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池药王 正在此时,一阵震耳欲聋的号角声远远响起,靠近嘉峪关的城墙方向,漫天尘 土飞扬,似乎有上千骑骏马正疾驰而来。 青衣楼众人见到这群马奔腾的威势,脸上都不禁变色,柳轻颦心中一喜,不由 希望陡生,伸手拉住叶知秋手腕,道:“大哥,且慢!”叶知秋见到她脸上那一丝 希望,已知其意,心知柳轻颦猜测奔驰而来的人马说不定便是逍遥候得知讯息之后, 前来搭救。 叶知秋不忍让她失望,心中却暗叹了一口气,心知自己落魄不过是最近发生之 事,莫说逍遥候不知自己逃亡西域,而且只要自己不曾踏过嘉峪关,逍遥候就算知 晓自己前来,也格于昔年发下的毒誓不会踏入中原半步。 原来逍遥候曾是崂山门下顶尖的高手,无论武功资历均是接掌崂山掌门呼声最 高的人选,可是崂山上代掌门临终时却将掌门之位传给了自己的长子,逍遥候的师 弟三花神剑,逍遥候年轻时心高气傲,当着师门众人指责师父不公,崂山派几位前 辈师叔当即怒责逍遥候大逆不道,便要趁机废去逍遥候武功,逍遥候一怒之下,打 伤了数名崂山派的师叔,脱离了师门,也因此被崂山派汇集高手缉拿,若非叶知秋 路见不平相救,逍遥候当年便已丧在崂山派的高手手中。逍遥候见师门如此无情, 心灰意冷之下,远走西域,开创了一翻轰轰烈烈的事业,并立下毒誓终身不再踏入 中原一步,也不再管中原武林之事。 群马奔腾渐近,叶知秋却知不管来的是什么人,都绝不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死亡,已是他不得不面对的事实。叶知秋握紧了剑柄,只待瞧清了来的不过是马队 行商之后,便行自尽。 群马奔蹄的如雷蹄声和长长的号角声越来越大,蓦地,黑压压的人马转眼便奔 驰到众人眼前,马上骑士身披重甲,手执长枪大戟,虽在奔驰中,队形却丝毫不乱, 竟是训练森严的兵卒,但瞧一众兵卒所着军服却又和戊边的军队大相径庭。 叶知秋大感奇怪,暂时打消了自尽的念头,凝神细看时,驰来的众骑穿的竟是 吐蕃的军服。 便在此时,忽听一个粗犷的男声叫道:“阿弥陀佛,大伙儿将这群人团团围住 了。”上千余藏兵轰然答应,便即分作几股,将青衣楼众人团团围得似铁桶一般。 叶轻衣和手下众人见了这等威势,脸上也不禁变色。叶知秋和柳轻颦对视了一眼, 均觉那声音粗犷的男声十分熟悉,向众兵簇拥的中心瞧去,却见一杆大旗下,一名 身材魁梧的藏僧骑着一匹健马伴在一名衣着华丽的年轻人身旁。叶知秋和柳轻颦大 喜,不由叫道:“拉西嘉措!” 那藏僧瞧见叶柳二人,也脸露喜色,合什道:“阿弥陀佛,叶施主,柳姑娘, 得见两位无恙,小僧不胜之喜。” 叶知秋听他话中之意,竟是专程为了自已而来,不由大是疑惑不解。柳轻颦却 破涕为笑,喜道:“大和尚,你怎么会在这里啊?还带着这许多兵马,难道你不做 大和尚,改行做大将军了么?” 拉西嘉措微笑道:“姑娘还是这么会说笑,详细情形呆会儿再向姑娘和叶大侠 细说。” 转而扬鞭向叶轻衣道:“叶公子,请你下令放过叶大侠和柳姑娘罢,否则阁下 武功再强,只怕也当不起上千精骑围攻。” 叶轻衣脸色阴沉,一时不明为何这藏僧竟能带着兵马在这时出现,心中不由恼 怒不已。