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懿嫔醒来时,才卯正时分。她觉得后腰一阵阵酸疼,以致两条腿都带着抽筋儿。 她两手攥着被角,微微喘息着,忍受这产前的痛苦。 懿嫔的母亲富察氏整整守了一夜,也不敢合眼小睡一会儿。这时。她见懿嫔疼 得紧了起来,忙问懿嫔觉着怎么样,懿嫔咬着嘴唇,只是微微摇头。 太医院的太医和专门接产的两闰姥姥,频繁地请脉,随时掌握脉象。他们知道, 这已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 从卯时到辰时,懿嫔折腾了足足有两个时辰,大颗的汗珠儿从额头上滚下,里 边的衣裳也都被汗水浸湿了。皇上下了早朝,不到储秀宫看视她,亲自用手巾为她 拭汗,懿嫔枕在皇上的手臂上,委屈地哭泣起来。皇上看见懿嫔所受的这种极度的 痛苦的折磨,心中暗誓,今后一定要好好待她,酬答她为自己生子延嗣这份功劳。 也许是困为皇上的抚慰吧,懿嫔渐渐停止了抽泣,这时,阵痛过后,短暂的平 静来临了。懿嫔学得好过一些,坐起来,倚在靠枕上,闭目养神,似乎在积蓄精力, 经对付过会儿的更大的痛苦折磨。 皇上轻声问她:“想睡一会儿吗?” 懿嫔摇了摇头,表示不睡。随即攥紧了皇上的手,带着哭音说:“皇上别走, 奴脾……害怕。” 皇上连连说:“朕不走,朕陪着你。” 静静地呆了一会儿,皇上又问:“你想什么呢?这会儿想吃点什么不?” 懿嫔摇头,表示不想吃东西。 皇上说:“总这样儿不行,一会子双疼起来了。你还是干点儿什么好,不要总 往这处想。” 懿嫔忽然抬起头来,脸上现出天真稚气的神情,轻声说:“皇上,奴脾想看看 阿宝和禄玲他们踢毽儿。” 皇上先是一愣,继尔心头一热,含笑说:“好,就让他们踢毽儿给你看。” 于是,妈妈、宫女、太监、七手八脚,忙着将椅子安置在正堂里,又将懿嫔扶 出来,坐在椅子上;皇上呢,自然是坐那长年陈设的蟠龙宝座。 阿宝、安德海、张文亮、禄玲、喜玲等,皆取了毽子来,在台阶下围成圈儿, 踢起毽子来给懿宫中的毽子,作得都十分讲究。比如说毽子毛儿,要用鸭毛(不是 宫外市井上那样用鸡毛),并且要取公鸭子鸭尖上头的那根。膳房用鸭子,宰了以 后趁着热劲儿把这根毛拨下来,这时毛儿全立着,是最好用的。一般说,扎个毽子, 得近二十只鸭子才能凑成一副毽毛。毽子的底盘儿,讲究用制钱,上边是乾隆钱, 下边上康熙钱,分量不轻不重,最为合适。 几个太监、宫女子在院中踢着毽子,花样儿很多,有时自己踢自己的,有时则 互相传递,配合默契。“踢”毽子当然主要是用脚,但也不时地用膝盖、大腿、胸 膛、肩膀、脑袋去碰,胳膊或手背也成,吸是不兴用手掌,避免“抓”的嫌骚乱疑。 安德海显然是成心要逗懿嫔乐一乐,不时用屁股去弹毽子,二三百下都不落地,并 且成心把阿宝传来的毽子很用力地向张文亮脸上弹,文亮只得用鼻子尖儿触,逗号 得皇上和懿嫔开心地笑个不停。 懿嫔果然忘记了疼痛,很高兴地看,还不停地招呼禄玲快接,别把毽子掉了。 玩了半个时辰,疼劲儿又上来了,不由懿嫔不皱眉头。皇上看见,忙令太医请 脉,又令姥姥摸胎,道是有转胎之象。 于是令太监们将懿嫔抬进内室,躺在炕上歇息。 皇上又安慰了懿嫔一番,便起身出来。在外间坐了片刻,恋恋不舍地打轿回养 心殿。临走向总管太监韩来玉留下口谕:“一有动静,即刻向朕禀报。” 捱到午后未时,懿嫔终于疼得忍受不住了,凄声呼号起来,姥姥赶忙屏退太医, 作接产的准备。阿宝、禄玲等皆站在廊子上,紧张地听里头的动静,随着懿嫔的阵 阵惨叫而心里一紧一紧的。 阿宝不知怎么的,心里一酸,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一声低弱的婴儿啼哭,使储秀宫里的每一个人都浑身一震:大阿哥出世了。 一位姥姥将大阿哥抱到西次间里,太医忙小心翼翼地握住婴儿那胳膊,在腕处 号了脉,随即命太监将准备好的开口药来给婴儿喂服。这是一小匙 砂、黄连、甘 草配制的福寿丹末,用蜜水调服,可以安神定惊、清热解毒。 总管太监韩来玉飞快地奔往养心殿,向皇上奏报懿嫔顺利生产阿哥的消息,尽 管已在意料之中,皇上还是喜得拍案大喊:“好,太好了。”随即命令备轿,往奉 先殿去给列祖殡宗影像、牌位叩头,禀告皇家有嗣的特大喜讯,感谢诸位祖宗地天 之灵的庇护。 养心殿太监平顺来到储秀宫,站在懿嫔炕前,宣读皇上的谕旨: 懿嫔著晋封为懿妃。钦此。 懿妃叶赫那拉氏苍白的脸上,飞起了红晕,露出一丝笑容。她的心里掀起一阵 波澜;今后的日子将会变得什么样子呢? 她遐想着…… (完) -------- 中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