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求亲?” 齐断眉呆呆望着一脸鬼笑的挽紫,总觉着她葫芦里卖着药,说不出的古怪。 挽紫却很为难的道:“这个,你选什么啊?你是不是来求亲的啊?” 齐断眉知道她明知故问,没好气的道:“求什么亲啊,当然是选‘陌生访客’。” 挽紫吐了吐舌头,嘻嘻一笑,将手掌悬在石碑上慎重道:“你可想好了哦,我 估计选择不同,我们会去的地方不同,遇上的人会不同,发生的事也会不同。” 齐断眉点点头,道:“罗嗦,听天由命吧。” 挽紫浅浅一笑,手掌已在石碑上按了下去,转瞬之间,就见满天光芒陨落,犹 如斗转星移,蓝色的空洞天地已然变换了模样。 如梦境般的,齐断眉和挽紫、白梦剑已经身处在了另一个世界里。 这是一个恍若人间的世界,头上是微红的天空,脚下是泛蓝的土地,远处有绵 延的白色山峦,而四周则是满目的旷野,旷野上各色奇异古怪的植物茂森浓密,风 在四周流淌,竟是有颜色的,如同团团彩色的幻影,在林间穿梭盘绕。 放眼环顾,强烈的熟悉和亲切感涌上齐断眉的心头,他脑海里不断的重复着两 个字。 故乡,故乡,这就是我的故乡,我离开了许久,久的已经无法用时间来衡量的 地方,我的故乡,我的故土,我的家,我的天堂。 “挽紫,挽紫,我有种感觉,感觉仿佛经历了千山万水,经历了万年时光,我 终于回到了我出生和向往的地方。”齐断眉忽的有些激动的说道。 挽紫道:“那不是你的感觉,是别人的,是断眉仙尊的。” 齐断眉脸上依然挂着兴奋,道:“不管是谁的,我觉得很真实,你快听,这风 中精灵的吟唱,还是这个旋律,永远永远都不会变。” 看着齐断眉神往的目光,挽紫微微一叹侧耳倾听,果然,空中隐隐约约,缥缈 虚无的有少女吟唱的声音,听不清她在唱什么,只是一段空灵的旋律,不断的重复, 悠扬而神秘,又仿佛在哪里听到过。 “咦,我在哪?” 齐断眉怀里,白梦剑终于又醒了过来,她的眼睛还是有些红,微微显得憔悴, 少了几分可爱,却添了几分凝重和成熟。挽紫微笑的望着她道:“白姑娘,你醒啦。” 白梦剑点点头,似已被眼前的景象所深深吸引,目光中满是诧异,可这诧异里, 竟有一丝和齐断眉相同的神情,兴奋、熟悉,她囔囔又道:“这,这是哪?” 挽紫转过头,轻轻自言自语道:“这是一个对你们都很熟悉,而对我却陌生的 地方。” 齐断眉和白梦剑似乎都沉浸在自己不同的感觉里,没听见挽紫的话,可忽然在 她们身边的树丛里闪出一个人,怪叫道:“啊哟,怎么又是三个!” 这一声,把他们三人都吓了一跳,有人近在咫尺,却都浑然不知。 眼前的人,是一个花白胡子,鹤发童颜的矮小老头,他一身白衣破破烂烂,补 丁叠着补丁,活似个乞丐,背后扛着个大布袋,奇怪的是他将一头白发扎成左中右 三条小辫,左右肩上个各垂了一条,中间一条拖在身后和布袋系在一起,布袋看似 有些分量,可被他用头发拖在身后,脑袋却依旧灵活自如,一点也不显累赘,这装 束不老不少,不男不女,怪异非常。 怪老头小眼咕噜一转,看看挽紫,摇了摇头,然后再看齐断眉,皱了皱眉,接 着目光落在白梦剑脸上,他竟是瞪了瞪眼,嘴张的老大,随后他目光在齐断眉和白 梦剑脸上转来转去,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似的,在原地转着圈的跳了几下,嘴里喋喋 不休道:“哎哟哎哟,老眼昏花,老眼昏花了。” 他的古怪举动,让齐断眉等人如坠雾里,不知他是何用意。 挽紫奇道:“老前辈你是谁?” 