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传功 我? 齐断眉苦笑一声,恍惚的摇了摇头道:“等我做什么?” 白衣女子仰起头,环顾洞天四壁,说道:“你仔细看看,这洞壁上有些什么?” 齐断眉站起身,走近去看,就见这四周洞壁上密密麻麻的刻了无数的小字,咋 一看像是内功心法之类的运功诀窍,可是他看了两句细细琢磨,只觉完全不合运功 常理,于是他皱着眉问道:“这是什么啊?看着像内功心法,却又没有练成的可能 …”他说到这,目光又扫过几句,总觉得很是熟悉,看了上一句,下一句忽然就跳 了出来,结果正和石壁上刻的一摸一样。 白衣女子道:“这是仙家的上乘御气之法,你用凡间武学之道来看,当然是南 辕北辙,看不明白。”齐断眉走了一圈,寻到通篇的开头,抬头一瞧,心里顿时一 惊,道:“这,这个我学过。”“哦?”白衣女子奇道,“哪里学的?” 齐断眉此时也不再隐瞒,道:“我师父虽然自称众生武功第一,可他也是修仙 悟道之人,曾经教过我一些仙家入门的基础御气之法,和这开头所记载的完全一样。” 白衣女子道:“哦,原来如此,你看看这是什么?”齐断眉目光一转,朝她望去, 忽的只觉她紫色的目光牢牢吸住自己的眼神,仿佛直钻入心里,心神一阵涣散,浑 身一震之后,才清醒过来。 就听白衣女子如数家珍道:“荑生仙气、纯厚内功、真红烈焰、金赤鳞甲、四 色神剑、五彩妖红琴,你身上的宝贝真还不少,只是空怀一身仙气却不知如何运用, 你师父只传你些基本入门之法,到是颇有先见之明。” 齐断眉不解道:“为什么?”白衣女子笑笑道:“不为什么,因为天意注定, 我才是传授你仙家法术之人,你刚才阴差阳错头也磕过了,就算是拜师吧。”齐断 眉搓了搓后颈,皱眉奇道:“你,你要做我师父?”白衣女子脸色一沉道:“怎么? 嫌我不够资格?”齐断眉急忙摇头道:“不是不是,只是前辈说天意,我不明白。” 白衣女子奇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回忆,沉默了半晌,这次声音从嘴里发出,只 是她依旧闭着嘴说道:“我是本门的罪人,千年之前错救了一个不该救的大魔头, 结果不仅辱没了师门,更祸害了同门姐妹,无奈那人功力太深,我苦练了五百年仍 见报仇无望,只想寻求一死来化解心中愧疚,禀明掌门剑主之后,她便命我来这出 世峰上。” 齐断眉听她说的凄惨,在一边静静聆听,不敢打扰,听她继续说道:“那时我 万念俱灰,觉得自己没有颜面和这些死去的前辈并列,就一个人来到这里,想安静 的死去,却在洞壁上发现了这些心法,也不知是何人所留,一时好奇,更是报仇心 切,便按照此法修炼,但没料到,这门仙法博大精深,走刚猛强悍之路,和我派阴 柔之术大相径庭,最终练的阴阳难以调和,险些丧命。” 白衣女子说着,苦叹一声,茫然失落之情和齐断眉此时如出一辙,她摇了摇头 道:“死了也就罢了,可就在我弥留之际,当时的剑主突然出现,救了我一命,将 这段心法的由来告诉了我,她说:数千年前,有一个众生道里赫赫有名的仙家大人 物前来求取仙草阑风子,闯过两关之后,最后选择了这出世峰,当年仙草就在山颠, 他取得仙草后感慨万千,心里觉得万分有愧本派,便留下了自己的一门旷世心法, 刻在洞壁上,他当时言明,此仙家心法并不适合本派女弟子修炼,只希望将来同样 来求仙草的后来人,能有缘瞧见,即使没得到仙草,也能有所收获。” 