与丧门神对望一眼,原来这蒙面客,竟是江家兄弟的头头。 蒙面客冷笑:“杀鸡焉用牛刀,就让一班兄弟把他们剁成肉泥,送去给那‘百 步追魂’丁存义尝尝,顺便杀杀他的锐气。” 江柏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拱手道:“属下遵命!来人,把他们剁成肉酱!” 手一扬,一班手下发出啸声,向笑、丧两人冲杀而来。 这批人均是江柏手下悍匪,其手段的残忍可想而知。见到两人已在蒙面客手底 下受了重伤,更是信心倍增,人人奋勇争先,想要取两人性命,以得奖赏。 蒙面客所带来的黑衣伏兵,则是在外观望,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前后退路均被封死,加上两人都已带伤,还有蒙面高手在旁掠阵,面对如此情 况,老练如笑、丧二人,也不禁冷汗直流、徒呼无奈。 笑道人暗暗地将水龙寨的地图,往过孤霞的怀里塞,说道:“小兄弟,看来只 有再麻烦你将这地图,送去我家丁存义舵主那儿。” 过孤霞脸色大变道:“道长你都走不了,小子那有机会能脱逃?” 丧门神苦笑道:“机会是人创造的,只要肯赔上我们这两条老命,定有办法让 小兄弟有机会走。” “小兄弟,若见我俩打出缺口,须尽快离开,不可犹豫,不要让我们白死,知 道吗?” 说罢,丧门神举起兵器,发狂地冲向敌阵中,嘴里喊著:“笑脸快走,这里让 我来应付,快将书信交由三爷!” 笑道人则是向后而去,叫道:“死鬼,我会替你报仇的!” 蒙面客闻言一惊,连忙唤道:“把笑道人拦下来,取回地图!” 笑道人心中大喜,知道蒙面客已中计,加速脚步,把一群黑衣人向右方带开, 包围的圈子登时露出个缺口。 过孤霞则趁机向另一方遁去,并未引起太大注意。 他依照丧门神所言,奋力向前,并未回过一次头。不过半柱香的光景,已奔出 树林。 他正在暗自庆幸,突然眼前火光四射,上百的火把与劲装战士出现眼前。前面 一排战士弯弓撘箭,正瞄准著自己。 他心底不禁叫了声“我的娘”,想不到敌人在此也有伏兵! 只好回头,找其他的路逃走。 一声“来人停步,否则乱箭穿心!”传来,过孤霞凛然停步。 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心头。 李维垣气冲冲地奔出了湖远镖局,才发现自己的不智。 身上一点备用衣物也没有,怎么算是离家出走?尤其是身边银两也欠奉,他算 算数目,只够他吃个几顿而已。 这下话说得太满,恐怕想回去,大哥李维扬也不会让他进门! 他不禁苦恼起来,就再此时,突然灵机一动。 不如去找周家二少爷周璜帮忙,他是汉水一带“广江盛”的少东,亦是自己从 小的玩伴,平时常常一同去妓院寻花问柳,对朋友也有义气,定会有所帮助。 他知道周璜经常在“迎宾客栈”喝茶,李维垣决定去碰碰运气。 主意打定,他穿过几条街,走进“迎宾客栈”。店里的小二认得他是“湖远镖 局”的二少爷,连忙打躬作揖,唯恐招呼不周。 他挑了二楼的一张靠窗的桌子,大摇大摆地坐下来。 “李二爷今天想吃些什么、喝些什么?”店小二问著。 “随便来些好酒好菜,二爷我今天心情不大顺,没事就一旁凉快去。”他对店 小二道。 店小二非常知趣,连忙说:“那么小人就不打扰二爷清静,酒菜马上就到了, 请二爷稍候。”说完,便赶快走掉了。 在武昌城里,谁人不知李维垣的恶霸与嚣张。 “对了,周家二少爷来了吗?”他叫住店小二,问道。 “周二少还没到,平常他都要午后才会来客栈。”小二恭敬地说。 李维垣暗骂怎么会这么不巧,嘴里说著:“好了,没事了。” 算算时间,这时才接近午时时分,尚有一段时间等待。 他喝了口酒,吃了几口小菜,凭栏远眺街中的来往人群,看看有没有什么年轻 貌美的姑娘家走过。 这是他们这批恶少最爱做的事之一。 要是遇上了寻常人家的姑娘,他们总是忍不住下楼去,将人轻薄调笑一番,有 时还会动手摸上几把。 