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游仙楼中 天宝二年,六月十八,午时,这太阳照的很猛,热气蒸蒸而上,迷漫在城池上 空,行人一抹就是一把把的汗往下掉,可没等落在烧红的地面上就攸地一声化成一 缕薄雾。 龙天行和书童小满来到了青阳县城门。 青阳城池呈方形,南城墙随着丰都河蜿蜒而建,其余三面皆是直线相围。城墙 低矮,墙身素土夯筑,外壁城砖白灰包砌,顶部青砖铺墁。环城墙共辟有城门六道, 东西各二,南北各一。各门交错设置,各门左右都建有二个筑防护箭楼,内外皆用 条石铺墁,搭有连弩数十架。城墙东南隅建有魁星楼。城墙上建弩箭楼一十二处, 中架木板,外设箭孔。 这本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城镇,只是连年战乱,它已经变得残旧不堪,到处是 炮孔枪眼,残垣断瓦,城楼的布置更象是战楼,平添了许多战场需要攻防用具以及 相应的建筑。 此时城门之外已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极是热闹。有拖儿携女前来投亲的, 有担着行李来谋生计的,有做小本生意来的,也有那高马大轿来游玩的挨个地接受 城检,每次进出的百姓都要交良民费五文钱。 好不容易排队进了城,二人也是一身的臭汗。迎面一条有数十米宽的直街,街 头立着一座御赐牌楼,建筑很古老,木板上雕刻的花纹是清一色的古装女子,形态 各异,一块金字牌匾挂在楼门处,上书“绝代佳人”四个大字。那是大汉时期安帝 的御笔亲提。街两侧摆满了各式摊贩,呼喝叫卖声络绎不绝。 “糖炒栗子,十文钱。” “碗仔糕,来买碗仔糕了,又香又甜的碗仔糕。” “公子,来一个糖人。一文钱一个。” “古玩玉器清仓大拍卖,大出血,全场二折。” “苏杭锦绣,最上等的苏杭锦绣,绝对值得一买。” “三少,”小满挤在喧哗的人潮中,兴奋的东走西窜,“这青阳可比咱们衡州 城热闹多了。你瞧,有这么多好吃的。” “是呀,”龙天行也是第一次出远门,对什么都是兴味盎然,哇哇大叫,“这 儿可真是好地方。你瞧,那儿在做什么?” 左边围着一大堆人,喝采声不断。小满好奇地想往里挤,可是围的前三圈后三 圈,他保挤了一身的臭汗,结果还是什么也瞧不到。 龙天行见他那付狼狈之状,心生一计,对着围观者大声叫嚷道:“小满,隔壁 街珍宝斋珠宝首饰免费大派送。我挑了件玉佩,你拿了什么吗?” 小满一脸疑惑,续而领悟了龙天行大声说话的用意,也扯大嗓门地回应道: “我拿了只金猪,听说人人有份,送完为止。” 围观的人群闻言急转回头,先是一阵错愕,再见小满一唱一和,顿时呼声鼎沸, 人涌而往,向着龙天行二人嘴中说的隔壁街珍宝斋狂奔而去。 龙天行对着小满神神秘地一笑,二人再瞧刚才围的水泄不通之处,原来只是个 耍猴戏的,二人倍感失望,转身要走,却被那耍猴的汉子喝住。只见那汉子长的一 脸凶相,对着二人恶狠狠地说道:“你们哪里来的小鬼,敢来抢我的客人,是不想 活了吧。” 龙天行可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脾气,闻言大笑数声,道:“兀那汉子,你说的是 人话吗?我们怎么也听不懂呢。哈哈哈。” 小满也识趣地应道:“只有人才会说人话,他是吗,未必哈哈哈。” 