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全 少年随便作了个手势——他是连话也懒得说才这样的,只是单纯的表明因为自 己很倒霉才落到这种地步而已。湛淇看着那个少年,想要笑又不好直接笑出来, “你也真行,我们看到了差不多十里的血迹,然后就是你和个死人一样趴在那里。 当然我个人觉得你没有死的话算你的命大——但是你一看就是中原萧家的人,命比 石头都硬那也是有目共睹的。啊,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你的眼睛颜色早就出卖你 了——你是萧家的人,名字也一定很有趣,和那个叫做萧若樱的家伙差不多吧。” “你认识我大哥?”少年有气无力的问,“他最近怎么样,是不是又胖了,还 是为了那点荣誉继续挥剑?” 突然发现自己的底已经漏得太多,小肖终于宣布完全投降——他是早已忘了报 过无数次大名的事情,毕竟忆枫是知道他是谁的。不过这些他都没有管,只是淡淡 笑了笑,“我大哥他什么都好,只是太执拗于心中之事——他也不想想,若他愿意, 那些小事根本不算什么。他在意的就是太多,才让他的剑钝下来,否则以大哥的才 华,根本不会这么默默无名。” 他望向车顶,数了一下顶棚上的缝纹,“至少,也要像我少年时那个昙花一现 的风华绝代挽情公子,只可惜挽情公子短命,一十六岁上就病夭了——啊啊,想着 也觉得很可惜,若是他活到今日,也不至于未知流星门二分格局。” 他话音停下了,车中立刻陷入了奇异的缄默。湛淇拍了拍紫璇的肩膀让她不要 再纵马乱跑,忆枫望着少年若有所思,嘴角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笑——说是笑也不算 是,因为他除了嘴角稍微抬了点,连动作表情也未改变。 “怎……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少年小心翼翼开口,身后伤处又痛起来。 他攥紧了拳头,还是没有力气。于是他认命的大叹一口气,闭上眼睛开口,“不要 吓唬人,纵使你们长得俊,也不要太过分哦。昨日——大概是昨日吧,小店中来了 一个叫玲珑的客官,他可比你们漂亮百倍,连我小肖看了都自愧不如呢。” “玲珑君确实也比你漂亮百倍。”忆枫终于开口了,“玲珑君家里的人都不可 以只用人来讨论他们的美,他们如同天神一般——为什么我会在和你讨论这个问题, 是作者又在YY帅G 了吗?” “若那是没有人间气味的美,也不算什么了。”小肖闭目开口,“客官你这是 要去哪里?” 似是过了许久许久,忆枫的声音才真确的传进他的耳中,“扬州。”他开口, 静静的,但是声音中有一瞬间的动摇。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小肖听得清楚。他不想 问忆枫什么,这不是他的时间和地点。 而小肖,自然也是要去扬州的,应为泠盈曾经说过。他相信他所听见的一切, 他知道萧若樱正是在扬州,而他眼前的这个人和他的兄长似乎也有着怪异的纠缠。 他不能确定是什么,因为他只是一个少年人而已。 “若是扬州,我许也可以和你们同行。”少年轻轻开口,“原来得跑步去,现 在却可以蹭到车坐——也不知是不是我的运气还没有跌到谷底,似乎还不错就是了。” 他露出了笑容,让他看起来骤然有了血色和生气,“我们都应该多笑一笑吧,毕竟 我们都还活着。” 于是忆枫也笑了,但是那丝无血色的笑容浮现出来,无端给他的面容增添了一 抹忧郁,也不知是因为什么。湛淇注意到了友人的变化,皱了皱眉却没有明说,而 少年小肖也不再说话,沉默压没了马车,几乎可以让人无法呼吸的沉默。 一骑快马冲进扬州城的时候,城里恰巧有许多人。马虽然不曾撞倒什么人,也 只是由于骑者的技术娴熟罢了。玲珑跳下骏马,朝着客栈跑去,一路撞倒了五位壮 汉和三头牛。他连句对不起也没有说,只当作背后的诅咒声是耳边风。 远远的,他看见燕潇坐在客栈的屋顶上,于是少年跳上屋顶,低头行礼,“护 法,玲珑来迟,恕我无礼。” “忆枫表哥还没有死吧,”女子没有看他,依旧望着远方,“我只需知道这一 点就足够。” “少主或许不久便会回到这里……”玲珑开口。