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绝处逢生 阿琴轻轻地用一块纱巾裹住张剑欢背上的伤口,低声道:“张公子,你疼不疼?” 张剑欢道:“还好!” 阿琴低声道:“累得你受了伤,真是对不住!” 张剑欢道:“不,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带累你们受了惊吓,应该我说对不住才 是。” 蕉儿道:“张公子,你是为了我们才受的伤,再这么说,我们心里就更难过了 ……” 张剑欢微笑道:“好,你们不说,我也不说。” 阿琴轻轻包扎好张剑欢的伤口,放下衣衫,问道:“张公子,方才到底是怎么 回事,我都吓糊涂了,到现在还没弄清楚。” 张剑欢慢慢的靠在洞壁上,说道:“其实也没什么,皇甫兄弟躲在岔洞口,等 我们走近时,忽施偷袭,潘阳四杰一直暗中跟着皇甫兄弟,见状立刻朝这边发了一 把暗器,我闪避时也发了两枚暗器,都打在皇甫兄弟肩上,潘阳四杰的暗器却尽数 打在他们身上要害处……” 蕉儿道:“张公子,看不出潘阳四杰的心肠倒也还没那么坏,我原先还以为是 他们要害你呢?” 阿琴道:“哼,他们才不是想帮张公子,刚才在洞里那么窄,又那么黑,他们 用‘满天花雨’手法发出这么一大把暗器,若不是张公子闪避及时,岂不连我们也 一起打死了?我看他们也没存着好心,只是忌惮张公子的武功,不敢明着下手。” 张剑欢点头道:“不错。潘阳四杰可要比皇甫兄弟聪明得多了,方才若是把我 们打死了,他们就可以出去,独获财宝。若是打不中,他们还可以说是看到皇甫兄 弟偷袭我们,匆忙间出手相救,不论是否打中,于他们均是无碍……” 蕉儿瞪大了眼睛,道:“原来……原来他们竟是如此险恶……” 张剑欢道:“但皇甫鸣也不是笨人,立时识出了潘阳四杰的鬼胎,所以潘阳四 杰才急着杀他灭口。” 蕉儿不解道:“那……那他们后来怎么又听张公子的吩咐?” 张剑欢微笑道:“皇甫鸣临死前说出那句话后,潘阳四杰知道我心中必定生疑, 我担心他们情急之下,狗急跳墙。我虽然受了些伤,却还不惧,但你们两个弱女子 在旁,我却不能不顾虑,所以我才故意说那番话,令潘阳四杰相信我并无杀他们之 意。他们自然也听了出来,所以才装作谨遵我的吩咐。其实我们现在都被困在洞内, 生死未卜,我又怎会叫他们以后每年送银子给别人?” 蕉儿长长吐了口气,道:“原来如此,我先前可真是糊涂……” 阿琴笑道:“傻丫头,现在明白了罢?” 蕉儿想了想,道:“张公子,你说我们被困在这里,还能不能出去?” 张剑欢道:“现在我也还没想出法子,唯一的洞口已经给堵死了,咱们也搬不 开,只有指望别人从外边来救我们。” 蕉儿道:“张公子,那个恶人要问你的那件事,真的很重要么?” 阿琴嗔道:“蕉儿,别乱问。那件事若不重要,张公子自然早就说出来了,那 人也不会费那么大力气把咱们困在这里了。” 张剑欢微笑道:“这件事其实也不是很重要,但我若是对他说了,谁又能保证 他会放我们出去?他若不守信,我们岂不是仍要被困死在这里?所以只要还有一丝 希望,我就决不会向他屈服。” 蕉儿已嘟起了嘴,过了一会,又问道:“张公子,你说外面的人能不能找到这 里?” 张剑欢沉吟道:“这很难说,咱们是被那封信引到这里来的,还找了很久才找 到这山洞,现下他已经把洞口封住,盖上了茅草,外面的人恐怕很难发现这里有个 山洞。” 蕉儿道:“这么说,咱们岂不是要被困死在这山洞里?” 阿琴嗔道:“蕉儿,别乱说话!” 张剑欢微笑道:“天无绝人之路,只要咱们努力去想,总会有法子的!” 蕉儿伏在阿琴怀里,想了想,又道:“张公子,你说咱们若大声叫喊,洞外面 的人能听得到么?” 张剑欢笑道:“傻孩子,山壁这么厚,外面的人怎么能听得到……” 猛然间一震,喃喃道:“不对!