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神魔(41) 「有那麽容易吗?」风雪之中,许丹凤语冷如冰,人影飘渺,绝美的 脸庞闪过丝丝玄气,玉掌顿成煞白。手起扬落,又是三只透日神锋破空激 射,凭虚划出三弧半月刀芒,居中挂二,分做三缕寒光倏然急驰。 「师姐快住手,不要被赤玄弥给利用了。」及时赶至的东方平,眼看 许丹凤神锋又至,而凌琼神木箭已失,势难抵挡透日神锋的无边威力。当 下想也不想,一个纵跳,便挡在凌琼身前,手中晶焰,真火熊熊,大声叫 喊着要许丹凤停手。 然而,许丹凤冷若玄冰,东方平如此叫喊,又怎能要她说停就停? 透日神锋锋芒依旧,三锋交驰,寒辉乍放,团团冷气汇成溶溶清光, 彼此精气互引,声息交通,宛若明月流波,雪卷滑冰,骤然一片弦月寒屏 卷落,四野冰漾,星耀芒驰,浩荡荡满空俱是清光,照得东方平、凌琼两 人睁眼难开,发须皆银。 「三锋鬼神惊,天地俱哀鸣!」 面对如此奇招,东方平自是不敢怠慢,七分震骇中带着三分痛惜,面 容凝重,双眉紧蹙,忍不住高声叫道∶「师姐,你当真不顾手足情谊,决 意相强吗?」 喊声出口,许丹凤神锋已至,劲急的寒风,切肤如割,团团的冰雪, 凝云结冻,彷佛连时间都停止了运转,虚空中寒虹闪现,一团白芒,瞬时 间扩大开展,吞噬了一切,天地俱寂。 「师父,好热,这里是什麽地方?」 「这里是地穴火眼,万年熔岩的汇集之处,也是当年师父练功的地方 ,当然热了。」 「万年熔岩?地穴火眼?师父,你┅┅你怎麽会在这种地方练功?」 「九阳神功,至强至刚,乾阳真焰,浩烈炽猛,若非是在此地穴火眼 ,万年熔岩的汇集之处,又怎能锻炼功成?平儿,将来这便是你修习「炼 神手」的地方了。」苍老的声音,淡淡地道。 「炼神手?」童稚的声音,彷佛吃了一惊,颤声问道∶「师┅┅师父 ,你要我在这里练功?」 「不错,但不是现在。你此刻年岁尚幼,功力不足,暂时还无法抵得 住此地万年熔岩的丙火威力,」说到这里,苍老的声音顿了一顿,续道∶ 「待得将来,等你将九阳神功练至最後一层,「九阳聚顶」,时,若想百 尺竿头、更进一步,便只有来此吸纳地心火气,习成「炼神手」,那时九 阳神功才算得是功行圆满,将来也才能挡得住你师姊的癸水玄冰。」 「师姊的「癸水玄冰」?可┅┅可是,师姐待我很好很好,她┅┅她 不会冻我的啊!」童稚的声音,嗫嚅地道。 慨叹一声,久久不曾发声,好一会儿,苍老的声音才道∶「平儿,世 事难料,天地间原有许多事,是不能只看表面的。天道循环,自有其理, 师父这麽做,是为了预防万一,想那癸水之寒,九天玄冰,岂是易与的? 何况,两仪化生阴摧阳,师父昨天┅┅」强行忍住即将出口的天机,苍老 的声音及时清醒,不禁为自己方才的卤莽,捏了一把冷汗。 一朝口误泄天机,百年轮回终应劫。 「师父,昨天怎麽了?」童稚的声音,带着些许困惑,迷惘地问道。 「没什麽,你只需要专心练功,其他什麽都不用管。将来┅┅唉┅将 来┅或许天可见怜能┅┅┅」苍老的声音渐渐低沉,似无奈,又感慨,终 至微不可闻。怀着热切的冲动,欲言又止,苍老的声音,冥思回想,数度 萧索。 天机不可泄,原是意中事,然而,天意如何,竟至於斯?是水火不容 ,抑或是阴阳难合,注定长恨绵绵,终无尽期?记得卦签四句诗,「一日 长成诸事苦,三世纠结情难绝,原为求仙飞升道,不视儿女此情真。」 淡淡的苦笑,透露出几许的无奈与沧桑,求仙之道,原在三界五行外 ,斩除一切情缘,三毒破消,方是入圣之门。只是┅┅瞧着手边的小男童 ,双目微闭,眼前呈现的,是雪地里、寒梅簇拥中,白衣小女孩的如花笑 脸,小手微招,高兴地叫道∶「师父,师父,快来啊,这边好多花,好漂 亮啊。」 眼角微湿,神情默然,本该看透世情的一双神目,此时此刻,竟然也 有几许哀怜,是世间无情,抑或是命运多舛,为何情深至此,却是无力回 天? 