其实他觉得在屋顶说话实在太 招摇,但是也没有别的什么方法了,“少主让我传话……待少主回到这里,就去拜 访那些人——”他的口气有些犹豫,“只是,只是少主在那边受了伤……” “我知道了,玲珑,你可以退下了。”燕潇依旧没有看玲珑,“之后的事情由 我来完成,你只用等待指令便可。” “是。”玲珑低声回答,跳下了屋。当他走进客栈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朝着他 望了过来。玲珑知道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便快步跑上了楼。他推开门, 紫竹正坐在屋中,摊了卷书在读着。玲珑走了过去,余光瞥到书上文字——邺志, 他有些疑惑,却只道,“左使,少主即将归来,命我向左使以及护法谈——” “如意叛变了。”紫竹打断了玲珑的话,目光仍然停留在书本上,“未知冥使 全体叛离——玲珑君,我想习先生并不是一个好老师。” “习先生毕竟是我的恩师,”玲珑静静开口,“在下受他指导方入未知,即使 师兄们叛变,玲珑也只能为了未知战斗。”他低下头,“纵是如意师兄对玲珑有恩, 玲珑也只得如此。除去未知,玲珑一无所有。” “玲珑是什么地方的人?”紫竹突然问,“你的口音在之前我从未听过,一直 想问一下。” “在下故居汴国,先母是邺人,所以也许有点邺国口音。”玲珑低声回答。 “哦,是么。”紫竹道,望了一眼玲珑,“玲珑君从那么远地方回来,实在是 辛苦,可以去休息了。” 玲珑退出那屋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湿透了。紫竹最后望他的 那一眼中包含着几种情绪——不信任,疑惑,亦或是讥笑?他不清楚。紫竹一向是 个很难弄懂的人他知道,那是不是他在无意中吐露了什么?他也不知道。他不可能 再是杜珩,他只是玲珑,那么可以让以前的杜珩随着那个人的死,也一起死去吧。 他看见了自己腕上的伤痕,那是一块很大的伤,让他的右腕无法自如活动—— 那正是他放弃剑的原因,谁也不曾知道——他曾是那么的钟爱着他的剑,却不得不 放弃,只是由于那次,他伸手,去挽救他的兄弟,那早在五年以前,但是他,始终 无法释怀。 于是玲珑摇摇头,毕竟从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也没有必要再多想了。他需要 知道的只是……为什么连如意,也背叛了未知。 不知怎的,他又走出了城。那片林中新生的嫩叶已逐渐显了颜色。他望了望天 空,有点阴,但是没有下雨。有风吹了起来,吹起他的白衣与紫色发带。玲珑抬起 头,望见如意站在他的面前,如同以前一般的微笑着。 “如意师兄。”他开口,声音轻微而淡然,“许久不见,不知近来师兄是否安 好。” “你的下一句话,是不是问我为什么叛出组织?”如意依旧微笑着,“我的回 答是,我绝对不会和我喜欢的人们,成为敌人。” 于是玲珑也笑了,他的笑容如同从前一般神秘莫测,“哦?你不是冥界的使者 吗?暮之语,我们这些人,本来就不是为了爱而生存的呀。” 在他笑的时候,他的右拳已到了如意面前。如意左手握住了他的拳,语气依旧 平和,“你懂什么,玲珑君,你还不是给习大叔当个宝贝一样捧着。他说你是个什 么武学奇才,每次任务都把我们三个当狗一般使唤——组织的任务你成功完成过几 次?以你的容姿和武艺,杀个什么人不是稀松平常……你根本没有资格说我们三个 人的事情!” “你不要激我,如意师兄。”玲珑开口,他的声音生硬了许多,“我长什么样 子是天生的,这个我自己也改不了。而你——” “你进未知做这个职位,不就是靠你那张脸吗?”觉察对方眼中寒光变成火光 的时候,如意放开了玲珑的拳向后疾退,同时右手抽出了剑——他正是等待着这一 刻,在激玲珑动手。他得在未知对他的小夜造成伤害之前,最大限度的削减未知的 战斗力,所以他在等着未知的这些人,而只有玲珑来了这里——他不打算伏击,除 了夜间和玲珑真正生气的时候,玲珑可以避过他任何突然的攻击。 玲珑深不可测——如意一早便知道。