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青山刚刚从噩梦中挣脱出来,刚刚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幻觉,不是梦魇, 也不是流光仙子的鬼魂前来和他道别,面前俏生生站着的正是他的阿霞,是活生生 的阿霞!可流光仙子的最后一句话又一下子让他如堕冰窟,瞬间的狂喜顿时变成冰 寒彻骨的悲怆,满怀的希望转眼幻变为触指即破的泡影。青山感觉当胸那说不出的 烦闷再也压制不住,嗓子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暄哥——” “师父——” 刘观见到流光仙子上前搀住青山,连忙收了脚步,一把拉过已经吓得呜呜直哭 的刘婵和钱嘉明退在一边。 “阿霞,你是在逗我,是不是?是不是?”青山全然不顾还在一口接着一口往 外喷涌的鲜血,双手捧着流光仙子的脸庞,灼热的眼神直直看进她的双眸,只盼着 她吐出一个“是”字来。 流光仙子不禁泫然欲泣,掏出一方雪白罗帕,温柔地拭去青山嘴角的血痕,又 变戏法似的捻出一粒丸药喂入他的口中。流光仙子幽幽叹道:“暄哥呀,时至今日 我也想穿啦,我们也怨不得旁人。若你不是那般执着,若我不是那般任性,你我又 怎会走到今日这步田地。这世间之事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我们也算是咎由自取。还 好上苍眷顾,我多则还有年余性命……暄哥,刚才我远远望着你的时候,突然很想 和你回到长白山去隐居。你答应过我的,无论如何让我走在前面的,让我死在你怀 里的……好想看看四月里繁花似锦的长白山啊……”她的目光越过青山的肩头,向 往地望着殿门外的无尽夜空,那目光中竟然带着一丝的满足,仿佛闻到了幽幽的花 香,听到了呖呖的鸟鸣。 “一年?一年……一年!阿霞,我们还有时间,我们还可以想法子……我们去 求求你师父,阿霞,你是不是还缺几副灵药,我可以问小皇帝去要啊,大内没有的 话,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天南地北地去找,我一定可以找到的,一定可以!… …”青山的眼神熠熠发光,似乎又看到了希望的影子。 流光仙子摇摇头,掩面不语。 “唉,”程萱轻声对青山解释道,“不说祖师婆婆两年前已经亡故,师父的医 术也早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真人,每一个和毒药整天厮混的人有谁不是积下了 一身的毒素,师父是因为为了配制毒伞的解药,多次以身试毒,终于打破了体内多 种毒素的平衡,一并发作了开来,若不是师父医术高超,拼命地压制着拖延时间想 和你见上一面,恐怕早已经……就是……就是……大罗金仙……也没有法子啦……” 程萱终于抛开了矜持,扑进了刘观怀里低声抽噎了起来。 “没法子了?难道真的没法子了?”青山万分苦恼地抓挠着自己的头发,木簪 掉落了下来,发髻散了,“阿霞,只有一年时间这怎么够啊……不,我不信,我不 信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难得倒我刘暄!”说着,青山拉着流光仙子的手举步就要往 外走。 谢砚秋急追一步,“真人,各世家的子弟马上都要到华山了……” 青山茫然地看看他,“我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那公子的内伤……” “观儿,明日早些上山来,我等你——” “好好对待萱儿,刘观,千万不要再步我们的后尘——” 话语声中,青山大袖一挥,已经携手和流光仙子足不点地地奔出老远,一溜烟 的不见了踪迹。 目送着二人离去,刘观几人都有些神情恍惚,为他们唏嘘不已。 想着这蘑菇的剧毒如此可怖,刘观不免又担心起了宝儿和燕芸娘,他轻轻拍拍 伏在胸前的程萱,“萱儿,你宝姐姐她们体内的毒素是否祛除干净了?会不会留下 些祸患?” 程萱听到她师父的留言早就羞得双颊滚烫,又如何敢面对刘观,只是不安地扭 动了一下娇躯,轻轻“嗯”了一声。 “公子请放心,宝姑娘和芸妹都无妨了。只是眼下还有点虚弱,好好歇息一晚, 慢慢就能恢复。今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公子还是和程姑娘,小姐多少用点晚饭, 早点歇息吧。” “唐兄,你看流光仙子是否真的就无药可医了?” 唐真皱眉喟叹道:“唉,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这或许就是我道中人的宿 命吧。程姑娘说的不错,唐门早就用毒伞配制出了‘天绝’,可即使是寒家上下都 对这种毒物深为忌惮,就是因为它可以轻而易举的破坏我们体内各种毒素的平衡。 若是中了别的毒,我们或多或少的都能想些办法,可要是误食了毒伞,真是大罗金 仙都要束手无策了……” “照唐兄如此说来,那你应该一眼就认出这毒蘑菇啊,为何……” 唐真笑道:“公子有所不知,这种蘑菇的生养和当地的气候,湿度以及土壤环 境息息相关,因此在华山若是有心人想要种植毒伞,那基本上是逆天而行,是不可 能的事情。何况和毒伞外形类似的蘑菇起码有三五种之多,在南方的山区,每年误 食到毒伞莫名其妙地暴病而亡之人也为数不少,即使有人在初期腹痛呕吐之时寻医 觅药,但世上那些照本宣科,墨守陈规的庸医哪懂得这些?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根本 没有朝这个方向去想……” 乘着刘观和唐真闲聊之际,程萱从他怀里轻轻挣脱了出来,从偏殿的角落里找 了一些唐真撕扯下来的布幔,草草将三女吐出的秽物擦去,招呼着众人吃饭。可殿 中那股恶臭就像是黏附在地上了似的,挥之不去,再加上青山和流光仙子之惨事历 历在目,正处韶华之龄的众人对男女情爱之事最是敏感,自然人人心情郁闷,谁都 难提食欲,宝儿,程萱和燕芸娘更是频频转身拭泪,一餐饭吃得沉闷无比。 草草用过饭后,谢砚秋和唐真坚持要守夜,最后,几人商议之下,将里边的床 铺让给几位女子,其余人都是打坐,等着天明。 ------- 爬爬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