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情之所钟 石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他的心忐忑不安,他在颤抖,他在害怕。 他蜷缩了起来,一种让他恐惧的眼神在不断地浮现在他眼前,那是一种把他从 凶兽变成绵羊,仿佛洞悉一切,不可抗拒的眼神… 那是当古双雁捡起他的剑的时候,不可置信的,他被人制服了。 那是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他的剑法很大气,徐徐而来,并没有要置他 于死地的意思,可就是轻轻拔掉了他握了十年的连珠剑。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用的是“合璧”,也唯有合璧剑才能与连珠相抗衡。 古双雁没有看他,她一直盯着他的剑瞧,她的脸仿佛抽动了一下,可是又恢复 了常态,她终于看了石一眼,只是一眼,石已经终生难忘。 虽然他被点了穴站在那儿,但他还是不屈,即使死了他也是值得,他也有脸去 见他父亲。可是这一眼之后,他的心像被施了法一样绝望了,他不明白为何她有这 么大的魔力,这让他恐惧,从未有过的恐惧。 你住在江家,之前你和两个女的杀了蒲人杰。古双雁轻轻说道。 石又被震了一下,她什么都知道,她难道是魔鬼吗?她到底做了什么父亲要我 为他报仇。她要拿我怎么样?石无助地望着她,他开始害怕死。 古双雁似乎不敢再接他的眼神,一直侧着对他,道,你要小心你的朋友了,她 们可能要死了! 石的心又痛了,司徒玉好还在等着他,他开始想她,想这个和他在南荒共同捱 过无数日夜的女人,多少次他把她从火炕中救出来的女人。她就要死了吗?不—— 可是我已经救不了她了!他绝望地试图冲开自己被点的穴位,但只是徒劳。 古双雁站了很久,对着百香居的花木,时间从没如此难熬过,石是这样,拾儿 也开始疑惑了,母亲为何如此反常,如果是以前,早就将眼前这个人杀掉了。她到 底在想什么? 放了他!古双雁道。 拾儿怔了一下,他几乎怀疑道,这是母亲的话吗?刚刚还因为自己逼死了一个 丫环… 放了他,你没听到吗?古双雁又重复了一次。 拾儿才醒了过来,迅速解开了他的穴道。 你的剑。古双雁把剑扔给了他。 石就这样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江家庄园。司徒玉好对他百般询问,你回来了? 有没有遇上云儿?她回来过她又去找你了。 除了她,还有刚才那令他害怕的眼神,石的心已经装不下其他东西,他一句话 也没答,突然冷冷望着她。 你回扬州吧!石道。 司徒玉好怔了一下,道,为什么? 石吼道,不要老是问为什么?你给我回扬州! 司徒玉好道,你要赶我走,为什么?你不是答应了,报了仇,我们就——就在 一起吗? 石冷冷道,我没有答应过你什么!现在我不需要你了,不想再到你! 司徒玉好眼泪滚了下来,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又一次用冷漠来伤我的心,难 道他天生就是这样的。 小桃见到后扶住了司徒玉好,骂道,你这混蛋!给我走开,为什么老是欺负我 小姐。 司徒玉好扯住了石的臂膀道,不要赶我走,我帮你报仇,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石把手一甩,道,不可能! 小桃气无可气,回身端了把剑…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夜幕降临了,司徒玉好一整天没吃过一点东西,她一直 都在担心,现在她的心也冷了,风也寒了起来。她站在园中,眼中却是盯着石的房 间,他一向都一声不吭,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在想什么!这时,她又一阵心酸… 玉好妹妹。江南秋轻轻叫了声,不知何时他已经走到她身边。 司徒玉好转过头,语气低沉道,南秋哥哥,是你! 江南秋看到她未干的泪痕,心里怜惜无比。今天他正好与父亲到城外练兵,否 则也不会等到小桃哭着去找他才赶过来。 江南秋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想到她为另外一个男人而伤心落泪,他心里十分 不安。 今日月色不错,江南秋沉默了一会惨淡地说了一句。 是啊,中秋快到了,司徒玉好感慨地说道,以前,中秋的时候我们一家人聚在 一起好开心。 想到她们家的惨事,江南秋岔开话题道,小时候我们一起玩的时候也很开心! 司徒玉好望了他一眼,噗哧一声笑了,道,小时候,南秋哥哥最喜欢送我泥娃 娃,还有给我麦芽糖吃,我爹知道了,才不许你跟我来往的,那时我们才15岁。 她的语气越说越弱了… 江南秋想逗她开心,道,现在我也可以送你泥娃娃,给你麦芽糖吃。 