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激战汪芒镇追袭易锋寒 易天行挎着包裹,身背用白布裹得严严实实的白玉剑,神情肃然地徐徐走进汪 芒镇。汪芒镇是地处白象王朝边陲的一座小镇,全镇不过四十户人口,方圆不足三 里,但是其在白象王朝乃至已经灭亡的芙蓉王朝的版图上,却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 汪芒镇东面,是巫郡三大雄关——眉关、天马关和郁关,用以抵御西面巫族的侵扰, 牢牢把守着白象王朝西面的门户;而汪芒镇西面,是与蜀州朝廷联系最紧密的熟巫 诸族中最大的两个支系——汪盈族和炬芒族的聚居地。巫蛮诸族,乃是蜀州土著民 族,在赤帝族人涉足蜀州前,信仰巫术神秘力量的巫族占据着蜀州西北;而信奉力 量的蛮族掌握着蜀州东南。这种形势一直持续到赤帝族人踏上蜀州的土地,开始巫 蛮诸族都对赤帝族的进入毫不在意,但是赤帝族人带来的先进农耕技术,在很短的 时间内便显著改善了自己的生存条件,不久便吸引了不少羡慕他们的巫蛮支系,这 些部落最终有部分与赤帝族融合,成为蜀州正统王朝建立的基石,另一部分则形成 了所谓的熟巫和熟蛮。熟巫和熟蛮是相对于那些拒不接受赤帝族文明、甘于茹毛饮 血的生巫生蛮诸族而言的族群,他们既不服蜀州朝廷王化,又不似生巫诸族般野蛮, 熟巫和熟蛮的存在,等若蜀州正统王朝与生巫生蛮诸族之间的屏障,硬生生将占据 整个蜀州七成的土地从蜀州正统王朝面前分隔开来,形成三个互不相干的世界。这 七成蜀州正统王朝势力所不及的疆域中,有三成在蛮郡南方,而剩下的四成则在巫 郡西部。而汪芒镇正是巫郡东面朝廷军队与西面巫族部落之间的分水岭,它的东面 满布蜀州朝廷的边隘哨所,它的西面则是整个生、熟巫族诸系的势力范围,亦是自 孟渊以降,蜀州历代帝王都曾觊觎、却不曾征服的土地。 作为朝廷与巫族势力的交界处,汪芒镇显现出十分独特的地域特征。首先就是 人口不多,而且皆是没有孩子的江湖人士,因为正当人家不会愿意待在这种随时会 被巫人劫掠、甚至爆发战乱的地方,即使是跑江湖的浪人,有了孩子也绝不敢再留 在这里。其次就是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但是却绝对没有人是朝廷钦犯,因 为若是躲避官兵,此地居民本领虽然不高,见识却广,性格又都狡诈贪婪,待在这 里比其他地方更容易暴露行踪和被人出卖。 易天行来到位于汪芒镇东面街口的天下第一楼面前,望了望顶上黑底朱文的牌 匾,心中一阵冷笑:“操,这么个破酒楼,居然取这样的名字!”随即踏进门去, 略一扫视,没有发现任何异状,便信步上了二楼,靠窗坐下。 天下第一楼虽然简陋,却是汪芒镇内唯一的一家酒楼。此时时近正午,楼下人 声鼎沸,沿街一色的男人,正是当地居民跟前来交换货物的汪盈、炬芒两族巫人在 讨价还价,喧哗不已。斜对面,镇上唯一的妓院香玉阁紧闭着大门,只有个左手手 背带一刀疤的青衣壮汉坐在门口,抱膝垂首,打着瞌睡,背上一柄钢刀随着他的呼 噜轻轻起伏。 小二来到易天行身旁,见他目视对面,讨好着说:“香玉阁要晚上酉时之后才 开门招呼客人。公子有兴趣的话,可以晚上去逛逛。不是小的吹牛,香玉阁的姑娘 ……” 易天行看了一眼小二青筋暴出的双手,淡淡地道:“那手有刀疤的是什么人?” 