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奇技淫巧毁栋梁 宇华啸停在“转莲厅”门首,心中生出古怪的疑惑。 乾隆为何还在“梦游”呢? 姑且不谈国内的种种矛盾,单是来自西方世界的挑战已早该让他清醒了。 马戛尔尼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向满清皇帝展示过代表着先进技术的工艺品?难道 乾隆老儿对那艘战列舰模型毫无警惕?在宇华啸看来,西方列强压制满清是件轻而 易举的事。满清虽是大国,兵力在数量上明显占优,可是一来武备废弛,兵员素质 奇低;二来其海防简直形同虚设,能打海战的先进舰艇半艘也无。清兵水师船上的 土炮威力更是让人发笑,射程短得可怜,人家随便搬门过时的连射炮来都可以轰得 你找不着北。列强只要派出一支舰队直抵天津附近,把炮口对着京师方向狂轰一番, 保证乾隆一家老小被吓得不知自家姓。列强可先控制满清海域,威逼对方签订各种 不平等条约,继而变本加厉步步紧逼,到时机成熟时只用一批人数不多的陆军便可 一举攻入京城。 乾隆老儿盲目虚骄、夜郎自大就不说了,那些殖民者怎会想不到此点呢?只有 一种可能——他们想以最小的花销赢得最大的利润。英美方面正有人研究用蒸汽机 代替桨帆作为船只的新动力,他们定是要等研究成功后用这类新式战舰来侵犯神州, 那时不必出动舰队,一搜船就可搞定一切。 若自己仍不能迅速改变国内现状,时局多半会按照以上设想发展。现在依靠白 莲教的力量真能成功救国吗? 他隐隐感到一丝不妥。 白莲教在江湖上虽是第一大帮派,但与官府的力量相比仍存在很大悬殊。真正 的两军对垒不同于武林厮杀,个人的武功高低很难影响战场大局。白莲教众多数是 贫苦百姓,由他们组成的军队不论从训练和装备上都无法与清军抗衡,虽然清兵肯 定在洋枪大炮面前不堪一击,但对付白莲教众胜算依然很大。说到底,官府的权势 仍深深影响着许多民众。并非人人都是舍身取义的好汉,朝廷顺民还是要占多数。 白莲教一旦举事,官府可凭其政令下达一种有效战术:首先设置适当的据点坚守, 同时转移周围的人口、牲畜、财物、粮食,命百姓全都进入据点不准出来,再毁掉 战地附近的房屋、树木等,使白莲教既攻不下据点,也得不到当地的粮草支援,久 而久之,白莲教众的补给将成大患,失败只是个时间问题。 想到这里,宇华啸面色已变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晨雾消散殆尽,北河小镇开始热闹起来。 做买卖的乡民大都摆好了摊位,街头杂货铺中的伙计正打着呵欠把木板门撤去, 转角处老贾刚把一个油煎葱花饼放到锅架上晾好,抬首,猛然发现一个魁伟的男子 立在油锅面前。 那男子生得好高,老贾本不算矮,但与那男子一比,个头只能到他上臂。那人 身上穿着华丽无比的深紫色窄袖袍服,一张黑脸上有对令人胆寒的巨眼闪闪盯着老 贾,老贾不由打了个哆嗦。对方突然开口了,用一种审讯囚犯的语气问道:“奴才, 见没见过一个红发人经过?” 红发人?老贾茫然眨了眨眼,对方看到他的反应,又补充道:“或是一团模糊 的红影也算。”老贾凝神想了半天,只能呆呆摇晃脑袋。对这位在北河镇土生土长, 大半辈子以卖饼为生的老者来说,实在没有遇到过比今天更荒唐的问题了。他想人 都是黑头发,老了就变成白发,又哪来的红发人呢,那不成红毛怪了吗? 对方似乎很不满意他这样无声的回答,厉喝道:“你最好再想想,想不出来, 就把你的手放到这锅里想!”