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随堂测验 华山派议事大堂。正中主位上,坐着的再也不是派中任何一代掌门人,而是白 莲教“人极”之代表萧占国。 华山一派,已自此从武林中消失! 望着手下教徒找来的一地尸体,萧占国心中涌起滔天恨意。他在心中发誓,有 生之年与满清政权势不两立。若能把爱新觉罗全族的人头挂到京城永定门上,华山 派老友林盾必能含笑九泉。 什么“帝德乾坤大,皇恩雨露深”,就算满清天下真有天女佛库伦孕育保佑, 这次也定要被“无生老母”彻底摧毁,老母无量! 弥勒转世,天下一新。 白莲教创教至今日,崇奉“无生老母”和“弥勒佛”两大神尊,教内有“真空 家乡、无生老母”八字真诀。作为“人极”代表,萧占国内心只相信“人”的力量, 任何鬼神之说纯属自欺之谈。对于教内佛道混杂的传说,他也不过是表面唯唯而已。 但如今面对灭派惨景,想起满清起源的天女传说,恨不得真有老母与弥勒佛从天而 降,立时把所谓的天女扫入十八层地狱去! “萧代表,接下去怎么办?”一个听上去有些虚脱的声音传来,萧占国知道是 自极兄弟张长更在问自己,强把心中恨意压下,沉声不令道:“把尸体重新埋好, 下山!” 张长更领命而去,心中暗叹连“人极”代表也被朝廷的恶行惹怒了。 他白莲教内最高为教主,受光明大神所指引。次有分别象征“无生老母”之子 女的“白莲圣脉”和“白莲圣芯”,下面再分为神、仙、妖、魔、鬼、人六极,每 极最高领导为“代表”,盖因教主与双圣为天授,而六极众生平等,首领可由各极 内公开选举产生,极内首领应代表极内大多数生灵的意愿,故称代表。 六极之中,“神极”代表姚之富、“仙极”代表张汉潮、“妖极”代表王囊仙、 “魔极”代表高均德、“鬼极”代表聂杰人早已向教主刘之协提议发动教众“洗天 下一新”,只有“人极”代表萧占国并未表态。 华山派的灭派惨祸,势将促使萧占国与其他五极代表一样,以亡清为己任,即 使刘教主无心争天下,早有此意的副教主“圣脉”齐林与其妻“圣芯”王聪儿必能 率六极众生推翻满清,那时白莲教将成为国教,人间处处白莲绽放,乐土重生,无 忧无虑。 张长更想到这些,本已垂下去的小胡子又翘了起来。 刚把李纪奇扶到床上,礼亲王永恩便领着一名大夫模样的中年男子匆匆造访。 那名大夫翻看了病人双眼,又伸手把脉,不住摇头叹息。礼亲王终忍不住问道: “鲁先生,怎样?” 那姓鲁的医者收回把脉的手,又叹了口气,才道:“恕小人无能,此病症状古 怪,闻所未闻,唉,小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讲!”说罢低头便走。 宇华啸听着他出门的脚步声,心中猛地想起一人,忙向礼亲王打听道:“王爷, 你可听说过一个叫陈念祖的名医?” 礼亲王道:“你说的是修园先生吗?想不到少爵也识得此人。他现任直隶省威 县知县,两年前他中举时与我有一面之缘,不过我倒没听谁说修园先生是什么‘名 医’。” 宇华啸喜道:“他或许日后定成名医吧!先不管这些,王爷可否允许我明日一 早骑上您最好的一匹马前往威县?” 礼亲王笑道:“少爵说哪里话来,我与你一见如故,区区马匹何足道哉。本来 还想与少爵多聚些日子,要不是知道你救人心切,明早你休想走出大门!”说罢又 是一阵长笑,闲步出屋。 翌晨刚起身不久,曾炜那小子又摸了进来,一见面便道:“宇大哥今天便要走 了吗?真可惜!我本来还想向宇大哥学上两手呢。”旋又精神一振道:“但我相信 以后有的是机会!好了,王爷与四小姐让我带你到前厅用早膳。” 宇华啸吃了一惊,抓住他问道:“怎么连四小姐也在?” 曾炜笑道:“今天情况特别,宇大哥你待会儿便知道了。快走吧!”拉着他直 往前厅走来。 到得前厅,席上只有礼亲王父女二人。礼亲王永恩站起身道:“这顿早膳,就 当老夫为你二人饯行!” 宇华啸听得差点握不住手上的筷子,以寻问的眼光望向欣竺时,却见她以无可 奈何的表情叹道:“你不是要最好的马么?那匹马名‘天元’,正是本小姐的坐骑。 就这样白借给你我不大放心,但爹又说非借不可,所以本小姐只能不辞劳苦地亲自 陪你一道去,唉!” 霎时间,宇华啸体会到《鲁滨孙漂流记》一书中那些讲自己自作自受的自嘲心 情。 膳毕,二人打点行装上路。出城后,宇华啸一言不发,策马缓行。 欣竺在后冷笑道:“你这是做什么!放开马蹄子跑啊,怕我马慢追不上你么?” 说着便朝他座下马儿挥了一鞭,“天元”长嘶一声,携着宇华啸与李纪奇二人如同 离弦利箭般往前激射而去,眨眼间已在数十丈外。 