怪老头用小眼睛一瞪挽紫,没好气的道:“妖怪别说话,我和妖怪没共同语言。” 挽紫看看了齐断眉,知道这是大月神域,自己万事要加倍小心,也不多说,只 是朝怪老头委屈的点点头,用手捂住嘴。怪老头一看,咧嘴笑道:“乖妖怪,乖妖 怪。”说完,他瞅着齐断眉道:“喂,你是谁?来干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齐断眉双里抱着白梦剑,说道:“我是齐断眉…”才说到这,怪老头“啊呀” 怪叫一声,盯着齐断眉的断眉苦恼道:“又是个断眉的,麻烦!麻烦啊!”说完满 脸无奈,见齐断眉愣愣的瞧着他,又道:“继续啊,继续说。”齐断眉接着道: “是我师父叫我来的…”怪老头小眼一翻,毫不客气道:“你师父是那根苗啊?” 齐断眉也不生气,只道:“我师父是如镜湖畔天梦老人…” 怪老头又是“啊哟”叫了一声,上下打量了齐断眉一番,吐了吐舌头,刮了自 己一嘴巴子道:“说错话,该打,该打!”齐断眉怀里,白梦剑见他动作神情实在 滑稽,忍不住“噗哧”一笑,怪老头转眼瞥见白梦剑的笑容,顿时浑身一颤,神情 仿佛见了鬼。 齐断眉道:“最后一个问题,你是谁…我…”他原本是说“我不知道。”可忽 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便脱口而出道:“寒雁一。” “啊!”怪老头寒雁一惊叫一声,原地蹦起,竟是高飞冲天,等落地之后,他 不可思议道,“你,你,你怎么知道我叫寒雁一?” 齐断眉也不隐瞒,如实说道:“我不知道你是谁,只是我脑中有别人的记忆, 是那记忆告诉我,你叫寒雁一的。” 寒雁一吐了口气,点了半天头,仿佛有点明白过来,谨慎问道:“哦?你那记 忆还告诉你什么?” 齐断眉摇摇头,心道:断眉仙尊既然认识他,他定是大月神族的人,可他古里 古怪,也不知是敌是友? 寒雁一双手各捏住自己左右两条小辫,在齐断眉身前来回踱了几步,嘴里叽里 咕噜,时不时偷望白梦剑几眼,好似犹豫了半天才道:“老寒我不怕死,我来问你, 小姑娘你又是谁?你来作甚么?” 若换做平日,白梦剑遇上这么个怪老头早就搭上话,可如今,她心情低落,刚 才实在忍不住笑了笑后,又满脸黯然,见怪老头寒雁一和她说话,把脸埋在齐断眉 怀里,不理不睬。寒雁一正一脸尴尬,实没料到这女娃儿竟不理她。就听齐断眉道 :“哦,他是我朋友,也是我师妹,她叫白梦剑。” “白,梦,剑。”寒雁一念叨了几句,独自“啧啧”了半天,朝齐断眉正色道 :“你要找你师父是不是?那就跟我来吧。”说完,走到齐断眉身前,就见他脚下, 原本无路的旷野里呈现出一条水晶石子铺成的小道,朝四面延伸而去,将旷野变的 一片晶莹,愈发的神奇。 齐断眉看了看挽紫,挽紫微微一点头,传音说道:“跟着他吧,多加小心。” 挽紫这话才说完,怪老头寒雁一猛的回头,朝她似笑非笑的说道:“乖妖怪, 小心什么?” 齐断眉和挽紫皆是大吃一惊,这古怪的老头竟然能听见挽紫直接传到齐断眉耳 中的话,简直就是匪夷所思。寒雁一得意洋洋的笑道:“乖妖怪,这里可是我大月 神族的神域,你想象不到的事可还多着呢,你们可真的要多加小心了。” 挽紫不敢正面去和他说话,只朝齐断眉说道:“那我们就走吧。” 齐断眉刚想迈步,却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白梦剑,她睡着的时候抱着她自然应该, 可现在醒了还这样抱着总觉得有点尴尬,哪知白梦剑侧头瞧了他一眼,将头埋在他 胸前,一点也没有要下来自己走的意思,齐断眉皱眉一笑,心道:抱着就抱着吧, 最好能抱上一辈子。 