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履虎尾(上) 难怪韩馥肯给军粮袁绍,敢情是有幽州牧刘虞在背后撑腰。嘿嘿,刘虞又当婊 子又想立牌坊,委实可鄙可笑。 但公孙瓒写这封信来,其用意何在?他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管他娘的想啥,阴修说我有天子之份,其他人妄想! 袁术懒得费神去想几千里以外的事情,粗暴的打断了思想。 信笺一角无声燃着,火光摇晃,袁术冷笑着松开手指,接着拿起案头边上的一 大摞信帛,粗略的看一遍署名: 有兖州刺史刘岱和东郡太守桥瑁这两死对头的,(你桥公伟不是有本初撑腰么, 为何还来求我主持公道?老子可不会管你的死活!除非你领军来投。); 有济北相鲍信的,(你不是一贯瞧不中老子的,什么也会来信商榷战略?试探 来着?); 还有荆州刺史王睿的,(哈,你人都死了快一月,信才过来!); 和一些袁阀故吏投来的,(唉,你们这些人啊,眼见指望不上袁绍了,便转回 头向老子丢媚眼……) 袁术叨叨骂完,把这些信也都烧为黑烬,然后出厢房,带上随从往西城墙上走 去。 从城墙往西南看,张勋带领步兵正在山前操练。过不多久,纪灵大步奔走过来, 见袁术眼光热烈的看着下面还不住的点头称赞,禁不住满脸面矜持。袁术眼角瞟见, 遂道:“公介,怎么你好像不服似的?” “达能操兵也没甚花样,天天如此,连我这旁观者都看厌了,可想这效果一定 不好。” “有些道理。这当兵的一旦厌倦,士气就皮了。” “人若拖疲了,等干真格时,就硬不起来。”纪灵嘿嘿笑言,“袁公你是知道 我这人的,就爱干真的,不爱调情小意儿。嘿嘿……” “你呀……”袁术扶着墙堞又看了会,直身道:“憋坏了不是?想不到你个老 粗竟会旁敲侧击,想问我何时起兵,对不对呀?” 纪灵嘿然不答。 袁术转身边下楼梯边道:“快了。董卓计划在十一月中开始河南会战。老贼准 备亲率大军进攻阳翟和我鲁阳,参加会战的还有古梁城的华雄,嵩山的胡轸、李肃 和新郑的李蒙,可能荥阳徐荣也会奔袭过来,总兵力估计有七万之多。” 纪灵惊道:“只剩二十天日了?!” “怕了?” “我纪灵何时怕过?不过七万而已,我军足有五万,当可胜之。” “嘿嘿,人多未必好,来十万老子也不怕……”袁术停下来,道:“你不知道, 雒阳那人来信说护羌校尉杨瓒已得董卓军令,摄行左将军事,率部出武关也来参与 河南会战。此刻他应已到达青泥隘与皇甫坚寿会合,合着皇甫嵩旧部兵力将过三万。 皇甫坚寿素与老贼交好,见老贼饶其父不死,对他愈发忠心。一旦杨瓒皇甫坚寿与 南阳张咨联手断老子后路,咱们可就被一锅端了。” “是啊!张咨他很可能也接到了要求参战的诏书。” “和杨瓒一起离开长安的还有一个人,刘表。王睿一死,董卓就点了他出任荆 州刺史。” “北军中侯刘表?” “不错。你说的诏书,很可能就在他身上。刘表是个聪明人,知道一旦让老子 得势,荆州就没他什么事了,因此有无诏书,他一定会令张咨进攻咱们!嘿嘿,老 子还就怕他不来呢?”袁术停顿一下,道:“我已出重金买南堂的人去丹水截杀刘 表,不过他们还没答复。” “袁公,我一直都在怀疑冒充雷薄手下行刺阴大人的就是这南堂的人。那厮肯 定是城里的人,熟悉地理,否则不可能从咱们眼皮底下溜走。” “当我不明白?你们挨家挨户盘查了一百多天,都查不出来,一点用都没有!” 