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姚青访吴府震雷忆往事 济南城,郑启堂家中内室,郑启堂正和一红衣少女说话:“小妹,此事关系重 大,务必尽快与金沙帮帮主联络上,这样等巡按大人一来,我等便可一齐动手,将 有关人等一举拿下。” 那红衣少女说道:“大哥尽管放心。”说完便转身出了门,门口遇见田宝华, 那红衣少女打了一声招呼后身形轻捷的出了宅门。 田宝华进了屋说道:“怎么苏小妹来了,有什么事么?” 郑启堂说道:“正是,此事非同小可,以后再和你细说。” 田宝华见丈夫如此说便没在追问下去,转个话题说道:“青哥回来了,我要去 看看他。” 郑启堂说道:“好,我同你一起前去。” 郑启堂 和田宝华夫妇来到姚青家中,将大牛和冯姚氏支开,郑启堂向姚青说 道:“姚兄弟,有一事要劳烦你出面。”姚青说道:“郑二哥有话尽管说。” 郑启堂 说道:“山东巡按刘大人差我前来调查济南知府吴嘉善的政纪,现我 已然掌握其贪墨的证据,但他府中有一个渠洪寿,我担心在捉拿吴嘉善之时,这人 会让我们功亏一溃,因此希望姚兄弟能在此之前去探一探他的虚实。” 姚青一听立即答应下来。 次日,姚青来到吴府,吴嘉善在偏厅接待了他,二人说了些客套话,姚青说道 :“上次宴席之上渠先生无故击断我的琴弦,此次前来希望向他老人家讨教一二。” 吴嘉善命人请来渠洪寿。 渠洪寿向姚青上下打量一番,说道:“看你眼神清 澈,神态平和,举手投足之间深合进退之道,看来这两年不见你很有些长进。” 姚青说道:“渠先生过誉,此次前来便是希望先生指点。” 渠洪寿向门外家丁说道:“让魏伯明将我的兵器拿来。” 不一会,魏伯明捧来一对独脚铜人,这铜人长二尺五寸,塑成一小孩模样双手 合掌举过头顶,单腿为柄,可使锤、鞭、锏、判官笔、短剑等各路招数。 渠姚两人来到院中,渠洪寿右手握住一只铜人说道:“现今我已极少用兵器, 希望今天你不会令我失望。” 姚青抽出腰间宝剑将剑鞘扔在一旁,使了一个剑式说声:得罪了。话音一落, 人向前纵,举剑迎面刺了过去。渠洪寿闪展腾挪,让了几招,然后说道:这几下还 好。说完这才挥铜人与姚青战在一处。只见渠洪寿一只铜人或磕或刺、或扫或砸, 时而威猛凌厉,时而轻快灵巧,将这独门兵器种种妙处发挥的淋漓尽致。姚青剑走 轻灵,虚招多而实招少,每每在躲过铜人猛力的攻击后巧妙的寻隙一击。二人来来 往往五十来招,姚青一个满天飞花,腾空刺出一片剑花,渠洪寿举铜人迎上前去, 铜人准确的击中剑尖,那宝剑剑尖断裂发出“喀”的一声响。 姚青退后几步,抱拳说道:“渠前辈武功盖世,多谢指点。” 渠洪寿将铜人交给魏伯明,说道:“年青一辈人中,你此等功力也算是一把好 手,秦老怪眼力不错!” 姚青说道:“前辈过誉,还希望以后能多多指点。” 渠洪寿说道:“再说吧!我可不想和秦老怪抢徒弟。” 一旁的吴嘉善忙抢上前说道:“文清可常来府中走动,这一来可以和渠先生切 磋武艺,二来我也可以向文清讨教一下琴艺。” 姚青说道:“多谢大人看得起,文清从命就是。” 吴嘉善拉着姚青的手很是亲热,问长问短还要请姚青留下吃饭,姚青婉言谢绝 告辞出门。 出了吴府,姚青暗自思量:这渠洪寿武艺精湛,一柄铜人六十来斤,舞动起来 便如草棍一般,今日比试根本未出全力便轻易将我击败,看来郑二哥要斗此人要费 些工夫。姚青一边走一边想事,猛然间抬头见王震雷昂首挺胸迎面走来,心里不禁 一动:怎么遇见了他? “震雷兄!”姚青抱拳叫道。 