那耍猴的汉子脸色胀红,气极败坏,眼露凶光,要吃人般的,甩了手中的铜锣, 一个黑虎掏心,重重一拳击向对面的龙天行胸前。 龙天行退避到小满身后,故作大声尖叫道:“强盗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小满运气护住心脉,故意挺身而出,把胸口凑在那打过来的黑乎乎的拳头,这 一拳之力打在他身上就有如靴底挠痒,他却装得脸色煞白,往后一仰翻倒在地,并 作口吐白沫状。龙天行更是卖相十足,紧抱着他,一阵儿哭爹喊娘,一时间骇得那 汉子惊惶失措,真以为自己一不小心打死了人,家当和那只小皮猴也不敢取,鼠窜 而逃。 龙天行和小满瞄见那汉子逃得不见踪影,相对而大笑,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好象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继续他们的逛街了。 龙天行口里塞着一个狗不理包子,含糊地说道:“小满,我们吃了多少东西呀, 我怎么觉得有些胀得慌。” “噢,三少,”小满手里还捏着一节肥鹅颈,三下五除二,把它处理了,“据 我观察,我们总共吃了玉带糕四块,开煲狗肉一锅、炒田螺二碗、烧鹅一只、叉烧 包十只、虾饺子二碗,夫妻肺片二盘、担担面二碗,千层油饼六只、臊子面二碗、 空料果二斤、八宝蜜食二斤,还有狗不理包子六只,肥鹅颈一斤” “停,停,停,”龙天行惊诧,“这些都是我们二人吃掉的?” 小满摇头,道:“还不止以上所说,还有一些坚果水果糖果米果之类,我忘了 数。我们总共花了三十六两十八文钱。” “我说怎么今儿个就这么饱。”龙天行拍拍胀鼓起的肚皮,两眼眯眯,“吃饱 了,该去睡个回笼觉了。小满,先找个客栈坐下吧。你都瞧了半天,可留意有什么 好的客栈?” 小满想了半天,道:“要论客栈吗,城西的太白楼酒菜最香,城南的贵妃居环 境最好,城东的游仙楼最是特别,三少,你说我们去哪间呀?” 龙天行突然问道:“我们现在面对着哪个方向?” “东面啦!”小满不解地答道。 “对了,我们就去城东的游仙楼,这是天意,你明白吗?”龙天行纵声长笑。 “啊?”小满差点又翻倒,这也讲的出天意二个字,他不住地摇头。 二人绕过两条街,往东走了有一刻钟,过了中央广场,前方不远就到城东和平 街上的游仙楼。可在中央广场上,聚了一大群的人,喊声震天。 二人怎肯错过这等的热闹,二话不说,挤进了人群里。 “采花榜?”龙天行望着广场正中立着一座高台,那随风飘扬的旗帜上绣的三 个金黄色大字,问道,“小满,你说这写的什么意思?” 小满也是一肚孤疑。 身前一个挤得满头大汗的年轻人回答:“采花榜,是青阳县最有名的酒楼游仙 楼赞助主持的,一年一届的选婿大会。江湖中人谁不想来这儿找个漂亮娘们回家。 你们连这也不知道,真是些土头土脑的乡巴佬。我的天哪,太棒了” 他直冒鼻血,哪里还顾不上和龙天行他们说话,脸上青筋暴涨,抡起衣袖拼命 往里头挤,只因这时台上出现了一个美人,艳惊全场。那女子年在二八间,浑身穿 着极尽雅艳之色,白里透红,遍体娇香。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眼明秋水润。脸如 莲萼,唇似樱桃。只见她一举一动,一言一笑,莫不惊世骇俗,摄人心魂。 原是喧哗的广场,一下子静了下来,众人皆是一脸痴迷,引颈而待。 