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青衣楼 茶馆中鸦雀无声,那藏僧拉西嘉措性子却甚急,大步走到那怪人面前,可目光 刚看得那怪人面孔一眼,却不敢再看,扭过脸粗声粗气地问道:“阁下可是剑神叶 知秋么?” 那人理也不理,呆呆地看着茶盅中的残茶,似乎那里面有花一般,拉西嘉措怔 了怔,又问:“阁下是谁?”那怪人耳朵犹如全聋,仍是呆呆地望着茶杯出神,眼 神中竟是半点生气也无,嘴角却微微牵动。 拉西嘉措大声道:“你不理和尚,别怪和尚无礼了。”提起手中镔铁禅杖,向 那怪人座下竹椅横扫。他听了钻天鹞子的话,心中早已认定此人便是叶知秋,这人 名头实在太过响亮,虽然现下看上去犹如一具行尸走肉一般,但盛名之下,终究不 敢小觑,这一杖只使出了两分力道,早打了个一遇反击,立即自行撤杖的主意。只 听喀喇喇一阵响,竹椅片片碎裂,那怪人怦地一声摔在地上,脸上却仍是连一点痛 苦的表情也没有,缓缓自行爬起,一跛一跛地又坐上另一张竹椅。拉西嘉措大是愕 然,就算自己禅杖被这怪人用手生生折断都不及现在奇怪,拉西嘉措忽道:“喂, 你小心了,我又打了。”禅杖又出,又击碎了怪人所坐竹椅,怪人不声不响爬起, 拉西嘉措又打,那怪人再爬起,如此四次之后,拉西嘉措自己也觉好笑,哈哈大笑 道:“阿弥佗佛,这人是个疯子。” 群雄暗自骇异,但却不似拉西嘉措一般头脑简单,隐隐觉得,只怕钻天鹞子所 说一切是真,叶知秋当真败在了轻衣侯手下,而且败得极惨,这才心灰意冷,不肯 再自认是什么剑神。 正在此时,茶馆外忽地又响起一阵杂乱沉重的脚步声,有几个粗豪的男声厉声 喝道:“往哪儿跑?快快站住了。”“咦,小妞跑进兴顺茶馆里去了!”“快追快 追!” 众人眼前一亮,一个长相绝美的女子神色惊惶,随着喊声冲进了茶馆,她一冲 进茶馆,立即回身向来路望去,脸色惨白,胸脯不住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众 人一见之下,均想:“世间怎有这般美丽的女子?”心中怜意不由自主地便生起, 便有几名年青汉子拔出刀剑奔了过去,道:“姑娘别慌,这里多的是各地的英雄好 汉,咱们绝不能任坏人为非作歹。”那姑娘浑身微微发抖,惊魂不定,却摇了摇头, 颤声道:“不成的,唉,不成的。”几名年青汉子莫名其妙,道:“什么不成的?” 那姑娘尚未回答,已有一人傲然道:“这小妞的意思是说,天下又有谁吃了豹 子胆了,敢来管青衣楼的事情?” 这“青衣楼”三字那人也说得并不如何响亮,但在众人心头却猛地一震,便如 重锤敲击一般,霎时间,人人脸上均已变色,只有那藏僧拉西嘉措不曾听过青衣楼 的名头,枉然不惧。那几名青年汉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手中兵刃也微微颤抖。霎 时间,各种骇人的江湖传言在心中流过:“杭州刀剑双绝风流潇洒,只因得罪了青 衣楼,给斩断了双臂,废了经络,再逼其在街头行乞为生;汉口郭家堡堡主不肯答 应与青衣楼‘合作’把持汉口码头地盘,全堡上下八十三口给尽数灭门;……。” 更有许许多多惨烈不堪的事脑海中一想到便赶紧撇开,不敢再想。只是年青人要面 子,刚刚在女子面前说过大话,又如何能够就这么撒手不理?但想到青衣楼的出手 狠辣之处,却又不敢大声喝问。 茶馆内肃静无声,唯有青衣楼的汉子一步步走入茶馆的脚步声。众人终于看清, 原来青衣楼的人只有三人。说是青衣楼,身上穿的却是一身白袍,只是在腰间束了 一条青色的束带。张奋扬心中一凛,想道:“青衣楼的会众人人均需穿着青袍,地 位较高者却不在此列,这三人仅在腰间束了一条青带表示身份,在会中地位定是高 得紧了。