齐断眉点点头,心道:那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可比自己幸运多了,想必他那时娶 得美妻,又求得仙草,正是好事成双,心情一好,就留下了这门心法,传给后人, 不过他所载的心法和师父教的同宗同源,必定有些渊源。 想到这,白衣女子又道:“当年剑主救我性命,却说这门心法威力太过惊人, 若是将来我派门人有什么闪失,让心术不正之人来到此处学成心法,必成众生祸害, 特意命我在这里终生看守,只选一名品行端正的后来有缘之人,传他心法之后,立 刻将刻痕毁去,不再另传。所以如今,你便是第一个上来的人,且向我磕头拜师, 我不传你,又传谁呢?”她言下之意,已经认定齐断眉就是那个品行端正的有缘之 人。 她说完之后,双手朝外一扬,两道紫光绕着洞壁呼啸而去,石壁上顿时激起阵 阵白烟,如同顷刻间有无数锥斧砍凿,片刻过后,齐断眉再朝洞壁上望去,刻痕被 磨的干干净净,洞壁硬是被削去了一层。 白衣女子收回手臂,瞧着齐断眉说道:“你的师承来路,我都已知道,你既然 是天梦老人的徒弟,定不会是心术不正之人,你叫什么名字?” 齐断眉稍稍有些犹豫,却还是说道:“我叫齐断眉。” “啊!齐断眉?”白衣女子这一惊可非同小可,直愣愣的盯住齐断眉的断眉, 呆了半晌,似无限舒畅,又似恍然大悟的笑了两声,道:“好好!我不传你,还能 传谁呢!你坐到我身前来!”齐断眉听她笑的有些骇人,当下又一犹豫,就觉一股 巨大的吸力将自己吸到她身前,她的目光让人难以抗拒,更难以摆脱,只能静下心 来,听她讲解众生仙法的奥秘。 这一坐,时光匆匆,却是整整一天一夜。 白衣女子心中奇怪,齐断眉的记忆力似乎好的有些不可思议,所有的心法口诀 她只说了两遍,他就一字不差的记下,甚至已经到了脱口而出的地步,简直有些天 赋异能,自己背了几百年,也不过到这程度。 她当然不会知道,齐断眉在看第一遍的时候,就已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自 己很久以前就已了然心中了。 这《无名心法》除了详细记载了仙家御气修仙的诀窍之外,还随附了掌法、拳 法、剑法各一套,齐断眉学完所有御气之法后,对拳剑招式可说是驾轻就熟,只是 他缺少了仙家纯厚功力的积累和沉淀,即使用荑生仙气辅佐,可施展开来,还是有 些空中楼阁的味道。 白衣女子见他已将全部要诀融会贯通,剩下的并非一天一夜就能学成,便不再 强求什么,心道:原本以为传授这套心法至少也要三五年,若是遇上一个资质低的, 恐怕三五十年、三五百年也难有所成,如今齐断眉短短一天一夜就有小成,真可谓 是个极其有缘之人。 她又是感怀,又是欣喜,心情大好,忽的说道:“你想不想再多学点东西?” 齐断眉此时离她很近,听她说话声从身体各处传出,有时甚至能借着物体发出, 心里大为惊叹,听她一问,点点头,想问她这说话声是如何练成的,哪知白衣女子 早就洞悉他的心思,说道:“那我就教你不动嘴说话的功夫如何?”齐断眉急忙点 头笑道:“那好,多谢师父。”到这时,他方才叫了一声“师父”,白衣女子微微 一笑,心里却知这一声师父,才真正叫的贴切。 又过了半天功夫,齐断眉才勉强学成,已被白衣女子骂了无数遍,他也不明白, 这全无实用、只是好玩而已的功夫,竟比洞壁上的仙家心法要难练许多,最后白衣 女子有些不耐烦的用头发朝他说道:“好啦,好啦,诀窍你都学会,以后自己慢慢 去揣摩吧。” 