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神秘呼唤 曹操不在许城,怎地到了陈留县?六月中,皇甫嵩和朱俊、袁术合兵攻破阳翟, 波俊自焚身亡。不久袁术攻下阳城,颖川全郡悉平,汉王朝免却南面之忧。但彭脱 于陈国、汝南交接处复起,难民蜂拥而至,遂领二十万众。皇甫嵩在襄城召集紧急 军事会议。与会将领: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俊、虎贲中郎将袁术、骑都尉 曹操、护军司马傅燮和佐军司马孙坚。豫州刺史王允正奔袭南阳张曼成,未能到会。 孙坚官卑本不够格参加此会,但凭着攻鲁阳、战许津、守柏山三战,江东孙文台已 勇冠三军威名遐迩,皇甫嵩特召之以示褒励。 会上定出下步战略部署:皇甫嵩、朱俊率主力进军陈国;袁术(久在南阳熟悉 地理)与孙坚兵发宛城;曹操因有雒阳人情,故得同往陈国;傅燮却因私底下对长 葛一战皇甫战法略有微词,失去信任,遭贬领兵五千去陈留防卫东郡卜巳。 当日午宴。皇甫正座,左朱俊傅燮,右袁术曹操孙坚。酒过三巡。曹操微醉, 语渐放肆。朱俊正小声与傅燮谈事,忽皱眉斜瞟一眼复又忧虑的续谈下去。袁术冷 眼旁观,偶尔左右应酬一下。孙坚无怎话说。 皇甫嵩道:“孟德,我闻你本羽林骑都尉,何以来此颖川?”曹操道:“京中 无事可做,不如出来耍耍。”皇甫嵩道:“军者,国之大事,岂如儿戏,孟德戏语 也。”曹操笑道:“有二位中郎在此,孟德四处走走,便得军功如拾草芥,易耳。” 袁术见曹操只说两位中郎显未括己,心中不快,遂道:“孟德兵法出众,京城无贰, 此番出来,欲建大功业乎!何自言轻。”曹操打个哈哈:“大功业?孟德能带此五 千马兵,已心满意足,无多望哉!”皇甫嵩道:“孟德倒也晓明些兵法。”曹操听 出皇甫语颇轻屑,他素无所顾忌,遂道:“北地…皇甫公当世兵法第一,长葛一战, 让孟德大开眼界,望尘莫及。”皇甫嵩暗骂,好个阉孙子,“听闻许子将品你为治 世能臣、乱世奸臣,孟德自许如何?”袁术一乐,屠夫动怒了。曹操道:“他说他 想说的,我做我想做的。我,骑都尉而已。”皇甫嵩步步进逼:“既如此,孟德何 故闻言大笑,辞官归里?所意非小啊!”曹操冲皇甫嵩怪怪一笑,道:“中郎错矣, 我从妹夫犯法,累我连坐丢官,我尤不平,何主动请辞。中郎久在北地抗胡,中原 琐事原是不甚知晓。”皇甫嵩给哽得连块小羊腰子都险些咽不下去,他端杯喝下一 大口酒,心里盘算如何打击曹操。 这时辕门校来报雒阳行山门下求见。皇甫嵩验过黑木令,便离座去偏厅见来客。 过了好一会,方才回来。皇甫嵩望着众人故意不作声,走到正中慢慢坐下,猛然厉 声道:“傅南容你做的好事!”众皆一惊。 傅燮镇定,道:“可是南容上疏一事?” 皇甫嵩道:“南容啊,非是我说你,你我皆护羌出身,护羌传统不论朝政只行 军事,你何苦上疏皇上诛杀诸常侍呢?”朱俊暗叹,消息出宫,南容难容了。曹操 惊异,袁术坐直,孙坚敬佩。 傅燮道:“古云:正邪不宜共国,冰炭不能同器。纵黄巾变服天下稍安,奸源 不去,仍会祸起萧墙,四海蒙难。南容虽为戎马,然忠君事父,焉得不尽其情乎? 诚使遭戮,南容无怨无悔。”“大丈夫也!”曹操击桌而起。 朱俊问:“义真,朝廷会如何?”这是他最关心的。 “赵妈妈正在劝说皇上制南容讥谮之罪,皇上还在犹豫。珩公要我等早做打算。” (赵妈妈就是中常侍赵忠,灵帝称之为母。)袁术道:“南容兄不如去我汝阳宗族 里避避,我们这边几个再想法子看能否化解,你意下如何?”