王震雷对那次宴席上之事记忆尤新,当即将姚青认了出来,回礼说道:“姚先 生有什么事么?” 姚青说道:“早就仰慕大哥威名,想请大哥喝杯水酒,不知能否赏脸?” 王震雷说道:“今日没什么事,随你便是。” 二人进了一家酒楼,要了包间,菜上齐后,姚青吩咐小二:我二人有事商量, 不要让闲人来打扰。小二说声:明白,便退了下去。 姚青敬了王震雷两杯酒,看门见山的说道:“几年前,我路过景平县,曾见大 哥手刃董年,着实是痛快,此后一直便想结交大哥,今日冒昧相邀,请恕唐突。” 王震雷说道:“我看兄弟也是非常人,不必见外。” 两人说着说着便熟烙起来,姚青这时便将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大哥是条汉 子,兄弟是佩服得很,但济南城中这知府和守备却不是什么好人,希望大哥能从善 如流,离开此二人。” 王震雷说道:“我也知道他们口碑不佳,但与我有知遇之恩,不忍离去。” 姚青说道:“当心祸及池鱼。” 王震雷一怔,两眼看向姚青。 姚青站起身形拱手道:“小弟今日多嘴,敬请恕罪,今日便先告退了。”说着 便起身拉开房门出了酒楼。 王震雷看着姚青远去的身影,往事不禁又浮现在脑海中…… 几年前刚开春时,景平县集市上董年被杀,马上有人报到县衙,知县命捕快捉 拿有关人等。捕快回来报告:有人听见刘二叫凶犯的名字。 知县升堂,刘二被带到堂上。刘二大喊冤枉,一顿板子打在屁股上,刘二方才 说了实话,那杀人的青年是本地人氏名叫王蒲,早年离开家出外学艺,家里老母借 了董年的钱被威逼致死,在街上刘二本想提醒王蒲认清仇人的面孔,不想王蒲就地 将他给杀了。 知县听后一声狞笑:你最好盼着王蒲归案,要不就拿你顶罪。说着就要退堂, 这时衙役进来禀告,门外王蒲投案来了。 知县听后也不再审就退了堂,王蒲被带到牢房。 初春时期,牢房内阴冷潮湿,狱卒将王蒲押进号子里上了锁就要离去。 “敢问牢头,这位兄弟犯了什么事?”牢房内一光头问道。 “癞痢头,你别闹事,这人在街上杀了董扒皮,你别乱来。” 狱卒们出去后,光头凑到王蒲面前说道:“好汉,这董扒皮可是这里的一霸, 您真是好样的。”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脚步声,狱卒们又押了一人进来,还没等光头开口,那牢 头倒先说了:癞痢头,这小子奸了刘老头的二姑娘,好好招呼招呼他。 “哟,今天挺热闹啊!”癞痢头看狱卒们出了门摸摸自己的光头说道,“喂, 奸姑娘的小子,过来!” 那人长的瘦竹竿的样子,慢慢挨过来口中说道:“没,俺没干那事。” “是吗?俺们知县大老爷是包龙图再世,冤枉不了你。你看啊,俺们兄弟们在 这里遇见了也是缘分,你来了俺们大伙也得招待招待你,是吧?” “不用,不用!”瘦汉客气道。 “不赏脸?” “不敢,不敢。” “哦,那好,你是想看星星呢?还是想赏湖看山呢?” “大哥,这星星是怎么看的,俺不懂。” “哦,不懂不要紧,俺给你说说。啊,听好了,你站在这,”癞痢头一指牢房 当中的地板,“面南背北站直咯,这号子里每位在你面前走一回,给你脸上煽巴掌, 直到见到星星为止,懂了没。” 瘦汉这才明白癞痢头的用意,脸色顿时象吃了苦瓜一样:“那,那这赏湖看山 怎么看?” “济南城有个大明湖你知道吧?咱这班房里呢有个小夜壶,你呢过去看看,数 数上面有多少黄泥山,看完后告诉俺们一声。”说着一指墙角里的马桶,“你看, 就那。” 瘦汉看看面前十几张不怀好意的笑脸,知道今天是逃不了这一劫,颤声道: “那、那俺看山好了。”