可他才要走,白梦剑从他怀里忽的挣脱下来,怕脏似的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恶 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躲到挽紫身后,挽紫淡淡一笑,朝两人来回瞧了瞧,三个人自 是跟着怪老头寒雁一朝旷野深处走去。 四人走了没多久,齐断眉只觉得四周的景致已更换了数次,几乎每走几步眼前 的山水地貌就会发生变化,时而深入荒山峻岭之中蹒跚而行,时而在远古密林里举 步艰难,时而又到了一望无际的平原之上,时而却在百花丛中目眩神迷难辨方向, 时而如同到了水乡泽国三步一桥。寒雁一的背影始终不远不近,在前方指引道路。 忽的,寒雁一脚步骤停,齐断眉和挽紫、白梦剑也跟着止住脚步,前一刻还是 满目沼泽的蛮荒之地突然间变成了一座寂静空幽的山谷,山谷四面峭壁环绕,全部 向内倾斜,天外微微泛红的天空忽远忽近,仿佛一条暗红的长河悬在天际。 寒雁一转过身来“呵呵”一笑,齐断眉和挽紫立刻察觉他的笑容里虽无恶意, 但也让人心生不安,就见他飞身而起,脚下升腾起一阵五色之风,朝齐断眉喝道: “你们几个,来路不明,身份可疑,现在我大月神族正是多事之秋,麻烦一大堆, 就请你们暂时呆在这里,等我老寒搞明白了你们的来意和身份,再回来弄你们出去, 倘若有什么得罪之处,以后尽管来找我讨回。”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在 空中展开,卷轴里涌出一道金光将他整个人吸了进去,随即卷轴自行合拢,消失在 了空中。 “传送之书!”挽紫望着空中渐渐散开的五色之风道:“这下我们的麻烦可大 了。” 齐断眉朝四面望了望,无奈一笑道:“他把我们囚禁在这了。” 挽紫点点头,有些幸灾乐祸的回道:“我说吧,就是你选错了地方,遇错了人, 把我们困在这鬼地方来了。”齐断眉回头看看白梦剑,白梦剑还是满脸伤心,独自 找地方坐下,托着下巴发起呆来。 挽紫拍了拍齐断眉的肩小声道:“你是继续去安慰你的白师妹,还是跟我一起 去找出路?”齐断眉道:“当然是去找出路,我可不想被困在这。”说完,他正要 四下找寻,就听有个声音冷冷说道:“别找了,我们已经找过了。” 齐断眉蓦的一惊,这声音他太熟悉了,等他朝声音发出的地方回头一看,就见 山谷的几棵怪树后走出两个人,其中一个紫衣翩翩正是段梦眉,而那个说话声音冰 冷的,除了青丝,还能是谁? “青丝。”齐断眉唤了一声,脑海里又是嗡嗡作响,仿佛有许许多多的话要和 她讲,但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而青丝几乎也是在同时,身子微微一颤,千言万 语涌到嘴边,只化成冷冷一哼。齐断眉走到她身前,粲然笑道:“好久不见,你还 好吧。”青丝道:“没事了,雪蓝蛇毒已经解了,我还是我,发妖青丝。” 齐断眉忽觉胸中一热,青丝真的回来了,这才是真正的青丝,分别才一个多月, 感觉好似过了千万年。就听青丝说道:“我的事以后再告诉你,现在我们要做的, 是想办法出去。”齐断眉赶紧点点头,转朝段梦眉点头一笑,又望了望她们身后道 :“怎么只有你们两个,梦寒星呢?战风呢?流水仙子呢?” 段梦眉道:“我们进来后没多久就走散了,我和青丝也是被刚才那个怪老头抓 到这,其他人去了哪,我们也不知道。”