龙天行转头瞧见一旁的小满也是一脸猪哥相,偎在自个肩边,大把把的口水流 出来,禁不住笑骂道:“死猪相,有什么好瞧的?” 这一骂,虽然很轻,却有如投石在平静的湖面之上,涟漪四起,只见二人周围 扫来一片片愤怒的目光,面前紧挨的人群突然散了,一下子在二人周围空出了块地 儿。龙天行面对着围着个水泄不通的人流,故作镇定地咳嗽数声,道:“继续继续 不好意思。” 人流又慢慢合拢,把二人淹没在喧哗之中。 台上的女子对着众人抛着一个个飞吻,引来一阵又一阵喧嚣,人群随之涌动, 她说道:“今天是最后一天。诸位哥哥弟弟,可不要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呀。” 她左手往后台一招,款款走出了十八位妙龄少女,个个长的是国色天香,接着 道:“这十八位姐妹就是这次选婿大会的奖品,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八位姐妹选中了 情郎。” 她的手指着坐在左侧棚子前的八人,他们都配着一朵鲜红的花儿在胸前,个个 笑的合不上嘴,痴痴地望着在台上跳舞的十八位女子。 “还有十位妹妹花,还在等着各位英雄上来摘呢?”她娇艳地笑着,手挥着丝 帕,一股淡淡的香味儿散逸在会场之中。 “三少,三少”小满悄悄地撞了他几下,悄悄地说道,“你不觉得这香味有些 古怪吗?” 龙天行猛吸了二口这空中迷漫的香气,顿觉心头血气上涌,脸红耳赤,有些不 能自禁,急忙屏住呼吸,说道:“这香味好邪门。小满,你瞧出什么路数了吗?” “桃花流水杳然去,油壁香车不再逢。”小满低声呤唱道。 “喂!”龙天行见小满此时还有心情掉书袋,心急地叫道,“你想死呀,知不 知道她们的底细呀?” 他说话的声调不小心提高了些,台上搔首弄姿的艳丽女子若有所觉,突然目露 冷光,瞄了他们所处的位置几眼,然后悄声吩咐左右。这时,两侧各有数个汉子悄 悄朝龙天行二人包围过来。 小满警觉地说道:“三少,有人想要我们好看啦。” 龙天行轻蔑地笑笑,指着台上那女子,说道:“既然人家这么瞧得起,咱们也 不能不给人家的面子。你说是不是?” “”小满不解地望着他。 龙天行耸耸肩膀,附在他耳后轻声说了几句,然后悄悄地退入人群之中。这边 小满跃身而起,踩着前头几个脑袋,轻盈地跳上了高台,口里叫道:“大爷我来也!” 说话十分嚣张拔扈,一边朝着台下扮着鬼脸引来一阵阵嘘声。 那女子仍是一脸的笑意,轻移莲步,已经逼近小满的身前三尺,说道:“这位 公子,敢问你是来打擂的吗?” 她朝着底下几个汉子打着招呼。刚才那几个汉子想悄悄围困住龙天行二人,突 然小满窜上高台分散了众人的注意力,龙天行也在这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正急 的四处张望。 小满故意色迷迷地盯着那女子的胸部,口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我只是来找 媳妇的你呀,年纪太大奶都快掉下了不适合太差了”然后对着其它几位女子又是一 番评论,“这个太肥,油腻的不得了,吃得下去肠胃消化也不会好。这个又太瘦, 骨头都卡在喉咙口了,什么让人下咽。这个长的五寸不足,没有什么胃口。这个吗” 他胡说八道,在台上乱扯一通。 