不过,今天李维垣缺了这种心情,因为他得盘算著往后如何走。 今天这么与李维扬撕破了脸,若是不做些什么事,就摸著鼻子回家的话,准会 被李维扬与镖师们传为笑柄。 不过,话说回来,要做什么,才可以让自己有下台阶呢? 他想起李维扬的一席话:“…你要是有真有这个志气想出头扬名,为什么还要 仗你老哥的面子,四处欺负弱小?凭你这点三脚猫功夫,一出江湖就被人给宰了, 还有脸来数落我?” 心中的怒火愈烧愈旺,李维垣不禁恨道:“总有一天,我李维垣一定会成为举 世无双的高手,到时候天下人都得看我脸色…” 手上一双筷子断成两截。 对了!李维垣灵光一闪,终于得出结论。 “如果我能学成一番绝艺,哪怕别人会看轻我,说不定有一天也能向沈去尘那 厮一般,成为呼风唤雨的大人物…” 李维垣竟然开始做起白日梦来。 他幻想著自己成为万人之上,所有的人对他无不卑躬屈膝、刻意奉承,手上有 花不完的银子,怀里有数不尽的佳丽… 人生于此,夫复何求? 回到正题来,那江湖中,有什么绝技是可以一举扬名的呢? 李维垣正在搜索枯肠之际,一个穿金戴银的公子哥而出现在眼前。 “维垣,听人说你正在找我?”那人找了张椅子,一屁股坐下来。 李维垣抬头一看,这不正是自己要找的人周璜吗? 二话不说,当下把前因后果向周璜说一遍。 周璜听完,笑著说:“原来是这般小事,我还以为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呢。 没问题,你就先住到城西我周家的别院去,我会为你安排一切,一等你大哥气 消,你不又可以回来过逍遥日子了!“ 李维垣断然道:“我不会就这样回去的!我要做出点事情来!” 这下轮到周璜傻住了,他好奇地问道:“你想如何?” “学个绝世武功,扬名天下,叫他们不敢看轻!”李维垣道。 周璜翘起大拇指说声:“有志气!” 接著他又问:“那你准备去那里学绝世武功呢?” 这一问把李维垣问倒了,他摇著头说:“尚未决定。” 周璜哑然失笑道:“这不叫做‘画饼充饥’吗?” “所以才要你这个好朋友出出意见、想想办法啊!” 周璜沉吟道:“天下武学门派众多,每派都有一些绝技,像是你们李家的‘恶 来戟法’,相传源自三国曹魏大将典韦,不也是绝技吗?何况就不以兵器来分的话, 也有皇朝、正宗、奇门、剑仙之分…” 李维垣打断他的话问道:“什么皇朝正宗、奇门剑仙的?” 周璜一笑道:“这也是听我叔公说的。他老人家说过,天下武功虽然纷杂,不 过可被说成绝学的,可分成‘皇朝’、‘正宗’、‘奇门’、‘剑仙’四流。” 李维垣一听兴趣来了,不住地催促周璜说下去。 周璜喝了口茶,继续道:“其实我也所知不多,只晓得‘皇朝’就是指太祖皇 帝留下来的武功,听说只有大内锦衣卫,与京营高手才能学。共有九套武功,其中 以‘天阶无劫指’与‘冥海弄潮掌’比较为人所知。” “而‘正宗’就是少林、武当、华山、青城、峨嵋、武夷、黄山、南海与点苍 ‘中原九大门派’的武学,这我就不多提了!” “‘奇门’的功法著重‘玄奇幻妙’之分,这百年来可以被提到的代表人物就 是‘太平宗主’人间道。据说他的‘阎罗鬼爪’已经到了‘夺天地造化’的地步…” “至于‘剑仙’这一流,维垣你就应该比我清楚了。”他接著说。 “莫非是指‘诛神傲神锋,绝离断江流,振翼长空行,冷别烟云路’这四大剑 术?”李维垣闻言一震道。 “正是,果然一点就通。”周璜拍手道。 “可是这一甲子来,除了沈去尘的‘断江流’,也没人见过什么‘傲神锋’、 ‘长空行’之类的神剑,更别说剑术了。” “胡说!我就知道,有一个人曾经见过‘傲神锋’使出来的‘诛神诀’!”周 璜说。 李维垣大喜,连忙追问道:“是谁?” “就是我叔公‘盖仙’周无疾!” -------- 西陆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