齐断眉憋了半天,好不容易用头顶“哦”了一声,挠挠头,只觉得自己很笨, 又琢磨了一会,抬头见洞外天色已晚,白衣女子也不知何时闭上眼睛,不再搭理自 己,便靠在洞壁边,也觉累了,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夜色中天,抬头一 望,这里的星星竟也是紫色的。 “怎么?才在我这呆了一天半,就已想你刚过门的妻子了?”白衣女子睁开眼 睛问道。 这一句,又触动了齐断眉心里的苦恼,摇头说道:“不瞒前辈,我真不知道出 去后该如何面对她?”白衣女子哼了一声,淡淡说道:“男女情爱之事,我全然不 懂,我只是告诫你,无论如何你不能违背良心,不能对不起我派中人,不然我作鬼 也不会放过你!” 齐断眉听了她说“全然不懂”四字,心里好不是滋味,这不懂未必就是坏事, 人生诸多苦恼多半因为情爱而起,而人生诸多喜悦,也皆由情爱而生,他心里又是 一阵感触,说道:“世间之事,无非懂和不懂,前辈不懂,却不是坏事,我答应过 霜雪前辈,也同样答应前辈你,我不会对不起舞筠姑娘的。” 白衣女子哼哼轻笑两声,也不说话。 齐断眉扯开话题,将自己的上山前的许多事情都和她说了,白衣女子只是听着, 偶尔问上一两句,却一点都不关心,两人就这样一直谈到天朦朦亮,齐断眉也说累 了,又沉沉睡去,再次醒来的时候,竟然已是第二天的中午。 白衣女子目光怪异的看着他,问道:“阑风子你还打算去取吗?” 齐断眉心头一振,脸上露出关注的神情,就听她说道:“前日你在峰下闯关之 时,有位本派的故人,偷偷潜入出海峰,摘了一株去,还顺便助你破了‘七女销魂 阵’,我想你就不必再费心了,带着你的妻子,直接下山去吧。”齐断眉皱眉奇道 :“有这事?她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白衣女子此刻,忽然开口说道:“你下山去吧,等会将我的尸体安放在最靠下 的石窟里,不要和别人说遇上过我,今后若是在众生道里遇上一个化名‘华强’的 魔头,务必替我杀了他,就说是为‘无言女’报仇!”她毫不停顿的一口气说完, 一道金烟从嘴里喷了出来,冲天而起,飞出了洞天外,随后她含笑着闭上眼睛,头 朝下一垂,竟是死了。 这几下快的惊人,齐断眉还来不及多问一个字,白衣女子已坐化飞升,等齐断 眉掠到她身前,扶着她的双臂,才知早已冷了多时,想到这两天和她朝夕相处,心 里忽的有些伤悲,却哭不出来,将她抗在肩上,下了石洞,走到石阶最下的入口, 用梦神剑在山壁上凿了一个石窟安放好她的尸体,就见射下的光柱里忽的分出一束, 照着她的周身,竟也是绝美无比。 齐断眉看着她的尸体,莫名的感到有些亲切,怎么说她也是传授自己仙术之人, 前一刻还是活生生的,而现在已经作古仙逝,生和死在她看来如此的轻易,没有一 丝的留恋和眷恋,仿佛她活着,只是为了等待自己,想到这,齐断眉一躬到地,又 朝她拜了几拜,用头顶发声言道:“师父安心去吧,徒儿一定会为你了却心愿的。” 说完,齐断眉走出石门,进入湖底水道,来到平台下沉的地方,掏出怀里的两 颗五彩石,左右手各捏了一个,可两颗石头才一相碰,齐断眉顿时眉头紧皱,两颗 石头撞在一起竟是完全没有半点声音,他心里一阵疑惑,霜雪说的明白,只要相互 撞击石头,上面的红豆和绿豆就会听见,现在没有声音,她们怎么听得见,自己在 峰上呆了两天,说不定她俩早就走开了。 