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表哥的意思是说如意是叛徒么?”本已欲走出,但燕潇又停了下来,“如果 他是叛徒,为什么不除了他?” “有人已经为他花了大价钱,我们不能抢了别人生意,不是么?”燕忆枫似笑 非笑,“好了,不过如果你想杀了他,我并不介意。” “表哥。”燕潇再次走近那清俊忧郁的年轻人,“表哥,你在这世上还介意什 么,你到底还介意什么呢?” “我在意什么?”燕忆枫似是在反问,也似是在自语,“我想也许罢。” “表哥,再这样下去……” “你什么也不用说!”燕忆枫已站起,右手猛然伸出,扼住了年轻女子的咽喉。 年轻的未知之主瞪着她,目光冷绝如铁,“我怎么样是我自己的事情,如果你不满 意这一切,你可以自己取代我,我告诉过你这一点。” 猛然推开她,左手剑尖一挑,,那女子的面纱已滑落了下来,在这样的时刻, 她也只是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似乎只是不想被看到自己的表情而已。燕忆枫转过身 子,“戴上你的面纱罢,我并没有在看你。” “哼。”燕潇只是捡起了面纱,退到了门口,让她的脸遮在阴影之中,“我为 我的失言道歉。”她的声音冷淡,却又望了一眼满脸好笑神色的湛淇,闪身出了门。 湛淇望了一眼燕忆枫,“你不应该这么粗暴,毕竟她是你的妹妹。” 燕忆枫叹了一口气,“我想你总是对的,但是有些东西……有些关于我的东西, 你还是少些插口为好。” “那是因为我没有那个资格吗?”声音里似是也带上了一些怒气,年轻的医师 拧了拧外衣,把那仍旧湿着的衣服甩到了燕忆枫的脸上,“我浪费赚钱的时间陪你 窝在这里装坏人,现在倒没有资格说你的事情了,忆枫,你小子还真行。” “开始下雪了。”燕忆枫未曾正面答他,只淡淡道,“这一年,比起往常冷了 许多呢。” 推开窗的时候,几片雪随风打到了年轻人的脸上,然后迅速的被他的体温融化, “不知道钱塘那边有没有在下雪呢,还有……” 他没有说完下面的话,只是望着窗外。良久,他轻轻笑了,“这个冬天,不知 道会不会如同那一个……我恨冬天。” 雪落下的时候,叶歌只是立在墙边。两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时刻罢。那是过去, 还是追赶着他的现实?夜之歌,那个过去的名字,他是夜歌,不,他不是什么夜歌, 他其实也不是叶歌。他是什么人他自己也无法说明,也许他最终只是小歌而已。 手指触到了竹笛,柔润的表面。那是从许久以前,在他还不是叶歌甚至在他还 不是夜歌的时候,就已经在他的手中的竹笛,那是他的武器,也是他最珍爱的乐器, 他的知交。那些一起在他手中的还有回忆,关于那最遥远的过去的回忆,那个时候 …… 竹笛轻轻举起,那便是怀乡的曲子罢。少年闭上眼睛,任雪的凉意抚上他的面 庞。那一缕带些淡淡孤寂的曲调飞翔出来,然后他听见一声琴音,极轻的,只是淡 淡絮在风中。 那并不是柳烟的琴声,叶歌知道这一点。他可以听出来柳烟的琴声因为柳烟的 琴声就是柳烟的心。那突兀的琴音并没有他所熟悉的情感。 笛声渐缓,然后止住了。叶歌走进过廊,回头望望他留下的水脚印,淡淡的笑 浮现了出来。小歌一向都是开朗的,不管遇到什么。虽然曾经走错了一步,但他毕 竟已经回还。 那琴声依旧响着,不是从前楼而是从一间客房中传出的琴声。叶歌站在门外, 只听得一个声音轻轻响起,却并未压过琴韵,“不必站在外面,请进罢。” 少年推开门时,青芷只抬头望了一眼,又把注意力转向长琴,“这位小哥,你 觉得如何?” 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滑,琴音缓缓止住,“琴音寄恨凭尔去,风雨默默抚孤舟。 我本想弹出那般意境,但现在的青芷还无法做到。” “经历过那般风雨的话,也许可以吧。”少年不确定的说着,瞥了一眼那张长 琴,“经历过的事情,是可以在琴声中说出的。” 年轻的女子抬起头望着少年,少年的神情并不像是在开玩笑。青芷只是露出微 带困惑的神情,轻轻抚摸着长琴,“江湖什么的,青芷并不是完全不知,只是一向 就是这样性子,自然也无甚法子……你是中原人,是么?” 