那小二将手指拿到嘴边,作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公子小声点。那是 我们汪芒镇第一把好手紫面煞神傅垒,是滇郡刀法名家阳海客的嫡传弟子,本是江 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照说不应该委屈在汪芒镇里,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来这 里替香玉阁看场子,已经三年了。此人本领高强,而且最忌讳别人谈论他手上的刀 疤,公子说话要小心,别让他听见。” 易天行点了点头,随口点了两个小菜,打发掉小二,暗自恃道:“这个傅垒气 脉悠长,倒是有几分本事。”一面想,一面继续在楼下的人群中巡视。汪芒镇的人 虽然都是江湖上打滚的家伙,却很少有象样的高手。甘愿留在这里的除了少数人是 以赚当地人的钱为生,多数人都是利用巫族与朝廷所需物资的不同,低买高卖、大 做横财梦的亡命徒;而一个修炼有成的人多不屑于干此营生,何况此处随时都处在 动荡不安的氛围之中,完全不适合静修,因此待在这里的高手都有些不为人知的苦 衷。易天行自然没有兴趣知道这些隐秘,不过本领高强而又不明来历的人进入他的 视野,便足以引起他的警惕。何况这里位于朝廷与巫族势力交汇之处,人流复杂, 不时有高手路过此处,易天行可不想因为一些偶发的事情影响他的计划。 不一会儿,小二便端上饭菜。易天行一阵狼吞虎咽,将其扫荡一空,接着结了 饭钱,却不起身,依旧坐在二楼窗旁,俯视汪芒镇贯通东西的那条主道。汪芒镇镇 小道窄,即使是主道亦不过丈许来宽,被两旁的商旅一占,显得十分拥挤。 那小二见易天行结了饭钱,还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离去之意,心中颇不乐意, 上前道:“公子,慢走。” 易天行不理不睬,置若罔闻。那小二不由心头火起,高声叫道:“公子,慢走。” 此声一出,立即众人瞩目,望向易天行。易天行见状才徐徐笑道:“等会儿。” 小二气势汹汹地道:“公子别开玩笑了,我们这里打开门做生意,若是每个客 人吃了饭都赖着不走,我们这生意还能做吗?” 易天行瞥了四周一眼:“你这里有这么多客人吗?有人来了,我让位就是。” 小二脸一红,暴喝道:“好哇,你成心找茬!”说吧将手中抹布一扔,双手作 鹰爪之形,扣向易天行双肩。 易天行身体微微一晃,小二的双爪便即落空。那小二武功不济,见识倒也不凡, 立知自己不是对手,大声叫道:“老板!有人捣乱!” 楼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掌柜带着另一小二各持一柄鬼头刀,冲了上 来。掌柜当先一舞鬼头刀,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易天行看也不看掌柜一眼,远眺街东,喃喃道:“该来了吧,动作也太慢了。” 掌柜见他不答,怒火骤起,浓眉一竖,凶相毕露:“臭小子,惹事惹到我天下 第一刀龙辉头上来了!”说罢一刀劈向易天行左臂。 易天行左手一格,击在鬼头刀侧面,龙辉只觉虎口一热,便再也拿不住手中利 刃,鬼头刀立时脱手飞出,嵌在一旁的柱上。易天行出手的瞬间,清晰地感受到街 道对面射来两道炽热的眼神,眉头不由微微一皱。 