想到这,齐断眉又是用力的砸了几下,见已砸出了火星,还是没有半点声音, 心里不由有些焦急,在水道里转了几圈,也不见水里有什么动静,他心想:若是能 突破水道,自己从水里上去,现在到也不成问题,只是这仍是下下之策,不到万不 得已不能硬闯。 迟迟不见动静,齐断眉折回到峰前,才过石门,就见地上光影摇晃,他心念一 动,这必定是洞顶上方有什么东西遮住了光线,于是他飞奔上去,钻到山顶石洞里 朝上一看,吓了一跳,洞外有只硕大的眼睛正往洞里瞧。 这感觉,就像是一个巨人正用一只眼睛审视瓶子里的小人。 忽然,倾斜的洞壁“喀喇”一声,犹如一朵绽放的花苞,朝四面展开,中午的 阳光伴着阵阵五彩玄光从四周穿透进来,齐断眉微微闭眼,用手一挡,透过指间望 去,倏然就见一只巨大的鸟爪从天而降。 仙鸟“彩翔”。 齐断眉霎时目瞪口呆,此时近看,彩翔身上五彩灵光闪烁,炫美夺目,整个笼 罩在彩光之中,凤凰般的五彩尾翼在空中缓缓浮动,神态无比高傲,在她背上还坐 着一个漂亮的姑娘,身上衣裳被折射出的彩光映的分外耀眼鲜亮,正是红豆姑娘, 她看见齐断眉,脸上又是阵阵晕红,勉强说道:“别,别,别动!” 彩翔缓缓降下,张开四根脚爪将齐断眉抓住,震翅而起,飞出了洞外。齐断眉 朝下望去,山顶石壁合拢成原状,自己在空中徐徐下降,天若峰的景致尽收眼底, 湖光山色,天地一片紫芒,心旷神驰,胸中仙气不禁游走周身,在五彩玄光之中又 加入了一轮金红色的光芒,身下紫湖圣岛的中心平台上,众人看到这番奇景,不由 暗自惊叹。 渐的,齐断眉见自己离平台只有三丈距离,高呼一声:“红豆姑娘,放我下去 吧。”可红豆并不理她,彩翔抓着他不放,反而悬停在空中。平台上,天若六女和 绿豆姑娘已等候多时,并肩走到齐断眉身下,唯独不见了舞筠,只听霜雪朝天说道 :“齐少侠,三关你已闯过,无论你是否得到仙草阑风子,我派不再留你,我舞师 妹托我转告你,她已去了你们约定的地方等你,叫你日后完成心愿,便去找她,你 这就下山去吧,我们知你是守信之人,切不可将这三关之事和在我派的所见所闻告 诉他人,一路珍重。” 霜雪说完,朝天一挥手,彩翔升空而起,朝湖边飞去,齐断眉回头望着身下, 大声说道:“多谢各位,保守秘密之事,我会的。”话音在空中久久回荡,却已不 是光凭内力就能做到的了,霜雪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神情,却又忽的一转,成了欣 慰。 彩翔一路翱翔过湖面,停在了岸边小屋的院子上空,红豆又似憋了半天才道: “我,我要,放了啊,再见!”说完,彩翔降了下去,却在离地十丈的上空放开齐 断眉,齐断眉先是一惊,立刻运起石壁上学得的御气之法,周身上下气旋四起,人 竟悬停在空中,缓缓降了下去。 落地之后,他朝天上挥手笑道:“红豆姑娘,多谢啦。” 红豆瞧了他一眼,脸上露出点笑意,驾着彩翔调头飞回了岛上。齐断眉目送她 远去,想起刚才下降时的情景,心里一阵兴奋,若是上岛之前从十丈高处落下,自 己就算不死,腿骨也必断,而现在御气沉降,即使百丈高崖,要下去也非难事。 想到这,齐断眉忽的记起,眼前这小屋的主人就是天若剑主,心里甚是感激, 看看四周她并不在屋外,急忙走到小屋前,躬身拜道:“晚辈齐断眉,多谢天若剑 主渡我上岛,指点迷津。”说到这,齐断眉又满怀歉意道:“还请前辈恕我前日隐 瞒姓名之罪。” 