说着过去脸对着马桶,只见里面黄黄的湖水里一陀陀的黄 泥山,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刺的眼泪直流。 “没种的家伙。”班房里哄堂大笑起来…… 王蒲第二天过了堂,判为故意杀人秋后问斩,刘二在旁挑唆,服役半年,罚银 三百两陪给董家。董家老三拿着盖有县衙大印的判书,心道:有了这,刘二的那家 老宅应该可以弄到手了,这老大也不算白死一回。 王蒲被换了一间单人牢房单独看押起来。每天面对着四面墙壁烦闷异常,想起 以前的那间号子里整人的情景,觉是有趣的很。 天气渐渐闷热起来,王蒲闲来无事,这天正坐在地上捉身上的虱子,门外脚步 脚镣声响起,接着是开锁的声音,两个狱卒将一个秀气的年轻书生推进来后关门走 了。 王蒲见他模样斯文便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王蒲。” 那书生听到这话,上下打量了王蒲一眼,说道:“在下赵诚。” 王蒲问他犯了什么事,赵诚却不回答,王蒲便不再问,牢房内两人相对无语, 赵诚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发呆,王蒲见他神经兮兮的就不再与他搭腔。这样过了三天, 赵诚忽然开口说道:“你杀了董年,县里的人传遍了这事,都说你是一条好汉,本 来可以远走他乡的,为了不连累朋友这才投的案,不知是也不是?” 王蒲说道:“好汉做事好汉当,总不能让刘二哥替我挨这一刀。” “刘二虽保住一条命老宅却被董家收去了。” 王蒲低头无语,半晌说道:“是我连累了他。” “想我赵家世代书香门第,巡检钱文采竟然诬陷我家是盗匪,抄没了我家田产, 老父气急病死,我欲报仇,带着匕首去寻他,只可惜我一介书生不是他的对手被他 的护院给拿住了。我死不要紧只可惜大仇是不能报了。”赵诚见王蒲如此重情义便 将家仇说了出来。 “如此可恶之人,如若被我见到,定将他给砍了。”王蒲腾的立起身子只觉得 两边太阳穴经脉跳动。 “壮士,此话当真?”赵诚试探道。 “只可惜我不能出去,要不然我现在就替你将他给宰了。” “壮士,你如能替我报了这大仇,我愿替你往法场走这一趟!” 深秋的时候,红彤彤的枫叶随着微风轻轻摆动。王蒲坐在屋里看着院里的枫树, 几只麻雀在枝上跳上跃下。 院门“咯吱”一声打开,赵诚的叔父赵洪弓着腰拖着长袍进得门来。 “壮士,今天是行刑的日子,我就不去了,你出门小心些。”赵洪向王蒲说道。 王蒲略加改扮便向集市而来,道路都被兵丁给封了,王蒲进了一家酒店上了二 楼这是赵洪早就订好的位置。 囚车从远处缓缓而来,赵诚在里面披头散发,胡须满脸,已经是面目全非,囚 车在楼下过时,二人四目相对互相点头示意。 刚立秋的时候,赵洪上下打点,王蒲顶了赵诚的名字出了狱,狱卒们对这替换 死囚的事见的多了,只要有银子拿便什么都只当不知。 赵诚行刑的当晚,王蒲穿着夜行衣,蒙了脸背着单刀向钱文采的住所摸过来。 钱家大院三层厅堂,有前花园,后花园,大大小小房间四五十间,别看钱文采 是一个小小的巡检,这上至知府下至乡官都与他有着密切关系,这座府第就可见一 斑。王蒲这几日已将钱府上下情况摸了个清楚:钱府家丁护院有五十来个人,其中 武艺最好的有三个:他们分别擅长龙爪手、鹰爪力、虎拳(也称为虎爪),人称三 爪门神。 