袁术骂完,又冷笑道:“民间皆说南堂轻易不揭帖,一揭必果。这次老子出到一斤 黄金,不怕他们不上钩。只要他们一露面,老子就能寻踪觅迹找到他们老巢。等他 们杀死刘表回来,老子就焖了他!” “大人好手段!”纪灵赞道。 “唉,老子身边就缺个有谋略的人,诸事都不顺畅。可惜阴大人死的太冤了。” 袁术摇摇头,道:“雒阳那人说安排南堂行刺阴大人的就是李儒。他用的是寇恂收 高峻之计,杀我谋主以乱我心。老实说原本我都不知道阴修是我袁阀中人,他来后 我才知道,可李儒却能预防到,你说这人可怕不可怕?好在阴大人早有安排,使我 们在董卓身边还有个耳目,凡事也有个提前准备。” 纪灵想想,道:“南堂就在咱们身边,是个心腹大患,一定要找出来。这事您 交给我吧!” “会用到你的。不过这倒不是当务之急。当务之急是杀死刘表和催促文台过来。” 袁术走下楼梯,望见桥蕤急匆匆的小跑过来,便站住身形。 桥蕤快走到跟前,道:“袁公,事情不妙啊。文台还在宛城,派去的人回来说 他病的很重,止不住的咯血,估计就几日活了。” “此话当真?公成你可别蒙我!”袁术大惊失色,惶惶道:“这如何是好这如 何是好?怎生出这大的毛病来着?” “据说文台强行练功不成反伤了双肺,他太冒急了。” “文台不能来……”袁术颓然道:“算了。公成你赶紧去阳翟联系豫州牧孔伷 和颖川太守李旻,要他们务必过来一人,共同商议如何赢得河南会战。” 桥蕤一惊:“河南会战?” “对,你就说董卓准备攻打颖川和我鲁阳,其战役布置已被我获悉。文台怎样 之类的别的什么话都不要说,你一定要记住!” “是!”桥蕤虽不解,也不再多问。“你马上带人过去。”袁术想孔伷一定不 会来的,有猛将李旻带兵过来就行。看着桥蕤走远,纪灵道:“要不要先去灭了华 雄,再联合张范进攻太谷,直取雒阳?只要董卓出了嵩山,咱就这么办?” “嘿嘿,如果董卓走古梁城出来,你这计谋不就白搭了?再说我要那破城作甚?” 袁术不咸不淡的道:“华雄张辽的武艺你与老桥也窥视过了,有把握吗?” 纪灵闻言一怔,又道:“打起仗来,武功再好也不抵用。” “华雄可不是一介武夫,你们是应付不来的,只有文台才能对付。……这事以 后再说罢!” 同时间,臧寇也获知孙坚重病的消息,但此时他还没得到参加河南会战的军令, 这事仅只李儒等少数几个董卓身边的谋士参与筹划。臧寇便称病高卧,秘密去了趟 宛城(南阳)。 孙坚的大军屯在城南四十里外的青牛山下,不再前进一步。从山上望兵营里, 士卒没精打采的没几个鲜活,有些精气神的则结队入山打野味,军纪十分松驰。军 队没了主心骨才会这样,看来传言果是真的。 孙坚是“寇奴”入世后的第一个长官,孙坚对亲情和义气的取舍对臧寇的影响 尤大。如今他快死了,臧寇不能不去见他最后一面,便穿林去掳了一小兵,换上军 服,挑上支山雉大摇大摆的下山入营。 却见远处尘土飞扬,驰来一队人马,约六百人众。大旗飘扬,乃是南阳太守张 咨和孙坚的智囊朱治。 营门大开,孙坚的大舅子吴景迎出,长吁短叹的直个摇头。 张咨一脸戚然,问了几句,便在手下的簇拥下往孙坚营帐走去。臧寇趁乱也跟 了过去,默不做声的靠南阳兵站在孙坚行帐外,运起三分耳力去听那帐内对话。 “文台兄,我来看你了。” “哦,是子议兄啊,你来了就好,你来了就好,咳咳……” “咦,你们是什么人?