傅燮辞道:“南容, 北地男子,岂能苟活于世!公路好意,我心领了。”袁术的脸刷地变得铁青。 皇甫嵩一阵狂笑,“我护羌将领又岂是随便动得了的?南容,你这就随我去陈 国,多多建功,看那些个没卵子的阉货,拿你怎么办!” “这般甚好!”曹操道:“那就由孟德守陈留好了……” “喝酒!”皇甫嵩道:“也不是没有好消息,卢子斡大破蛾贼,围张角于广宗, 不日当克!我们这边要加把劲啊!” 鸣雁山谷底清溪流连,林草丰茂,磊磊苍岩,滑苔缀隙。寇奴盘膝石上已有十 日,他辟谷禅定吐故纳新,以天地之灵秀固养神台。 风山渐进,木气贞华。 是日天光尚昧,寇奴忽觉混沌天地变得莫大光明辉灿,不由睁开了双眼,只见 山花芬艳溪水潺流飞鸟鸣掠,他终于超越了鲁山修来的对力量的控制,做到了对精 神的控制。神观天地无不晰然。寇奴下得石来舒舒筋骨,然后趟着天罡步,缓缓打 出息拳。脚下奇快奥幻,手上厚朴简明。每一拳都浑如天成,没有丝毫真力外泄, 只有内在无比的充盈。到后来寇奴干脆以掌作刀,吟曲唱韵随心所欲的挥洒。也不 知过了多久,寇奴停住身形,此刻他体内的真气已臻至脉容极限,精神无比鲜活灵 动,强烈的欢悦使得他禁不住仰天长啸,声彻谷顶。 草木摇晃,舞叶相和。 从空中飘飘扬扬的坠下一物。 寇奴顿时呆了,他认出那是何物,红腰带?!它怎会出现?会出现的状态,总 会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 一时间众念纷生,寇奴失却空灵,一股失控的隔玄力随之而来,使得他不由自 主伸臂接住丝带。丝带触手传给掌心柔柔的压力,这种极小的压力给寇奴的神经带 来一种微妙的波动,这波动激发那隔玄力也波动起来,一齐奔向丹田海。所有的一 切发生在极微的时间内,寇奴迅即恢复了对精神的控制。 心为情开。 寇奴跌坐在地,他忽然明白了对隔玄力的控制法门,那就是使之波动,化大力 为极微极众之力。他进而想到若能利用隔玄力的吞吐特性,波动极小之吐力激发极 大之外力波动使之力散,便可借其吞力引之入丹田。隔玄之力吞吐虽快,但凭寇奴 此时修为已能在此时间内神运匠心。明白就里后寇奴十分得意,他不知道这无意间 学会的暗无天日,却是他修行途中最大的凶险,会贻害多年。 小城开封,河洛酒楼。这间开封城内唯一的酒楼,生意并不好,从早到午没来 一个食客。掌柜的伏在柜台上打着瞌睡,店内仅有的三个伙计都是灰头垢衣,没精 打采的话都懒说一句。 一个华衣胖子走进来,“我说何掌柜,醒醒,生意来了。”掌柜抬头看了来客 一下,“郑老爷来了,”又垂下满是眼屎的眼睛,“是付帐还是赊帐?”胖子笑骂 :“不赊帐,我还不来哩。又给你那悍妇抽空了,瞧你那成天睡不醒的德性。”掌 柜头又伏在柜上,含糊道:“有酒没菜。”“为什么没菜?”胖子问了两声,见没 反应,骂句娘,捡张干净的桌子坐下。过来一个看似伶俐的伙计甲,他打打薄尘, 放上一壶酒,道:“郑老爷,酒尽管要,老前存下的多的是。只是菜园子都荒了, 自个种的都还不够吃,哪有的卖呀,您多包涵。”郑老爷巨眼一翻:“怕我不付钱 呀!”“哪敢啊,您是开封首富,任谁都要巴结,哪能往外推呢?”“庄上的都跑 了,地全长草了,”郑老爷道:“说的有理,打赏!”“谢郑老爷。”“先记着。” “………” 不多时,一个高大汉子走进店来,肩上扛根四尺来长的榉木,木上挂有几支野 味。汉子拍拍柜台道:“掌柜的。”“客官,要要点什么?”“这几个野味换两壶 酒可好?”