但瞧上千吐蕃兵兵强马壮,若要强行劫夺宝图,就算自己能仗着武功高强 脱身,只是一众属下俱是青衣楼中精英,只怕要尽数折损在这里,大伤青衣楼的元 气。 叶轻衣权衡利弊,只得道:“大和尚,此事与你无关,你又何必来趟这趟浑水?” 拉西嘉措哈哈大笑,道:“和尚功夫远远及不上你,不过和尚胆子倒是挺大, 却也不怕惹事上身,叶公子,当日在成都府若非叶大侠相救,小僧早已死在你青红 二使手下,救命之恩,岂可不报?叶公子,你若要寻小僧的晦气,尽可往大昭寺来 找小僧,嘿嘿,我寺密宗高手早慕公子大名,也好向公子领教领教。” 叶轻衣今天虽已一败涂地,脸上神情却仍是镇定如恒,淡淡地道:“改日定当 上大昭寺向大和尚请教,后会有期。”右手一挥,青衣楼众人闷声不响地让开一条 道,柳轻颦死里逃生,说不出的欢喜,扶起叶知秋,一步步走出青衣楼重围,早有 拉西嘉措属下兵卒迎了上来,将两人扶上一辆马车之中。 叶知秋正要上车,心中忽然起了捉狭之念,对柳轻颦微笑道:“妹子,你信不 信得过我?将宝图给我瞧瞧成不成?”柳轻颦微微一怔,随即嫣然笑道:“大哥, 你若想要,我送给你罢。”叶知秋心中一动,心道:“她为什么这么相信我啊?” 摇了摇手,道:“谢谢你啦,我只瞧瞧就成,一会儿就还你。”柳轻颦伸手解开头 上发髻,秀发斜披至肩,衬得白白红红的一张小脸说不出的娇媚动人。原来那宝图 是一幅薄绢所绘,被她编成细绳作了束发的头绳。 叶知秋接过薄绢,赞道:“妹子,你真聪明,这个办法倒好,教那些心怀叵测 的人可再也料想不到。”眼睛又瞟了叶轻衣一眼,打开宝图,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 向柳轻颦笑道:“ 妹子,叶轻衣费尽心思,手下又有几人为此图而死,咱们远远 地让他瞧瞧好不好?否则我怕他日思夜想,心里怄气,回去吃不下饭,想之又想, 不免忧思成疾,若是就此一命呜呼,那咱们岂非又欠下一条人命么?” 柳轻颦“喀”地一声笑出声来,笑厣如花,嫣然道:“大哥你说得不错,咱们 就远远地给他瞧瞧罢。” 叶知秋展开薄绢,当作一幅手帕向叶轻衣挥了挥,哈哈大笑,上了马车。叶轻 衣本来一直神色自若,这时却气得脸色铁青,说不出话来。 拉西嘉措也哈哈大笑,下令兵卒后队变前队,向嘉峪关方向行去。 叶轻衣手中拳头紧握,眼中如欲喷出火来,良久,韦陀尊者牵过一匹健马,走 至叶轻衣面前,道:“楼主勿须和叶知秋这等丧家之犬见气,来日方长,总有……” 忽见叶轻衣单拳击出,一拳打在马腹上,马儿哼也不哼一声,随着拳力飞出丈余开 外,马儿倒地时将地面砸了一个大坑,马身动也不动,早已筋碎骨折而亡。 青衣楼众人见这一拳威势惊人,实是并世无双的功力,不禁都是骇然失色,他 素来喜怒不形于颜色,此时他劫图失败,又为叶知秋揶揄,心中气愤难平,竟至杀 马泄愤,众人生怕他将气撒到自己头上,都是默然不敢则声。 叶知秋和柳轻颦共坐一车,拉西嘉措拿了伤药上车来替他疗伤,叶知秋和柳轻 颦向他谢了救命之恩,又问及为何他竟会突然带兵出现在嘉峪关内?拉西嘉措细说 原委,原来适才站在拉西嘉措身畔衣着华贵的年轻人竟是吐蕃小王子,小王子自幼 喜欢习武,因而拜拉西嘉措为师。数日前,拉西嘉措奉吐蕃赞普之命护送小王子先 至敦煌礼佛,然后再赴长安晋见当今皇帝。