龙辉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以微微发抖的声音说道:“公子……爷……咯咯… …”话未说完,牙关便不争气的打起颤来,吐字含糊不清。 周围的食客纷纷起身,悄悄溜下楼去。汪芒镇的人向来没有多管闲事的兴趣, 特别是发现自己打不赢对方的时候。 易天行目视东方,徐徐道:“我只待一会儿,有客人我就走。” 龙辉心中嘀咕道:“妈的,你这样搞法,还会有客人?”不过见易天行没有进 一步行动,心中稍安,赔笑道:“您慢慢坐,不用客气,我担保没有人会干涉你。” 说罢干笑着打了个哈哈,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带着两个小二急匆匆地下楼而去,再 不上来。天下第一楼整个二楼,便空荡荡的剩下易天行一人,临窗而坐。 过了约一盏茶时间,汪芒镇东面传来一阵马蹄急驰之声,不一会儿便嘎然而止 ;接着又是一阵整齐的跑步声,音如闷雷,大地亦为之颤动。适才还熙熙攘攘的汪 芒镇大街,骤然冷清下来,镇上的人纷纷四散奔跑,躲入自己家中,将门窗紧闭; 而远道而来的巫人更是拔腿狂奔,往镇西逃逸而去。龙辉面色惶急的跑上楼来: “公子!官兵来了,小店要关门了,麻烦您随我躲躲风头。” 易天行微笑道:“龙掌柜认为官兵来干什么?” 龙辉闻言,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常态,摇头道:“最近巫族很老实,没有 闹事,我实在想不出朝廷出兵的理由。不过边防重地,我们已经习惯了,反正官兵 只剿灭巫人,只要我们不乱跑,处境还是很安全的。嘿,对了,朝廷刚刚更换柱国 将军,说不定新上任的凌柱国……嘿嘿。”说着摆出一副故作深沉的样子。 易天行目光炯炯地望着龙辉:“你就没有怀疑我?” 龙辉像被妖物吸干了血液一般,面无血色,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嘶声道:“没 有。” 易天行冷笑一声,一字一顿地道:“你记住了,我叫易天行。”说罢一撑栏杆, 便从楼上跳了下去,飘然落在街心,右手往背后一拍,缠在白玉剑外面的白布立时 寸裂成缕,露出温润洁白带鞘长剑,接着顺手一扬,剑已出鞘,直指前方。 虽是初春时节,汪芒镇上,长街一片萧瑟,丝毫没有融融春意,反而透出山雨 欲来风满楼的气氛。易天行持剑屹立,一动不动,静静等待着敌人的来临。 忽然蹄声乍起,带起一阵脚步轰鸣。接着一队人马出现在易天行眼前,领头的 是一持枪武官,乌甲黑袍,面作玄色,胯骑一匹乌骓宝马,浑身有如铁铸;两个骑 黄马、提朴刀的百长,紧随其后;再后面便是约在两百之数的白像王朝士兵,各持 兵刃,杀气腾腾的冲了过来。 易天行脚一挑,一块石头激射而起,直射武官胯下乌骓左眼,那武官大喝一声, 铁枪化作一道黑虹,正中石子,将其击得粉碎,大叫道:“大胆逆贼,见到本总兵, 还不弃械投降?!” 易天行瞳孔一缩,寒声道:“林公苑?” 那武官大笑道:“你既然知道本官威名,乖乖束手就擒,本官念你年少,当在 皇上面前替你求情!” 易天行皱眉道:“你是郁关总兵,而我经由眉关至此,似乎不应该由你追捕吧?” 