不对……” 阿琴奇道:“张公子,什么不对?” 张剑欢缓缓道:“咱们在洞里说话,外面自然听不见,但今天那恶人怎么又能 听得见咱们的说话?” 阿琴怔了怔,也皱眉道:“是啊,他是怎么听见的呢?” 蕉儿道:“也许他内力深厚,才听见了……” 张剑欢摇头道:“不对。就算他内力真有这么深厚,也不能听得这么清楚,况 且他内力若能练到如此深厚的地步,也不必忌惮我,不用费这么大力气来对付我了。” 蕉儿道:“那……那他又是怎么听见的?” 张剑欢喃喃道:“在洞外应当听不到咱们的说话,但他今日却听到了,莫非… …莫非他竟是在洞内?” 阿琴的眼中发出了光,道:“他若是在洞内,咱们就能出去了!” 张剑欢道:“他自然不会把自己也困死在洞中,自然留有脱身的退路!但就凭 此,还不能认定他是在洞内……” 三人互望了一眼,都是默默无语,忽然间,阿琴叫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 来了……” 她一把抓住张剑欢的手,兴奋的道:“你还记得么,今天那恶人曾说过一句话, 他说:”各位,你们和这件事毫无牵连,只要张剑欢死了,我就放你们出去……“ 张剑欢的眼中也发出了光,道:“对!他若在洞外,就应当说‘放你们出来’, 而不会说‘放你们出去’。他今日既这么说,说明他乃是在洞内!” 阿琴随即道:“可是……可是今日他说话时,洞中没有一人的嘴唇动过……” 张剑欢缓缓道:“说话,有时并不需要动嘴唇的!” 蕉儿瞪大了眼睛,道:“说话不动嘴唇,那……那怎么成啊!” 张剑欢缓缓道:“咱们平常人自然做不到,但从前江湖中有一种很怪异的内功 却能做得到。咱们说话是由咽喉发声,从嘴里说出来,但练了这种内功的人却能把 声音下运,从肚子里发出来,因而可以不必动嘴唇。这种功夫失传已久,想不到今 日又在这儿出现 ,也怪咱们方才只顾去想他是怎么听到咱们说话的,却没想到他 是在用肚子说话!” 阿琴道:“可是……洞里这么多人,咱们怎么能知道这人是谁呢?” 张剑欢缓缓道:“咱们很快就会知道这人是谁了!我只希望他莫要这么早逃走!” 张剑欢转过头来,道:“阿琴姑娘,你身边还有火折子么?” 蕉儿道:“我有!” 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和一支蜡烛,红着脸道:“我最怕黑, 所以随身总带着火烛……” 张剑欢站了起来,道:“阿琴姑娘,蕉儿,咱们去大厅!” 大厅中,漆黑一片。 火把燃剩下的火星,也已渐渐熄灭了,连人影都瞧不清楚。 忽然间,几线烛光从岔洞射了出来,跟着张剑欢和阿琴、蕉儿缓缓走了进来。 大厅中登时起了一阵骚动,原先躺着的人都纷纷站了起来。有几人的手偷偷伸 向剑柄,又悄悄缩了回来。 张剑欢在大厅中站定,抱拳团团作了个四方揖,朗声道:“各位!此事全因我 张剑欢而起,与各位无关,我张剑欢一人做事一人当,决不连累各位!” 说罢,提一口气,微微仰首,对着空中,缓缓道:“你想要知道的事,我可以 告诉你,但我现下只能先说一半,待到我们出到外面之后,我再全告诉你!” 过了片刻,大厅中仍是一片死寂,张剑欢的手心不禁捏了一把冷汗,蕉儿更是 紧紧抓住阿琴的衣角,十分紧张。 又过了片刻,那细细的声音终于响起,道:“张剑欢,现在子时早过,你纵然 说出来也没用了,居然还在跟我讨价还价!嘿嘿,真是可笑!” 张剑欢沉声道:“你费了这么大力气把我们困在这里,只是为了那件事,假若 我死了,你就什么也得不到,所以你是不会放弃的!” 那细细的声音沉默了片刻,终于道:“好,张剑欢,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你说吧,说完了,我立刻放你们出去!” 张剑欢放低了声音,道:“谁能保证你听了后会守信放我们出去?我只能先说 一半!” 