掌柜的、伙计、郑老爷眼睛全都一亮,掌柜的道:“这年月连老鼠王八 都逮光了,你还能捕到这东西,真不简单。换换,换多少都行。”汉子奇怪地打量 店内诸人,“那就烧只雉,辣椒多放点。”郑老爷高声道:“我说这位爷,来这边 坐。”汉子轻轻一笑,便过去坐下,“在下泰山寇奴,请问阁下怎么称呼?”就听 “当”的一响,酒洒了一桌。伙计乙慌里慌张的用袖子抹拭,口里连声道:“你… 您家…,我这就去换过。”郑老爷道:“原来是杀人王泰山寇奴,失敬失敬。在下 郑太字公业。”寇奴道:“公业兄,幸会。”对于杀人王的恶名,他懒得理论了。 “寇老弟,喝酒!”郑太也不问寇奴的来去。 寇奴喝干杯中酒,“果是深缸子,好酒!”二人喝酒谈酒,颇见欢洽。 店内又多了一对父女俩,庄稼人打扮。小女孩十岁光景,瓜子脸,白白净净, 看似没怎特质,呼吸的节奏却很奇怪,显然在修行一种奇异的内功心法。当爹的约 有三十五六,给人极稳的感觉,真气充盈微扬于外,可归于观鸟听风这个级数。寇 奴心里明晰无比的对所有人做出镜像,其余诸人全无真气流动的感觉。 酒过三壶,寇奴起身告辞,伙计递过两羊皮囊,美酒荡香,寇奴塞上塞子。郑 太忽大方的道:“何掌柜的,记我的帐!”伙计们顿时惊倒。 寇奴道:“倒也不必。” 走出开封县城四五里地,寇奴忽放慢脚步,他感到身后有股若有若无的杀气。 他吸了口气,流水转身,二十丈外那个庄稼汉正朝自己走来,小女孩却不见。此人 武功倒不足惧但轻功绝高,若非心存杀机,寇奴几乎感应不到他的跟踪。寇奴再转 身,行出一里地,身后杀气全无。 “燕叔叔,你杀了他么?”小女孩问庄稼汉。 庄稼汉道:“我杀不了他。”“为什么?”“刚及可施杀招的距离,他便警觉。 正对着他的时候,他手中没刀,我却好象对着一把刀。刀,无锋,却沛然莫御。他 未动手,但他的刀意已打败了我。”“我不明白。”庄稼汉轻抚女孩:“雪雁你还 小,不能感受高手的境界。不愧是杀人王,竟能浑身上下不露出一点杀气,便迫使 你知难而退。”“等长大了,我去杀他为波俊叔叔报仇。”庄稼汉笑道:“等你长 大的时候,他的武功不知会高到何种程度。傻孩子,跟叔叔回太行山吧!”小女孩 不答应:“才刚出来,就要回去。我们又不是专门来杀他的,干嘛这么早回去?山 里头一点都不好玩,难得老爷子不在,我要好好玩几天。” 庄稼汉道:“好好,再玩二天。”二人走向陈留。隐约间小女孩又在问寇奴有 没有弱点,褚燕的话听不分明,好象是说寇奴如能容人恕人,当成就为一代刀霸, 否则击败他的人就是他自已。 寇奴从藏身处出来,看着他二人消失在原野尽头,心想:为何庄稼汉要说容人 恕人方能成就刀霸,他对小女孩说这些又有何用?难道他这话是说与我听的?对了, 应该是我急欲知道在别人眼中自己有何缺陷而泄露气息的缘故吧。容人恕人……寇 奴冷笑,人欲杀我,我必杀之,我不杀你,还不是为了那小女孩?经过在鸣雁山谷 底半月的苦修,现在寇奴已经完全放弃了刀,因为有了暗无天日心法,手更能发挥 心经的威力,也更近乎于道。或许可以说,他已进入“无刀”的境界。杀庄稼汉这 种级数的人,寇奴有绝对的把握。 容人恕人……寇奴又轻念三字,这次他读出了庄稼汉心底的一丝软弱和不服。 适才路上他转身以势压人迫使庄稼汉退缩,这是对一个武者莫大的侮辱。他感到要 不是为了小女孩,庄稼汉或许会为了武者的尊严和自己拼死一战。寇奴沉思:这庄 稼汉和波俊的轻功心法相似,应属同门,奇怪,竟还与周泰有几分相象,难道是魏 伯阳的再传弟子?