隔了一会,小屋里并无动静,齐断眉走上前张望了一眼,见屋里没人,心里好 不失望,又四处转了转,也不见她,叹了一声,心道无缘,便朝峰顶下走去,走了 不久,他忽的收住脚步,回头四顾,猛地想起一个人,正是陪他一起上来的树妖小 白,现在她当日所在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齐断眉心道:她说等我三天,如今三天 已过,定是走了,这报恩之事,还要等下次了。 继续走了一段,齐断眉想起了刚才霜雪的话,说舞筠去了我们约定的地方,可 这约定的地方是哪,自己却一点也不知道,全无印象,这可如何是好,不去见她, 反显得自己是在逃避,不敢负责,顿时心绪烦乱。 突然间,他就听身边山坳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喘息声,立刻停下脚步,凝神细辨, 果然那声音若有若无,掺杂在山风里隐隐约约,若不是他刻意去听,几乎分辨不出 来,齐断眉循声来到一处崖边,探身望去,就见崖下有一条白色的身影盘膝而坐, 似乎也抬头望上来。 齐断眉凝聚目力仔细一看,吓了一跳,那人正是湖边摆渡的少女,天若剑派的 天若剑主,他毫不犹豫,提起胸中荑生仙气,纵身而下,缓缓落在她身边,就见她 脸色奇白,没有一丝血色,身上白衣却是触目惊心,血染了大半,忙问道:“前辈 你这是怎么了?” 那少女听齐断眉叫她前辈,脸上微微一动,说道:“把手给我。”齐断眉听她 声音极是虚弱,哪敢违背,伸手到她面前,见她艰难的抬起手掌,按在自己掌心, 掌心里一烫,胸中的荑生仙气源源不绝的流入对方掌心里,齐断眉知道她是在借用 自己的仙气疗伤,也不相抗,不多时,就见她脸上一阵抽搐,“噗”的吐出一道黑 光,黑光撞在不远处的山崖上,齐断眉回头一看,正是那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骨爪 掌印,脱口惊道:“猛鬼爪!” “快,快背着我去‘半途庵’!”那少女吐出猛鬼爪力,精神恢复不少。齐断 眉也不多问,立刻解下背后梦神剑系在腰间,背起她,施展开“升空之术”,直朝 崖上飞去,他这是第一次用这功夫,身后还背着一个人,不免有些紧张,却听少女 说道:“你放心施展,不要分心,我会帮你。”她这时说话已经和湖岸边大不相同, 多了些许凝重。 齐断眉静下心神,片刻功夫升上了崖顶,直朝峰下“半途庵”飞奔而去,此时 他竟还是在用轻功,背上少女沉声问道:“怎么?‘瞬移之术’没学会?”齐断眉 当下一愣,停下脚步,凝神聚气,身形一晃,但见山道上满是人影,仅是瞬息之间, “半途庵”山门已远远可见,再是一个隐没,齐断眉就听她喝道:“停!”这才收 住身形,险些越过了山门。 “我们进去!”少女说完,齐断眉背着她大步直朝庵里大殿走去,刚进殿门, 就听四周有好几个女子声音喝道:“什么人?”他移目一看,殿里皆是些带发修行 或者已经落发的素衣女尼,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就觉着背上的少女从怀里掏出一样 东西,在众尼面前一扬。 众尼各各脸色大变,齐齐跪倒磕头道:“恭迎天若剑主!” 天若剑主此刻也不隐瞒身份,说道:“谁是主持妙绝?”众尼中有一个身材魁 梧的中年女子站起身,闪出来恭敬答道:“贫尼便是。”天若剑主道:“妙绝听着, 命你马上召集所有庵中弟子,打点好所需一切,和我弃庵上山!”妙绝道:“弟子 明白。”