或许,就让它一切随风吧。 「老虔婆,你也玩够了,该是认命的时候了。」赤玄弥的声音,冷沉 肃杀,带着火炙般的杀气,骤然涌到,其势轰轰然,颇有凶赫之威。 「只怕未必。」面对赤玄弥狠恶之极的攻势,青衣婆婆不慌不忙,心 头宁定,以不变应万变,蝶舞神剑内劲潜增,剑雨惊啸,发出长虹般奔涛 滚滚的回流青潮,碧漩急缠,冷意森森,怒然向赤玄弥吞噬卷来。 「老贼婆,你死定了。」怪笑声中,赤玄弥连人带杖,一前一後,无 视青衣婆婆蝶舞神剑的凌厉劲道,竟尔向蝶舞神剑的翻波青漩中投来,难 道他竟是活腻了吗? 「找死。」青衣婆婆心中暗骂,手上却半点也不敢大意。想那冥岳绝 技,向来幽隐,於不变处有变,诈死还生,险中求胜,正是其诡谲精擅之 处,往往事出突然,令人防不胜防,弹指之间,便遭劫难。因此,青衣婆 婆虽然自忖神剑威力无匹,他人难攫其锋,却也是心下惴惴,不敢稍有分 神。 是以赤玄弥一扑上来,蝶舞神剑便如收紧的罗网,青漩内转,奔虹急 束,便待将他绞磨灭绝,化为青苍,再也不能害人。 这一切赤玄弥看在眼里,自是心底雪亮,早有计较,暗骂道∶「好个 贼婆子,这般歹毒。」玄功潜运,算准了青衣婆婆剑漩来势,蓦地张口咬 破舌尖,喷出大蓬血雾,罗网似地朝青衣婆婆罩去。同时,体内真气猛往 上冲,浑身透出暗赤光华,阴郁郁地映得满空血红,烈日黯沉,彷佛天魔 盖顶,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便在这时,只听「噗」的一声,赤玄弥运气自破天灵,元神透体而出 ,化为一缕玄光,幌出啾啾魔影,若凝若移,在血云中闪了几闪,弹指间 便不见踪影。 青衣婆婆骤遭血雾喷击,眼前红影迷漫,视野受阻,一时间看不真切 ,心知赤玄弥必定暗中使了什麽阴狠手段来对付自己,因此更是心怀戒慎 ,锐意提防,蝶舞神剑劲道迳自加了三分,向前发送。 「不好。」青衣婆婆暗叫一声,蝶舞神剑骤发,才得忍痛将赤玄弥掷 回的血杖绞灭,倏然发觉青漩之中,赤玄弥血影模糊,红光结球,一片血 团当前爆裂,血洒无数,震波惊击,威力犹如海啸怒卷,星团崩灭,当头 钜劲撞来,宛若十雷同发,群山塌陷,其劲道之强,一举便将蝶舞神剑剑 漩破毁,两下同灭。 「「血肉神雷」!?」 青衣婆婆蝶舞神剑被破,又骇又怒,她万万没想到赤玄弥居然会出此 绝着,宁舍法身,化雷引血,藉修道人的体血精气来破她的蝶舞神剑。 想那修道人的法身何等珍贵,岂是说兵解就兵解的?虽说求仙之道, 重在元神外功,无关肉体法身。然则,法身乃是修道人的元灵寄存之所, 多年锻炼,自也积蓄了几多灵气,骨髓坚凝,要说毁就毁,却也是绝大多 数修道者所不愿。 毕竟,移灵借体,转魂寄生,乃是权宜之策。何况,若是借体的法身 根基不足,无由发挥本身道行的最大功效,则修道人功力再高,法力亦要 打上好些折扣。 是以,不论道魔,维护本体法身,使之毫发无伤,乃是各派功法的第 一要务。非到险无可险,生亡存灭之时,是绝对不会轻易抛弃自身法体的。 也便如此,一旦修道人狠心决断,全力拼击,甚至洒血开路,精元外 吐,抛弃周身血肉以化神雷,其威力之浩猛,往往数以倍计,自是迥非平 时之比,油然而然便自生出一股排山倒海的赫赫神威,拼个与敌俱亡,一 个够本,两个有利。 本来,若在昔日,以赤玄弥元神初附,那樵子的先天根基又自不足, 纵令赤玄弥再怎麽施法,舍去一身血肉,恐怕也难以发挥「血肉神雷」的 几多威力。 然则,近几年来,赤玄弥因为肉身被灭,又四处遍寻法身无着,担忧 恐惧之馀,反而令他刻意修炼,增强自身修为,以免异日遇敌,元神遭劫。 因之,今日的赤玄弥,其修为之高,功候之深,已迥非昔日可比。再 加上他家学渊源,出身冥岳,与同为魔道十二派之一的血谷弟子交从甚密。几 年下来,居然让他学会了不少血谷绝技,能够燃血为引,化凡躯舍身 以凝神雷,其威力之劲,比之修道者自爆法体,凌厉不遑多让。 