林公苑冷笑道:“小子,你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眉关总兵穆晃乃是先皇旧部, 你打算侥幸逃生吧?嘿嘿,凌柱国早料到你这招,命本官暂时总管三关,负责搜捕 尔等漏网余孽!” 易天行嗤道:“自以为是的白痴。我道怎么回事,追兵迟迟不至,原来是需要 辗转通知你,嘿,凌千里太无魄力,非大将之才。” 林公苑怒道:“放肆!林某在此,岂容你诋毁国之柱国?!”说罢挺枪而上, 三道似真似幻的枪影夹杂着尖锐的破空之声,分上、中、下三路刺向易天行要害。 易天行见状,长笑一声,毫不理会上、下两路枪影,身体滴溜溜一转,剑随身 走,化作一轮白光,扫向中路枪影。铮的一声,枪剑交击,林公苑连人带马后退了 一步,心中正骇然间,只觉眼前白光耀眼,易天行已经飞身扑至,剑化长虹,直刺 林公苑咽喉。林公苑抵挡不及,身子一滚,已然翻身下马,避过一劫,反手一枪, 急挑易天行胸腹之间。 易天行挥剑一挡,借力腾空而起,撒出一把银针。由于未得林公苑命令,众官 兵尽皆站在战团外围观,没有上前围攻,当下猝不及防,登时被射翻一片。林公苑 惊魂乍定,挥枪一指,大喝道:“格杀勿论!” 众官兵闻言,纷纷挥舞刀枪,涌上前来,守在易天行落脚之处,蓄势待发。易 天行身在半空,张臂一划,身体斜翻,剑绽万朵白花,向下方的官兵刺去。 剑气森森,侵体生寒,郁关的士兵驻守边疆多年,俱都骁勇善战,见状不但不 退,反而齐声大喝,刀枪并举,迎向易天行。易天行距地尚有一丈左右,骤然大喝 一声,剑光转动,绞向即将及身的利刃。随着一阵如摧朽木的声音,漫天枪头断刃 之中,易天行飘然落地,白玉剑化作一圈光轮,横扫左近的官兵,匹练般的白虹立 时带起无数四散飞溅的血花。 林公苑被前涌的士兵挡住了去路与视线,耳闻前方惨叫连连,心中急怒交加, 将手中铁枪一立,从乌骓马两侧取弓拨箭,弯弓成月,脚下一使力,便飞跃丈许高 下,一箭射去,直取易天行咽喉。易天行运剑如风,一连刺穿三个士兵的喉头,然 后飞身后跃,跳出战团,在飞矢将近的时候,疾一仰头,避了过去。 林公苑见状大怒,伸手从乌骓所负箭囊中抽出一支箭来,搭在弦上,接着纵身 跃上天下第一楼楼顶,瞄准易天行,却不发射,一味招呼着手下士兵向前冲锋。 跟随而来的两个百长大声呼喝,令众士兵让在一条狭窄的通路来,接着胯马提 刀,一前一后冲向易天行。易天行一见二人骑马的姿势,便知他们擅长马战,故而 在狭窄的道路上依然坚持骑马冲刺,心中一阵庆幸,若是宽阔的地形,这两个人定 必左右夹击,军旅生涯训练出来的默契加上两匹骏马的冲力,威力定然增加不止一 倍。不过应付现在这种情况,易天行却成竹在胸,反手握剑于背,剑尖直指苍穹, 左脚后退一步,右腿一屈,形成弓步,待当先冲至的百长进入自己身前五丈之时, 右脚猛然蹬地,身体疾飞而出,迎向敌人。那百长暴喝一声,朴刀直劈而下,快、 狠、准兼备,显示出扎实的武功根底。就在那百长所挥朴刀将要劈中易天行之际, 易天行负于背后的右手向前一挑,正中朴刀刀尖,刀剑甫一接触,那百长便觉击中 一样胶粘无比的事物,直若稀泥浓胶,软绵绵的并不受力,却又紧紧粘附在自己刀 上,心中大骇,连忙将刀一扬,欲图将缠在刀上的易天行连人带剑抛出去。易天行 使用棉劲,借朴刀之力来到百长上空,长笑一声,骤然卸去粘连之力,身体如流星 般急速坠落,经过百长身旁时,剑光乍起,割断了那百长的喉咙,击毙百长,剑也 不收,随即一记劈腿击在他的坐骑脑门之上,那匹黄马哀鸣一声,颓然倒地。 