说完,转身朝众尼一挥手,开始分派任务,行动雷厉风行,更不多问半句。 见殿里女尼纷纷离去,天若剑主道:“我们到门外去等。”齐断眉转身出了大 殿,来到庵门前,天若剑主这才说道:“你娶了舞筠?”齐断眉听她开口就问这事, 脸上一烫,道:“是。”“嘿嘿。”天若剑主冷笑两声道,“你小子果然命好,娶 了我门下最好的姑娘。” 齐断眉尴尬道:“前辈都知道了。” 天若剑主道:“我虽身在岛外,对岛上的事可是了如指掌,舞筠要下山等你, 也是我应允的,你完成心愿后,就去找她吧。”齐断眉想问舞筠去了哪,可是转念 一想,自己若问出口,必遭天若剑主责备,只能点点头。天若剑主又道:“那出世 峰上的事,你都明白了?” 齐断眉道:“多谢前辈指点,只是我想知道是谁取走了仙草?”天若剑主道: “是谁取走了仙草,我现在不便和你明说,你将来自会知道,不过你放心,她取走 仙草,正是为了去救你的朋友。”齐断眉听了精神一振,有如吃了颗定心丸,立时 喜上眉梢,欣喜道:“是吗?” 没想天若剑主话音一沉道:“怎么?我还要骗你?”说完,轻咳了几声,齐断 眉只觉肩上微微一湿,见是血,忙问道:“前辈你的伤没事吧?”天若剑主哼了一 声道:“前日天雷在天若峰顶响起,我就觉不妙,果然晚上立刻有妖魔鬼怪趁我功 力未恢复,上山偷袭,看来我天若剑派已是山雨欲来,真没想到,它们那么快,就 找上了我们!” 齐断眉道:“来偷袭前辈的是不是脸上有一道直角疤痕的猛鬼王?”天若剑主 奇道:“怎么,你知道?”齐断眉道:“晚辈数月前也中过它的猛鬼爪,交手了几 次,还是叫它逃了。”天若剑主疑虑了片刻道:“你身上有金赤鳞甲,难怪死不了, 不然凭你现在的本事,十个也不够死。”齐断眉呵呵一笑,忽的记起什么,说道: “还请前辈恕罪,我那日在湖上隐瞒了名字,晚辈齐断眉。” 天若剑主又是一哼,道:“知道了。”听口气似乎早就知道。 齐断眉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身后有人说道:“禀告天若剑主,庵上总共一百零 四人已全部准备好了。”说话的正是女尼妙绝。天若剑主朝后看了一眼,见身后密 密麻麻的站了数百人,大包小包都已备齐,看样子有些狼狈,心里苦叹一声,扬手 发出一道白光,直冲峰顶而去,在高空炸开成一朵桃花状。 不多时,就见天若峰顶,数十道金光飞流直下,化成道道人影,来到庵前,为 首的正是霜雪等人,霜雪看见齐断眉,先是一愣,又见他身后密密麻麻的女尼,正 要说什么,目光移到齐断眉背上,顿时跪地拜道:“师父!”她身后的众人见她如 此,也齐刷刷跪地。 天若剑主道:“霜雪你们起来吧。” 霜雪起身望着“半途庵”前众人,又看了看天若剑主,忍不住问道:“师父, 你,这是怎么啦?”言语中甚是惊讶和关切。天若剑主道:“霜雪你留下,无涯带 着门下弟子将这里所有的人全部接上天若宫!” 无涯等人虽不明原因,但师父的话不敢违背,朝众尼走去,每人携着数十人, 聚成团团紫光,朝峰顶飞去,两个来回之内,一百零四人已走到干干净净,无涯道 :“师父,弟子先去安顿她们了。”见师父点头,无涯身形一转,飞天而去。 天若剑主负在齐断眉背后,望着空空荡荡的“半途庵”,目光恍惚了很久,才 不忍地说道:“霜雪,毁了它吧。”霜雪和齐断眉皆是一惊,霜雪失声道:“师父, 这是为什么?”