挽紫这时走上前,小声朝段梦眉说道: “段姑娘,你去陪陪你师姐吧,她已经知道了白府的事,现在心里一定挺难受的, 寻找出路的事就交给我们三个。”段梦眉会意地点点头,径直朝白梦剑走去,曾经 有过同样经历的她此刻去安慰白梦剑最合适不过。 挽紫朝四面环顾了一下说道:“这里是大月神族的神域,我们的妖术和齐断眉 的仙法必定无法施展,就连刚才那个怪老头寒雁一也只能靠‘传送之书’将自己传 送出去。” 青丝道:“我刚才和段姑娘仔细查找了一遍,并没发现有机关暗门之类的痕迹。” 挽紫微微一笑道:“青丝,大月神族有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我们还是再走一 遍吧。” 青丝点点头,忽的想起什么,说道:“对了,刚才我们在一面石壁上发现刻有 很多古怪的文字和图案,我想你一定看的懂。”挽紫目光一亮道:“哦?那还等什 么,我们这就过去看看。”青丝转身引路,三个人在山谷里走了没一会便来到峭壁 下的一处凹陷石壁前,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半幅巨大的图案,四周密密麻麻的怪异符 号,正是大月神族特有的文字。 刹那间,齐断眉只觉眼前这半幅图案异常的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 也想不起来,总觉得那是一个梦幻般的美梦,仿佛就是梦里所见,似幻似真。这时, 只听挽紫苦苦一笑道:“青丝,这的确就是离开这里的机关所在。” 青丝道:“怎么出去?” 挽紫轻叹一声,无奈摇摇头道:“我们出不去。” 齐断眉和青丝同时回头望向她,就见挽紫走近石壁继续说道:“石壁上说这里 是大月神族的‘忏悔之谷’又叫‘死亡谷’,凡是有族人犯下不可饶恕的大罪之后, 定会被剥夺所有的神力送到这里,在这石壁下思过忏悔,当‘望死之门’开启之时, 他的身体和灵魂将被吸入石壁上的‘大月圣纹’之中,并永世无法超脱。”挽紫说 着,稍一停顿,又道:“石壁上记载了要离开‘死亡谷’的两种方法,第一种就是 刚才怪老头用的‘传送之书’,这第二种…”挽紫轻轻一叹,手指着石壁上的半幅 图案道:“就是如果你能将‘大月圣纹’的另一半图案画上去,自然就会出现一条 ‘真言之道’,送你去一个神秘的境地。” 挽紫说完,回头看了看齐断眉和青丝,笑道:“你们两个,谁会画图?” “我见过这幅图。”齐断眉走上前,紧皱起眉,苦苦思索道:“挽紫,我真的 见过,只是在哪见到的,我想不起来了。” 挽紫“嗯”了一声道:“你的确应该见过。”说着,她伸手指向石壁的角落道 :“这里记录了所有进入‘死亡谷’之人的姓名、罪名和来的时间,而你也是其中 之一哦。” 我?齐断眉立刻明白,挽紫所说之人正是断眉仙尊秦断眉。 青丝道:“挽紫,断眉仙尊犯了什么罪被送进来的?” 挽紫道:“叛族,冒犯圣女。” 青丝和挽紫这下不约而同的转向齐断眉,齐断眉则是一脸茫然,挽紫哼哼两声 道:“你胆子可真不小哦,叛族倒也罢了,还敢冒犯圣女。”齐断眉听了莫名其妙, 只觉挽紫这话古怪的很,仿佛话里有话,半嘲半讽,急忙说道:“什么啊,什么叛 族啊?什么圣女啊?关我什么事啊?不是我。” 挽紫目光幽幽一转,气定神闲道:“我又没说你,你紧张啥?” 齐断眉嘿嘿一笑,除了摇头也是别无他法,这时只听青丝说道:“挽紫,你刚 才说什么‘望死之门’开启,会将灵魂和肉体吸入圣纹之中永世禁锢,那断眉仙尊 的消失是不是因为被吸入圣纹里了?”