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定去留双娇论剑,兴家国众侠图谋(二) “是什么传言?”黄晴川两耳竖起,心弦绷紧。 徐康道:“黄姑娘可知‘西顺镖局’名字的由来?” 黄晴川道:“义父祖上世居陇西,迁徙前曾住西顺门附近。为不忘本,故以此谓。” 徐康大笑,摇头道:“掩人耳目!” “徐寨主请别再卖关子,晴川急于想知详情!” “有个传言,江湖人知道的人已所剩无几。就算知道,也不会有人说。因为大家都 明白一个道理,满清基业越来越稳固,反清复明的大业随之越来越渺茫,如果再不保存 有生力量,汉人江山将永远不能光复。所以不少江湖人士纷纷退隐,正出于此,包括余 铁项。” “然则义父也是反清义士?” “当然,‘西顺’二字真义,断乎不是姑娘所言。当年李自成和张献忠自立为王, 国号分别是‘大顺’和‘大西’。江湖传言,余铁项以‘西顺’为名,旨在向武林同道 暗示自己不会屈服清廷。未想姑娘原来全然不知。相信清廷也听过这个传言,所以托西 顺镖局将夫人的画像送给青旗双杰,勾起他们的旧痛,撩拨二人一起杀上腥风寨雪耻。 与此同时,如果西顺镖局肯接镖,那么江湖传言多不属实,反之,则说明江湖传言非虚。 此计可谓一石几鸟。” 黄晴川咬牙切齿道:“是什么人,用心如此险恶?” 徐康怅然道:“估计这老奸巨滑之人,非胡佳德彪莫属!” 林路遥道:“事已至此,路遥亦不再隐瞒事实。诚如徐寨主所言,此人必是胡佳德 彪。”于是,将当日自己在后山偷听得到的事一一诉与徐康。 徐康连声叹气,道:“少寨主不说,我也料得十之八九。只是事实一旦告与大寨主, 他一定受不住打击。他对夫人一往情深,必定悲痛欲绝。” 林路遥道:“不仅如此,甚至会因为被人骗了这么多年羞愧无尽,性情大变。”又 转过眼望黄晴川道,“我与徐寨主很了解大寨主的脾性,他会发疯的。” 徐康一撂衣摆,双膝下跪道:“徐某驽钝无用,无力宽慰大寨主。恳望黄姑娘能可 怜他的处境,继续留下吧!” 黄晴川一惊,扶住徐康手臂道:“徐寨主德高望重,这般下礼,晴川争受得起!” 徐康道:“腥风寨如今就剩下几个人,已奄奄一息。如果大寨主知道真相,振作不 起,腥风寨就复兴无望了。此举纵然有损姑娘名节,但知道姑娘是替身的事,只有我们 几个。我们不说,别人亦不得知。故即便是不情之请,徐某仍然不掩羞颜冒昧提出。恳 请姑娘成全!” 黄晴川道:“徐寨主请起!容我再三思量!” 徐康道:“黄姑娘若不应承,徐某长跪不起!” 黄晴川真想说:你也来要挟我?然而徐康与林路遥毕竟不同,他的私心起码落在腥 风寨的前途命运之上。再三犹豫之下,权宜先答应了。 雪越下越大,仅一会已没过脚踝。 翌晨,殷宜中醒来。不见妻子,急不及待出门找寻。行出古镇不远,听见“呼呼” 的剑风之声,得见,果然是黄晴川在练剑。 “秀枝,这一大早就起来练剑?” 黄晴川停下剑,微笑道:“中郎,你也这么早就起来?我见雪停了,便出来走走。 一时兴起,随便比划几下罢了。” 殷宜中将身上披风脱下披到她身上,道:“身子停下就得穿回衣服,小心着凉了!” “不,你身体还没恢复,快把披风穿上吧。”黄晴川想拒绝,可殷宜中搭在自己肩 膀上的手很沉。 “我不冷!” “我也不冷!” “这样吧,我把披风披上。可你身子别停下来。好久没欣赏你舞剑了的姿态了。不 如你继续练你的剑,我一旁看着便是。” 黄晴川心忖:我的剑法与梅秀枝天差地别,这样一来,岂不尽露马脚? 殷宜中道:“怎么了,累了吧?” “呃……不是,哦不,是的……”黄晴川一着急,话语自相矛盾起来。 “那算了,反正来日方长,也不急于一时。来,咱们回屋里去。”说着,殷宜中搂 住她肩膀。 路上,殷宜中不停地讲起以前的事。黄晴川除了“哦”、“唔”一些单字,没有回 话半句。殷宜中有所失望。 却说甄青囊得知殷宜中的身份,顿知当日自己没认错人,当下换作一副热情的态度, 言及自己对他的仰慕,又自责道:“要是耽搁时日,害了殷大侠性命,在下死一百次也 不足赎回罪过!” 殷宜中推手道:“我的贱命是托赖甄神医帮忙捡回来的,殷某人尚未思图报,神医 何以自责?” 甄青囊忽然眼前一亮,道:“这里来了多位受伤的客人,虽未向我透露姓名,但我 看得出他们都是正义之士。待我与你引见,你们或许相识。” 殷宜中允之。及见,知有赤炎帮两广分舵舵主归海涛;铁拳帮帮主马行先;雪月庄 庄主麦锦;白莲教护法赵成初、宁可等。众人见过殷宜中,纷纷拱手礼揖;虽各尽其言, 但言及之事,无过于被人伏击,负伤逃亡至此等遭遇种种。大家都没想到会在甄田古镇 落难相见。 殷宜中道:“殷某人何尝不是这样!可怜我腥风寨遭到窅幻山庄的围剿,仅剩几人 活着,境况堪虞。” 麦锦沮丧道:“目今清廷已招安大部分的江湖门派,唯我寥寥几派誓不妥协,与之 抗争到底。可惜天不我与,最后仍落得如此下场。” 赵成初一拳捶在墙上,道:“我白莲教数百年基业,绝非清狗可小觑的!今天赵某 人落荒,堪比当年越王,待我伤愈,定必东山再起。” 宁可亦道:“不错,我教虽被清狗杀了一阵,但主力犹存,目前挽回败局,不过欠 一个时机而已。”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兴奋。过了一会,归海涛劝住众人,道:“大家仅此夸夸 奇谈,实在无补于事。如今要光复汉人江山,机会还是有的。” 这一语,顿将气氛冷却下来。 赵成初道:“归舵主莫非已有什么锦囊妙计?” 不止是他,其他人也争相询问。归海涛环视四周。宁可即道:“这里全是自己人, 但说无妨。” 归海涛于是道:“近来关外罗刹人频频扰边,让满清狗皇帝坐立不安。据说康熙这 小子年少气盛,大言不惭,想北上亲征罗刹。出行既定,仅待时日。罗刹人骁勇善战, 又生性凶残,个人愚见,康熙亲征未必得胜。我家帮主袁千山早悉此事,本欲暗中联络 你们各派,不料出行数日,便遭人伏击,随行的人都死了,仅我一个活着。幸好苍天有 眼,竟能在此地遇见大家,更意外的是与大名鼎鼎的殷少侠重逢。” 殷宜中惭道:“我已年届不惑,还称‘少侠’?” 赵成初道:“殷大侠成名时确实是少侠,阔别经年,风度未改也!”言毕哈哈大笑。 归海涛继续道:“帮主原想暗召各派头目相见,商议事宜。如此看来,这一着是行 不通的,只会引起清廷耳目的注意。今天大家既然得见,不如就由咱们自己敲定主意, 再各自回去传达。” 大家一听,觉得也是办法。 归海涛道:“归某且将袁帮主的想法与大家说说。将来咱们兵分两路,一路暗随清 狗北上,先借罗刹人之手,教他们有所损伤,然后找机会刺杀狗皇帝。另一路则潜入京 城,待时机差不多了,到处散布谣言,说大军北上受挫,弄它个人心惶惶,进而理应外 合,一举捣掉清狗的老巢。就算起事不成,北边康熙那狗皇帝听到京城出事,也不得安 宁,无心恋战,杀他也容易多了。总之只要让狗皇帝陷入两难的境地,主动权就落在咱 们手上,咱们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大家听了,无不拍手称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