天若剑主无奈道:“霜雪,前日天雷在峰顶响起,这便是众生群魔 即将进攻我天若剑派的信号,我昨夜被猛鬼王偷袭,半身功力尽失,不多久群魔大 队人马定会上山,我不想这‘半途庵’成了群魔盘踞之地,虽然建成千余年,和我 派又极有渊源,但情非得已,动手吧!”说完她长叹一声。 霜雪见师父意已决,展开双臂,左右手各现出一把长剑,纵身掠进大殿。 齐断眉在门外就听“半途庵”里传来阵阵碎裂声和隐约的剑光,整座高耸的大 殿微微一震,屋檐四周冒出无数细小的轻烟,霜雪人影一晃,已经出了庵门,面色 冷俊的朝天举剑,在空中画了个圆弧。 刹那间,“半途庵”里传出一阵隆隆巨响,犹如经历了一场地震,大殿朝中间 坍塌下沉,顷刻之间灰飞烟灭,紧接着,各处的房屋也相继坍塌,闷响不断,最后, 就连四面的围墙也一起朝里倒下,待尘埃散尽,整座“半途庵”只剩下霜雪身后的 一扇庵门,依旧屹立不倒。 天若剑主朝满眼的废墟望了一眼,低声道:“现在山下已经无路可走,你还是 跟着我们一起去天若宫吧。”齐断眉知道这话是和他说得,心想:阑风子的事既然 已了,也没什么大事,而且天若剑派有难,自己于情于理都不能袖手旁观,点头道 :“那晚辈就多打扰几日了。”天若剑主脸上微微一笑,似藏了不少心事,朝霜雪 说道:“我们走吧。” 说完之后,她们三人齐朝峰顶而去。 一阵山风徐徐吹过,“半途庵”废墟前屹立不倒的大门“喀嚓”一声,尽成灰 烬。 天若峰,紫湖圣岛。 天若宫自建成以来近万年,从未像今天这般热闹过。 可人虽一下子多了,气氛却变得前所未有的紧张,特别是天若宫的湖中平台上, 天若剑主脸色苍白,迎风而立,她此时已换了一身装束,那个在湖边摆渡,扎辫子 的可爱少女完全变了一个人,但见她紫衣紫裙,脑后扇形插着九枚紫色玉钗,容貌 端庄肃穆,俨然一派之主的威严。 霜雪、无涯、珠玑、罗绮、萧鼓、烟霞分别站在她周围不同方位,齐断眉站在 圈外一眼便猜出她们六人围着天若剑主,似在布阵,可他也瞧的明白,这阵法以天 若剑主为中心,应是八人,而舞筠的空缺处并没有人补,不多时,红豆和绿豆匆匆 跑来,将众多女尼的起居住处等事宜汇报了一番,天若剑主点了点头,和她们低语 了几句,她俩人走到舞筠的空缺处,严阵以待。 齐断眉这才发现,红豆、绿豆在天若剑派的地位并不低,仅次于霜雪等七女。 此时,天若剑主朝八女环顾了一遍,转而朝天拜道:“本派历代先祖在上,第 四代天若剑主霓桃,因遭万年天雷浩劫,为抵群魔侵犯,护我门人,扬我正气,现 即将开启本派‘紫晕结界’以御外敌,特此禀明!” 她说完,飞身悬在空中,缓缓移到平台中心,大喝道:“来吧!” 话音甫落,霜雪等六人推出双掌,红豆和绿豆一人一掌,十四道紫光汇聚到天 若剑主身侧,她双手画圆,展开双臂将十四道紫光融合成一束,凝在身前,再融入 自身的功力,发力朝下一推,紫光笔直射入平台中心。 刹那间,齐断眉低头就见整个平台忽然消失不见,自己悬在空中,脚下便是紫 色的湖水,那道紫光射入湖底却成了一道白光,白光朝下沉去,倏然撞上什么东西, 一分为三,朝三个方向延伸,齐断眉恍然明白,三道白光正是沿着湖底通道朝“出 云”、“出海”、“出世”三峰射去。 片刻之后,空中传来阵阵悠长的鸟鸣,数只仙鸟彩翔从“出海”峰顶飞出,高 耸的峰顶里随后朝天射出一道紫色光柱,同时,“出云”、“出世”峰顶也有紫光 射出,三条光柱升到高空,再度汇聚到一起,顷刻间,三光汇聚之处,一圈紫色的 光环朝四面缓缓滑落下来,如一个巨大的紫色光罩,将整座湖罩住,同时,齐断眉 脚下的圆形平台也随着光罩范围的扩大,而渐渐显露出来。 