倏地伸手抓住老贾一只臂膀,势欲往热油里强按。 老贾被骇得魂飞魄散,一边做着徒劳的挣扎,一边想张口大叫。刚抬眼,嘴是 张了,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因为他又看见果然有个红发怪人已出现在强横男子身 后,还冲自己一掠额前垂发,仿佛故意炫耀他那前半边脑门比其他人多留了一团红 毛。 强横男子暴喝一声,放开老贾,也没见他怎么转身,挥拳便向红发人砸至。红 发人随意抬掌发出一道气墙,硬生生逼住了对手。接着往地下一唾,鄙弃道:“满 人!” 剃发易服令虽然粗暴地施行至今,但汉人梳长辫着窄袖时,骨子里总有种不协 调的味道;而只有满洲人按照自己的传统服饰打扮,才会令满人分外觉得精神,不 似汉人那般在眸子深处都藏着一份感伤、无奈和不忿。这强横男子正对他自己的形 象衣装十分满意,红发人已看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满人。 “竟敢在我曼靖天皓面前无礼,你就是派有志?”强横男子虽被一招逼退,但 那拳也只发出了三成功力试探,他已清楚对手实力与自己在伯仲之间,难怪有能力 独闯禁宫。 红发人冷冷点了点头,懒洋洋道:“原来是鞑子的第一勇士。你在黎明前就跟 上我,现在为表谢意,让我派有志也送你一程。”说着身上衣袂无风自动,红发飘 舞,犹如红魔降世,精神牢牢锁住对方。他太痛恨满人了! 当年清兵所过之处,“县无完村,村无完家,家无完人,人无完妇”,“小儿 一声,搜戮殆尽,血流奔泻,如涧水瀑下”,“市民之中,悬梁者,投井者,投河 者,血面者,断肢者,被砍未死手足犹动者,骨肉狼藉”……满人屠杀汉人的血腥 历史从小便深深印入他脑海中,他既恨明王朝的腐朽,亦怒满清的残暴。那次他与 辽问津偷跑下山找不到路回去,饿倒在地,若非粥王声明自己绝不是满人,并指出 其先父母均来自一个叫“伊斯坦布尔”的城市,他与辽问津就算饿死也不会接受对 方的馒头。反清复明是个愚蠢的行为,明王朝的覆亡纯是咎由自取,但这并不代表 他会接受满清的统治。满人太可恶哩!也许只有自己成为这个国家的主人,他才能 安安稳稳睡上一觉。如今对付满人,他是不择手段的。 曼靖天皓一面提聚功力迎抗,一面讶然道:“你想杀我,你认为自己有这个能 力吗?”他绝对相信就算对方不要命的死拼,最多也不过两败惧伤。何况他飞鸽传 书已经送出,眼下只要拖住对方顿饭功夫,潜伏附近的族内另一高手“斩草剑”章 佳无赤将赶至。那时合两大高手之力,定能一举拿下此獠。 派有志面无表情,左掌缓缓推出,一股强在无匹的气劲登时包围住曼靖天皓。 右手却伸入衣中,姿势古怪。 曼靖天皓心中好笑,心忖你的把戏不过是气劲在前,背后伺机偷放暗器。大喝 一声,发力还掌,实际的注意力当然集中在暗器上。 果然猛闻“砰”的一声巨响,一阵火药的刺鼻气味弥漫开来,曼靖天皓双手都 伸在半空,很不走运地没有抓到那暗器,睁大双眼透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死死瞪着 胸前血洞。只听派有志的声音传来:“记着去告诉尔等先皇,他们看不上眼的‘奇 技淫巧’我偏偏爱用,今后当然也要大用特用,不久之后就会有很多人因为我的‘ 奇技淫巧’来与曼靖兄见面,恕派某不送!”哗——两股血柱同时从曼靖天皓前胸 后背喷涌而出,可怜满洲头号勇士,就此毙命。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