穿束怎如此怪异?” “回大人,我们都是来为孙将军祈祷山川赐福求平安的荆山巫师。” “哂,荆楚蛮子装神闹鬼,孙将军虎躯染恙,要多多休息,象你们这样哟,连 鼓都带来了出去,都给我出去!” “诶,子议兄,我也没几日可活,能见热闹的时候也不多了。好好依你,你们 几个都出去吧。” 在宛城兵一阵嘻笑声中,四五个奇装异服的男女巫师跑到营外,咚咚咚咚的小 鼓不击自鸣。臧寇一惊,这几个巫师分明都有不弱内功,难道坚叔重病与荆山蒯镜 奇有关?不会吧,孙坚久经风浪,几个巫师是控制不了他的。 “文台兄,君理把你的信交给我了。说实话我何德何能,如何能收编你这一万 四千兵?万万不可啊。” “子议兄太自谦了,你是颖川名士,又是故票骑董大将军的门生,受得受得。 我把兵交给了你,我也就放心了。咳咳,啊吴景去把主簿叫来。” 吴景走出军帐吩咐手下道:“快去把主簿康功叫来,孙将军准备移交钱谷兵马 给张大人了。”说完,便又入帐。 帐外的宛城兵顿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便有些长沙兵凑近套近乎,无非是日后 一帐为卒请多多照顾之类。 臧寇这才听明白,原来孙坚来宛城之前就病了,到了宛城后移檄给张咨求粮, 张咨却不见、不给粮、不让过宛城。可孙坚的病越拖越厉害,无奈下他只好写信让 朱治去请张咨过来接受部曲。张咨贪利其兵,便来了。 少时,一个面色淡金的乌须中年人大步过来,和气的左右点头示意,然后进到 帐内。 “启禀孙将军,我军来到南阳,却见道路不治军资不具粮草不给,康功斗胆请 收南阳主簿推问意故!”臧寇心说张咨尔中计了! “文台兄,孙将军,这是何故?你你这主簿以下犯上,我你这兵我也不要了。” “康功,如今宛城主簿不在此,你找谁去问呀?” “回孙将军,此刻帐外皆是宛城兵,一问即知!” “那你去问问吧。咳咳……” 臧寇识机的退后数步,就在康功迈步出帐一瞬间,几百张弓咯咯张起,寒亮的 矢尖对准了犹自谈笑风生的宛城兵。 随即一片死寂。 康功大声说道:“孙坚将军有令,命我问问大伙,张咨大人为什么不给我军军 粮,为何不修整道路,为何阻我军讨伐逆贼董卓!你们都是张大人的侍从,想必略 有耳闻。有谁能告诉我!义公你这是干嘛?叫你手下把弓都撤了。” “老子刚回来,见这么多生面孔围住将军行帐,当然要有所动作!好了,弟兄 们撤弓拔刀!”韩当大声道,“对不住了老康,我必须有所防备。”韩当不待康功 回答,转对宛城兵厉声道:“老康问你们的话,有那个卵子晓得的,别给爷悚着, 站出来说说!” 韩当的辽西话,这些宛城兵都还是听得懂的,顿时惊恐万状相互推搡。 韩当眼睛一瞪,喝道:“你,就你!出列!” 这个宛城兵给唬傻了,应声出列,随口便是一句:“是,大人!” 韩当大笑道:“想做爷爷我的兵,行啊!哈哈,快- 讲!”臧寇顿时记起当年 韩当程普争着要他作手下的旧事,脸上不禁浮起微笑。 “我我说,孙将军来了以后,请张大人给粮,张大人就问纲纪,纲纪说孙将军 是邻郡二千石不应调发,所以张大人就没答应……” “有此一言足矣!”康功拂袖回帐。 声音大得外面全听得到。 “南阳太守有意稽停义兵,使贼不能及时征讨,请收出,按军法从事。” 孙坚冷冷的道:“德谋公覆你二人还等什么?” 张咨恐怖:“孙坚你好奸诈!” “拖出去,斩首示众!” 孙坚精神抖擞的大步出帐,威严的环视,朗声道:“张咨阿附董贼,阻挠义兵, 罪不可赦,已被我擒下。” 程普黄盖二人凶神恶煞般的拎着泥软的张咨走出来,韩当叫声:“我来!”