叶知秋疑惑道:“可是大师怎么又知道 我们身陷困境?” 拉西嘉措道:“实不相瞒,和尚本来也不知道叶大侠和柳姑娘竟会逃……那个 ……游历到西域来。”拉西嘉措一时失言,脸上不由一红,柳轻颦已忍不住捂嘴轻 笑,拉西嘉措忙道:“咳咳,咱们本来预计在敦煌要住上几天,可是刚到敦煌的第 一天,便有牧民送来一封书信,信上说道叶大侠和柳姑娘为青衣楼的宵小追击,请 和尚提前开拔进关,说不定可助叶大侠一臂之力。”柳轻颦问道:“大师,这写信 的人是谁啊?”拉西嘉措摇了摇头,道:“那封信上并末署名,和尚也不知道那人 是谁,只是信末留了一个标记。”叶知秋想了想,道:“大师,可否将那封信给在 下瞧瞧?”拉西嘉措道:“这个自然。”从怀中掏出书信递与叶知秋,柳轻颦凑到 叶知秋身旁,却见那封信的信末画了一顶高冠,不禁道:“咦,这是什么意思?” 叶知秋含笑道:“这是逍遥候的独门标记。”柳轻颦恍然大悟,拍拍手道:“大哥, 你的朋友可够意思得紧啊,自己发了毒誓不再进关,可是还是想方设法通知了大师 来救咱们。” 叶知秋微笑道:“大师也够意思得紧啊,叶知秋能有这样的朋友,此生无憾。” 拉西嘉措大喜,道:“叶大侠,能交上你这样的朋友,和尚也是开心得很。” 拉西嘉措边说边替叶知秋上好了伤药,又替两人引见了吐蕃王子,小王子早已 在听拉西嘉措讲过叶知秋乃是中原第一剑术名家,对待叶柳二人甚是亲热有礼。 拉西嘉措和小王子将叶柳二人护送出了嘉峪关,问及叶知秋的打算,叶知秋说 道要和柳轻颦赶赴天山博格达峰,拉西嘉措有心要护送叶知秋一程,叶知秋道: “大师和小王子还要至长安晋见天子,不可为在下两人误了大事,此处已是逍遥候 地盘,逍遥候既已知晓我来到西域,必会妥加保护,不敢再行劳烦大师和小王子。” 拉西嘉措心想不错,终究国事要紧,当下为叶柳二人选了四匹最健壮的骆驼, 又备足清水食粮,与叶柳二人依依而别。 叶知秋担忧柳轻颦毒伤,不顾自身伤势不轻,兼程赶路,那几匹骆驼果然是千 里选一的良品,不过两日一夜间,两人便已赶至了哈密,当晚便投宿在哈密,晚间, 柳轻颦陪叶知秋闲谈时,叶知秋忽地皱了皱眉,道:“妹子,有一事好生奇怪。” 柳轻颦问道:“什么?”叶知秋道:“逍遥候既知我来到西域,怎地并不现身与我 相见?”柳轻颦想了想,道:“咦,果然有些奇怪,按理说你与他这么久没见,他 该当前来和你畅叙故人之情才是。”叶知秋摇了摇头,苦笑道:“也许是他见我给 叶轻衣追得屁滚尿流,怕我见了他不好意思罢。唉,这人行事古怪得紧,那也不用 猜了,这几日兼程赶路,你也累了,早点休息罢,明儿好早起赶路。” 柳轻颦见他顾惜自己身子,心中不由升起一股甜意,柔声道:“大哥,你身上 有伤,也早点休息罢。” 叶知秋见她话中颇有担忧之意,微笑道:“我没事,都是皮肉伤。”向柳轻颦 点了点头,出了门,回自己房间歇息不提。 次日,叶知秋向当地牧民打听得出哈密之后,直至天山的这段路程路途漫长, 中途绿洲又甚少,于是在哈密雇了一名牧民作向导,星夜赶路,七日之后,终于赶 至了天山博格达峰下,此时姚一鸣留给柳轻颦镇毒所用的灵参济命丸所剩已不过一 丸,叶知秋暗道侥幸,不敢再行担搁,那向导却不知天池药王是谁,叶知秋问明了 向导只需沿山路上行十余里便可到达博格达峰下天池,于是付了十余两银子给向导, 只留了一匹骆驼,将其余骆驼送给那牧民,那牧民千恩万谢地告辞去了。