那女子早就被他的无礼激怒,可表面上还是笑逐颜开,说道:“这位公子,不 知是何门何派的弟子?怎么称呼?”她见小满一付肆无忌禅的表情,担心有人在背 后撑腰,不得不小心应付。 “桃花流水杳然去,油壁香车不再逢。”小满又在吟诗,还是刚才那一句。 那女子内心震撼,这面前的小子,说句粗俗些毛都没有长齐,怎么会知道百年 前的事情,怎么会知道这二句诗,难道他知道自己这些人的底细,她目露凶光,喝 问道:“你胡说什么?要是来捣蛋,可不要怪老娘不客气。” 她话未说完,原是色迷迷坐在客棚之上的那八位,神情怪异,齐齐取下胸前的 红花作武器,跃上了高台,一声不响地把小满围在正中。 小满见那八人双目呆滞,举止僵直,象是受了什么的操纵,这八人都是当时武 林的一代俊杰,个个武艺不凡,这下围住了小满,一股强有力的杀气逼得他只好运 气抵抗,不敢怠慢。 那女子冷笑道:“小子,还不报上名来?你的同伙呢?” 小满哪里吃她这一套,装的若无其事地笑道:“敢情你还想把小爷给吃了,啊。” 偷偷地他打量了一下台下,奇怪的是,这时台上闹的沸沸扬扬,台下围观的那些人 却象什么也瞧不到似的,只顾盯着那些女子瞧的口水流流。 好邪,他不由倒吸了一口气,对眼前这批人的实力不得不重新估计,她们的魅 术已经登峰造极,绝对不可小视,想到这里,他眼睛溜溜地打转,想着对策。 那女子再次说了重话:“你可得想好。小子” 小满正要答话,耳中传来一声尖哨声,那是他和龙天行约好的暗号,他心中一 喜,想来三少爷已经开始行动了,为了吸引台上众人的注意,他右拳猛地击向正对 面的一个汉子,左手,拇指按住中指微屈,捏成一个奇特的剑式,对着那女子含劲 待发。 那一拳之力,只是挡车之螳臂,那汉子上身晃动,就把这一拳化于无形。那女 子却是一脸惊骇,她瞧着小满左手捏出的剑诀,似曾相识,神情惊动,只见她摆动 长袖,已把两侧的二个汉子卷起,挡在他的剑式之前。 小满冷笑一声,左手剑势一变,一道白光破指而出,绕过挡在面前的二个汉子, 击在侧面的旗杆之上,数面悬挂在其上的锦旗齐根而断,一时五彩缤纷飘然而下。 众人正在惊慌中,台下一个巨大爆炸声传来,整个高台象受了重击,突然四分五裂。 情急下,那女子也顾不上小满,跳到高处,只见原先搭的高台已被炸成一团碎 木头,不少人闪避不及都受了些伤,原先围观的人都在这声巨响后如梦初醒,跑得 是一个不剩。再找那小满,早已随着混乱的人群逃走了。 那女子气的鼻孔生烟,直跺脚。 小满一溜烟儿乘乱走了,逃了三四条街,在长生街的荣记药材铺门前刚停下喘 了几口粗气,突然后脑被飞来一块碎石砸中,他急忙转头想要咒骂一通,原来是满 脸贼笑的龙天行躲在不远处的小巷朝他打招呼。 他笑的很夸张,“小满,我的震天雷味道不错吧?” 小满惊惶未定,喘着粗气,“三少,要不是我见机逃得快,差些给炸上天了。” 龙天行说道:“你哪会死。我倒是瞧刚才那个妖艳的女人逃的实在狼狈,一头 一脸的灰,真是要笑死我了。”说着他抱腹大笑。 “三少,”小满问道,“你刚才还有什么收获吗?” 龙天行从怀里取出一只乌黑透亮的玻璃瓶,他轻轻地摇晃着瓶子,然后凑近小 满的鼻前,问道:“你瞧瞧,算不算有发现?” “这瓶里的气味好生熟悉,”小满接过瓶子,仔细闻了闻,说道,“对了,就 是刚才在广场上空迷漫的那种诱人的香味,这是什么呢?” 说着他伸手要去拧开瓶盖试试味道。 龙天行急忙喝止道:“你小子找死呀!这东西闻上一点就了不得,你不怕那个 什么焚身吗?” 