冲 过去,就是一剑,跟着一脚将断首踢到宛城兵中间。 孙坚满意的道:“你们也不要怕。愿意留下来随我征伐董卓的,我欢迎;不愿 留下的,我不勉强。一切悉听尊便!” 六百宛城兵呼啦一下,全伏倒在地,齐呼:“我等愿意。” 孙坚长笑遏云。 当日,孙坚入主宛城,尽收府藏。全郡震慑,无所不应。 乃择郡兵精锐,拥三万众,北上鲁阳。 袁术大喜,表孙坚为中郎将、行破虏将军,治兵鲁阳。 不几日,颖川太守李旻带兵来到,袁术乃表孙坚领豫州刺史,李旻惧其兵盛, 被迫效忠袁术,归孙坚统率。袁术平空再得五千精兵,便心满意足的离开鲁阳,南 据宛城,静候南堂佳音。 南堂葛惠意收了袁术的两斤黄金,便带着手下去了秦岭大山。他还不知道,他 在鲁阳的家已在朱治的监控之下。 山间古庙,垣摧瓦残,推门进去,却惊动老槐衰枝,轰起寒鸦鸣聚。 仰望见连峰攒云。 要落雨了…… 翻过前边那山,就到了南阳地面,而刘表的随从人等一天前已过了此山。 刘表走进庙堂,就昏光打量,却是个不认识的村姑模样的泥塑。楚国多淫鬼之 祀,诚矣。刘表略事扫秽,便跪坐在地上,解开包袱,取出干粮水囊吃起来。 他这个风流名士自党锢走脱后,匿身屠夫何进门下,好不容易何进得势,自以 为能平步青云,孰料何进又被宦官分尸,无奈委身西凉鄙夫董卓,可那董卓贪暴骄 横惹得山东兵起,他便又成了遭人唾骂之徒。 人这一辈子啊,无外乎名利二物。 刘表在乎名,而不在乎利。他虽与何进沆瀣一气流连皮肉,内心却是痛苦不堪 的。为了生存,他必须肮脏。京城里那些含苞少女惨遭董卓蹂躏,求生不得求死不 能,都是怕死的缘故。刘表觉得自己连她们都不如,至少她们还可以从良还能嫁人, 他却不能。人一旦为了活命,出卖过哪怕一次尊严,终身都洗不干净。当初真不如 激义而死,至少会有史笔附褒一墨。刘表这人倒真不重利,生活极其俭朴,不像刘 虞假装持俭,死后却被人翻出一大堆绫罗绸缎奢侈用品。 刘表站起来,走到台基上,看着夜寒冻住云头,听着阵阵风卷林响,他忽然想 起离开长安前听过的一支曲子,“鸿来燕去,流年嗟度,心事无著,又是一岁暮暮。” 从前多为时伤,如今机会就在手上捏着,刘表是一分胆寒三分心虚六分把握。 袁术人在鲁阳,眼睛盯着南阳。 刘表不愿再苟活在他人荫护之下,投靠袁术他绝对不甘心。和袁术为敌,刘表 自忖暂时没这个实力,楚民刁悍滑脱,宗贼猖獗,殊难治平,等你收服了民心,只 怕袁术也把你给杀了。 袁术若真有见识,何须与董卓抗战争霸,只要和孙坚联手夺了荆襄去,就能虎 踞江汉,顺流进取江东,半分天下而自雄。五七年间,天下当无人堪与其争锋。 刘表只能赌袁术和孙坚皆无此见识。南阳,刘表是不会去的,让给袁术好了。 他已经暗地里派人前往宛城,去开最好的妓院和最好的食府,他还要送最妖媚的女 子和最细滑的珍馔过去。和袁术交往多年,刘表深悉其弱点。 在何进手下为奏(议)曹掾时,刘表和东曹掾蒯越异关系十分融洽;和袁绍一 起混的日子里,刘表和襄阳的蔡家有过接触,蔡家和蒯家是姻亲,荆州大姓势力庞 大,得此二族襄助,定荆州也非难事。和袁绍打交道这么多年,刘表深知他是个不 甘人下雄心勃勃的人,让袁术得荆州以窥扬州,这是袁绍不能容忍的。刘表相信一 旦袁绍得知他为荆州的消息,必会联络蒯蔡两家给予支持。 但是刘表不愿等袁绍的信使过来才去见蒯越和蔡瑁,过了今晚,他就不再往东 走了,他要折南去荆山腊梅谷。 他要去拜谒蒯家的老祖宗蒯镜奇,天下第一高手。 晚色沉沉,雨声寂寞。 