叶知秋牵 着骆驼,沿山路向山上行去,一条碧绿的溪水沿山路旁潺潺而下,满山青绿的小草 覆盖山头,和沿途所见的凄芜荒凉的戈壁景像直有天壤之别,加之山风习习,令人 心胸不禁为之一爽,叶知秋叹道:“这天池药王真会挑地方,这里风景好美。”柳 轻颦微笑道:“传说上古时,西王母娘娘便住在这里,天池便是王母娘娘的瑶池了, 当地人传说,穆天子便是在此与西王母相会,恋恋不肯离去。”叶知秋赞道:“妹 子,你知道得真多,嗯,这里犹似仙境一般,穆天子恋恋不去,倒也情有可原。” 柳轻颦轻叹了一口气,愀然不乐道:“只可惜穆天子终究放不下天下,终于还是离 开了西王母,哼,要我说呀,穆天子是个寡情薄义之徒,走便走了,还要假惺惺地 许下诺言,与西王母相约他日再会,却从此渺然无踪。全然不管西王母在此思念苦 候可有多寂寞。嗯,男人可真狠心。” 叶知秋不由失笑道:“妹子,古书上可没说西王母喜欢穆天子来着,说不定两 人发乎情止乎礼……”柳轻颦抢道:“不,古书上虽然没说,可是穆天子定然是喜 欢西王母的。”叶知秋道:“为什么啊?”柳轻颦仰起小脸做了个鬼脸,道:“穆 天子若不喜欢上西王母,可不辜负了这么美丽的景致么?” 叶知秋哈哈大笑,他败在叶轻衣手下之后,心情一直郁郁不乐,这段时间护送 柳轻颦西来,一路为青衣楼追杀,紧张之下,虽然无暇感伤自身遭遇,但心底深处 究竟犹如压了一块大石一般,此时见柳轻颦说话有趣可爱,心胸不禁大畅,一时浑 忘了心中愁苦,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柳轻颦见他开颜欢笑,眉宇间也不由大有欣慰之色。叶知秋长笑已毕,长舒了 胸中一口闷气,环顾四周幽静脱尘的景色,心道:“治好了妹子之后,我在此地筑 一木屋隐居,岂非比在江湖上打打杀杀,终日忙碌的好?”想到此处,心中不由一 阵平和安详,顿觉自己所遭受一切,其实也不过如此。 两人谈谈说说,上至半山,忽见一名年约四十左右的牧民赶了一群马儿在一块 舒缓的坡地上放牧,叶知秋走上前,正要向他打听天池药王的居所,忽见那人高鼻 深目,皮肤黝黑,不由一呆,想道:“这人是回鹘人,我可不会说他们的话。”谁 知那人见叶知秋走近不说话,却道:“客人,你有什么事?”说的却是生硬的汉语, 叶知秋大喜,道:“你会说汉话?”那人点了点头,道:“我跟此山居住的一位汉 人长者学了一些。”叶知秋心中更喜,忙问道:“这位大哥,你说的长者不知姓甚 名谁?”那人茫然道:“客人,你说什么?再说一次。”叶知秋拍拍脑袋,柳轻颦 却咯咯娇笑道:“大哥,你文绉绉地他听不懂。”抢着道:“这位大哥,你说的长 者叫什么名字?”那牧人恍然大悟,道:“你问他叫什么名字啊?这个我们却不知 道,只是他医术很好,大伙儿都尊称他天池药王。”柳轻颦和叶知秋都是大喜,忙 向牧人请教天池药王的居所所在。那牧人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眼,道:“两位客人找 他老人家有什么事啊?” 叶知秋指了指柳轻颦,道:“为我这妹子向天池药王求医。” 那牧人又向柳轻颦看了看,道:“小姑娘哪里不舒服啊?