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忆 从前她是个骄傲的姑娘,她从不在乎什么,因为司徒家富可敌国,所以她对谁 都不屑一顾,包括奉承讨好她的王公贵族公子。而这一切在那一天完全失掉了,一 下子天上人间。 司徒光出门远行,一向是阔气十足。他带着一行将近100 人的队伍,有武功高 强的护卫,有忠心的仆人和一箱箱丰盛的礼品。他还想献上他如花似玉的女儿,只 为讨得霍王爷的欢心,好让自己有个朝廷的靠山,一个大靠山,没有人敢得罪他, 霍王爷,江湖人也不例外。 司徒玉好并不情愿,但她并不担心,她早已想好了脱身之计等到了目的地就消 失一阵,直到他父亲离开再随一行人回去。因为要献出女儿的事只有他父亲司徒光 和二叔司徒明知晓,司徒家并未向外透露。 益州是一个大城,按司徒光的说法是太平得很,因为买通了官府往往有意想不 到的好处,比如有官兵护送等。不过,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出城之后,他们没有 想到,已经被一伙山贼盯上了。 司徒光一行来到一处偏僻处,突然冲出四五十个彪形大汉大汉,护卫家丁根本 没有反抗的能力,100 口人就这样被杀光,包括司徒光,只剩下司徒玉好在内的5 个惊惧的女眷。山贼太开心,用贪婪的眼神望着这几个女眷,抚摸着从未见过的珍 玩珠宝。 带头大哥仰天大笑,一个兄弟说,若非大哥得到了这个好消息,今天怎会如此 快活,满载而归。其他山贼附和,笑得司徒玉好更加害怕,竟怒恨不起来,心中哀 凉,只希望速速逃出他们的魔掌。 这群山贼并不急着享用这些珠宝和美人,他们迅速向东南方向逃逸。躲避遇上 官兵的威胁,回到安心的老巢。沿途他们路过村镇,如往常般又抢了一些普通人家 的女眷,司徒玉好她们一起装了几车,这些女人很听话,乖乖坐在车上,因为如果 吵闹,就不给水喝,不给东西吃,还有被杀害的可能。 一路上马不停蹄,山贼们虽然辛苦,但夹杂着回家的喜悦,这群女人则苦不敢 言。夏天的南方热火朝天,想起想起父亲的溺爱,想起以前衣食无忧的生活,司徒 玉好心中开始恨起这群恶贼,直盼着把他们一个个都杀掉才解恨。于是她想报仇, 当其他女子黯然掉泪的时候,司徒玉好冷静得可怕,她想复仇,一个文静矜持,天 生傲气的女孩这这样强悍起来。 几天的征途,山贼们回到了山寨,但奇怪的是竟没人出来接他们,寨主和几个 兄弟纳闷不已,他们也绝没料到,寨中是另一幅意想之外的场景。随着他们进寨, 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有的还在饭桌上,有的还在上茅厕,总之很仓促, 看得出凶手速度很快,都是一剑毙命。 带头大哥也就是寨主,名叫巴山,生在川地,偏巧姓巴,父母便以巴山为其名。 巴山年少时血气方刚,便杀人越货,逃往这南荒之地,占山为王,一向残忍好斗, 横行无忌,终于沦为匪类恶寇。 寨中到处沾满了血污,看得巴山杀气腾起,发誓要让凶手尝尽酷刑。巴山想起 江龙,巫金,出发前他留下这两个好手把守山寨,加上山寨30几个兄弟,难道都死 光了。巴山提刀边走边大喊江龙,巫金的名字,同回的兄弟也分散帮着找们俩。 看着山寨慌忙的样子,司徒玉好浮起一丝惨淡的冷笑,心中咒骂这伙人恶有恶 报。 一个山贼从宅中大堂中匆忙跑出来,结巴地向巴山说道,石——石——江龙和 巫金——在里面。 巴山提刀一奔,没入大堂中,只见江龙巫金被吊在梁上,再看堂中,正中挂的 一张虎皮不见了,有人用血刀在墙上写了个“石”字。 巴山一惊,自言道,是他!随后一言不发,兄弟们尸体都集中在一处,挖个坑 埋了,把寨中也清理干净。张飞虎与巴山一向关系亲密,张飞虎见巴山闷闷不乐, 对他道,大哥,这次离寨遭那小子偷袭,是着了他的道,倘若大哥你在这里,那小 子哪还逃得了。不管怎么说,这次丰获而归,应该庆祝。 巴山道,也罢。不过还是要防着那小子,叫兄弟们出外设一些陷阱,捉住了就 扒了他的皮。虽然嘴上这么说,巴山心中依然有丝丝惧意,他听过“石”这个名字, 以他嗜杀的性格,却也不相信自己杀的人比“石”多。 张飞虎宣布道,今晚设宴庆祝,又吩咐了几个兄弟去设陷阱。 夜晚依然燥热,山寨兄弟个个都脱光了膀子,但大堂中还是起了几堆火,用来 烤肉,他们杀了两匹马,加上寨中剩下的食物和酒,围了一圈,放出捉来的女人, 张飞虎把最好的司徒玉好押给了巴山,巴山很满意。其他的女人几十个兄弟便以比 武,或比酒量,嬴者可选女人一个,好不热闹。他们仿佛忘了几十个兄弟在今天惨 死寨中,恣意取乐。