水云流转,江山亘古。刘表做了一宿好梦,他长噫一声伸手去揭盖褥,不禁一 哆嗦,张目一瞅,忽地一下惊坐起。 三个剑客围跪在刘表右手边上。 “是你们为我添被的?”也不是被子,就是两身毛毡。 “刘大人睡的可好?”为首剑客道。 “你认识我?” “以前在雒阳常见到大人。”那剑客一指刘表枕边道:“敢问刘大人这黑龙令 从何而来?” 刘表哦然,道:“这是我一个朋友给的,说是夜宿荒外便放在枕边可以辟邪祛 魔。怎么你们全都跪着,都快起来。” “谢大人。”那剑客踌躇了一下,依旧跪着,道:“亏是大人你拿出黑龙令, 否则昨夜我们便……”他做了个切势,“见到黑龙令如见主公,大人有何吩咐,请 尽管说!” 刘表心说:敢情李儒给的这黑木牌是个武林至尊宝啊,遂道:“你们受何人指 使要行刺于我?当然你们可以不说。” 那剑客不自觉得眼角向左一扫,然后道:“自然是你的仇家。” 刘表移目右边那名剑客,道:“你是首领?” “大人眼神好生犀利。我们揭了帖子,按理要带大人首级回鲁阳去,如今却无 法覆命,这要张扬出去,日后我们就甭想在江湖上混了,真是让人为难。” “那你们就跟着我吧,”刘表微微一笑,说回鲁阳不就是说是袁术要买我性命 么,遂道:“此次我孤身南下,出任荆州刺史,身边正好没有护卫,你们看如何, 随我同去襄阳?只要你们尽心办事,校尉将军都是当得上的。怎么也好过在江湖上 刀头舔血风餐露宿,你们说呢?” “大哥,这可是个好机会啊。骑马带兵,那该多威风啊!” “对呀大哥,正经八百做官家,总比藏在旮支缝里算计人强吧?” 为首剑客便是南堂堂主葛惠意,他笑了笑,道:“蒙大人错爱,我等敢不从命? 只是大人不能将我等之事告诉那个给你天龙令的朋友。” “这是自然。”刘表心说:打死我都不想再见李儒。“啊,壮士,你姓甚名谁?” 葛惠意抬头看看庙里的泥神,道:“旧名儿都忘了,就以这姹女宫为名吧。回 刘大人,末将吕公,双口吕,公私分明的公。” “好好好,吕公。”刘表站起来,道:“你们都起来吧。公私分明的公?我可 就要你们‘公私分明’,你们明不明白?” “我等明白。” “吕公,吕忠、吕欣。你三个随我去见蒯镜奇。” “是?!”吕公本想求刘表同意去鲁阳接百合葛玄过来,又一想刘表暂时还不 会在荆州公开露面,因此袁术也不知道行刺结果如何,这事迟些去办也成。 可大雪封山,腊梅谷在哪,当地人谁也不告诉刘表。四人在雪山里外徘徊整整 五日,忽见雪霁天阔,蒯镜奇飘然而至,带走了刘表。没人知道他二人说了些什么。 翌日清晨,蒯家解除了对吕公三人的禁制。刘表满面春风的回来了,身边多了 个顾盼自雄的中年人,蒯越蒯异度。 故荆州刺史王睿被孙坚逼迫自杀后,山贼张虎陈生便占据了襄阳大部。蒯越以 为张陈二人不宜先定,可以假之以御南阳袁术,等平定荆南各大宗帅及长沙华容等 袁术表请的郡县令守之后再收服也不迟。刘表深以为然。蔡瑁时已接到蒯镜奇书, 尽遣族中高手,运用其影响力,封锁襄阳通往宛城的一切消息。 蒯越乃诱荆汉大渠聚宴,至者五十五人,刘表皆斩之。宗贼乃地方恶势力,鱼 肉乡里的队伍,此番为刘表雷霆诛戮,顿时震动江汉。民敬德之。刘表乃传檄荆州 各郡,自与蒯越会蔡瑁于邓县田庄,商讨收襄阳一事。 时已腊月廿,一岁将尽。 这是个风清云淡的早晨,和煦的阳光斜斜照着平湖,在水面上泛动开一片静谧 的光韵。刘表蒯越吕公三人在仆人的导引下来到湖畔悬空木榭,蔡瑁等几人早已恭 候在此。 