叶歌轻轻笑了,“是的。”他的眼里微微带了些忧郁,但却并未被青芷捕到, “怎么会知道这一点的?” “很久未曾听见中原曲调了,自然耳熟。近来只在弹那曲风雨,却也冷落了家 乡的音律呢。”青芷淡淡道,“而你的笛声,又为何如此忧伤?” 少年微微笑着,“忧伤么,但是我一直在笑啊。” 青芷点点头,“你是在笑着,但是你的琴声却分外忧伤。我不会听错的,和红 一模一样。” “红?”少年有些疑惑,“那是……” “绯樱。”淡淡道出,青芷的神色没有半点变化,“他与我们在一起三年时间, 我知道他这个人。他看不见但是他并不在意这一点,我想他在意的是别的事情,因 为他并不快乐。偶尔他也有朋友来拜访,那个人的名字叫忆枫。我可以看出他的痛 苦,我想他的朋友应该也可以发现,但是在我再次遇到他的时候,他还和从前一模 一样。” 少年摇摇头,“叶歌不是的,叶歌是快乐的,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好。” “如果刻意的伪装已被所有人揭开,那么逃避还有什么用处?”轻轻说出的时 候,少年已合上了房门。青芷拨动琴弦,她的神色依旧平静,指下琴音却在欢乐与 迷茫中游走不定。 “把我们招到这里却连屁大点事也没有,大家也太有耐心了吧!” 说话的是一个老人,语气却如同年轻人一般火爆。周蓦捷扫了他一眼,“你什 么意思,和组织的决定过不去么?组织的规矩你并不是不知道,上面没说话你们谁 敢动手?” “一个个都他妈的一副娘娘腔,老子就是受不了这点!” “哦,有人在发牢骚么?”门帘被掀起了,黑衣的女子缓步进入房中,“你还 有什么别的话么?要不要一并说来听听?” “让我们来这里等到他妈的雪都下来了,还要再等到什么时候?”他似是并没 有听出声音中的危险气息,只自顾自道。 “呵呵!”随着笑声,那黑衣女子手中已多了一柄闪着淡淡银色光线的长刀。 如同漫不经心的轻轻一挥,那颗白色的头颅已飞了出去,落到角落少年的膝上,用 可怕的眼神狠狠瞪着少年,就那么一直瞪下去。 反手抖落刀上的血,这时大股的血才从尸体的腔子中喷出。燕潇收刀入鞘,冷 冷道,“对本护法放肆,下场就是如此。你们不要以为你们的武功稍高就了不起了, 想要随心所欲的做事的话,就先会会这冷月刀罢。周蓦捷,你把那尸体扔掉去,我 不想再看见它。” 如意抬起头来,目光里带些冷傲与不屑。他还未曾说什么,燕潇只是走到他的 面前,对他笑道,“你根本没有什么用处,暮之语,不过我只是看在夜之歌的面子 上,放你一马。” “你又有什么用处?在这种时候杀死同伴,这是组织中人应做的么?”少年实 在不想再忍耐,便反唇相讥,一手按紧了剑柄。但是燕潇只是笑笑,在他面前弯下 身来,提起面上轻纱,“你记住这张脸。”她笑道,“要说真正的叛逆者,这是最 大的一个。” 少年的瞳孔因为惊骇而缩小了,并不是因为面前面容的惊人美丽,而是因为她 唇边的那一抹残酷的微笑。而且那张脸上的表情很像……很像一条盯着猎物的蛇。 头颅的污血弄粘了他的黑衣,他却一点也未曾觉察。 只是一瞬,那面纱又合上了。燕潇站直身子,环顾屋中的人,“还有谁想去?” 她的声音依旧是清澈的,却带了一丝不可名状的危险气息,“如意,你记住。” “我当然会记住的。”少年冷冷起身,把那颗头颅甩到燕潇身上,“这一切, 我不是早就记住了么?何须待到护法今日来提醒。” 他拉开门帘走了出去,周蓦捷望望他又看看燕潇,后者以一种蛇望着猎物的表 情笑了,“让他去。”她的声音未曾改变,“他会回来的。” “护法那么肯定么?” “连紫竹都未打算除去他,应该是对组织无甚危险。”燕潇笑道,轻轻摸上刀 柄,“养蛇的话,就应该有被蛇咬到的准备。暮之语这类杀手我们并不缺少,但是 他很好玩。我想看看他的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被彻底击溃的时候他的眼神的样子。我 会看看他会不会还是装成那样骄傲。”她顿了顿,“有些人靠着无聊的自尊心活着, 包括你周蓦捷,不是么?”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