青衣婆婆一时不察,未能及时瞧出赤玄弥魔气收聚,血云翻涌,正是 施展血肉神雷的先兆,待得赤玄弥法体临身,蝶舞神剑剑气狂剁,血肉神 雷发挥无匹威力,青衣婆婆这才惊觉不对。 然而,这一切都太迟了,蝶舞神剑青漩破消,只在瞬息之间。 青衣婆婆神剑被破,冷汗涔涔而下,才想飞起。蓦地,一道极阴魔劲 自下而上,快疾若电,冰穿也似地在眨眼之间,便自将她从双腿之间,直 透天灵,刺了个通透。 双目怒瞪,热血暴洒,青衣婆婆,死不瞑目。 神魔(42) 「乾阳真焰炼神火。」 劲喝声中,面对许丹凤奇绝凛冽的透日神锋,东方平退无可退,唯有 出手。 白华荡荡,一轮灿银亮洁的浩日精芒冲天显现,透出缕缕寒烟,形似 初阳,日照天下,顿时映得长空皆银,九霄惊动,万里风云,聚合呼啸, 其威势之强,丝毫不在许丹凤的透日神锋之下。 长空浩浩,但见东方平的「炼神手」在许丹凤的神锋寒气逼压下,威 力陡发,掌中真焰高高举起,火彩隐现,声若龙啸,宛如浑沌初始般的力 量,配合着圆穹透顶的晶轮真火骤然奔放,明辉耀空,焰射穹苍,毫无保 留地将九阳神功的威力发挥了出来,化成了一抹长形的圆弧光影,直冲霄 汉。 沛然无尽的能量,随着东方平的手印变化,由「光明法诀」转为「大 日轮印」,怒然疾吐,发出琉璃般晶澈清朗的圆穹光影,宛若东升之阳, 跃然浮动,日灵流辉,蓦地放出千万度浩淼无极,炫神异彩的流滟金波, 似有若无地在长空中急速扩展,奔涌横溢,气壮山河,瞬息间便即充塞天 地,装满乾坤。源源不绝的真火流光化为一个圆影,倏然飞蟠,迎着许丹 凤的透日神锋,撞了上去。 许丹凤的透日神锋,雪银煞白,奇寒彷佛冰轮,东方平的炼神真火, 清莹无瑕,真焰炽若骄阳。两下对撞,九阳玄冰,首度交锋。 只听得冰火交击,铿铿锵锵,几下密如急雨的接连爆响,许丹凤全力 压下的神锋雪潮,在东方平力扛相抗之下,真火神锋,互击而灭,轰然散 裂。 顿时间,灿银乍流,满空星碎,宛如琉璃般亮闪闪的晶珠残锋,骤化 为无数片碎玉,光滟滟地洒落,喷泉也似的灵珠散飞,茫茫如暴雨,气势 万千。 然而,许丹凤的神锋虽灭,那紧接而来的後势寒潮,却是未因锋毁刃 灭而稍减。代之而起的,反而是雪涛狂涌、吞天蚀地,宛若九天下垂般的 星河冰瀑,弦月寒屏,挟着大大小小、圆锥长形的奇寒冰锋,巨柱也似地 向东方平撞来,势道之猛恶,比之当头的透日神锋,威力犹胜三分。 东方平自小与许丹凤青梅竹马,一同在玄天冰池长大,深知透日神锋 威力虽强,有开天辟地之能。然则,真正的杀手,却不在其冰锋之锐,而 在於其後源源不绝、涛涛无尽的长河冰洪、九天寒气,那才是最能令人心 魂俱冻,身化玄冰的必杀绝着。 因此,东方平方才发出炼神真火将许丹凤的透日神锋击碎,体内气机 便随之鼓荡,九阳真气刹那间运行全身,提聚推出。 团团晶光琉璃火,东方平心知许丹凤的九天寒气,奇冻凝神,冰森凛 冽,乃是天下冰寒之最,放眼仙佛魔道、正邪奇门,江湖中再无任何一门 绝艺在此冰寒奇功上能出其右,即便是两仪祖师下得凡来,於此九天玄冰 功的造诣至多也只不过与许丹凤相若而已。 是以,东方平的真火,一经接触到许丹凤的雪潮,周身火劲便如江河 决堤,流洪千里般的倾泻而出,团团火球,宛如星日炸碎,轰然涌出无匹 烈劲,聚合集束,风雷陡发,蕈云般地撑天而起,光合四野,蟠龙也似的 飞卷急上,真火焚天,骤然化成一朵阖瓣红莲,八方烈焰汇漩,翻腾吞吐 ,与许丹凤的寒冰雪潮遭遇,两造僵持不下,真火玄冰互击,冒出无数白 烟,顿时成了内力比拼之局,一时三刻间,谁也胜不了谁。 ※※※※ 聚灵谷,小清河畔。 「原来在这里,好个贼婆,这般狠毒。」小清河畔,赤玄弥好不容易 藉着魔气牵引,终於找到了被青衣婆婆打落的两只九幽鬼斧。