挽紫摇摇头道:“不是,从时间上来看,断 眉仙尊在众生成名之前就被送到这里,也就是说他肯定是离开了‘死亡谷’,然后 才开始闯荡众生的。” 青丝点点头,说道:“那就是说断眉仙尊的记忆里,一定会有离开‘死亡谷’ 的方法。” 挽紫赞同的点头,两女目光再度汇集到齐断眉身上,挽紫道:“我们离开这里 可全指望你了,你给我好好想想。”言语之中大有威胁之意。青丝也道:“不错, 除了那半幅图,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方法,你是不是在哪发现了暗道,或者在哪埋了 一本‘传送之书’,好好回忆一下。”语气更是冰寒刺骨。 齐断眉捏了捏眉,心道:那记忆从来不受自己控制,又如何能想的起来。脸上 顿时愁云密布,好不苦恼。挽紫道:“青丝,我们也去别处看看吧,让他一个人在 这里好好思过忏悔,想想怎么才能让我们出去。” 目送两女飘然而去,齐断眉盘膝坐在石壁下,盯着图案看了半天,越看越觉得 熟悉,肯定在哪里见到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目光四下搜寻了一番,在地上角 落里找到一只形似石笔的东西,尝试着在图案上画了几笔,石壁上果然留下一道淡 淡的金线,只是笔尖一旦离开石壁,金线立刻消失,显然这另半幅图案要一笔画成。 看了半天,齐断眉不见青丝、挽紫回来,也想不起来哪里见过,只能自己琢磨 起来,可细看之后在脑海里的印象更是朦胧,如果自己以前完全没有见过,那还能 天马行空的试着猜测一下,这图案是左右对称或是画着一个特定的事物,可如今, 齐断眉总在努力回忆记忆里的痕迹,却是没有一点的头绪。 又等了一会,还不见有人来,头顶暗红色的天空已经开始泛起了暮色,这个神 奇世界的夜晚似乎就要降临,齐断眉站起身,沿原路返回,走了一会,前面出现了 燃起了火光,等他走近了一瞧,山谷里已点起了一堆篝火,围着篝火旁坐着四个人, 正是青丝、挽紫、白梦剑和段梦眉。 远远望着她们的身影,此情此景,齐断眉心里微微一荡,虽然处在这样一个陌 生无助,又看似危机四伏的环境里,但能和她们在一起又何尝不是一种快乐,只是 他也曾经问过自己,到底谁在他心里的分量更重,他真正喜欢的又是谁,是一个? 是两个,还是全部?想到这,齐断眉心里忽的悬了起来,他又想起一个人,舞筠, 那个已经和他洞房花烛过的女子,她现在不知在哪?不知在做什么?她说她要等我, 等我… “喂,想什么呢?”齐断眉蓦然回过神,这种说话的口气让他第一个想到的是 白梦剑,可如今在他身后幽幽望着他的却是挽紫,齐断眉摇摇头,他的心思当然不 会说出来,可挽紫目光荧荧闪动,仿佛已然猜到。 挽紫回头望了望青丝她们,眨了眨眼,自言自语道:“青丝,白梦剑,段梦眉, 哦对了,还有一个已经过门的舞筠姑娘,没想到齐断眉和断眉仙尊一个样,一个一 个又一个,都不知挑哪个好了哦。” 齐断眉挠了挠头,脸上被挽紫说得阵阵发烫,有些埋怨道:“挽紫,你少说两 句行不行,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回到以前。”挽紫笑道:“以前?哪里以前?” 齐断眉道:“当然是遇上你们以前。”挽紫微微一叹,冷冷说道:“你已经回不去 了,你可不要忘记,你身上肩负着挽救众生的使命,如果儿女私情让你动摇和放弃, 我会毫不犹豫的阻止你,还记得嘛,我说过,我会杀人的。”挽紫的目光依旧是那 么的神秘、深邃,一片晶莹的紫芒里,竟有几分让人不寒而栗的冷。 “哦,对了,你想出来了没有?我们大家可还都指望你呢?”挽紫忽的语气一 转,目光里的杀气也随即消散,仿佛瞬间换了一个人。齐断眉凝眉看着她,摇摇头, 径直朝篝火旁走去。 才盘膝坐下,段梦眉递来一些东西,随口问道:“还没想出来?” 齐断眉点点头,却发现她所递过来的,都是在阿七小店里吃剩下的饭菜,没想 到段梦眉竟然都包了起来,带在身边,想的可谓细心周到,齐断眉朝她道了谢,早 已饥肠辘辘的肚子顿时折腾起来,心里却油然而生起一丝温馨的感觉。 天渐渐全黑了下来,大月神域的天地宛如倒转了过来,大地显出微微红色,而 天空则是一片幽深的蓝,篝火在山谷里“噼啪”炸响,更突显出一种可怕的安静, 五个人围在火堆旁谁也不说话,仿佛都怀揣着自己的心事,火光在每个人眼里萦萦 闪动,却不知每个人的心里是暖?是寒? 也不知这大月神域的夜晚要过多久,齐断眉想运功进入“物我两忘”的状态来 打发时间,却发现胸中痍生仙气丝毫提不起来,反倒是许久不用的内力运畅自如, 他想起日间众生无名说他武功荒废的事来,心里好不矛盾,如今《紫青心经》上的 仙法已有所小成,这内力是否还有必要继续修炼下去,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于是他 朝四周张望了一眼,挽紫和青丝都是闭目端坐,段梦眉则靠在石头上似已睡着,唯 有白梦剑睁着眼睛,目光呆滞的望着火光,略显憔悴中那楚楚可怜之态不由让人心 中更是意存怜惜。 如今的她是否还会像从前一样开朗可爱,那个有点大小姐脾气,有时蛮横不讲 理,还差点嫁人的白大小姐是否还会回来,齐断眉不敢想,只是透过火光望着她, 脑海里忽的涌现出一些奇怪的东西,师父为什么会偷偷去白府教她武功?彩虹仙子 为什么要送她“大月惊神弓”?大月古墓里梦静海为什么对白梦剑有点惧怕,还送 她“绯红箭”?她的那段姻缘又是怎么回事?白府灭门惨案的那晚,狐妖琴伯又说 自己的女儿也叫白梦剑?还有刚才在“悬空之路”上她如同陌生人般却又熟悉的目 光? 想到这,齐断眉猛然觉得,在他身边神秘的人不光挽紫一个,白梦剑竟也有那 么多让人不懂的地方,恍惚间,升腾的火焰仿佛氤氲弥漫,眼前的一切如雾气般朦 胧起来,可就在这一刹那,电光火石间,齐断眉忽的回想起一个场景。 春愁城,有名客栈,西厢房里! 白梦剑洗澡时被“绯红箭”的箭光吓到,自己毫不犹豫的冲进房里,就在取走 “绯红箭”离开屋子的时候,朦朦胧胧的水雾里,他看见了白梦剑赤裸的背上,赫 然正有一幅奇怪的图案纹身。 想到这,齐断眉突然站了起来,直愣愣的望着白梦剑。 白梦剑抬起头,仿佛被齐断眉的举动吓了一跳,正当她想垂下目光继续沉默的 时候,就听齐断眉深吸一口气,微微有些激动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这下青丝、挽紫和段梦眉都睁开眼睛,挽紫道:“想起在哪见过,还是想起怎 么画了?” 齐断眉这时忽的有些尴尬道:“想起…想起在哪见过了。”说着,他望着白梦 剑却不知怎么说。 挽紫和青丝几乎同时问道:“在哪?” 齐断眉用力挠了挠头,皱眉“啧啧”了半天,望着一眼迷茫的白梦剑含糊道: “在…在你背上。” 话音散去,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白梦剑依旧目光呆滞的望着晃动的火光,她不知道齐断眉在说为什么,更不知 道自己背上会有纹身,只是透过火光她看见了挽紫和青丝的目光,疑惑、惊讶、更 充满了期待。