前面的马匹一死,顿时挡住后面奔马的去路,后面那马被前面的马尸一绊,立 时扑跌在地,将背上的那名百长抛了下来。该名百长也非庸手,还未落地,便挥刀 横扫,以攻为守,向易天行拦腰斩至。易天行身体刚刚落地,不及细想,挥剑一挡, 身体向后退去。那百长就地一个跟头,朴刀化作一轮银光向易天行下三路扫去;此 时等待多时的林公苑终于放箭,一道激烈的劲风朝易天行心脏袭去。 易天行耳闻利箭破空的尖啸之声,眼见遍地寒光耀眼,心中不禁一凛,猛然将 身体一侧,目射碧芒,肌肤泛出白玉般光泽,左手屈指向下一弹,铮的一声,正中 刀背,将那百长的朴刀荡开,不过林公苑的暗箭却没能完全躲过,右肩被利箭擦过, 带走一片血肉,创口登时一白,随即内里的鲜血喷涌而出,将易天行右肩附近染得 血红一片。易天行连忙后退,一面运指如风,连点自己十几处穴道,稍微止住血液 的狂喷,不过依然有少量鲜血继续渗出。易天行见状暗呼不妙,自己只是受了皮外 伤,却血流不止,当是箭上擦了阻止凝血的药物所至,心中不由大怒,不过亦知此 刻不宜动气的道理,只得一面强自压下怒火,一面急步后退。众官兵见状,同时发 一声喊,争先恐后地扑向易天行,街道狭窄,众人乱脚之下,适才跌倒的那匹黄马 连同它身下的黄马、百长尸体立时化作一滩肉泥。 易天行只觉得右臂的麻木感越来越强,白玉剑变得沉重起来,而眼中蜂拥而至 的众官兵身影也渐渐模糊起来,心中大骇,猛然一咬舌尖,趁着刺痛带来的一丝清 明,从怀中取出药王谷的解毒圣药八宝解毒丹,塞入口中。此时已经有两名官兵冲 至易天行面前,挥刀便砍。易天行眼前一片模糊,听得风声,勉强侧身一避,躲过 一刀,但却躲不过另一刀,血花四溅中,左臂早着了一击,幸好躲避及时,没有伤 及筋骨,但亦是血流如注。 易天行闭上眼睛,凭借着气机感应挥剑反击,剑光闪处,立时响起两声惨叫。 然而最前面两名官兵一死,后面的官兵立即补上,两柄长矛一上一下分刺易天行胸 腹要害。屹立在天下第一楼楼顶上的林公苑,也不跃下,静静地注视着陷入重围的 易天行,黝黑的脸庞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 ※ ※ 易锋寒在碧月潭边的那块大石上面等了良久,眼见日中早过,却尤自不见古梦 涯上来,心中不免焦急起来,喃喃骂道:“死东西,熬个药熬这么久!” 话音一落,易锋寒耳旁便隐约传来一声冷笑。易锋寒心中一动,将插在身旁的 百锻刀拔在手中,环首四望,沉声道:“什么人?!” 一声阴冷直似没有人气的声音响起:“杀你的人?” 易锋寒终于辨别出方向,双手握刀,抱入怀中,徐徐道:“为什么?” 一股阴寒刺骨的冷风袭来,易锋寒猝不及防,几乎打起哆嗦来,幸而他所炼玄 阴归元劲乃是正宗的玄阴真气,遇到寒气自然萌生反应,一股阴凉透心的真气迅速 自易锋寒丹田升起,弥漫周身,顿时将寒气化于无形。 深邃的树林中“咦!”的一声惊叹,现出一个人来。来人双颊高耸,肤色白皙, 手脚修长,最奇特的是其双瞳居然微黄如琥珀,白衣如雪,正前方绣着一个硕大的 黑色雪花,雪花中央却是一个白色骷髅图案。,易锋寒眉头一皱,完全不知跟此人 有什么过节,心中暗自恃道:“这家伙瞳如琥珀、劲力阴寒,当是炼天阴地冥癸水 玄功的高手。这种邪功十分罕见,如果父亲跟这样的人物结过怨,一定会告诉我; 而我向居蜀州,不粘是非,更不可能惹上这种邪派高手。”