抚着鬼斧锋 刃,赤玄弥既痛惜,又忿恨,鬼斧光华失却大半,将来不知要如何向赤无 惧交待,想念及此,赤玄弥便大为烦恼,忍不住咒骂青衣婆婆狠毒。 小心翼翼地收起两只鬼斧,赤玄弥抬头遥望天边云海漫涌,红光白芒 ,翻腾漩滚,涡涡如卷,映得天际红一阵,白一阵,时而赤霞蔓衍、热气 灼人,时而却又是雪涛飞展、奇寒封山,冰火两仪,显然相搏正烈,一时 之间,未能分开。 舒了舒胸中真气,赤玄弥瞧着远处红云惊起,雾海翻滚,不禁幸灾乐 祸,冷笑道∶「嘿,老子的盘算果然没错。五行之运,玄冰克烈火,果然 奇效如神。嘿嘿,东方平啊东方平,你可曾想过,今日,你便要死在你最 敬爱的师姐手下,嘿嘿,嘿嘿,嘿嘿。」 想及此节,赤玄弥便是万分得意,盖因於今日东方平、许丹凤同门相 残,正是他一手促成的。 原来,赤玄弥自从由其二叔转轮冥王处得知,青灵仙境中可能藏有八 叶紫金莲。日日夜夜,便是处心积虑,欲待混入青灵仙境中夺取金莲,以 便练成莲花化身,从此肉身成圣,天下无敌。 然则,青灵仙境,守备既严,又有威名早着的青灵三姥坐镇,要想混 水摸鱼,藉机潜入青灵仙境盗莲取宝,那是宛如登天,难之极矣。是以, 赤玄弥方会突发奇想,欲藉两派联姻,取得金莲。 只是,他声名既差,仇敌又众,尤其在失却肉身之後,为人更是变得 暴虐好杀,冷血绝情,稍不如意,便取人命。正邪两道、奇门异派中的修 道者,毁在他手中的,不计其数。再加上他侧身魔道,乃是当今魔道十二 派中,九幽冥岳之主,「冥皇」赤无忌的儿子,更是魔性奇重,煞气盈顶。 诸多的顾虑,再加上青灵仙境份属奇门,向来与正教交好,历次降魔 诛邪,均出大力。因此,要凌琼下嫁赤玄弥为妻,那是绝不可能的,自然 遭到了婉拒。 而赤玄弥呢?他明知不可而为之,後果自然可想而知。 只是这麽一来,赤玄弥向来便是心高气傲,目无馀子之徒,肉身未失 之前,即是如此,肉身失却之後,不但不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气焰更 加嚣张,浑不将天下奇士,放在眼里。举凡仙佛魔道,正邪异派,甚至是 魔门长老、邪教至尊,在赤玄弥眼中,除却其父「冥皇」赤无忌与其叔「 转轮冥王」赤无惧之外,全都视若无物,又哪会忍受如此屈辱,与青灵仙 境联姻不成,反受婉拒? 即因如此,赤玄弥便处处找青灵仙境麻烦。 然而,青灵仙境近几年来不问世事已久,赤玄弥虽然有意挑衅,却是 苦无良机。直到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赤玄弥这才发觉,原来凌琼早就情 有所锺,倾心於两仪门的东方平。 怒火加上情怨,暴戾的赤玄弥对於东方平的「横刀夺爱」,自然是恨 之入骨,恨不得将他生吞下肚,活嚼狠啃,方能平其怒气。只是,东方平 修为极高,九阳神功炽烈威猛,要将他「生吞活嚼」,却是谈何容易? 因之,赤玄弥一方面明察暗访,探询东方平的底细,一方面却又伺机 而动,挑拨离间,静待良机,便要予以东方平致命的一击。 果然,他寻寻觅觅、刻意探索,居然让他在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绝大秘 密,知晓东方平的师姐,「冰潭仙娘」许丹凤,对於这个自小一块长大的 师弟,有着超乎同门之爱的一片痴情真心。 表面上她冷若冰霜、难以亲近,对於周遭的一切物事,永远只是漠不 关心、淡然处之。然则,暗地里,赤玄弥发现,许丹凤却是热情如火,一 直幻想着有朝一日能与师弟结成神仙眷属,从此傲啸烟霞,悠游山林,过 那不求飞升,宁为散仙,永世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的如意生活,只是碍於 形势脸皮,不敢表达爱意。