宇华啸正想拉辔减速,欣竺没好气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噢,忘了告诉你, 我这匹‘星飞’虽及不上你的‘天元’,但也是师父送我的良驹。你记着,我超你 不过,但一定跟得上你。快走吧!”又是一鞭“帮忙”抽来。 此时正值十一月寒冬深际,官道前后鲜见其他行人。两旁是一片树林,干枯的 枝条上仍堆有数天前所降一场大雪的残余份子。当两骑高速驰近道旁一株不起眼的 老树时,异变陡生。 一个肉眼看上去极为模糊的黑影,以令人惊叹的方式从树根部开始,以树干为 基础往官道方向生长出来。 “天元”、“星飞”均被惊起前蹄,若二人控马之术欠佳,势立被掀于马下。 黑影微晃,又有无数刺眼针芒绽放出来,再变至不那么刺眼反而吸引眼球的彩 色光点,有大有小,亦明亦暗,仿佛烟花一般五彩缤纷,争奇夺艳。 由无生有,有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无奈有生必有死,若让这些美丽好看的彩色光点闪至自己身上,如此“美景” 只能对阎罗王去诉说。 宇华啸与欣竺各自以最快速度拔出长剑,前者剑技诡奇绝伦,后者更是接近一 般人所认同的剑道大成至境,可惜在这彩色光点的处处绽放下,剑才递出已被闪落。 不知是否眼花至幻觉从生,宇华啸隐约看到光点尽端似有两根手指,自己手中 长剑被打落同时,他看到黑影倏地一分为二,如无实质般穿过光点,分向自己与欣 竺卷袭而来。 想也不想,左手短枪已砰的开火! 自踏足清境,还是首次使用枪械。 枪声一响,光点消散。 老树左近,范西屏黑衣黑帽,负手卓立两骑之前。 “哈哈,痛快痛快!”这适才的施袭者大呼过瘾时,宇华啸长舒了一口气,原 来是这个怪老头心血来潮对弟子搞“随堂测验”,可笑的是连自己也被牵连。 紧接着心中一震,举目遍察下,骇然发现五、六米远处地下的一个弹孔。 “师父!你吓坏徒儿了!”欣竺一脸的委屈,闷闷不乐地下马拾起配剑。 范西屏又是一阵长笑,才意有所指道:“有人舍命相救,吾徒何惧之有?”随 即望向宇华啸,“好!身手居然不逊吾徒,眼力则大大胜之,更懂得善用火器。宇 小友你能迫老夫施出从未在人面前用过的‘手谈剑气’,痛快!哈哈,不过你自己 不要命了吗?老夫那式‘一子双征’可以同时对付两个小朋友的!” 宇华啸被问得哑口无言。自己也不明白那保命一枪为何会往卷向欣竺的黑影开 火,若是再来一次刚才那种情况,自己又会做出何种选择呢? “不说这些了!”范西屏不等别人发话,他老人家又已开言。“老夫此来一为 试人,二为纠错。宇小友你资质绝佳,惜仍非我剑传人;另外依我所见,这名李小 友的状况绝非任何医者所能治疗,他应是中了某种高明的精神夺取术,非奇法不能 救。不要那样望着我,我早说过对此无能为力。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一阵狂 风刮过,老人家又失踪影。 欣竺自听了师父前面的几句话,方知宇华啸曾在关键时刻宁愿牺牲性命来救自 己,心里又是感激,又是甜蜜,还有几丝似浓似淡的酸楚担忧:若是真正的敌人伤 了他,我该怎么办?一时芳心可可,思绪万千,范西屏后来的言语直至其飘然远去, 她竟都浑然不知。到有人把缰绳递到自己面前时,才惊觉抬首,恰好碰上宇华啸那 独特深邃、暗含某种感情的眼神,只听对方说道:“我想去洛阳找个人,他或许会 有办法治好李兄,你要去吗?”欣竺俏脸双颊晕红,一把夺过缰绳,翻身上马,口 内答非所问般道:“我自己会走!”策骑转向而行。 宇华啸暗叹一声,心内不知是何滋味。自己宜早该和这王府千金划清界线,为 何反倒越弄越缠杂不清,她究竟是哪一点在吸引自己呢?想到这里,一份深藏心内 的伤感涌了上来:“娣丝,我是否该立刻杀了她?” 追往欣竺时再瞥了地上弹孔一眼。范西屏以棋弈剑,无剑胜有剑,剑法已暗合 天地自然之理。生而必死,无从抗拒。如此剑法是想也没想过的。加上最后那能改 变子弹方向的“手谈剑气”,可谓“近乎于道矣”!本以为什么武林高手一类,在 枪炮威力下定是不堪一击,但范西屏这位“无名有实”的当世剑道大家,今日为自 己好好上了一课。想到这里,以往对江湖中人的几分轻视荡然无存,代之而起的是 战胜一切困难的勇气与决心,挥手一拍马背,再度向洛阳进发。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