小满想起刚才在广场上那种莫名的兴奋及冲动的感觉,心有余悸,忙把那玻璃 瓶塞还给龙天行,道:“还是你收着的好。对了,三少,这东西好象是野人香、五 石散之类的药物,效果更猛烈,可以让人丧失神智,真是害人菲浅。” “游仙楼”龙天行沉思不语。 “三少,我怀疑这游仙楼和百年前的三大淫教有关。”小满说道。 龙天行想起小满一直在念的那二句诗,“桃花流水杳然去,油壁香车不再逢”, 问道:“你刚才老念的那二句诗是什么意思?我瞧那女子很在意你说的话。” “我也是猜测。”小满说,“这二句诗说的就是百年前肆虐武林的三大淫教组 织,桃花教、流水谷和逍遥宫。三大淫教虽只是天下第一邪教天魔教的三个下属帮 派,淫乱人间,祸害更甚,江湖中人更是恨之入骨,于是,那次江湖正邪大会战, 首次灭亡的就是三大淫教。” 龙天行问道:“三大淫教都已经灭亡了近百年,难道又死灰复燃了吗?” 小满点头,脑里却想着江湖史册上所载的三大淫教所犯下的罪恶,目不忍睹。 龙天行想了半天,说道:“干脆我们闯入游仙楼,探个底,你说好吗?” 小满想起淫教手段阴毒,无所不用其极,心惊胆跳,说道:“三少,我们会不 会是送入虎口的羔羊,自计苦吃呀?” 龙天行鄙视他的懦弱,喝叫道:“那就让我一个人送羊入虎口好了,你老的命 太值钱了,我哪里敢来收买呢?” 说着,冷哼数声,大迈步朝街头的游仙楼而去。小满急忙跟随着他,还一边陪 着笑脸,终于哄得他不生气了。 游仙楼,是一幢六层的楼房,每层楼又可以分成里外二进,楼内外的装璜古色 古香,摆设独出心裁,用的都是复古式的红犁木家仁,墙上挂了很多装饰画,很是 考究。一至三楼是酒楼,四至六楼是客房。盘龙形的长楼梯旋转而上,连通这一至 六楼。 正对大门是一圆拱形花榴木的酒柜,有半人多高,后面站着三个妙龄侍女,嘤 嘤笑语。楼梯后面一道圆拱门通向内里的雅室,粉红挂穗的杭绸门帘遮着,只透出 些轻歌笑语。大厅二侧各放了八张软背木靠椅,左手处都摆着一张玉柳小花茶几, 备有茶水和饼点。 大厅正中央,摆了一座极其特别的塑像,用上好的玉石雕琢而成。那是九天玄 女,座驾辎軿车,随从八个妙龄婢女,她身穿绫罗绮绣之衣,姿颜容体,状若飞仙, 视之如十五六岁少女。车上有壶美酒,青白琉璃制成的酒具一套。 龙天行和小满走进游仙楼,对着这楼内的布置赞不绝口。龙天行围着那九天玄 女像,瞧了许久,这女子瓜子脸,柳叶细眉,略有些高翘的玉葱之鼻,丹凤眼,暗 含春波,尤其那张樱桃小嘴,稍见肥厚的朱唇显得更有迷魅之力,“好美呀,”龙 天行看的呆了。 小满四处张望,这旮旯角落摆设的花盘和各式饰器,“三少,这些可都是汉前 古董,可值钱了。” 这时,一个姑娘迎了上来,“二位公子,请问是住店还是吃饭呢?” 那姑娘穿一件绿裙,肩披轻纱,半露着酥肩,脸上略多些风情之味,也算是个 中上之姿,她接过小满手上的包袱,拉二人在酒柜前的软椅坐下,轻声吆喝道, “小雪,来客啦。” “噢,”酒柜后另一位姑娘小雪含糊地应了一下,递过来一个登记册,“二位 公子,贵姓?” 小满奇道:“这里住店还要报家谱吗?” 小雪宛尔一笑,道:“公子,那倒不用。不过本国有规定,所有住客一律要提 供详细身份背景,否则将以乱党论处。还请二位公子见谅。” 提包袱的那姑娘,紧挨着龙天行坐下,道:“奴家就是这家游仙楼的老板刘莺, 公子,你们打哪里来,要往哪里去呢?” “龙天行,来自龙堡。” “小满,也来自龙堡。” 