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淡如眉 “我没的选择,谁不想光明正大的做人,只要投了一边,不管结果如何,至少 不用整天提心吊胆,但我抽中了最短的签。”乔高木缓缓开口。 “墙头小人,一杀了之,何必废话!”说话间,舒弑已近,背后还跟着顶华丽 的红轿,由四个青衣乔夫抬着,没发出一点声响。 乔高木怒视舒弑,舒弑洋洋得意,瞧也不瞧他一眼:“穆公子,安帮还在街口 埋了大批人,不过”,他拍了拍手,象拂去灰尘,“全在我们掌握之中。” 穆醉怀笑了笑,深深悠悠,见不了底。 汪自愁低头仔细看自己的手指,感到心底有细微的意外在颤抖,原来,伏击之 中,还有伏击,今天一战的最终目的,是挫安帮! 原来自己,也是一颗棋! 安可儿移目红轿,咯咯笑道:“塞北舒夫人,终于也来凑上一脚了。” 轿中人娇笑道:“贱妾自远嫁塞北,十年未涉中土,蛮夷之人,不懂礼数,穆 公子见笑了。”这笑声娇媚中透着低沉的磁性,语气柔软,偏有摄人的威严,让人 沉醉而不敢亵玩。 声音落,轿帘起,珠帘叮当,有风!风恰吹乱了她一捋发丝,宫装丽人青葱的 手似不经意间挽向耳后,现出指间精心雕琢的轮廓来。 “贱妾见过穆公子!”舒淡眉盈盈下拜。 “怎么天下间的绝色,都跟穆兄认识!”汪自愁忍不住叹息。 “夫人好!”穆醉怀回礼。 安可儿却觉说不出的恨,这些人,都称赞安芯的美貌而无视她的存在,而今, 又多了个舒淡眉! “穆公子,你答应姐姐的人呢?”舒弑的态度比在怡春院收敛不少。 穆醉怀望向杨伟,杨伟还是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无边落雨萧萧下,又有多少细雨打湿了他的衣襟? 他的青衣破旧,比给她抬轿的脚夫尤旧甚多,他有多久没添新衣了,他早已忘 记,而往事如针,历历刺目,他记的当年无奈的离别,自己也是一袭青衫,她的泪 滴落,湿了他的衣。 “你,可好?”舒淡眉低了头。 “很好。”他曾经无数次设想两人的重逢,却没料到会是这般,他拼杀,他不 死心,都因为心里存着连自己也不原承认的梦想:出人头地,接她回来! 他实在不愿这样的见她,忽觉自己宁愿死了,也不要她见到这样的自己! “他已病死了,”舒淡眉沉声道,“你。”他指的是她曾嫁的丈夫。 杨伟不语,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穆醉怀会选中了他,因为,他是一件礼物,一 件送给她的礼物。 “你保重,我。”杨伟顿住,一咬牙,转身就走。 “你想清楚了,”舒弑大声道,“你今天一旦离开,就什么也没有,有多少人 想在江湖出人头地,谁能有你这样的运气!” “让他自己决定。”舒淡眉眉尖轻蹙,凄声道。 杨伟站定。 江湖中人的闲话,我不在乎,我本就是个脸皮奇厚的人,而你一旦重权在握, 人还不是拣你中听的拍?我要一辈子过现在的生活?还是要和安天下对坐? 他忽然回头:“穆公子,乔高木说过,若拿到钥匙,你会重用我,而钥匙变成 引诱奸细的信,碧竹被毁,不是我的责任,我答应你的,也可算是做到,你答应我 的呢?” “可笑,”舒弑一甩袖子,怒道,“妞妞捏捏,食古不化!” 杨伟只望着穆醉怀,如果是其他人,他或许答应了,但,这个人偏偏是她! “你若想进幕府,可到我们辖管的‘兵器库’帮忙。”穆醉怀道。 “你明知道我求的不是这个,管理一个仓库,普通百姓就可以,穆公子,你本 就没打算用我,所以只派了乔高木跟我接头!” “我很早就注意到你了,你的武功才智都属一流,但你不适合在江湖里混,你 以为可以做到厚颜无耻,却不答应加入舒家,你以为可以做到心狠手辣,每逢对阵, 总心存不忍,逢大事,必然有人牺牲,你却是犹豫不决,错失良机,”穆醉怀深深 望向他,“不如做个普通百姓。” “普通百姓?”杨伟苦笑,“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就有欺骗杀戮背叛,你 说我何处去躲?”他的心底,有一股酸楚涌上来,涌上来,只屏着气,才狠命抑住。 “天下本没有净土,每个人都要做自己不得不做的事,但,行路虽难,不轻言 放弃!” 杨伟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亲自见我,同样是因为。” 他顿了顿,才吐出两个字:不忍! 这两个字,是属于这两个人的秘密,他只说一遍,从此,都不会为外人所知! “就算被他人听见,又有谁解?”穆醉怀走近他,“我当你是朋友,无论你今 天怎么决定,我全力助你!” “明白了!”杨伟拍了拍穆醉怀的肩膀,江湖上恐怕没人这样子干过,汪自愁 忽然有些嫉妒。 杨伟收起油纸伞,深深望了眼舒淡眉,哈哈一笑,他是千头万绪,百转愁肠都 上了心,伞也不打,只扛在肩头,兀自走了,边走边吟道:“行路难,难于上青天。 我欲乘风归,不惧高处不胜寒,尤恐世情寒我心。“ -------- 春秋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