月黑风劲,王蒲倒提单刀越过后墙,一只狼犬一声没吭“嗖”的一下扑了过来, 王蒲早有准备,左手一把拿住狼犬的咽喉,拧身向后一带把狼犬摔在后墙上,发出 “嗵”的一声响。接着又是三只先后扑到,王蒲身型闪动手中单刀连挥,割断前面 两只的咽喉,而后将整把刀刺进了第三只狼犬的肚子。 那“嗵”的一声响立时将龙爪门神惊醒,龙爪门神提起床边的木棒走出房门, 只见其他两位门神也来到院子里,龙爪门神和鹰爪门神穿厅过户径直来到钱文采的 房门前, 虎爪门神召集起家丁护院四处查看。 房里钱文采问道:“什么事?” “没事,老爷!您睡着,我们四处看看。”龙爪门神回道。 房门外的房廊下吊着几只桔红色的气死风灯笼,两位门神和两个家丁立在灯下, 灯笼随风摇晃,时明时暗的照着四人的脸上。 黑暗中,全身黑衣、脸蒙黑布的王蒲提着单刀缓缓的走出来。 “什么人?你想干什么?”龙爪门神眯起眼睛打量着王蒲。 王蒲也不答话提着刀直向龙爪门神走来,龙爪门神大叫一声跳进院子,抡起木 棒向王蒲砸到,王蒲举刀相迎,两人在庭院中斗了六七个回合,龙爪门神眼见王蒲 刀法渐渐散乱凝滞,更是步步紧逼,忽然王蒲一声大喝一招力劈华山当头砍下,近 处的鹰爪门神和正在带人赶来的虎爪门神同时喊了一声:“小心!”这话喊出来却 已晚了,说话间只见王蒲一刀砍断木棒劈开了龙爪门神的额头,龙爪门神大瞪着两 眼轰然倒地。 鹰爪门神和虎爪门神一前一后向王蒲扑来,王蒲一刀劈死龙爪门神余势未消, 拧身翻腕,手中刀光上扬,正赶上鹰爪门神一爪伸到,鹰爪门神想变招却已来不及, 一只手爪顿时离开手臂飞出一丈开外。虎爪门神这时也已赶到,两爪齐出,王蒲刀 势已消,闪身让开,两爪落空。倒在地上的鹰爪门神伸出左手一抓,抄住王蒲小腿, 五指如钩插进小腿肌肉,王蒲一刀逼退虎爪门神,抬脚将鹰爪门神蹬开。一个飞身 向房门撞去,家丁忙向两边闪开,其中一个没躲开被王蒲顺势一刀砍翻在地。 “砰”的一声,王蒲撞开房门滚了进来,正好见钱文采穿着内衣在往外爬窗户, 王蒲过去一把将他拉进来。钱文采回身道:“好汉饶命……”话没说完,王蒲已一 刀割在脖子上。 虎爪门神带着家丁涌进门来,见到钱文采趴倒在血泊中都是一惊,王蒲站在尸 体旁扫了一眼众人,接着跳出窗户消失在沉沉夜幕中,众人虚张声势的追了一会, 不见人影便都打道回府。然后是忙着报官,女眷们在后堂是又哭又叫,这一夜钱府 乱成了一团…… 房屋里,鹰爪门神轻抚着包好的手臂,说道:“今晚一战你没尽全力!” 虎爪门神沉默了一会回道:“此人身上有一股浓烈的杀气……” “你是不是害怕了。” 虎爪门神又是沉默。 好一会,鹰爪门神缓缓说道:“你就是尽力而为,我二人也不是他的对手,要 不是老大被他使诡计给杀了,我们合三人之力或许可以和他一战。” 原来王蒲在钱文采的房门前和龙爪门神打斗时隐藏了身法和内力,在龙爪门神 梢有轻视之心时突然发力,杀了龙爪门神一个措手不及,这龙爪门神还没使出看家 的龙爪手就一命归西,这也是有心算无心的结果。 这时王蒲已奔出了县城,看看没人追来,这才停下来包好腿上的伤口,口中喃 喃念道:“赵诚兄,我已替你完成心愿,你可以瞑目了。”王蒲和赵诚在牢房内虽 只是一起共处了两三个月,却也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了。 王蒲念叨完也不去与赵洪会合,而是乘着夜色走小路离开了景平县的地界。此 后王蒲养好伤,将名字改做王震雷,来投奔了游春柳。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