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每天吃饭、睡觉,过无聊的日子,兰贵人烦透了。 她不知哭过多少次,但她知道,这种处境是很难改变的。 皇上不来,整天到别的主位寝宫去歇息,她有什么辙?闲了没事,她就叫宫女 们陪她玩儿牌,消磨这无聊的时光。 现在,她的名共有四名宫妇,官称叫作“官女子”。 两个年纪大一点儿的,都是二十岁,进宫四五年了,先前在老皇帝的妃子们那 里当差,兰贵人进宫,调派给了她。一个叫福玲,一个叫禄玲,都是很懂规矩、干 活麻利的妞儿。 两个年纪小的,粒儿十五岁,香儿十六岁,是刚进宫的旗下披甲人之女,分别 拜福玲、禄玲为师傅,一边学规矩一边当差。 这日歇过午觉,兰贵人起来,觉得烦闷得不行,忽小太监安德海进来报:“禀 主子,伊主儿过储秀宫来看您老人家。” 兰贵人一愣:“她来干嘛?”转念一想,能有个人来串门,一块儿说说话也好, 便迎出来。 伊嫔刚进大成右门,见兰贵人从院儿里迎了出来,便赶紧下了轿,两人以礼相 见。 兰贵人笑问:“伊姐姐今儿个怎么得空儿,到我这儿来串门?” 伊嫔笑了笑,说:“闷得慌,想上御花园走走,从大成右门前过,就想顺便上 兰姐姐这儿瞧瞧。你做什么呢?” 兰贵人笑道:“歇晌刚起来,正发愁没处消遣,正好姐姐来了。”一面往里让 :“来,殿里头坐。” 两人进了东次间,坐在短榻上。 福玲献上茶来,伊嫔接过喝着,说:“这天儿还是真够热的。” 兰贵人道:“看样子要下雨,可又不下,反觉闷得慌。” 伊嫔说:“是呀,若晴天,热倒不要紧。就这天烦人,净出汗了。” 正说着,禄玲已拧了手巾把儿来,伺候两位主子擦汗。 聊了会子天气,伊嫔打量兰贵人屋里的摆设,说:“兰姐姐这儿收拾得多干净 利落,不象我那儿,到处乱七八糟的。我那几个官女子忒懒怠,打也打了,骂也骂 了,还是仍旧照常儿。” 兰贵人听了好笑,心想:“咱们这位奶奶也够毛手毛脚的,才进宫几天就打官 女子,往后还不定怎么厉害呢。” 伊嫔说:“兰姐姐你笑什么,当我说客气话?真格的,不信上我那儿瞧瞧去就 知道了。” 兰贵人说:“我这几个姑娘挺好,一个赛一个勤快。算是我的福气。” 福玲笑道:“谢主子夸奖。” 伊嫔咂嘴道:“你瞧,这姑娘,说话也中听。我那几个,木头疙瘩似的,三脚 踹不出个屁来。” 兰贵人见她是个挺粗的人,说话有趣,不由得笑了。 福玲和禄玲也抿着嘴儿乐。 伊嫔倒不觉得,见福玲又来给她斟茶,摆手道:“歇着吧,姑娘,我和你主子 唠唠嗑儿。”她又瞧着兰贵人说:“待会儿,皇上过来了,我这儿算是怎么当子事 儿啊。” 兰贵人笑道:“姐姐真会说笑话。皇上走错了宫门儿,也到不了我这儿啊。” 转头向福玲道:“你们甭忙活,伊主儿说的实话,是坐不住的。她那边,时刻惦念 着接驾呢。” 伊嫔大笑,连连摇头,说:“兰姐姐,你这话错了。皇上再不会上我那儿的。 前儿个,……我喝醉了酒……”她说不下去,笑得喘不上气来。 兰贵人看了福玲和禄玲一眼,两人都知趣地赶紧退出去。 伊嫔好不容易止住笑,不住地咳嗽。 兰贵人笑嗔道:“你不会慢慢儿说,别再噎住。” 伊嫔深深喘了口气,说:“笑坏了我。” 兰贵人问:“伊姐姐平日也好喝几盅吗?” 伊嫔摇头,笑道:“哪儿的话,我喝一盅就上脸,两盅非睡过去不可,量最小 了。” “那你还逞能,陪皇上喝。” 伊嫔道:“皇上是半盅儿红脖子,一盅就睡过去。” 说着又大笑。 兰贵人也觉好笑。 伊嫔抬起头来,悄声问:“皇上真的没上储秀宫来过?” 兰贵人道:“来进过一回午膳,然后就走了。那回皇上也没喝酒,所以,我实 是不知皇上酒量。” 伊嫔道:“咱姐们儿真够惨的。听说,几位常在那儿,皇上压根儿就还没去过 呢。” 兰贵人道:“你和我们不一样,红得发了紫。我们是真正的坐冷宫。” 伊嫔撇嘴,说:“我可没法儿和贞姐姐比,人家才进宫这么几天,已晋封妃位 了。看着吧,将来啊,这中宫皇后,怕是得落她头上了。” 兰贵人叹气道:“人的命,天注定,谁能当皇后谁当去,我是连想也不敢想。 能不出差迟,也就托天之福了。” 伊嫔道:“你怎么这样软弱?都是人,谁还比谁多点什么不成?我就不信她贞 妃。走着瞧吧,日子长着呢。” 兰贵人低下头,默默无语。 伊嫔站起来,说:“坐了半天,该回去了。看这天,保不准真的要下雨,再淋 着我们。” 兰贵人也站起来,说:“急什么,再坐会子吧。现成的雨服、轿子,当真淋了 你不成?” 伊嫔摆手,说:“不了,改天再来。”握住兰贵人的手指说:“有功夫,上我 那儿去,聊聊天,打打牌,省得闷得慌。” 兰贵人笑着点点头。 送伊嫔出殿,看她上轿走了,兰贵人才回来,气愤地想:“皇上怎么就偏喜欢 她这样儿的,说话没边没沿的,一点家教也没有。就相中她那对大奶子了吗?没见 过十七八的小媳妇,竟象养过八个孩子似的。” -------- 中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