蔡瑁是个中等身量略微发福的中年人,他笑容可掬的为刘表一一介绍其身后由 荆襄五大豪门庞黄马习杨家派来的代表。加上蒯越蔡瑁,荆州七望族全都到齐了。 刘表心里很清楚这突然而至的五大家代表的份量,他们代表的是在荆州根深蒂 固万难撼动的强大势力,虽说得到了蒯蔡二族的支持,但一个不慎开罪了这五家任 何一家,日后施政必遭阻挠,甚或引发险不可测的危机。 刘表如沐春风般殷殷致语,随后宾主分座。 蔡瑁首言:“明公,荆州七大家的人都到齐了,您对我们有什么要求,尽管直 说,我们无不照办。” 刘表道:“要治好荆州六郡,非一己之力能成,这个还望各家多多支持,出谋 献策。” 庞季欠身拱手道:“明公,荆襄历有南阳、南郡、江夏、零陵、桂阳、武陵和 长沙等七郡,可您却言荆州六郡,实在令人费解。庞某斗胆请问明公不愿署理的是 哪一郡?不会是我们南郡吧?” 刘表微微一笑,道:“目前南郡襄阳城确为张虎陈生盘踞,但不是我无力剿平, 而是我不愿挠民太甚。正好诸公在,有什么好的计谋,景升自当从善如流。” 庞季回道:“张虎陈生江夏绿林贼寇而已,平之何难?只需异度大人入城说声 ‘武尊有命,尔等速速退出城去’,保准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 蒯越哈哈笑道:“哪会有此等易事?” 庞季含笑道:“要不我陪异度兄去襄阳走一回?左右也不远,半天就够了。” 习均道:“取襄阳是早晚的事,何时动手,明公自有独断。” “那是当然。”庞季敛笑,注目刘表,“南郡平,荆州定。明公初来楚地,便 扫灭宗贼为百姓除害,尽罗南郡民心,皆说荆州太平有望。百姓当然盼着太平,只 是如今天下播荡,朝有国贼,野有逆兵,荆州想偏安一隅不太现实,也不可能。明 公既然问起收复襄阳之策,想必已经决定要直面南阳袁术了。庞家有家兵五百愿尽 予明公调遣。” 刘表叹道:“朝有国贼,野有逆兵。斯言甚切!南阳地富民旺,宛城更是大汉 南都,但是我以为取之无益,反而有害。袁术贪图享乐,奢淫无度,但毕竟手握雄 兵,因而不能把他打醒,以免引狼入室。我们只需树旗反对董卓,令袁术兵起无名 即可。” 杨穆道:“这么说明公是准备放弃南阳了。只不过,万一孙坚打不过董卓,袁 术便会向南夺我荆州,不知明公可有想过?” 刘表道:“这便要诸公回去向各位当家的解释,为了防备袁术进攻,我们荆州 必须尽快募集起军队,这需要各大家出钱出人出力。由此给各大家造成的损失,我 会在今后三年内减免税赋来弥补。”顿了一下,又道,“景升只带了三个随从来到 荆州,要想在内政上有所作为,这也需要各大家多多出人,帮我刘表重建荆州官制。” 刘表的意思很明白:要钱,要人。但他不会动及各大家的利益,只要荆州官僚 体系中上下都有本家的人,各家族利益还会更大。 众人用目光交谈片刻,迅即达成默契。 庞季起身道:“明公把话说的这么直,咱们怎么也得表示表示。异度,我陪你 去襄阳走一趟吧!” 刘表颔首,道:“异度,我等你的好消息。” 众人也分起告辞,他们要最快将刘表的意思带回本家。 刘表一得襄阳,袁术便知行动失败,虽说百合母子居处甚秘,也不可不防其报 复,吕公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遂请辞刘表。刘表自己的两个儿子刘琦刘琮尚未被 蒯良接来,深有感触,遂允之。要说吕公为何如此在意小百合?