也不知是会中三长老?还是三尊者?这……这女子是什么样人?青衣楼竟 出动了高手予以对付。”原来青衣楼是近两年方才兴盛的一个帮会,不过两年时间, 便已雄据长江以南的水陆码头,把持了无数见不得光的生意,又私收过往客商保护 费,聚敛了极雄厚的财力,又凭借财力之雄厚招揽了无数本事出众的江湖豪客,俨 然已成天下第一大帮派。短短两年间,能将一个藉藉无名的小帮派发展到如此声威 赫赫,青衣楼的楼主实是了不起的人才,可是青衣楼楼主行踪神秘,江湖上竟是谁 也不知楼主究竟是谁。 青衣楼三人中最先说话那人使的是一柄大刀,他将钢刀刀刃平放,在左手手心 轻拍,缓缓向挡在那女子身前的几名青年汉子走去,边走边点头道:“各位已知青 衣楼的名头,却枉然不惧,不错,不错,的是英雄好汉。”他微笑赞叹,那几名青 年汉子却似听见了最恐怖的威胁之语,心道:“你脸上笑得越灿烂,出手手段定是 越狠毒。”不由胆颤神寒,一名汉子颤声道:“我…我……不…不是那样的……” 语无伦次地说了几声,忽地掷刀于地,掩面狂奔出了茶馆,这汉子一开了个头,其 余几名汉子面面相觑,忽地发一声喊,一起掷去兵刃,向茶馆外逃去。却有一名汉 子手中兀自紧握长剑,半步也不移动。众人见这青衣楼的汉子只不过笑着赞上一声, 竟惊退了对手,心中都不禁骇然,适才那几名青年汉子中,多有近年来声名鹊起的 好手,没想到如此不禁吓,心中不禁鄙夷,相形之下,对尚自留下来未逃的那名汉 子却不由另眼相看,颇是钦佩。 青衣楼那汉子也微微诧异,但江湖豪客颇多铁骨铮铮,不怕死的男儿,却也并 不在意,微笑道:“阁下好胆色,那么便接接阁下高招,请了。”轻拍刀刃踏上两 步,手腕忽地一抖,钢刀终于出手,笔直如线,向那青年汉子劈去。众人见这一招 手法颇是轻灵,可也不见得如何神妙难测,和众人预料中如鬼如电的刀法大相径庭, 心中不禁都是一怔。那年青汉子神色自若,长剑横挺,迎向刀锋,剑刀相交,那年 青汉子浑身巨震,手中长剑啪地一声折断,那年青汉子蹬蹬退了几步,掷去断剑, 伸手轻抚左胸,忽地嘴一张,一口鲜血急喷了出来,脸上神色霎时变得说不出的惊 怖,铁青着脸,一字字地道:“在下今日艺不如人,十年后,定当找青衣楼找回这 个场子。”又向那女子拱了拱手,道:“在下武艺低微,不能护得姑娘周全,甚是 惭愧,无颜再留此地,告辞了!”大步向茶馆外走去。 群雄面面相觑,瞧那年青汉子出剑的手法甚是利落,剑上内力也颇是不弱,没 想到竟给这青衣楼汉子普普通通的一刀便震断了剑锋,更受了内伤,那么这青衣楼 的汉子武功委实深不可测,更到了返朴归真,大巧若拙的境地,青衣楼得享大名, 看来实非幸致。群雄瞧着那青衣楼的汉子肃立不动,那女子脸上却露出惊慌柔弱的 表情,众人都不忍凝望,但当此之时,心中充满了对青衣楼的畏惧,却无人胆敢上 前阻止。 那青衣楼的汉子却并不乘机上前抓那女子,仰起了头,翻了翻白眼,喃喃道: “奇怪奇怪。”和他同来二人中的一人笑道:“赵老二,我知道你在奇怪什么?其 实一点也不奇怪。”赵老二斜眼瞧他,道:“钱老三,你知道我在想什么?”钱老 三笑道:“这个自然,你在想为什么那一刀能够震去那汉子长剑,还能打得他吐血, 你倒对自己本事清楚得很,知道自己断无这个本事,啊呀,刚才那年青汉子是潇湘 剑雨门下高足,叫做夜雨剑客南过亭,人家运劲迫断自己长剑,想吐血便随时能激 荡经脉吐出血来,这份功夫可高明得很哪,而且人家能屈能伸,又保全了性命,又 免了贪生怕死之名,这份智计更是远在你之上,赵老二你可是万万不及。”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不由一起摇头大笑,笑了一笑,想起南过亭如此畏惧青衣 楼,竟不惜自伤以避,心下又不禁骇然。