这种刀头舔血的日子原该如此,也许明天死的人便是自己。 司徒玉好低着头,心中忿极,巴山一手便掐住她的脖子,把她硬抬起头来看, 司徒玉好抓住了机会,一口咬上巴山的手。巴山一巴掌扇开了她,一看手,竟流了 一手血,张飞虎马上扯了一块布帮巴山包扎。 张飞虎恨道:大哥我帮你教训这婆娘,让她乖乖求饶! 巴山摇摇头,猛地拉起司徒玉好,把她一件袍子扯开,三下五除二,只剩下一 件肚兜,衣不蔽体,司徒玉好又羞又怒。几十兄弟纷纷喝彩,巴山露出了一丝得意 之色,有兄弟大喊,大哥在这里就办了她吧,接着一阵哄笑… 但他们很快笑不出来了,有人听到人体倒地的声音,回头一望,竟迎来一把短 剑,血喷溅出了一丈开外,又溅到了数人。几十个兄弟纷纷操起了家伙,顾不得女 人的逃逸。 巴山张飞虎惊道:石!!! 不一会堂中的兄弟被残杀殆尽,烤马成了烤人,巴山张飞虎拔出刀冲了上去…。 打斗是残酷的,也许要死很多人,也许要死一人。司徒玉好急忙穿上了衣裳, 她看到有个少年在跟这群贼子厮杀,兵器砰砰铛铛作响,他衣服褴褛,但黑黝的脸 上却透着稚气,还看得出是个少年。 堂中的贼子被杀光了,这次没人为他们收尸,巴山是最后一个死,他挡不住剑, 最后一刻竟想逃,所以剑是从背后刺入,他却没死,至少脑子清醒,要等自己的血 都流光了,疼痛才会停止,这是下场。 司徒玉好望着这血腥的场面,不知是喜是悲,猛又想起了父亲族人死的时候也 差不多是这种场面。牙一咬,从乱尸堆中捡了一把短刀,趁巴山倒下后,又往他背 上插了上去,血马上溅了她一手,加上巴山一声闷哼,把平素蚂蚁都不曾踩死过一 只的司徒玉好吓得狼狈不堪,慌忙逃了出去。石则整了整衣裳,把剑插在腰间剑鞘 上,用布擦干净手脸身体的血污后,从容地走了出去。 司徒玉好根本不知道路怎么走,她只分得清楚方向,她的家在北边,她本来也 是要回家的,也就是往北边走。但她想当面谢谢那位少年,她跟着他走,夜晚云遮, 星月无光,她迷迷糊糊地跟着他的声响走,石注意到了,她是位细心的姑娘,居然 跟得上他。 石很疑惑,他走到山寨下面的一个凉棚,起了堆火,司徒玉好也凑了过来。石 悄悄望了她几眼,他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他并没因此而心动,他的心像他的 名字一般,石头一样硬。他吃着从山寨带出来的烤马肉,吃完了,扔给了司徒玉好 一块。 司徒玉好尝试着跟他说话,但他沉默如木头,从不回答。 “哥哥,你是谁啊?”“谢谢你帮我杀了山贼!!”“你是哑巴吗?”“你住 在哪啊?”“送我回家好吗?”“我们司徒家在益洲城,你送我到那里之后,我可 以给你好多好多钱,你想要什么都行!”“你真的不会说话吗?” 石沉默着,仿佛当司徒玉好不存在一般。但他丢了肉给司徒玉好,司徒玉好以 为他是好心,抓住了这点,她有恃无恐。但她很快失望了,他完全不知她就在他身 边似的。司徒玉好想用手去碰他,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因此被他杀了,有一次 他向她伸出了剑示警,从此司徒玉好甚至不敢靠近他。 只过了两天,司徒玉好想离开他了,通过方位,她知道他正往南边走,而她的 家在北边。她极其想家,想念那锦衣玉食的生活,想念父母的宠爱,以及那至高的 小姐地位。尽管爹爹死了,她还有个母亲,还有个叔叔,司徒家不会因此而衰败。 她想走了时候,恰好遇上两个过路的剑客,像正常的男人一样,他们马上被司 徒玉好迷上了,尽管此时的司徒玉好蓬头垢面,但身体的结构证明她还是个女人, 还有她自己爱美的标致脸蛋的轮廓。 在南荒,女人跟牛马一样珍贵,罪犯可能会被发配到南荒,但如果是女的,则 大多充当官妓。南荒的女人是强盗从北边城镇掳劫而来的,南荒的农民是靠牛耕田 过日子,南荒的盗贼则驰战在马匹上。 两名剑客不理石,反而蔑视他,这骄傲害了他们。司徒玉好慌了,他们正笑吟 吟的向她逼进,她向左边跑,一名剑客就挡住左边,另一名挡在右边,仿佛在捉一 只受伤的野猪那么容易。近了,更近,司徒玉好尖叫着,她向石叫,救我,一遍遍 地喊。 两张狰狞的面孔向她倒了下来,一直着地,她发现他们已经死了,跟巴山死的 时候是一般情形,石依然从容地向前走,司徒玉好跟了上去,她有点宽心,像溺水 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跟定他了,司徒玉好想,为了平安地回家,就跟着他走… -------- 断桥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