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奸狡的赤玄弥,既然有心挑拨,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想那世间男女情爱,便如熊熊烈火,一旦引发,若不能抿本塞源,防 患於未然,其势便足以燎原,不灭不休,即令是仙佛再世,亦所难免。 赤玄弥深了此理,自然不会放过如此良机。 在刻意挑拨之下,赤玄弥先是故意放出风声,将东方平与凌琼两人相 恋之事,传到许丹凤的耳里,又暗中偷偷地将青灵仙境的所在,以绝妙手 法,传予许丹凤知晓。 果然,许丹凤伤心之馀,又怒又妒,情令智昏之下,竟是不顾一切地 找上了青灵仙境。结果,一场大战下来,许丹凤不但夺不回师弟东方平的 心,反而为其所伤,身心俱创。如此一来,更是令得她美梦幻灭,心碎如 割,只能掩面悲泣,夺路而出,孤伶伶的形单影只,只身回转玄天冰池。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後」,她万万料想不到,这一切的一切, 均是赤玄弥在幕後精心策划,刻意挑拨所致。是以,她才负伤冲出青灵仙 境,便遭赤玄弥盯上,暗中跟随,伺机而动。 而新尝初败的许丹凤,种因於情事而意态萧索,智乱神伤,竟是未能 察觉身旁赤玄弥伏伺在侧,自己已入险境而未觉。一路上意志模糊,神智 迷乱,仅仅驾着遁光,彷佛无头苍蝇似的茫然直向北飞,时哭时笑,恍恍 惚惚,只约略认得一个方向,便即御剑行云返回玄天冰池。 赤玄弥冷眼旁观,但见许丹凤情伤之後,一时之间未能摆拖情网牵缠 ,以致神智恍惚,意识模糊,值此大好良机,自是不会放过,冷不防觑准 了许丹凤一个不留神,骤施突袭,许丹凤自非其敌,仅是略为挣扎,便遭 赤玄弥魔法迷神,灵智全蔽,助纣为虐,反攻青灵仙境,方有今日两仪门 同门相残的一幕发生,其始作俑者,正是赤玄弥。 神魔(43) 玄天冰池,香梅雪海。 「咦,奇怪,最近怎麽了?怎麽无端冒出这麽多杂草?还有┅。咦┅。这 是什麽?这不是灵芝吗?怎麽这雪梅什麽时候长梅芝罗?我记得昨天 还没有啊?怎麽今天就长得这麽大了?」口里犯着嘀咕,香梅雪海中,许 丹凤的贴身侍女,亦是半徒半婢的梅香,神情疑惑,百思不解,手中拿着 一柄大剪刀,一边修剪老梅树上多馀的枝桠,一边随手便将附在老梅树上 的灵芝摘除,免得灵芝吸光梅树的灵气,导致老梅枯死。 「最近好像渐渐在热了,奇怪,平常这个时候应该是最冷的啊?怎麽 今天日头彷佛着了火似的,没半点冷味。」瞧着天边红日,此时的梅香, 喃喃自语,对於近来玄天冰池的异常天候,隐隐感到了不安,心头便如风 中烛焰,不时地焰影闪动,彷佛就有什麽大情事要发生似的。 「希望小姐没事才好。」随手摘除了老梅树上的灵芝,梅香心中默祷。 许丹凤已经有数天未曾回转玄天冰池了,偌大的玄天冰池、香梅雪海 ,只馀她孤伶伶的一个,连东方平也只在数天前来过一次,此时的梅香, 不禁开始担心起许丹凤的安危来了。 「嚎┅┅呜┅┅呜┅嚎呜┅┅」突如其来的凄厉嚎声,划破了香梅雪 海的谧静气氛,宛若尖针刺耳,一阵寒意,骤然袭上了梅香的心头。 「雪┅┅雪狼?怎麽会?这雪狼不是早被小姐全数赶出冰池了?」惊 诧莫名,乍闻雪狼嚎声,梅香又骇又疑。 许丹凤不喜雪狼,她是早知,尤其是这香梅雪海附近,许丹凤更是下 了重重禁制,令得梅林左近,雪狼绝迹,连影子也不见一个。 如今不知怎地,於此香梅雪海深处,竟能闻得雪狼嚎声,而且听断其 声,竟在左近,不禁使得梅香又惊又骇。 猛一抬头,眼前数十双冷厉兽眸,寒光骤亮,凶芒暴涨,伴着沙沙的 脚步声,残雪激飞,灰白窜越,数道黑影,啸风排空,直直地向着她狠扑 了过来。 另一方面,聚灵谷中,东方平、许丹凤两人旗鼓相当,道力互持,寒 冰烈火相衍相灭,只把满天云彩激得翻滚卷涌,涡涡泛潮,翳云牵丝,流 光闪烁,其中红影赤霞,由朱而紫,自紫还黄,渐呈晶莹之色,正是东方 平的掌中真焰已然逐渐凝合,焰中焚力,内聚外结,发出淡淡晶光,不住 增强,准备一股作气,破解许丹凤绵绵不绝的神锋寒潮。 