却听赵老二哼了一声,怏怏道:“钱老三, 我是及不上人家,只怕你也及不上。”那钱老三不与他争辩,笑咪咪地道:“也许。” 但瞧他脸上神情自若,众人均想,他看得穿南过亭的这番做作,见识武功自是在南 过亭之上。忽听一直不曾说话那人沉声道:“罗嗦什么?抓人罢!” 他语声威严,众人心想,这人说不定便是三人中的老大,只是不知姓什么。却 听赵老二笑道:“孙老四,你说抓人就抓人,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我偏偏不抓, 要抓你来。” 众人没想到那语声威严之人排名尚在赵老二之下,都不禁一怔。孙老四苦笑一 声,道:“我抓就我抓,打什么紧。”众人又是一怔,听他语声威严,充满了不可 置疑的语气,没想到竟是好说话得很。孙老四踏上一步,伸臂向那女子抓去,手法 灵动,施的是一招大擒拿手法,那女子失声惊呼,向旁逃开,只是脚步沉重,竟是 丝毫不会武功,一条衣袖早已被孙老四抓住撕裂,哧地一声,露出一条雪白粉嫩, 宛如嫩藕一般的手臂。群雄均觉不忍,又恨自己胆小,有人长叹一口气,低下头去, 那藏僧拉西嘉措却大感不忿,大声道:“各位身有武功,怎能任这三个恶人在光天 化日之下作恶?”问得三声,人人心中内愧,却无人应答,拉西嘉措一顿禅杖,呸 了一声,道:“懦夫,都是懦夫!”大步上前,喝道:“兀那汉子,快快给佛爷住 手,放开那姑娘,否则别怪佛爷不客气了!” 孙老四冷冷地道:“我偏偏要抓,你待怎样?”长臂向女子抓去,拉西嘉措更 不打话,铁杖呼地一声,向孙老四后脑击去,孙老四听得脑后风声猛恶,不敢再去 抓那女子,侧步滑开,拉西嘉措杖影如山,展开密宗无影杖法,将孙老四身形裹住 了。孙老四左支右绌,两人斗了数十招,忽听拉西嘉措虎吼一声,铁杖直拍而下, 孙老四闪避不及,正中头颅,一颗头颅竟给他拍到了脖腔之中,众人不由失声惊呼, 拉西嘉措没想到这孙老四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心中也不禁一怔,赵老二和钱老三脸 上变色,怒吼一声,道:“你敢伤我四弟?贼秃,纳命来吧!”两人一起扑上,拉 西嘉措凛然不惧,以一敌二,挥杖挡住了。斗得一会儿,张奋扬见钱老三武功果较 赵老二为高,只是高得却也有限,想是他之所以能猜出南过亭那一番做作,只是因 为熟知赵老二武功家底而已。三人斗得一柱香时分,拉西嘉措一招风卷残云,铁杖 横扫而出,钱老三横刀急挡,赵老二急急跃起闪避。哪知拉西嘉措外门硬功在钻天 鹞子前虽显得缚手缚脚,其实禅杖上功夫威力甚是巨大,钱老三钢刀甫于禅杖相接, 啪地一声便即折断,身子也被禅杖击得飞了出去,狂喷鲜血,眼见不活了。禅杖余 势丝毫不衰,接着前扫,赵老二身子跃起,禅杖便到了脚底,正在庆幸逃过一劫, 拉西嘉措双臂忽地一摆,禅杖挥高数尺,正拍中他胁部,赵老二大叫一声,也给击 得飞了出去,奄奄一息。若非拉西嘉措杖上劲力先行在钱老三身子上消解得几成, 赵老二也要当场毙命。赵老二脸上惨然,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枚烟花,大吼一声,奋 起残余力道,运劲向天掷去,那枚烟花从钻天鹞子冲破的那个棚顶破洞中直上天空 而去,“蹦”地一声爆开,发出一束绚丽的蓝色光芒。赵老二掷出烟花,喘息两下, 喃喃道:“没想到……没想到我兄弟三人竭尽心力,原来…原来终究还是……还是 不成。”鲜血从嘴角越涌越多,忽地胸口一阵痉挛,啪地一声倒在地上,直挺挺地 不再动了。 