二人不假思索回答道。那老板刘莺眼色微动,闪过一丝意外,她悄悄朝酒柜后 另一位女子打了个眼色,那女子会意,转身进了里间。 “你这儿可有上房?”小满侧过头问老板流莺。 “当然有了。”刘莺眉飞色舞,形容道,“公子,游仙楼的客房有三等,分别 称为一两金,十两金和百两金。你们想住哪一等呢?”说着给了二人甜甜的笑,继 续介绍道,“一两金,就是普通房,三五人一间,不认贵贱,包吃包住,吃饭在二 楼闲云阁,包一日三餐,二菜一汤,住是硬板床。十两金,就是标准间,非常适合 单身或情侣入住,可享受本酒楼各种服务,吃饭在三楼天香阁,酒色菜色花样齐全。 百两金,也叫贵似云来间,年轻男子专用,内有特别服务,恕不详说,不过保证你 住过后会觉得不虚此行。依二位公子的身份,当然是要住百两金才相称了。”象报 流水帐,哗啦啦倒落了出来。 龙天行和小满听她把那个什么百两金的客房说神兮兮,又竭力推荐,顿生好奇, 二人互相交换了个眼色,齐声说道:“不错。我们当然要住最好的客房,就百两金 吧。” 刘莺问道:“二间?” “不,我们俩同坐!”二人异口同声答道。 刘莺微皱眉头,道:“真是不好意思。百两金只招待单身贵客,二位,要不来 二个房间。” “这太浪费了吧。”小满惊叫道。这次出来虽然带了不少银子,也经不起这样 折腾,他只好哭丧着脸,“还是给我来个十两金吧。不过离我家少爷近一些,方便 照顾。知道吗?” 龙天行悄悄对着小满说道:“你留点神,这家店里我瞧都不是什么省油灯,别 真把咱俩的小命给赔上。” 小满会意地朝他使了个眼色,老实地跟着另一位引宾小姐上了楼。 刘莺向柜台后的小雪打了个招呼,然后朝着楼上喊道:“小青,带龙公子去天 字一号房。小红,带满公子去地字一号房。” 楼梯处有人应了二声,“来了,来了。”一个青衣姑娘和一个红衣姑娘妙步走 下。 青衣的那位姑娘,就是小青,蛋儿脸,细眉,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肩头,显得 清雅可人,“小青给龙公子行礼了。”小青扶住龙天行欲相扶的双手,搀扶着往六 楼的天字一号房去了。 楼梯后有二道暗门,小青按了下开关,左边一道暗门拉开。小青拉着龙天行走 进暗门里。那象是一个可容数十人的格板箱子,不知小青按了哪里的机关,木箱子 载着二人缓缓升起。 龙天行最是好奇,见这木箱子这么稀奇古坚,忍不住问道:“这叫什么?为什 么会自动上升呢?” 小青轻声细语,应道:“这是浮云梯,是我们酒楼特有的设施。有了它,到五 楼六楼,就不用爬楼梯那么幸苦了。眼睛一闭就到了,你说是不是很舒服?” “浮云梯,”龙天行沉忖,他透过格木箱的间缝望出去,只见木箱被一条巨大 的绳缆挂住,另一头好象绑在一个机关轮盘之上,有数人正在用力摇动那只轮盘, 往左转动,这木箱子就徐徐上升,往右转它就缓缓下降。“好家伙,这家酒楼的老 板瞧来也很有些头脑。这种奇妙的发明,原只有我龙天行才能做到的。” 到了六楼,小青按另一个机关钮,暗门打开。二人走出木箱子,再转进右边一 条走廊。左右都是客房,门口都站着一个妙龄少女,个个标致动人。每个女孩脖子 上面都挂着一块足金号牌,牌上各印有一个号码,“天字九号、天字八号、天字七 号” 天字一号房在走廊最里头。 小青把龙天行领到门前,对那个站在门口的女孩说:“一妹,有贵客到。快带 公子进房吧。”然后,她神神怪怪的一笑,“公子一定会住得很开心。”