然则,许丹凤身为东方平的师姐,自也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许丹凤 较东方平更早入门,一身修为之高,比之东方平,只强不差。是以,东方 平掌中真火凝结,焰光方转晶莹,许丹凤随即察觉,本能反应,便是掌上 加劲,澎湃寒劲势道骤增,强压东方平的炼神真火。 东方平不意许丹凤反应如此神速,自己掌中真火凝结,威劲方生,顶 上许丹凤随即反应,发出的寒潮压力亦是与时俱增,砭肤刺骨,其势道之 强,丝毫不在自己的炼神真火之下,反而隐隐有凌驾之势,正缓缓地将他 与凌琼凝冻隔绝,伺机而杀,不禁心中叫苦,暗暗焦急。 想那这等内力比拼,不论仙凡,均是最为凶险不过,只要任何一方稍 有差池,一个失神,便是全盘尽墨之局,丝毫没有转寰馀地。 因此,东方平尽管着急,却不得不全力以赴,专心一志,以九阳炼神 真火硬抵许丹凤的九天寒潮。 而凌琼呢? 此时的凌琼,由於东方平突然跃至身前,挡在她与许丹凤之间,反而 等同被冷落到了一旁,待她回过神来,瞧清楚目前情势,东方平已然将掌 中真火推上,抵住了许丹凤的透日神锋,而且炼神火功劲圆融,护幕倒垂 ,更是将四外冰雪隔开数丈,化成了一只滞空火茧,护住了两人,暂保无 虞。 然则,凌琼仰观长天,但见那晴空云气在许丹凤的神功牵引之下,澎 湃翻涌,愈聚愈多,内中寒气,丰沛无虞,诚可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而相反地,东方平却无地利为助,仅能藉本身修为功劲硬抵,时候一 长,必定难挡许丹凤占了天时之便的九天寒气,更何况五行之变,癸水正 足以灭丙火,对东方平的处境来说,更是雪上加霜,愈形恶劣。 这麽一来,只看得凌琼心惊胆颤,浑身冷汗,正待破幕出困,襄助东 方平一臂之力,结合木火双行,以二敌一,或许能够破解许丹凤的九天寒 气。只不过,东方平的烈火护幕与袭敌真火原是一体,若是凌琼於此刻强 行破幕而出,势必牵动东方平的炼神真火劲难圆融,届时便是个未伤人、 先伤己的局面,求荣反辱,必败无疑。 凌琼深明此理,自然不会卤莽行事,只是事态紧急,许丹凤步步进逼 ,九天寒气威力持续增强,已然成功地压制住了东方平的炼神真火,刻正 缓缓向前推进,就待将两人诛灭。而相较之下,东方平的护身火劲则是此 消彼长,缩回了近丈,正自苦苦支撑,力抗许丹凤澎湃无尽的寒冰雪潮。 眼前情势如此恶劣,东方平锐身抵强,首当其冲,自不好过,而一旁 在侧的凌琼,徒然心焦,有力无处使,同样是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玉 面通红,心头彷佛油煎。 便在此时,随着一声长笑,两声巨响,聚灵谷中白光泛起,华彩凌霄 ,四面八方,金光祥照,轰然然的震动,谷中奇变,又自再生。 「姊姊,姊姊,快来啊,这个山岭好凉好漂亮啊!」雪峰上,一个不 知天高地厚的小男孩,此刻正在白雪覆盖的山头上朝着十数丈外的小女孩 频频招手,似乎极为兴奋。 「弟弟不可乱叫,小心引起雪崩。」小女孩身着兽衣,闻得十馀丈外 峰顶小男孩的唤声,急急出声制止。 「好,我不叫,那你快上来嘛?」小男孩在峰顶叫道。 「我就上来了,你别乱叫,小心雪崩。」小女孩回喊道。 「┅┅^_^ ))」 「不是叫你别叫嘛?干麽那麽兴奋,没看过雪啊?」好不容易上了雪 峰,小女孩忍不住便向小男孩埋怨瞪眼,没好气地道。 俏皮地向小女孩做了一个鬼脸,小男孩嘻皮笑脸地道∶「当然看过啊 ,只是这里景漂亮嘛,姊姊,你看,我们的家是不是就在那边?」说着, 小男孩跑至峰顶,指着远处峰下的一处小黑点,兴奋地道。 