这是他幼年孤苦生 涯决定的,他是一个奚人,一个饱受歧视凌辱长大的孤儿。因此他在颠沛流离中和 小百合建立的患难真情,对他而言比金子还珍贵。他要接来小百合,让她过上安定 舒适体面的生活。 午后,刘表正在书斋研究荆州山川图,蔡瑁复来。 他带来了中原的最新战况河内王匡全军覆没。 原来豫州早已开战。 十一月中,李傕移防成皋,徐荣得以长驱南下,率部将李蒙肆意扫荡颖川。 正牌豫州刺史孔伷手下诸将皆败,恐怖遁走,销声匿迹。在这乱世之中,焉知 尚有命否。 袁术表豫州刺史孙坚率豫州诸郡计十万兵在颖川平原上和徐荣展开大规模野战, 互有胜败。然西凉马快,徐荣李蒙部曲机动性远高于豫州兵马,致使孙坚始终无法 一战定乾坤。 孙坚却不着急,他很清楚徐荣和李蒙牵着他在颖川游斗,是在等董卓的快马一 击。 果不其然,不久孙坚便接到了雒阳密函,即刻回兵鲁阳。 董卓督数万骑出嵩山长途追袭而来。 次日孙坚遣长史公仇称去南阳督促军粮,在城东外故施帐幔摆宴以送。得闻西 凉数十骑至,孙坚敕令部曲严阵以待不得妄动,自与官署继续谈笑饮酒。后骑渐盛, 孙坚才意犹未尽的罢宴,导引部曲从容入城。 董卓见孙坚防守严密军容肃整无隙可乘,未与攻战,便马不停蹄的北撤。致使 埋伏在鲁阳襄城一线的桥蕤雷薄二军徒劳无功。这让孙坚百思不得其解。依董卓以 往的脾气,遭受如此小觑,定会暴起战斗,但这次董卓却选择了撤退。 董卓去了哪里?待河内袁绍兵败消息传来,孙坚才恍然大悟,原来董卓以迅雷 不及掩耳之势赶去了小平津。孙坚以为兴师报国,是大丈夫义不容辞的事。袁绍功 败垂成,令他不胜惋惜。 何颙别的情报无法提供给袁绍,但他可以告诉袁绍关于董卓军粮调派中的异常 信息。袁绍也安排了不少轻功高手在河南,得知徐荣为孙坚牵制暂不能回马增强河 防,董卓李儒离开雒阳,贾诩郭汜李傕三军移防等军情,不禁大喜。他不能让袁术 独擅其名,便决定攻过黄河,占领孟津。 就在董卓骑兵出嵩山当日午后,冀军水军大将赵浮率兵一万舟百艘弩一万,渡 过流淌碎冰的河水,猛攻孟津营防。玄武校尉郭汜率部从偃师赶去增援,却为强弩 逼住,激战至夜终不能前。次日大寒,拂晓孟津营陷,在河北的河内太守王匡率领 号称山东最强军的泰山兵开始渡河。 岂料中郎将董旻领精锐轻骑已由小平津偷渡河水,掩至泰山兵背后,待其半渡, 突然发作。 南岸董卓骑兵也已赶到,大破其军,刀锋过处血肉纷飞。 王匡猝不及防,全军覆没。他万分羞愧不敢去见袁绍,便返回泰山老家重新募 兵,却也不再去河内,而是往依酸枣张邈。时酸枣,仅存张邈兄弟兵马,桥瑁鲍信 等人早已各自返郡。这是后话了。 原来河南会战第一阶段的真正目的,不是袁术孙坚,而是河内袁绍。李儒判断, 一旦颖川激战,雒阳空虚,袁绍必会兴军渡河。董卓奔袭孙坚,不过是个饵。 鲁阳西一百里,西凉兵营里,臧寇也接到了战报,心里却迷惑不解:河南会战 的战役安排里,根本就没有提过袁绍半个字。但小平津一战,却似一个安排好了的 圈套,等着袁绍往里跳。这是为什么? 随之李儒派人送来一封密函:为郑太往来联络袁术、袁绍的高手,皆已被震坤 堂控制。这事必须严格保密,明年开春,当大有用处。 草长莺飞,胡马精神。 一切尽在李儒掌握之中。 臧寇暗叹一声:油鼻子呀油鼻子,枉你我交往一场,你怎会是袁阀中人呢? -------------- 玄幻小说精选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