心念到处,微笑道: “前辈莫不是认错人了?” 那怪人冷冷地道:“易锋寒,蜀州人,乃父为渭州千户易昌,曾经就读于琅环 仙府,琅环十英之一,擅长刀法。去岁蜀州变乱,随蜀州古家的人逃至芫阳,途径 肃州郸城时,与古府中人勾结,暗杀成王世子卢秀。我没有说错吧?” 易锋寒一愣,心道:“此事全由古府四邪出手,怎么算到我头上来了?”口中 却轻描淡写地道:“前辈有什么证据?需知此话关系甚大,不能乱说的?” 怪人阴笑道:“小子,死到临头,还敢狡辩!实话告诉你,成王痛心世子之死, 嫌那些饭桶捕快没用,便出钱请我们调查实情,嘿嘿,虽然你们做的还算谨慎,可 惜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易锋寒骂道:“操你祖宗,不就是查到点蛛丝马迹,就胡乱猜测,宁枉勿纵吗?! 呸,看样子你打算拿我归案?” 怪人也不生气,依旧阴阴一笑:“小子,你以为毁灭了证据,我就拿你没有办 法?嘿嘿,看在你命不久矣的份上,我告诉你,成王只叫我们替他儿子报仇,没有 考虑让你们伏法!” 易锋寒心中一惊:“你们?你们是谁?” 怪人缓缓吟咏道:“春来花满山,夏日火炎炎;冬至天地寂,秋风胜刀寒。” 易锋寒闻言,猛然想起古杀曾经给他提及的四个人来,一面暗中潜运真气,蓄 势待发,一面故作茫然地道:“这首打油诗谁写的?实在写得不怎么样,写诗的人 应该再拜个师父好好学学。” 怪人终于动怒,凶相毕露道:“好大胆子,居然敢拿我们四季杀手开涮!”话 音未落,身形一晃,已经消失在易锋寒视线之外。 易锋寒既然已经知道此人是四季杀手中排名第二的冬寂,哪里还敢怠慢,当下 凝神聚气,抱元守一,凭着最近方才达至的气机感应,搜索冬寂的所在。当易锋寒 灵台进入一片清明之境,脑海中便清晰的浮现出冬寂扑击的轨迹,当即挥刀迎击, 登时一道强猛如涛的凛冽刀气夹杂着透骨生寒的玄阴真气,如同九天奔雷般直劈冬 寂前胸,劲力刚猛、气势如虹,以冬寂功力之强,亦不由为之一凛,身在半空,无 暇变招,只得于仓促间勉强增加力道,却已经晚了一步。 蓬的一声闷响,易锋寒后退三步,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落在地上,瞬息之间已 经凝结成冰,身体摇摇欲坠,险些落入碧月潭中。冬寂亦不好受,双袖经受不住适 才气劲的猛烈撞击,化作漫天飞屑,身体凌空后翻了三个筋斗,才落到地上,仍然 稳不住身形,又再退了一步,方才立定,胸口一阵烦闷,难过得直欲吐血,却又吐 不出来。 易锋寒迅速调息三转,缓缓挪动身体,绕了半圈,面对碧月潭,目光炯炯,始 终不离冬寂双腿,心中暗自惊骇,适才他蓄力一击,已经使尽全力,攻了冬寂个措 手不及,方才勉强占了一点上风,冬寂现在虽然受伤稍重,但是功力明显在自己之 上,一旦缓过气来,自己必败无疑,心念到处,双手持刀,悍然扑上。 冬寂落地一立定,便闭上双眼,双手一抚前胸,一贴后背,潜运玄功,治疗自 己所受内伤,任由易锋寒移动位置,毫不理会,一点抢攻之意也没有。此刻易锋寒 挥刀冲至,他方睁眼吐气,双手往胸前一抱,顿时呼呼风声大作,阴寒刺骨的真气 铺天盖地地向易锋寒涌来上来,将他笼罩其中。 易锋寒只觉身体四周压力骤增,动作不由一缓,阴寒邪异的天阴地冥癸水真气 有如水银泻地一般侵入经脉,每侵入一分,经脉便是一阵刀剐般的疼痛,易锋寒登 时疼得额冒冷汗。 