我跟天池药王做了几 十年邻居,他老人家的手段也偷着学了些,瞧小姑娘的样子脸色虽然苍白,恹恹欲 睡,但眼中精气神倒好,嗯,不是什么大病,多半是有些水土不服,感染了风寒, 要不要我送你们一些草药,吃了不灵再去找他老人家啊?” 柳轻颦见他一本正经地向已荐医,又胡乱判断病症,不由卟哧一声笑出声来, 又觉颇不礼貌,忙伸手掩着自己小嘴,叶知秋忙道:“多谢大哥热心,只是我妹子 的病势颇重,不是感染了风寒,只怕非得天池药王本人施治方可,还请大哥告知他 老人家的居所。” 那牧人凝视两人半晌,道:“那么你们便上去罢。” 柳轻颦抢道:“你可还没说天池药王住在哪里啊?” 那牧人脸有愠色,似乎对叶柳二人不领情颇是不高兴,翻了翻白眼道:“天池 药王么,自然是住在天池湖畔,还能是别的地方么?” 叶知秋和柳轻颦问到天池药王的居所,心中欢喜不尽,虽见那牧人对已颇是无 礼,却也并不在意,向牧人道谢告辞,便向天池湖畔行去。 再行数里,山势渐缓,穿过一片松林之后,两人眼前蓦地一畅,只见一大片碧 绿的湖水出现在眼前,湖水右方,依山长着无穷无尽的松林,随风摇曳,向前方遥 遥望去,便可望见博格达峰顶所积的皑皑白雪,当真如出世仙境一般。 叶知秋扶柳轻颦下了骆驼,柳轻颦倚偎在他身旁,两人看着这既壮丽又清幽的 胜景,一时心身俱醉,半晌无语。 过了好一会儿,叶知秋才道:“妹子,咱们走罢。”柳轻颦摇了摇头,轻声道 :“大哥,咱们再呆一会儿罢。”叶知秋微笑道:“先找到天池药王要紧,待你伤 好之后,我再好好陪你游玩。” 柳轻颦脸有喜色,道:“大哥,你说话算话?”叶知秋不及回答,柳轻颦忽地 又愀然不乐,叹了口气。叶知秋怔了怔,只道她是担心天池药王也无法驱除所中剧 毒,心中也不禁忐忑,安慰道:“妹子,你别担心,天池药王一定能治好你的毒伤。” 柳轻颦摇了摇头,欲言又止,低声道:“大哥,咱们走罢。” 叶知秋点了点头,向湖畔望去,他目力甚好,早已瞧见天池西面树木掩映中, 露出一排白桦皮做顶的木屋。叶知秋喜道:“那片木屋定是天池药王所居,咱们过 去瞧瞧。” 两人走至木屋前,叶知秋朗声道:“这里可是天池药王的居所么?在下蜀中叶 知秋向前辈请安。”木屋中却一无声息,叶知秋心知木屋中若有人,决计不会听不 到自己以内力送出的喊声,难道药王并不在家?又或者这里并非是药王居所?心中 不由甚是焦燥。 柳轻颦道:“大哥,咱们进去瞧瞧罢。”叶知秋心想也只好如此,扶着柳轻颦 走至门前,却见柴扉半掩,伸手轻轻一推,柴扉吱呀一声,便即开了。 屋中光线颇是黯淡,叶知秋从怀中掏出火折点燃,却见屋中一张粗糙的木桌上 放着一盏油灯,于是用火折点燃,让柳轻颦先在桌旁的一张长凳上坐下,借着油灯 的微光打量屋内,只见屋内陈设甚是简陋,有一壁板壁上却从屋顶至墙角用木板做 成了一格一格的木格,木格内放满了无数瓷瓶,叶知秋心中一动,走近细看时,只 见每一只瓷瓶上贴着一张小标签,标签上写着各种各样的珍奇药名,心中不由大喜, 道:“妹子,这里放着这许多药物,只怕这里便是天池药王的居所!” 叶知秋正在高兴,忽听门外有人冷冷地道:“是谁私闯我家呀?”声音清越, 带有童音。叶知秋不惊反喜,快步走出房门,却见院中站着一名十二三岁的童子, 正上上下下打量自己。叶知秋忙抱拳道:“小哥,在下蜀中叶知秋,敢问小哥,这 里可是天池药王的居所么?” 