小女孩闻言一怔,喜道∶「真的?我看看。」说完,便向峰头走去。 原来,这一对姊弟原是冰渊雪岳猎户的儿女,只因家境贫苦,生活清 寒,是以两人自小便需分担家计,上山捡柴,今日却是不巧,竟在捡柴的 当儿遭遇风雪,迷了路途。 两小初时害怕,旁徨无计,然所幸风雪停得早,两小不致受困,因此 便商议上雪峰登高望远,寻找回家的路,否则这冰渊雪岳绵延数百里,一 旦迷失方向,即便是土生土长,也是生机渺茫,难寻归途。 只是┅┅正当两人兴奋的当儿,却不知道身後数十丈外的山壁洞里, 白雪纷飞,冰屑簌簌而落,危险已在眼前。 「吼┅┅吼┅┅」 雪地里白影骤现,热气扑鼻,一个庞大身影,正向峰头的一对姊弟扑 去。 「弟弟小心,是雪熊,快逃。」小女孩眼尖,姊弟俩方自庆幸得路, 正兴奋间,小女孩无意中的回头一瞥,却发现了危险。 眼见雪熊扑来,身躯壮硕如山,小女孩虽然吓得花容失色,却仍不失 冷静,连忙伸手推了小男孩一把,顺手抓起地上的石块雪团,用力掷向雪 熊,企图引开雪熊,好缓出时间来让小男孩逃跑。 「弟弟快走,我来拦住它。」小女孩一边尖叫,一边奋力捡起石块掷 向雪熊。 「不要,我要跟姊姊在一起,我不要一个人走,我不认得路。」小男 孩跌倒在地,倔强地哭声叫道。 「叫你走你就走,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小女孩小脸通红,凭 着学过几日的武功身法,再加上身子小巧灵活,在峰头老松枯枝间窜来越 去,只把雪熊引得团团乱转,怒吼连连,却又屡扑不中,一时无暇去追小 男孩。 「哎呀!」腿弯剧痛,小女孩一个不慎,身子略缓,於老松间窜高伏 低之际,被随後的雪熊赶上,利爪一挥,破衣见血,登时将雪地泄红,跌 倒在地。 「不要伤我姊姊,你这个可恶的臭熊。」怒吼声中,小男孩见小女孩 情况危急,顾不得逃跑,情急之下,随手便抓起地上石块,奋力向雪熊砸 去,无巧不巧地正好打在雪熊的鼻头。 想那雪熊,皮脂肉厚,浑身上下,可谓坚实异常,即令狼虎,亦难伤 痛其身,唯有这突出鼻头,是为全身最为柔弱之处,冷不妨地被小男孩奋 尽全力的石块砸中,实是痛极,当下狂性大发,舍了身前已然活动不灵的 小女孩,怒吼一声,白影奔驰,竟尔转向,朝着小男孩扑来。 「不要。」小女孩尖叫出声,泪水也顺势夺眶而出,眼见巨大的雪熊 扑向瘦弱的弟弟,白影急罩下,弟弟的身影是那麽的渺小啊! 小男孩则是因为掷石贾祸,雪熊扑来之际,竟尔得吓呆了,怔怔地瞧 着雪熊向他扑来。 「姊姊,再见了。」或许是意识到生命即将终结,面对雪熊的狂扑, 小男孩的脸上出奇地平静,闪现出一片晶灿的光华,双目则透出无比坚毅 的神光,没有後悔,没有埋怨,此刻的小男孩,像是看破了一切,平静地 迎向暴怒的雪熊。 「姊姊,走。」临终前,小男孩回头看了小女孩一眼,目光柔和尽是 怜惜,吐出了他今生最後的三个字。 他,像个一往无前的战士,无惧无畏地扑向了巨熊。 奋不顾身的急扑而出,小女孩用尽全力扑向巨熊,却终究难挽既定的 命运。 迟了!熊爪抓落,血光崩现,雪地里鼓咚咚地滚来了一颗红球。 是小男孩的首级。 「弟弟┅┅」撕心裂肺的痛楚,传遍了小女孩的全身,眼眶模糊,尽 是泪水,「碰」的一声,眼前白影崩落,轰隆有声,就此人事不知,昏死 了过去。 神魔(44) 聚灵谷中,柔和祥瑞的金光遍照大地,温暖透心,溶开了冰雪,像是 佛祖的慈悲。 「弟弟┅┅是你吗?」发问的声音有些颤抖,挟杂着惊喜与泪水,昔 年之事,历历在目,彷佛如昨,朦朦胧胧的像是水中月,哽咽地问道。 「是的,姊姊┅是我┅┅我回来看你了。」迷迷蒙蒙间,云层中金光 闪烁,彩华微透,彷佛是天界铺展而下的飘渺云道,若虚若实,似有还无 ,远处人影缓缓浮现。 「弟弟,是你,真的是你。」哽咽的女声,许久不曾流下的泪痕,在 看清了来人的面容之後,不争气地再度夺眶而出,只不过不同的是,这次 不是心碎,而是喜极而泣。 