即使在那一日他轻描淡写的说差点被绯樱 杀掉的时候,从他的表情与声音中也感觉不到任何的疲累与苦痛。但是如意必须动 手,留着玲珑这样一个人在敌对的阵营,无论什么时候,都太危险了一点。 长剑划出一片光华,对面年轻人的身形却比剑光更快——只不过如意有着武器 而玲珑没有。起始的剑招只是诱饵,而等在后面的,是夕暮歌诀——他的杀着。他 感觉到了对面而来的杀气,很好,就是此刻! 剑光突然散开,化作点点流星。玲珑的白衣被剑气撕破了,身上也多了无数细 小伤口——但那个年轻人不曾退缩,他只是迎着剑冲过去,然后徒手去抓那剑锋。 他的左手抓住了剑锋,右手同时卡住了如意的咽喉,就那样把如意压到了后面 的一棵树上。他白皙的手臂上布满血痕,但是他仍然冷冷盯着如意,“我没有资格?” 他大喊,“你们三个背叛者又有什么权利说我没有资格?”他的手指扣紧玲珑的颈 项,“习先生与你们也有恩是不是?在组织需要你们战斗的时候逃离……你这个懦 夫!” 如意左手抓住了玲珑右腕,但是玲珑的气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大。此时玲珑左腕 一转,将剑夺了下来扔在地上,在白衣上擦了擦鲜血淋漓的左手,神色中依旧是杀 意和不屑,“你不过是习先生的弟子而已,如果没有习先生你能不能活到现在还不 知道。未知需要的是强者,你这种懦夫,还不如赶快滚蛋的好。” 他左手放开了如意颈项,身形立时向后掠出几丈。他的白衣上染了血,左手的 血也不住从指尖滴下。但是他身上的杀气却在一瞬间褪去了,只是站在那里冷冷看 着如意,“我不想杀你,如意师兄,我看在你是我师兄,且对我有恩,我放过你这 一次。但是下次我不会再留手放过你——下一次,你会看到我的剑!” “下回见面自然是敌人,你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喘了一会儿气以后,如意道, “你左手握了我的剑,已然受伤,右腕又有伤,还是不要握剑为好。” “我的剑并不因我的伤而改变。”玲珑面无表情道,“我的剑只为了诛杀叛徒 而出,从前我不用剑,不过是因为没有叛徒而杀。” 他又甩了甩左手,有血滴落在地上的枯叶上,鲜红的煞是刺眼。如意平息下呼 吸,玲珑已然转身离去。于是如意拾回长剑,用衣襟细细擦拭,却有一个血色的指 印印在剑脊上,如何也无法擦掉。 “如意大哥。”他身后有了个少年的声音,如意转过身,叶歌就在那里站着, 以一种忧伤的目光看着他,“如意大哥,虽然没有说出,玲珑他,一定很痛吧。” “一定是很痛的吧。”如意开口,“我还记得当初他入未知时候,那样单纯漂 亮的一个人,如今竟也有了如此冷酷的眼神。” 叶歌沉默了一会,终开口道,“但是他也不曾伤你,或许他现在依然是善良的 吧。他出手总是不曾伤人,胜利和伤害——或许是他唯一能得到的。你一定是伤了 他的心,他才会那样失态吧。当初他也是很照顾我的——也是唯一敢于忤逆师傅, 还不至于受到惩罚的人吧。” “但是玲珑之后定会对你们不利……而且他们也很快会来的。小夜,一切就要 走到尽头了,但是你必须活下去。”如意低声道,“而我……我必须找到羽儿,这 么冷的世界里,让她一个人流亡……那是我的罪。” 他没有注意叶歌面上一闪而过的忧郁与黯然,只是露出了疲倦的笑容,“小夜, 我原本以为至少可以替你们除去玲珑,但是他的能力已经超越了我,其余的人我更 是没有办法——那么小夜,你去告诉绯樱吧,若是组织中人去了,至少玲珑和紫竹 是有伤的,可以从他们下手。少主……无论少主如何,我都觉得他是个可怕的人, 而护法也是,你们更要小心她,她眼中的光,比什么人都冷。” “我知道了,如意大哥——”叶歌方开口,已被如意打断,“我们分手吧,小 夜,再呆在这里,你可能会有危险。” “危险……反正所有人身上的伤口都已差不多痊愈了吧。”远远的,有声音传 过来,随即声音的主人也出现了。那是一个白衣的少女,披着长发,手中持着一管 玉笛,“叶歌,你身上的伤好了,心中的伤,又到几时才能收口?” 她走过来,淡淡的微笑着,一双蓝色的眸子清澈透明。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