挽紫起身朝齐断眉问道:“你真的想清楚了?” 齐断眉点点头,想说出当时在西厢的所见,可却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挽紫凝眉想了想,记得在无名客栈的野外树林里,她曾经也见过白梦剑赤裸着 身体,但并没注意她背后,此刻心中也是犹豫,白梦剑现在心情低落,万一齐断眉 所说是假,无疑是拿她开玩笑,如同雪上加霜,不过现在的处境齐断眉绝不会胡说。 想到这,挽紫转头望向白梦剑,盈盈笑道:“白姑娘,我们能否脱困离开这可全靠 你了。” 白梦剑微微怒道:“我…我背上有什么啊?” 挽紫柔声道:“齐断眉说在你背上见过纹身图案,这图案可能就是让我们离开 这里的钥匙,所以能让我们看一看吗?” 白梦剑皱眉怨道:“我背上?我背上没有啊?” 挽紫目光朝齐断眉飞快地一瞥,笑笑道:“白姑娘,是你不知道?还是亲眼看 见过?” 白梦剑愣了愣,从小到大的确没见过自己的背,但也从未听家人提起过自己背 上有纹身图案,正想着,就听挽紫道:“梦剑妹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 如我和青丝陪你一起到石壁前看看,如果齐断眉这混蛋敢瞎说,我们定不会轻饶了 他!” 说完,挽紫朝青丝望了望,青丝心领神会的走到白梦剑身边,她和挽紫一人挽 住白梦剑一条胳膊将她拉了起来,白梦剑心里本就烦乱,这下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但心知挽紫和青丝绝无半点恶意,只能随着她两人一同去石壁,挽紫抄起火堆里的 一段火把,回头朝段梦眉眨眼一笑,细声嘱咐道:“段姑娘,看住这家伙,别让他 过来。” 段梦眉点点头,瞪着一脸无奈的齐断眉。齐断眉盘腿席地,忽的想起什么,提 声说道:“挽紫,石壁下有支石笔,是用来画图的。”挽紫远远应了一声,三个人 影和一点火光转眼已经消失在漆黑的山谷中。 篝火旁只剩下齐断眉和段梦眉两人,空谷寂静,万籁无声,恰如同漫漫长夜, 无心睡眠。 “说点什么吧。”隔了片刻,齐断眉终于忍不住说道。 段梦眉抬眼看了看他,亦是痴痴的望着火光道:“有什么好说的。” 齐断眉呵呵一笑,说道:“随便说说,就这样等她们,蛮无聊的。” 段梦眉冷哼一声,轻声叹道:“人生本就无聊,做人无聊,做鬼无聊,做神仙 一样无聊。” 齐断眉“哈”的大笑一声,点点头赞同道:“有道理,有道理,记得我那时在 泰安镇上百无聊赖靠着柱子发呆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说着,他也跟着一叹,有 些惆怅道:“可是没想到,去了那试剑大会之后,竟然会发生那么多事…” 段梦眉忽的重重“哼”了一声,可齐断眉却还是继续问道:“对了,试剑大会 是你们‘东林剑派’办的,为什么我没见到你去?”等这话说完,齐断眉才忽然觉 得自己问的有些草率,试剑大会上惨死的段紫衣正是段梦眉的爹爹。 果然,段梦眉没好气的怒道:“关你什么事?” 齐断眉摸了摸鼻子,心道自己真是活该讨骂。 隔了一会,却听段梦眉低声伤心道:“那时爹爹已经变了一个人,如果真是我 爹爹,他一定会带我去的。” 齐断眉赶紧点头,却是不敢再多说。 段梦眉接着道:“你说爹爹临死前和你在一起,我一直都没问过你,他和你说 了些什么?” 