等平台全部显出,天若剑主收住紫光,双掌对着平台中心凭空一转,就见中央 那块曾经下降过的石板也跟着“喀嚓”一转,似被锁住一般,这时,天若剑主在空 中身子一晃,竟是跌落在地上,晕了过去,无涯等人迅速围了上去,将她搀扶出了 平台,霜雪朝红豆、绿豆说道:“你们命人不分昼夜轮流守护在平台边,敌人如果 触碰或是对‘紫晕结界’展开攻击,平台上立刻会显示出来!” 红豆和绿豆点头而去,霜雪看了齐断眉一眼,说道:“天若宫现在人多房少, 又都是女子,我和无涯她们现在也挤在一间房里,如若舞筠没走,你自然和她住在 一起,可现在她走了,晚上就委屈你在大厅里过夜吧。” 齐断眉呵呵一笑道:“没问题,前辈去忙吧,我在这帮你盯着。”说完,他指 了指平台,脸上颇有几分好奇,霜雪冷冷一笑,已和初见她时全然不同,少了几分 戾气,多了几分和蔼,转身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齐断眉只觉很是奇妙,三天前见她的时候,对自己还满是敌意, 而现在已大为改观,能不被女子讨厌,似乎很久以前就是齐断眉做人的目标,想到 这,他不禁微微一笑。 可忽然,就见平台上如波纹般微微一皱,倒映出个人影,齐断眉仔细一看,心 里“啊呀!”惊叫了一声,这个站在湖边,正触动“紫晕结界”的人不是别人,正 是梦寒星!就在梦寒星身后,他隐约瞧见有条魁梧的人影正在不远处窥视,赫然就 是在白府出现过的妖兽剑虎。 齐断眉顿时一跃而起,施展开“瞬移之术”,几个隐没间出了天若宫,已来到 湖边,再施展“悬空之术”飞到空中,直朝对岸掠去。 湖岸那边的梦寒星还正奇怪,这紫晕如同一道屏障般挡在岸前,倏然就见一点 人影急速从空中飞了过来,等靠近了一瞧,又惊又喜,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齐断 眉,大叫一声:“啊!怎么是你?”齐断眉二话不说,出手就是一掌,用的正是《 无名心法》上的仙家掌法,就见一道金色掌印,脱掌飞出。 跟在梦寒星身后的剑虎飞身跃出,迎上前对了一掌,就听“嘭”的一响,剑虎 站立不稳,朝后“噔噔噔”倒退了三步,还是站不住,一个倒飞摔了出去,转眼落 荒而走,不见了踪影。梦寒星并不奇怪剑虎跟在他身后,却是惊讶的望着齐断眉道 :“嘿嘿,兄弟,几天不见,成仙了啊!” 齐断眉欣喜的一笑,伸手刚想去拉他进来,就听头顶一声鸟鸣,有个声音说道 :“他是,是,是你,朋,朋友?”齐断眉一听就知是红豆驾着彩翔来了,又看梦 寒星见鬼似的望着空中,嘴张的老大,说道:“不错,他是我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隔了一会,见自己面前的紫晕裂开一道缝,齐断眉拉了梦寒星进来,抬头朝空 中嘻嘻笑道:“多谢红豆姑娘,麻烦载我们回去如何?”可他仔细一看,驾着彩翔 的人不是红豆,而是绿豆,她此时满脸通红,露出一股怒色,怎么看都是又羞又怒, 将头一别,驾着彩翔飞走了。 齐断眉朝梦寒星咧嘴一笑,无奈道:“看来我们都没这个命啊。” 梦寒星也是呵呵一乐,更是无可奈何道:“那就得麻烦兄弟你,载我一程喽。” “好!”齐断眉轻喝一声,夹着梦寒星直朝岛上飞去。 ------- 世纪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