拉西嘉措一举格毙三名耀武扬威的青衣楼好手,众人都是出人意料,谁也没想 到会是这个结局,不由面面相觑。张奋扬忽地笑道:“原来青衣楼不过是浪得虚名, 呸,***,想必青衣楼的人擅长装神弄鬼,蒙骗了不少江湖豪杰。大和尚,你一 举格毙青衣楼三名长老,这下定然声名大震,中原武林,都知道大和尚的大名了。” 忽听那女子悠悠叹了口气,走到拉西嘉措身前福了一福,忽地滴下泪来,道: “大和尚,唉,这可好生对不住你。”众人听得她这道谢不像道谢,不伦不类之语, 不由都是一怔。拉西嘉措也是莫名其妙,心道:“这姑娘给这三个恶人吓得糊涂了。” 道:“姑娘,恶人给我打死了,你别怕,快回家去罢。”那女子又悠悠叹了一口气, 听在众人耳中,既是无限的伤感忧愁,又似无限的难过歉疚,心中都不禁一震,似 乎这一声叹息都是叹到了自己心里一般,忽然之间,情绪不由自主地大受影响。拉 西嘉措也觉那声叹息酸楚动人,心神不由也一阵摇动,问道:“姑娘,你为什么叹 气啊?可有什么伤心事么?”那女子悠悠道:“我叹气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你。 大和尚,你本当还有几十年好活,今日为了我,却转眼便会命丧当场。”她这话大 有疯意,拉西嘉措不由一怔,但见她娇弱纤盈的神情,却不忍生气,笑道:“那为 什么啊?”那女子指了指赵老二,道:“这个人已经放了焰火向青衣楼的人传讯, 还是最紧急的蓝色焰火,青衣楼的高手转眼便会到来,青衣楼的人向来睚眦必报, 你杀了他们会中之人,他们绝计不会放过你。”拉西嘉措哈哈大笑,道:“像这种 脓包角色,再来多少和尚又有何惧?”那女子忧心忡忡地叹口气,道:“错了,大 和尚你全然想错了。”看向拉西嘉措的眼神满是怜悯,似乎拉西嘉措已是一个死人。 那女子又道:“你救了我,我又怎生忍心看着你命丧当场?这可怎么办才好?”举 目环视四周,神色间颇是彷徨,她的眼光停留在那个木无表情的怪人身上时,眼睛 忽地一亮,款款向那怪人走了过去,福了一福,道:“我认得你。”那怪人木然不 答,女子道:“你虽不说话,可我却认得你,如今只有你,才能救得大和尚性命。” 众人轰然动容,心中均想:“她为什么这么说啊?难道这人真的便是剑神叶知秋?” 果听那女子道:“叶大侠,你是扶危济困的大英雄,大豪杰,这大和尚是个好人, 你能救他一救么?”那怪人抬起头有气无力地看了她一眼,喃喃道:“叶知秋是大 英雄、大豪杰么?”那女子端容道:“若叶知秋算不上是大英雄、大豪杰,这世上 又有何人能算?”那怪人嘴角浮现一丝苦笑,缓缓道:“叶知秋已经死啦,死人算 什么大英雄、大豪杰?”群雄心中一震,那女子颤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叶大 侠你又何苦如此作践自己?”那怪人却缓缓站起身来,喃喃道:“叶知秋死啦!” 看也不看那女子一眼,一跛一跛地向外走去。那女子脸色苍白,睫毛轻轻眨动,拉 西嘉措眼尖,早已瞧见她睫毛上亮晶晶的,竟已泫然欲泣,忍不住大声道:“姑娘, 你别求他,不管他是不是叶知秋,瞧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儿,也已如废人一般。哼, 和尚自己,未必便对付不了青衣楼的脓包!” 那女子摇了摇头,道:“大和尚,你不可这么说叶大侠,他……他心中难过, 才会暂时这样,像他这种大英雄、大豪杰,以后……以后定当再会振作起来。” 众人心中再无怀疑,心知这人定是叶知秋无疑,叶知秋纵横江湖十余年,自然 心高气傲得很,如今败在叶轻衣手下,那真比杀了他还要难受,任谁是他,也会象 他现在一样心如枯槁。