齐断眉回想起当时情景说道:“我想那个时候,吴千足已经离开了段前辈的身 体,他要我给他‘真红烈焰’,然后他说…说…”齐断眉心念刹那间一转,诚恳诚 心地说道:“他说,他希望她的女儿将来能找到一个好归宿,能开心快乐的过一辈 子,哪怕将来成不了仙,修不成道,也要好好活着。” 段梦眉听他说完,心里一阵酸楚,顿时低声哭了起来,齐断眉知道这时自己做 不了什么,只能等她尽情哭了一阵,才说道:“所以你要找吴千足报仇我们大家都 会帮你,也一定能办到,只是你说要去当尼姑,我觉得实在没有必要…” “那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没关系,不是因为你觉得没必要,就一定没必要。” 段梦眉止住哭声,擦了擦泪水道。 齐断眉见她不哭了,轻轻一笑道:“我当然没这个权力,只是传达你爹爹临终 前的话罢了。” 段梦眉哼了一声,似有些命令道:“等出去之后,带我去见爹爹。” 齐断眉仰面朝天躺倒在地上,朝天自语道:“我们几时出去还不知道呢?还是 等我挽救众生命运完成之后再说吧…” “什么!”段梦眉怒喝一声,闪到齐断眉身边,掌中寒光一现,竟是亮出了破 甲剑。 齐断眉瞧着破甲剑清寒的剑光,微微笑道:“好啊,反正你已经捅过我一剑, 再来一次也无所谓,死了倒也清静,什么挽救众生命运,和我无关。” “无聊!”段梦眉轻叱一声,收起了破甲剑,冷冷说道:“你死了,知道我爹 爹葬在哪的还有青丝,我怕你?” 齐断眉侧目偷偷看着她的脸,她的目光,她眉宇之间隐隐约约的情愫,竟也是 如此的叫人沉醉,仿佛值得看一生,一世。 又隔了一会,段梦眉忽的问道:“听你的口气,好像很不情愿去挽救众生命运, 是真的吗?” 齐断眉苦苦一笑,却反问道:“你说呢?” 段梦眉微微叹息,正要说话,这时就见山谷深处金光咋现,一闪而灭,正是石 壁的位置所在。 齐断眉从地上一跃而起,望着山谷深处惊道:“怎么啦?” 段梦眉也跟着站起身道:“走,我们去看看。”说完,她在前,齐断眉在后, 两人急朝石壁处奔去,等来到近前一看,两人皆是惊的目瞪口呆,“大月圣纹”此 刻已经完全呈现在石壁上,图纹之中金光隐隐流动,石壁旁的山石赫然裂开一道缝 隙,仿佛一扇通往未知世界的石门。 齐断眉朝四周望了望,挽紫、青丝和白梦剑并不在附近,想必已经进入了缝隙 之中,而这处缝隙也一定就是刚才挽紫所说的“真言之道”。想到这,他朝身边段 梦眉说道:“我们进去。” 段梦眉点点头,将手中一同带来的火把交给齐断眉,两人侧身进入了缝隙之中。 可才走了没几步,缝隙里涌出一道冷风,将火把瞬间熄灭,而那道风在吹灭火 把之后,竟然发出了一阵毛骨悚然的冷笑,隐没进了漆黑的深处。齐断眉放慢脚步, 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段梦眉,此时四周全黑,可她的目光却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宛如 夜空中隐约的星。 “给。”段梦眉从怀里抽出一样东西,正是同样无光自亮的邪剑“破甲”。 齐断眉接过剑,笑道:“果然是把与众不同的剑。”可等他拿近了一看,这清 寒的剑光中竟然夹杂着丝丝血色,他也不再多想,将剑举在前面,两人摸索着朝缝 隙深处走去。 这看似没有尽头的路,不知要走到何时?又会通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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