管他是谁,幸好不在战场上,否则你哪只是受辱而已!受辱…… 容人恕人……寇奴默默念叨,他终于领会到这四个字含义:尊重对手,就是尊重自 己。在这件事上,他错的厉害:要么杀掉庄稼汉,要么不动声色发力远扬,但他却 不加思索的转了身,他侮辱了庄稼汉,更侮辱自己,实在是大悖武德。 极目天涯,野草凄迷。寇奴悠悠然转身望北而去。 一直在鸣雁山谷底修行的寇奴为何到了开封?因为他要去见一个人。收到红丝 带后,每每寇奴静宁神照的时侯就有个声音在说“来…我……来…我在……”,寇 奴抚摸骨质小刀,沉吟数日,终于知道是谁在召唤他了……那是张角的声音!寇奴 决定去广宗会会张角,他心中没有恐惧,因为他相信这就是安世高所说的业,既然 没人躲得过,那么干脆直面它。佛家思想确是疗伤圣药,但又带给寇奴浓重的宿命 感。这宿命感,多少圣贤都勘不破,何况是寇奴,普天下又有谁曾勘破过它呢? 时正中平元年夏七月。太行山右群豪为张角收编,兵分两路,东部攻击冀州, 南部直逼河内。张梁远在平原对付南皮田氏,而黄巾总部钜鹿郡内,张宝陈兵五万 于漳水支流陆水,与卢植副手护乌桓中郎将宗员的一万军队在薄落津隔岸对峙。宗 员乃前朝名将宗资一裔,兵法娴熟,张宝深忌之。卜巳之弟卜未率领十万徐兵兖卒 从苍亭津(阳谷县)强渡河水,击溃阳平、清河二郡的地方武装,又在界桥激战数 日,逼卢植退走经城,广宗围解。张角复有十五万众,卢植仅马军一万、步兵二万。 北部形势极剧恶化。灵帝急召河东太守董卓拜东中郎将,率二万河东兵,屯林虑县 (鹤壁市北),控制黑山(太行山)南路,牵制濮阳卜巳,声援卢植。再令已平定 河豫的都乡侯皇甫嵩进攻东郡逼卜未南撤,皇甫嵩命陈留曹操为先锋,揭开北伐序 幕。孰料曹操大军刚入东郡,后边粮草即为黑山飞燕纵火烧掉,幸得开封郑太倾仓 相济,否则一代奸雄便要人头落地。 寇奴还未到达广宗,形势又变。卢植迭出奇谋,杀万余黄巾,而张宝因受到钜 鹿太守郭典的猛烈攻击,无暇东顾,卢植大军得以推进至广宗城下。双方各筑障掘 渠相拒。卢植一面派宗员扼守陆水诸津,切断广宗与钜鹿通路,一面加紧营造攻城 器具,更派出两千精兵游击黄巾各屯粮所在。粮草,黄巾七寸也。由于这支部队屡 屡得手,加之各处绅豪纷纷屯粮高垒坚壁清野,不到半月外围黄巾便已粮尽皆鼓噪 四散觅食,连临郡的普通农户都未能幸免。卢植正欲择时攻城,岂料东中郎将董卓 忽持节前来,代宣圣旨,搋其兵,囚送雒阳。 陆水河岸,囚车缓行。 “停下!”二骑如飞赶来。打前之人硬朗果毅,正是刘备。张飞暴叫:“再不 停下,老子劈了你!”车轮停止滚动,守卒惧栗,退避一旁。刘备滚鞍下马:“老 师,何至如此?”张飞拔刀便砍囚栏。 “翼德住手!”卢植声若洪钟。刘备止住张飞,道:“老师,是左丰干的吗?” 卢植不答反问:“你何来之?”刘备道:“刚从界桥回来。”卢植道:“得手乎?” 刘备道:“尽烧其屯。唉,老师,您竟有心问此!”卢植道:“董仲颖其人娴于野 战,不谙阵战,我颇为忧虑。”刘备道:“您……”管那多干嘛?卢植道:“玄德 啊,老师碍于清议,未能拨你为将,如今董仲颖掌军,他未必用你,但你却不能因 之而懈怠忠君之心。切记切记啊!”“学生明白。”张飞道:“卢大人,这到底是 怎么一回事啊?”卢植苦涩一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问其由?说与汝听, 徒增烦恼而已。”张飞道:“总不能不明不白啊!要不我们护您进京?”“不必了。” 