可是瞧他现在的样子,日后能否再次振作起来只怕未必能够。 叶知秋恍若未闻,一步步向店外走去。便在此时,远处忽地传来两声尖厉之极 的啸声,这啸声好生浑厚凌厉,便如在众人耳畔响起一般,众人心头巨震,无不凛 然。那啸声来得好快,片刻间似乎便已到了茶馆不远数丈处,尖厉之极的啸声似乎 连耳膜也有刺穿一般,令人心中说不出的烦恶难受。但叶知秋竟似分毫不受这啸声 影响,拖着残腿慢慢向茶馆外挪去。忽听连续两声啸声声震屋宇,众人耳膜巨震之 下,眼前一花,便见两名身着青袍,腰系黑色束带的中年人站在了茶馆门前。 那两人中的一人脸色青白,便如身上穿的衣衫一般,另一人却脸色血红,与身 上衣衫的青色相衬,说不出的刺眼醒目。脸色青白之人双眼冷森森地往茶馆中扫视 一眼,淡淡地道:“是谁杀了我青衣楼门下弟子啊?”拉西嘉措与他眼光相接,心 中忽地一寒,浑身豪气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时之间,竟不愿站了出去自承三人是为 已所杀。茶馆中静得似乎连一根针掉下也可听闻,只是叶知秋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一步步挪到那两名青袍怪客的面前,那两人挡住了去路,叶知秋无法再前,哑声道 :“借过。” 那两名青袍怪客双手背负仰首向天,看也不看他,脸色青白那人冷冷道:“事 情没有查清楚之前,这里谁也不能走。”叶知秋尚未说话,那女子抢先道:“两个 臭贼大胆!你可知道这位大侠是谁么?竟敢对他无礼,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众人心中一惊,这女子适才被赵老二等人追击时惊慌失措,如今却厉声斥责青 衣楼的后援高手,不知道她为何突然之间胆气倍增? 那脸色青白之人阴恻恻地看了她一眼,笑咪咪地道:“你可知道我们又是什么 人么?”这笑容皮笑肉不笑,直比哭还难看。女子道:“你们是什么人?” 脸色血红那人缓缓道:“青衣楼下,青红二使。” 群雄一阵惊呼,这青红二使排名尚在三长老,三尊者之上,声名当真震动江湖, 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没想到今日竟在这里遇上了,地上偏偏又躺着三名青衣楼长 老的尸体,虽说是那藏僧所杀,但青衣楼手段毒辣,最会迁怒于人,只怕在座诸人 人人脱不了干系,人人想到此处,手心里都是沁满了汗水。 却听那青使道:“小姑娘,你已知道我们是谁,那这个废人又是谁啊?” 那女子抢道:“叶大侠,这臭贼骂你。”叶知秋面无表情地道:“他们又没说 错,我本来就是一个废人。”又向青红二使道:“借过。” 青红二使对视了一眼,缓缓道:“阁下可是叶知秋?”叶知秋神色郁郁,既不 否认也不承认,只道:“借过。” 青红二使忽地相对大笑,点了点头,道:“听说叶知秋昨日在金顶惨败在轻衣 侯手下,脸有剑伤,左足已跛,只怕阁下果然便是剑神叶知秋。若在以前,青衣楼 还会给阁下一点面子,现在嘛,嘿嘿,还是等事情查清楚了再走才好。” 叶知秋淡淡地道:“那也不用查了,人是那个光头大和尚杀的,你们去找他罢。” 拉西嘉措又惊又怒,大叫道:“叶知秋,以前听说你是侠义无双的好男儿,没 想到…没想到原来竟是贪生怕死,卑鄙无耻之徒!不错,这什么脓包三长老便是佛 爷所杀,两个装神弄鬼的王八蛋,要想报仇就一起上罢!” 青使淡淡地道:“这三人身穿白袍,腰系青带,只不过是尚未通过入门测试, 没有正式加入本门的会众,若真是三长老亲自驾到,凭你这点微末道行,又怎能伤 得了他们?” 众人恍然大悟,一起向张奋扬看去,张奋扬心中大惭,想道:“这可走了眼了, 我说青衣楼手下怎会有这种脓包角色,原来连正式会众也不是。” 