转身走了。 一妹推开房门,把龙天行让进房内。这房间也不大,里外分三层。最里面的是 卧室,中间阴暗暗的,没有光线,隐约见到些桌椅,许是就餐室。这最外面的一间 房,装饰的很雅致,又象书斋,四壁都挂着画,计有六幅之多。龙天行定神一瞧, 这六幅画中颇有些趣味意境。 龙天行正要仔细琢磨那些画中的意境,一妹泡了杯香浓的茶过来,然后扶着他 在软椅上坐下,柔声说道:“公子,你还是坐着舒服些,让小妹为你慢慢解说,好 吧。” 龙天行点头,不用花脑筋的事是他的最爱,他懒洋洋地坐在软椅上,端起茶, 浅啜一口,“好茶,有如春之朝露,入口甘甜,略带苦涩,极具灵气的好茶,这可 是茶中绝品龙井?用的还是无根之水?” “公子真是解人,奴家奉茶多年,还不知道什么叫无根之水?”一妹赞叹道。 她走到龙天行身旁,紧挨着他坐下,玉手轻捏着他的肩膀,“公子,这样舒服吗?” 龙天行惬意地睬起双眼,翘起二梁腿,嘴里轻哼着坊间小曲,心里却在暗暗揣 测这家酒楼。 “公子,这里又叫六趣园,按六幅画儿,分成琴房,花房,鱼房,药房,棋房 和猎房。”一妹边按摩说介绍。 “哦!”龙天行轻哼了一声,“这都有些什么讲究呢?” 一妹取下左边数起第一幅画,她把那副画小心地摊开在面前的桌上,只见那画 袖上写着个大字,“琴”。 画中是一座青山,下有细水长流。 山脚下有草屋数间。河上有一亭,亭中有三五人相坐,一女子抱琴而立。 龙天行微睁双眼,一瞧,“不就是三五个在听琴吗,这好象也不是什么特别的 了。” 一妹笑了笑,那一丝微笑挂在脸上,犹如春风指面,又如慈母抚摸着婴儿的脸, 那笑容让龙天行觉得自己的心思豁然开朗,喜悦之色止不住地涌出。自从他自修冥 想术以来,还是第一次差些让人清楚控制了心智,看来这一妹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他把持住心念装作一无所知,任她的双眼在体内扫视一番,脸上却不流丝毫痕 迹。 一妹没有察觉有什么异样,又回换了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说道:“公子,我 想还是由你亲自去琴间体验一下吧?” 龙天行放松了自己的神经,让思绪之触角顺沿着一妹的手指缓缓往前试探,想 尝试着去了解这个貌似天真的女人。可是,在行进到女人的五官之位时,一种相当 强烈的危险感觉,猛一下子窜入心中。“恶之禁咒”,龙天行倒吸了口冷气。 说到这恶之禁咒,属于几大邪门妖术之一。施这种法术,通常要选择已怀胎三 月的妇女种下魔根,待十月之期一满,魔虫就会破胎而出,食尽母体的血肉成形。 而婴儿一出生就具有这种无比强大的魔力,但受到禁咒影响,原始的思维被禁锢, 后天另外形成一种性格,就相当于假面人。这种法术,危险无比,只能种不能解, 魔种和寄主相互缠绕,到死方休。 龙天行已经怀疑这家酒楼和三大淫教有关,此刻更是提高警惕,这游仙楼不简 单,待会他可要和小满好生研究了。 他不敢再次试探,缓缓收回意念之力,睁开那双大而无神的圆眼,道:“好呀, 你带路吧。” 一妹把那幅“琴”画挂回原处,在卷轴处轻按数下,是秘密机关之类。只听得 一声轻响,画中现出一个入口,那间草屋活了起来,一曲缭亮的琴音跳跃出来。 -------- 春秋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