卢植又对刘备道:“若董仲颖不能容你,你便去东郡投奔皇甫将军,我已传荐书给 他,他或许会用你。”刘备点点头,道:“老师走好。”卢植召呼守卒上路。刘备 知道无法阻止,只得听任囚车南去。 果不数日,董卓便收回兵符,刘备手中仅有从涿郡带来的一百来人。他带着手 下怏怏然来到陆水边一个无名的土坡扎下营寨。因是编外部队,失去庇阴,粮草供 应便成问题。这百余人虽是自愿跟随刘备来到冀州的,但眼下功名梦碎,有上顿没 下顿,身置险地偏又无可事事,队伍内部弥漫着失望、愤懑、受骗、思乡,各种各 样的消极情绪,开始出现逃兵。 大雨下了两天,片刻不停,雷电战车的车轮在平原上空肆意辗过。陆水河湍急 的奔流着,一寸一寸浸上河堤。傍晚,刘备军帐,帐内的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刘 备嘴唇紧抿,眼前摊着花名册。关羽正坐入定,静如凿石。刘德然木然的看着刘备 面前木桌上的油灯。张飞走来走去,目不转睛的盯着简雍。简雍玩弄着一把精钢折 扇,不时发出刺耳的哗哗声。 张飞终于按捺不住,大声道:“简雍,把那鬼扇子给我收好。吵死人了!”简 雍斜眼来瞅张飞,啪的一声打开铁扇,摇了摇,又啪的一声合上,重重的拍在跪前 木桌上。张飞大怒,冲到简雍身边举拳欲打。刘备喊道:“翼德住手。”奔了过去。 简雍已如箭之离弦伸指戳中张飞右臂的支沟穴。张飞只觉右臂一阵酸麻,拳头顿时 松开。简雍毫表无情的道:“想打我?再练十年也不行。”他抬眼轻屑的看着张飞, 就象是在看一个草包。刘备解开穴,道:“宪和,过了点。”简雍啪的一声打开铁 扇:“有话就直爽点,说出来,讲明白。”“那好,”刘备示意愤怒未平的张飞坐 下,道:“你带来的……”简雍打断道:“你,带出来的。”刘备走回原位坐下, 道:“我带过来的一百二十四个弟兄,到现在为止只剩七十三个还在营中。夷平道 场跑了三十二个,算上你仅余下三人,身为队长你该如何交待?”简雍眼睛微眯, 道:“不走,等死啊?是不是另外的那十九个,也该我来交待?” 关羽道:“玄德,宪和没走便是交待。想走的,留不住。留下的,也可能会走。 形势逼人,不能怪谁。” 刘德然有点胆怯地看了看刘备,道:“天要下雨,树要发芽,我们也拦不住。 大哥,如今我们处境艰难,粮草不继,弟兄们普遍思乡,其实老家那边并未完全平 定,保卫家乡比到这里作战,更名正言顺。我想回去……的那五十一个弟兄都不是 懦夫,不然当初就不会从军。”刘备伸手拔了拔灯芯,光堂了许多。刘德然发现刘 备正对着自己微笑,光虽亮了,但他却觉得刘备脸上有阴影在晃晃闪闪。 刘备道:“玄德蒙恩师召唤,本意杀敌报国,不料时乖运蹙,反令兄弟们难为, 玄德心中惭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哪都可忠君为国,不必死守此地。况且我们 对战局无足轻重,倒也可一走了之。只是这广宗大战即将爆发,恩师卢公为此倾心 呕血,他虽离去,但玄德却要留下参战,我要亲眼看到卢公的筹谋建功。所有的弟 兄都可以走,但不能一个个的走,要走一齐走。我看就由宪和、云长率领弟兄们明 早返回涿县,一路多加小心,务使不让一人掉单。”刘德然脱口而出:“我们都走 了,大哥你岂不很危险?”这话将他急于离开的心情表露无遗。 关羽道:“我,留下。”张飞道:“鬼才走呢。”简雍道:“拜托了德然。” 刘德然顿时傻了:“那我也不走了。”