那细细的声音道:“张剑欢!你不用跟我讨价还价,我素来说话算数,说过放 你,就决不会食言!” 张剑欢的声音愈来愈低,道:“你说话算不算数,我怎么知道?” 那细细的声音道:“你现在身处绝境,不信也得信,你若是……” 忽然间,张剑欢大吼一声,这一声他提足了真气,直震得众人的耳膜嗡嗡作响, 骇然失色,连洞厅似乎都摇晃起来。 跟着只听得一声惨呼,人丛中一人倒在地上,翻滚号叫,四周的人纷纷避开。 张剑欢缓缓走上前去,只见地上那人约摸四十余岁年纪,留着虬髯胡子,满脸 痛苦之色,在地上翻滚不绝。 张剑欢冷冷道:“原来是你。是谁派你来的?” 那人呻吟着,断断续续的道:“你……你杀了……我罢……我……受不了了… …” 张剑欢伸腿在那人身上轻轻一踢,过了片刻,那人呼痛之声渐渐减低,身子也 渐渐的停了下来,伏在地上,不断喘息。 张剑欢冷冷道:“你还想不想尝尝那滋味?” 那人打了个寒颤,道:“不!不!张公子……你饶了我!小人什么都说出来… …” 张剑欢道:“是谁叫你这么做的?” 那人喘息着道:“小人原是川西藏教黄宗的弟子,名叫丁蓬……一年前来到中 原武林,想混口饭吃。只是小人武功低微,越混越没出息。后来有位高人看中小人 会腹语术,收我作了他的门下弟子,传授我武功,后来我就一直跟着他。今日之事, 就……就是遵他的吩咐干的……” 张剑欢道:“那个人是谁?” 丁蓬道:“我……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张剑欢冷笑道:“你是他的弟子,怎么会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莫非你刚才吃 的苦头还不够么?” 丁蓬急道:“小人是真的不知道。他……他不许我问他的名讳。但我曾听别人 叫过他一次,好象是叫……叫‘云松道长’……” 张剑欢道:“‘云松道长’?他是个道人么?” 丁蓬道:“不!不是。他平日虽喜穿道装,却不是道人,小人也只是曾听见别 人这么叫过他一次……” 张剑欢冷冷道:“他现在在哪里?” 丁蓬道:“他素来行踪飘忽,诡秘不定,有事时才来找我,平日小人难得见他 一面。这次他叫我到柳树镇来跟他会面,教了我该怎么做,还说一切都有别人照应, 叫我放胆行事。” 张剑欢道:“事成之后,你又怎样出去?” 丁蓬嗫嗫嚅嚅地道:“他说,小人要尽力逼张公子说出那件事。若是张公子宁 死也不肯说,就挑唆别的人一齐去……去杀张公子,等到亲眼见到……见到张公子 死了以后,小人再……再……”说着瞧了瞧四周一眼,不敢再说。 张剑欢冷笑道:“你不说我也猜得出,他是不是要你撇下众人,偷偷溜出去?” 那人道:“这……这都是他吩咐的。小人……小人便有一千个胆子也不敢……” 众人原先一齐站在四周旁观,这时纷纷哗然,便有许多人叫道:“把这小子宰 了,看他还能不能害人……” “快说出出路在哪儿!否则将你千刀万剐……” “说!那条出路到底在哪里?” 张剑欢扫了众人一眼,缓缓道:“各位稍待毋躁,在下自当令他说出出路何在!” 转过头来,说道:“你师父现今在不在外面?” 丁蓬道:“这……这小人就不知道了……” 张剑欢道:“那么事成之后,你又如何出去?” 丁蓬道:“事成之后,我用暗号通知外面的人,他们就从洞顶一个暗藏的洞隙 用绳子把我吊上去……” 张剑欢道:“好,现在咱们就去通知外面的人,你若敢弄鬼,提防自己的狗命!” 丁蓬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施南站在一角,冷冷道:“你若敢弄鬼,咱们出不去,饿起来一人一口,把你 生吃了!” -------- 断桥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