那小童道:“叶知秋?没听过。” 叶知秋甚是尴尬,随即便释然,心道:“我历此大劫,兀自抱着虚名不放作甚, 这小孩不识得我,可不是寻常之极的事么?”道:“小哥,在下替我妹子来向天池 药王他老人家求医,适才上山之时听一位大叔指点至此,因一时心急求见药王他老 人家,这才不问自进贵宅,还请小哥恕罪则个。” 那小童脸上神色稍和,道:“我师父出去采药啦,天晚才会回来,你既来求医, 便先等等罢。” 叶知秋大喜,连声向小童道谢,小童道:“进来罢。”叶知秋应了声是,跟着 小童进了木屋。这小童年纪虽然幼小,随口吩咐,却隐隐然有股让人无法抗拒的气 势。 那小童进到屋内,乌溜溜的眼珠骨碌碌地在柳轻颦身上打量几眼,柳轻颦见他 神色可爱,微笑道:“小弟弟,你好。”小童点点头,道:“姑娘,是你向家师求 医么?”柳轻颦道:“是。” 小童眼珠转了一转,道:“瞧姑娘神情萎顿,只怕是中了剧毒罢?”柳轻颦和 叶知秋对视一眼,均想天池药王门下一个小小僮儿,眼光居然也如此厉害,心下不 禁颇为佩服。叶知秋道:“小哥好眼力,我这妹子果然是中了剧毒。”那小童点了 点头,忽道:“我师父诊金可收得高得紧,你们出不出得起啊?”用怀疑的眼神向 叶柳二人打量,叶柳二人只顾兼程赶路,西域风沙甚大,两人身上早已风尘仆仆, 瞧来甚是寒酸。 叶知秋想起自己一路花销甚大,身上所余不过百余两银两,不知天池药王的诊 金究竟高到什么地步,心中不由暗暗叫苦。只得问道:“不知尊师一般要收多少诊 金?”那小童道:“其实也不甚多,象姑娘这种病嘛,收个百把十两黄金也就差不 多啦。” 柳轻颦和叶知秋见这小童将百把十两黄金说得轻描淡写,不由面面相觑,当此 之时,却又到哪里去寻这笔诊金?柳轻颦怔了一怔,忽地展颜微笑道:“小弟弟, 钱我们虽然没有这么多,不过我们另有贵重礼物送给尊师,这件礼物比起百十来两 黄金来,只怕尊师还要喜欢得多。” 那小童双眼一翻,袍袖忽地一拂,冷冷地道:“两位请罢。家师不会替两位诊 治的。” 叶知秋见他忽然翻脸逐客,不由吃了一惊,忙道:“小哥,容我们等到尊师回 来再说吧。” 那小童冷笑道:“就算见到我师父也没用,难道你们又变得出钱来不成?嘿嘿, 象你们这种明明身上没钱,却偏偏死缠烂打,希望我师父见你们可怜,便不收钱替 你们医治的人我可见得多了,还是快快走吧!”言语中竟连丝毫商量余地也没有。 叶知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小童虽然盈未弱冠,若要真的赖走不着,他也无 可奈何,只是这样一来势必得罪于他,那时天池药王若护短,要求他医治更是难上 加难。 柳轻颦忽道:“小哥,你连我们说的礼物是什么听也不听,我们走了不要紧, 只怕尊师知道了要生你气,姐姐可不想害得你被师父打屁股。” 小童撇了撇嘴,道:“胡吹大气。”他一直显得甚是老成,这一撇嘴却显得颇 是天真可爱,柳轻颦不由嫣然一笑,道:“小弟弟,我们给你师父的礼物是你师父 想了好几十年的一本医书。” 那小童脸上不由变色,慢慢地道:“你说的医书叫什么名字?” 柳轻颦悠然道:“神农经。” -------- 清韵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