刘备道:“说句偏心的话,德然你是安叔的 独子,也是个头领,于公于私你都得走。只要乔装成流民,平安返乡应无问题。” 刘德然低下头,算是答应了。 刘备道:“那就这样决定了,大家分头通知,明早卯正动身。”就在这时,天 空打下一声雷暴,帐蓬顶刺眼的白光一闪。一人走进军帐,却是董卓派来的信卒。 张角落榻于广宗城内原县令官宅,此刻他正在前院议事厅召集军事会议,后院 静悄悄的没多少守备,原因很简单:没人敢来行刺张角?那声暴雷过去不久,张角 独自回到后院,他搁下雨伞,走到门边,房门无风自开,他慢慢走了进去,房门又 自动轻轻阖上。跟着劈啪一响,屋内明亮起来。张角走到矮桌边坐下,悠闲的仰望 屋顶。分隔卧室的屏风后走出一人,落腮胡须,八尺长,壮健,空手,正是寇奴。 寇奴拱手道:“晚辈寇奴见过张先生。”张角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在西华 一战成名的寇奴。坐!”寇奴隔着木桌坐下,凝视张角蓝郁郁的眼睛。张角又恢复 了原样。张角道:“来了多久?”寇奴道:“半个时辰。” 张角眼神蓝郁,没有一点心理外露:“你的刀呢?” 寇奴道:“你唤我来,我便来之,有心无刀。” 张角生硬的一笑:“好个有心无刀。小小年纪修为就如此之高,死了岂不可惜?” 寇奴夷然不惧:“先生神驰万里引我前来,只是为了杀我,倒让寇奴失望的很。” 张角目光转为淡蓝,道:“果然好内功,浑圆自如,竟有佛门气象,你师傅是 谁?” 寇奴暗呼好险。适才他刚一坐下,便感觉有根阴寒无比的冰针刺向肩井穴,寇 奴顿时封闭全身毛孔,心神化为夏日炎炎企图融化冰针,谁知冰针顺势变做灼热的 火烙沿督脉攻击左右肾海,寇奴左支右拙竭力化解。但张角变化速度太快所攻部位 太过离奇,寇奴一边要应付说话,一边要分神护体,实是凶险无比。冰针火烙就在 张角说出“可惜”二字之时侵入了寇奴的护体罡气,寇奴猛然记起安世高说过的 “黑,只是迷障,白,却是空白。万物万情皆空无。”心中再没有冰火的感觉,只 有实实在在受到真气攻击的的感觉,他不惧怕天下任何真气的攻击,顿时将所谓冰 火波化入丹田归之空无。张角感到自己大力攻出却滑到一边,击到了虚处,心里竟 然空荡荡的约有一丝难受,于是便放弃了试探。 寇奴道:“我师傅,你见过的。我,你也见过。”张角沉默思量:安玄和严佛 调教不出你这样的徒弟。而安世高圆寂已有卅载,难道是安世高死而复活了?寇奴 奇怪的看着张角,心忖:张角没理由会忘记他曾见过我,还用灵力攻过我?以他这 种大宗师的身份不会对小辈连出两次试手,再说他既神搜万里定知我是何人,奇怪! 难道……就闻张角道:“没想到你竟然是安世高的传人!” 寇奴摇摇头,道:“你是谁?为何假扮张角?” 这话有如石破天惊,张角闻言眼中蓝光爆盛,“好好好,你竟能看出来,了不 起!”他冷笑道:“我是人公张梁。就算你能金刚不坏,我也一样可以杀你!让你 看看我的真面目,也好死得瞑目。”寇奴说出了太平教最大的秘密,张梁岂能容他 在世?只见似有巨风将张梁颧骨后面的皮肉向前吹挤,张梁的五官跟着也起了变化。 顷刻间,寇奴看到了一个与张角颇为相象的中年人,只是略微胖些,眉目短促些。 张梁并没有戴面具,想必是那唐周为太平教制造的几十张面具中没有张角的面具, 他又怎敢以张角为模呢?去除假面的张梁体外气场陡然扩张,寇奴急起身,他真正 感受到了张梁的强!二人之间的木桌被张梁攻向寇奴的真气撞碎,无声的粉落。张 梁右掌骈指点入寇奴咽喉。