冬寂眼见易锋寒痛苦之状,脸上浮现出一丝残忍的笑意,继续催动真气,向易 锋寒袭去。易锋寒外有巨力阻碍,内有剧痛锥心,一时间举步惟艰,每踏一步都十 分困难。不过易锋寒却毫不退缩,咬牙苦撑,一步一步向冬寂逼近。 冬寂待易锋寒来到身前丈许远近,冷笑一声,身体骤然拨起,如鹤冲天,随即 手聚剑指之形,闪电出招,化作漫天飞雪,向易锋寒周身笼罩而下。 易锋寒反手扬刀,奋力一挥,毫不考虑冬寂密如骤雪的漫天指影,直挑冬寂胸 腹,直似要与冬寂同归于尽。冬寂自问胜券在握,哪里会有兴趣与易锋寒拼命,指 影一散,双手一合,化指为拳,正面轰在易锋寒的百锻刀上。 一股奇寒刺骨的真气透过百锻刀,侵入易锋寒双臂经脉,一阵刀剐般的疼痛沿 着经脉蔓延开去。易锋寒大喊一声,身体飞退而去,一纵三丈。冬寂怪笑一声,落 下地来,随即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腾空而起,右爪前探,扑击易锋寒头颅。 易锋寒眼见冬寂扑至,浑身经脉却刺痛难当,丝毫提不起劲来,不禁生出大限 将至的感觉,将眼一闭,静待冬寂利爪临头。正当易锋寒心生放弃之际,忽然丹田 一凉,一道冰凉柔和的气流升至膻中,接着爆散开来,如同甘露琼霖,令其身心愉 悦,适才所受痛苦一扫而光,体内奇寒怪异的异种真气经此气雨沐浴,顿时与之合 而为一,汇成一道汹涌澎湃的气流,通达易锋寒的四肢百骸。 易锋寒虽然不明其理,但是疼痛消除、气凝神旺的感觉令他御敌的信心大增, 心中充满斗志,再无半点适才的无奈颓废,双目猛然一睁,刀随声出,声如奔雷, 刀愈闪电,划出气势凌人的一道匹练,似斩似戳,迎向冬寂的右爪。 冬寂见易锋寒目吐精光,毫无为其天阴地冥癸水玄功所伤的迹象,心头大震, 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然而招式已老,变招已来不及,只得大喝一声,硬着头皮 抓了下去。 刀爪甫一接触,冬寂立即将五指一收,向百锻刀背钳去。易锋寒冷冷一笑,将 手腕一翻,刀光闪处,立时划破冬寂掌心。血花四溅中,冬寂疾愈闪电般将指一弹, 借力飞退,堪堪避过断指之危。易锋寒乘胜追击,一个箭步抢上前去,挽出一朵刀 花向冬寂刺去。冬寂明明知道易锋寒的功力在自己之下,却接连两次判断失误,吃 了大亏,心中不免生出对手高深莫测的感觉,怯意大生,虽见此刀没有什么特别的 奥妙,却也惟恐有诈、不敢接招,身形一晃,已然向后逸去,疾如流星,几个起落 便来到悬崖边,毫不迟疑地纵身向峰下跃去。 易锋寒一刀落空,顿时感到气虚力竭,几乎握不住手中钢刀,勉强回刀抱元, 摆出静若渊岳的架势,眼睁睁看着冬寂消失在峰顶。待冬寂遁走,易锋寒心头大石 一放,便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跌倒在地。 过了片刻,易锋寒稍稍恢复气力,才立刀于地,一面擦拭额头的冷汗,一面借 力站起,缓缓调息,将真气运行周身,以解除四肢的虚弱感。待他运功稍见成效, 猛然抬头,却见碧月潭中有一个身着道装、鬓发花白的男子背朝着他、盘膝而坐, 身体坐在平静的潭面上,直若实地,心头不禁大震。 -------- 爬爬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