司徒玉好似乎听到了他话中的深意,轻轻道,可惜,现在不行了… 江南深情道,怎么会不行呢?南秋哥哥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你—— 司徒玉好眼中闪着泪光,无奈道,可是我不行了,不能再要南秋哥哥的东西了, 因为玉好已经有夫君了。 南秋忍着痛道,是他么?他对你这样——你还—— 对不起,南秋哥哥!司徒玉好抬头望天上的明月,道,情之所钟,不能自己! 江南秋嚼着她那句“情之所钟,不能自己”,心中不是滋味,她的笑声那么甜, 甜如甘泉;她的眸子那么深,深似水中月。 这么晚,还不睡!云儿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园子。 江南秋尴尬道,你怎么来了!他一时忘情,竟注意不到她就在旁边。 云儿乐天笑道,你们放心,你们说的什么情啊爱的,我什么都听不见! 司徒玉好也觉得有点羞了,低下了头。 江南秋道,那你照顾她吧,又对司徒玉好道,玉好妹妹,你保重! 小桃远远地看到江南秋要走,急追道,南秋少爷,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江南秋苦笑了一下,小桃瞪了云儿哼道,又是你坏了好事。她本来想撮合江南 秋和小姐的,她心里一直对江南秋很倾慕,她认为只有江南秋才配得上小姐。 云儿问道,玉姐姐,你怎么和那臭石头吵架了,是不是他欺负你了,我替你教 训他。 司徒玉好摇头道,不知道,他好像变了… 云儿心里本来就很疑惑,于是他把百香居的事又说了一通。 司徒玉好听得皱起了眉头,莫非他遇上了什么事?他的仇人为什么要放了他? 莫非他遇上了什么危险,要我独自逃生,想到这儿,司徒玉好竟开心起来,他 不是不要我,他那么担心我。 云儿莫名其妙地看着司徒玉好的反应,道,玉姐姐,你没事吧? 司徒玉好道,好了,明天我们再去找他问清楚,休息吧。两人遂回房了。 晨早,司徒玉好一早就听到云儿的声音,于是睁着疲倦的眼睛起来,她迷糊地 睡了一晚,可是尽做恶梦。 你把他们都杀了,干吗不问是谁派来的?云儿声音大得要死。 司徒玉好没听到石的声音,心中疑道,他杀死谁? 她在铜镜前梳了一下头发,便出去了,外面停着几具尸体,云儿用剑在他们身 上翻来翻去。司徒玉好已经见惯了,没有什么大惊小怪,问道,怎么死了人了?哪 来的? 云儿道,不知道,我一早就见到这些尸体,不过他们肯定是那臭石头杀了,我 看他们伤口的大小和他那剑相符,而且都是一剑毙命。 石正躺在屋顶上闭目养神,全然没理会云儿和司徒玉好。 云儿又道,真不知道他怎么杀掉他们的,打斗的时候不可能没有声音啊,除非 他在暗处偷袭。 难道他守了一夜,司徒玉好不禁想。 她们猜疑的时候,江南秋来了,对她们道,好在你们都没事,我一早就听守卫 说了。 云儿道,当然没事了,有我峨嵋女侠在此,谁人敢扰!司徒玉好笑了。 江南也笑着去瞧尸体,他仔细地翻着他们的衣服,完了道,他们都是霍王府的, 虽然全身没有什么霍王府标记,可这衣服却是霍王府的裁缝做的,这缝纫针法假不 了。 江南秋又道,哼,霍王府的人居然敢在江府动手,看来已经向我们挑战了。 云儿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还击? 江南秋道,还不行,霍王爷在朝廷亲信很多,必须找到霍王爷造反的证据,我 爹才能出兵动他。否则,冒然对付他会对皇上不利的,到时万一他势力坐大,或趁 机造反,可就难对付了。 云儿道,难道一辈子做缩头乌龟! 江南秋道,云姑娘放心,等待一阵,只要找到他的证据,便能陷他于万劫不覆。 司徒玉好点点头,云儿也称是,到底靠她自己根本不可能同霍王府对抗。 江南秋又疑道,可是他们为何而来,怎么找到这里的?说完他将目光投向屋顶 的石,是石杀掉他们的,他应该知道。 这谜就在石的脑子里,可是他不肯说,等到他说话的时候,石却是又要司徒玉 好走,司徒玉好摇了摇头,不再说话,眼睛却是明亮如秋。 如果司徒玉好还在这里的话,石又怎么能放心去与他们一决死战,不能为父亲 报仇,这么痛苦地活着,却只是为了保护眼前这女人不受伤害,难道是他愿意的吗! 他像发了疯一样,那让他恐惧的眼神又缠绕着他,他对着司徒玉好乱吼。他也 想过一走了之,可是这次就像是与平秋决战那次一样,他始终狠不下心丢下她,这 美丽的女人,他从不敢正视的女人。 司徒玉好任他发泄,依然照顾他的一切,只不过石已经不愿意理她,甚至多瞧 她一眼。 云儿看不下去,和他对了剑,拼命道,你这个负心的人! 云儿全没什么招式,剑却发狠地砍在石的连珠剑上,她自己的剑反而拼出许多 缺口。 石狂笑道,好,够狠够快,你已经学到我的剑法了! 司徒玉好和小桃的泪可以下成大雨…… -------- 断桥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