叶知秋淡淡地道:“两位可以让开了么?”青红二使对视一眼,两人甚有默契, 立时看出对方眼中之意,两人均是江湖上出类拔粹的高手,出道以来罕逢敌手,若 非震于叶知秋威名,早有上门向叶知秋比试较量之意,这时均想:“这姓叶的号称 天下第一剑,也不知本事高到什么地步,今日他受了伤,正好趁此机会伸量伸量。” 青使摇了摇头,道:“我青衣楼的规矩,青衣门下若遇危险时,不但亲自下手 之人难逃惩戒,旁观诸人也难辞其疚,阁下若要离开,便请自断一臂罢。” 张奋扬等人大惊失色,没想到青衣楼如此狠辣,竟要迁怒旁人,大伙儿心中纵 惧,但当此之时,怎肯就这么任人宰割?纷纷拔剑在手,向青红二使怒目而视,拉 西嘉措却哈哈大笑,道:“姓叶的,你只道供出佛爷便可脱了干系么?嘿嘿,人家 还是放你不过!” 那女子对叶知秋甚是维护,道:“大和尚,叶大侠绝非你想的那种人,他这么 做必有深意。”拉西嘉措怒道:“姑娘,和尚以前和你一般的钦佩叶知秋,如今看 来,这人毫无骨气,不过是浪得虚名,姑娘又何必替他说好话?” 叶知秋长长地叹了口气,喃喃道:“你骂罢,我要走啦。不过我已经是一个跛 子,可不愿再没了一条胳膊。”踏上一步,拖着一条残腿,竟要硬生生地从青红二 使的缝隙中挤出去,青红二使哼了一声,各出一臂,曲指成抓,径向叶知秋腰间章 门穴抓去。这一抓均使上十成功力,五指发出嗤嗤之声,不敢丝毫小觑了这个跛了 一腿的“废人”。 青红二使两人间缝隙不足一人宽,叶知秋便似以自己身子向两人指力凑去一般, 青红二使心中暗喜,忽地眼前只一花,叶知秋蓦地已不见踪影,眼中只见同伴的一 抓迅捷无伦地向自己腰间抓来,心中大骇,欲待要缩劲回臂,却已不及,章门穴上 一阵剧疼,就此不能动弹。 众人却不知青红二使暗中已着了道,见叶知秋不如如何已站在两人身后,青红 二使却一动不动,脸上均已胀红,心中大奇,不知两人又在闹什么玄虚。 叶知秋意兴萧瑟,宛若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一步步向外走去。众人眼前忽地 一花,又有一名身着雪白锦袍,头束高冠的人出现在叶知秋面前,身法当真快得难 以形容,直可比拟钻天鹞子那无影无踪的轻功身法,心下不由骇然。却见那人相貌 生得俊雅之极,嘴角含笑,浑身更有一股说不出的风流倜傥之意,不自禁地都心生 好感。 那人挡住了叶知秋的去路,叶知秋只得停下了脚步,淡淡地道:“叶公子请了。” 那人也微笑道:“叶兄请了。” 众人心头一震,均想:“难道这人便是叶轻衣?” 果听叶知秋道:“叶公子,阁下驾下青红二使互相闹着玩儿,自点了穴道,可 跟在下没半点干系,不算违了你我二人金顶之约。” 这年青公子果然便是叶轻衣,只是听叶知秋言下之意,这青红二使竟然是叶轻 衣属下,莫非,莫非,叶轻衣便是青衣楼那行踪神秘的楼主?众人心神震动,一时 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只是若无叶轻衣这般惊才绝艳的武功才能,又竟能在短短数 年间将青衣楼发展得如此势大?况且,“轻衣”二字,岂非正是青衣楼的谐音? 叶轻衣含笑道:“这节小弟理会得。这两人不知死活,见叶兄身子不便,便想 对叶兄不敬,原是自找苦吃。”手指虚点两点,青红二使身子一震,躬身向他行礼 道:“属下无能,甘领楼主责罚。”众人见了他凌空解穴的神技,不由佩服得五体 投地,心道:“这人名不虚传,难怪连叶知秋也败在他手下。” -------- 清韵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