寇奴脚下玄幻无比的踏出天罡步,右拳向外挑托,左掌 向下斫切,双臂交剪而过。但张梁的右掌象是个空,却又实实在在的在寇奴喉节下 平掌按下,掌心正及心窝。不管寇奴怎样变步,那掌就在心前。“嘿”,张梁开声 吐力,掌力正好击中寇奴心房,将寇奴击出窗外。寇奴口喷鲜血,挣扎着站起来, 眼神坚定没有一丝惧怕。 黑云压城,雨还在下,雷却没了。张梁道:“中了我的催心掌,还能站起来, 不简单。再试试我的火焰掌!”他一步跨过十丈间距,左掌击扫寇奴太阳穴。 “天下有雪!”寇奴挫身推出右掌,掌心处旋转着飞出无数个蓝色冰点,漫天 雨点顿时凝成冰弹打向张梁。张梁穿透冰雪幻境,左掌疾若风雷回捺住寇奴毕全身 功力击出的左拳,暗无天日。张梁左手至肘顿变灰白,张梁大惊之下不及多想猛地 发出九分劲力。阴邪之气悉数攻入寇奴的手少阳三焦经,迅速循手贯肘行三焦终于 耳门,寇奴只觉双耳轰鸣,五官都渗出血来,左拳吸力斗消。张梁滴溜溜一个转身, 右掌神奇的又按在了寇奴心口,“嘿!”,张梁沉掌发力攻出余下三分内力将寇奴 胸骨打凹,他感到手掌外沿似给寇奴左右胸大肌挤了一下,跟着腹部巨痛,连退两 步。他中了寇奴一脚,却是兵家的暗渡陈仓。 张梁看着寇奴狂喷鲜血倒飞直直撞向院墙,迅即又悬空游上高墙,转眼消失在 大雨之中,断续听到他在说“…谢…公…相送……”,心中大怒,但寇奴已吸去他 泰半内力,待他纵上墙时,只见大雨倾盆,哪还看得清。轰!轰!轰!广宗城门受 巨木撞击,发出堪比雷响的声音。董卓的军队冒雨偷袭而来!张梁狠声道:“来得 正好!” 寇奴跌跌撞撞地一路逃到南城根一片小树林里。他无力的顺着树干滑到泥泞不 堪的地上。张梁实在太强,波家兄弟、彭锅、褚燕与他根本无法相比,单论武功比 从前见过的张角差不了多少。他实在太快,快到寇奴移步的时间都没有,快到神动 隔玄的时间都没有。第一掌打的实在,几乎就能拍碎寇奴的心脏,但张梁没有想到 寇奴的心长在右边,令他只是受了重伤,却未当场毙命。张梁的第二掌更快更加避 无可避,寇奴根本就无时间反应,他无意识地神运瑜伽,胸骨竟神奇地内陷化去大 部掌力,左右胸大肌同时中移,扼制掌力外震,饶是如此张梁的掌意仍重创了寇奴。 寇奴又呕出口血,他断了两根胁骨,肺部也受了震荡呼吸困难,体内还有张梁 狠邪的真气在横行刺啮着经脉五脏,他感到极度虚弱和极大的痛楚,以致于他渐渐 麻木不再觉得痛了。寇奴忽然想到了死,我会死在这里么?不,我不会死,我不能 这么窝囊的死去!强烈的求生欲望驱使着寇奴爬进树林深处一间废弃的木屋,这是 他的藏身之所。他靠着板墙努力盘膝坐好,闭上眼睛。 “鸟过无痕波心荡,月印万川处处同。” 心有所动,心无所动。 屋外雨不停地下着,但寇奴已坐忘物外,他守住心斋一点镜明,没了呼吸,没 了自己。 第三日深夜,“来…我……来…我在……”张角的声音再次响起。寇奴凝神谛 听,张角的声音慢慢变得清晰起来,“来见…我在……来见我…我在大陆泽……” 次日清晨,寇奴逾垣出城,时天空洗洁,略有云淡风微。平原上躺着两万多具 尸体,交战双方都未派人去掩埋,任其躺在旷野上。食腐禽傲慢地逡巡着,就象是 一群在食乐园中点菜的美食家。暗夜雨战,根本谈不上将猛卒勇,哪方人多哪方就 能取胜,到处都是激烈战斗过的痕迹。寇奴左胁绑着硬木条慢慢地走过这人间地狱, 西北行至陆水河畔,心中满是悲凉。 -------------- 玄幻小说精选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