「是啊,姊姊,我快要来接你了,我们一起再到雪峰去玩好吗?我们 要玩打雪仗,堆雪人,还有滑冰哦。」童稚的声音,一如往昔,仍然是那 麽的乐观开朗,天真活泼。 「好啊,姊姊陪你玩,我们去打雪仗、堆雪人,滑冰。来,我们走。」眼 眶中泪水闪动,小女孩的脸上满是笑容,伸手便去拉小男孩。 小男孩笑着摇头,微微退了一步,歉然道∶「姊姊,还不行哦,时候 还没到,你还不能来哟!不过,你放心,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的。」 「为什麽?为什麽不是现在?弟弟,你不要姊姊陪你玩了,你不要姊 姊了,你有别人了?」骤然听到了如此话语,小女孩心头一沉,哭红了双 眼,伸出的小手,凝在半空,好半晌难以收回。 「不是的,姊姊,你误会了。弟弟不会有别人,弟弟只有姊姊,只是 姊姊你还有好些事没做,做完了,我们就可以在一起玩了。」 「真的?」 「嗯,真的。」小男孩点点头。 「不然我们打勾勾,证明我没骗你。」小男孩微笑地道。 「好,我们打勾勾。」 「那姊姊还有什麽事没做?」小女孩红着眼,轻声问道。 「还有┅┅」 「寒冰结围。」 腥风扑面,香梅雪海中的梅香大吃一惊,眼前倏花,不及细想,急急 便即运起九天玄冰功中的神诀真劲护体。 刹那间,冰雪堆聚,寒霜凝冻,无数冷星在梅香身周四尺方圆之内飞 跃跳掷,匝身回旋,四尺之外,则是地裂石碎,晶华耀眼,骤然自地底升 起了一幢透明冰墙,硬是挡在梅香之前,将那扑来的黑影反震了回去,晶 屑纷飞。 「嚎呜┅┅嚎呜┅┅┅」几声厉嚎入耳,梅香这时方才定下神来,瞧 着身周被自己的寒冰雪幢隔绝於外的十数只雪狼,不禁浑身发毛,心道∶ 「雪狼嗜血好杀,若被它们盯上了,那是不死不休,得想个办法尽早把它 们赶出香梅雪海才是,否则小姐回来,我可担待不起。」 思忖间,「碰碰┅碰碰┅」数声闷响,围在梅香四周的雪狼已然展开 攻击,硕大无朋的灰白身躯,一个接着一个,前仆後继,硬是朝那冰墙猛 撞,顿时震得冰墙撼动,晶珠碎裂纷飞,摇摇欲崩。 「该死的东西,你们想吃我吗?我梅香可不是这麽好欺负的。」瞧着 身周十馀只雪狼不停地撼撞冰墙,露出森森利齿,面目狰狞之极,瞬时间 ,梅香的火气也上来了,生气的俏脸鼻头微皱,轻泛红晕,有着孩子般的 天真,出招却是毫不留情。 「去。」 但见梅香薄怒娇吒,玉手微扬,内力到处,油然而然便自掌心拍出团 团白雾冷气,潮涌似地向外卷去,只听得喀勒铿锵,几下清脆玲珑,碎飞 响亮的冰爆声响起,梅香身前的护身晶墙受她自身掌力所及,骤然碎裂, 晶光炸射,激吐无数枝寒箭,根根锋锐,暴雨也似地环飞旋出,激射狼群。 想那雪狼皮毛虽厚,却又哪里抵得上九天玄冰功的无匹威力?被梅香 一轮寒箭乍射,半个不留,悉数在梅香手下了帐。 一招杀尽群狼,九天玄冰功的威力固然了得,却也把梅香给吓呆了。 原来这梅香天性良善,向来便不忍杀生,方才薄怒出手,其实并无杀 意,只想吓吓狼群,将它们赶出香梅雪海,也就算了。却没想到,许丹凤 传授予她的九天玄冰功乃是仙家绝艺,威力无匹无俦,即便只是无心的一 招,仍足以杀遍群狼,半个不留。 「怎麽会这样?怎麽会这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 想将你们赶出香梅雪海而已,我┅我没有想到┅┅会┅会变成这样┅┅」 语无伦次,此时的梅香,脸色苍白,不住地踉跄倒退,彷佛做错事的小孩 ,面无血色,只是喃喃地对着满地的狼尸不住地念道。 「哈哈哈哈,八叶紫金莲,你终究是我赤玄弥的囊中物啊!」连灭青 灵两姥的赤玄弥,志得意满,守护金莲的黄木、青衣两姥则先後遭劫,身 为门主的凌琼又正与东方平联手合斗许丹凤,值此期间,青灵仙境竟是无 人能够抵挡赤玄弥入侵,任凭他大摇大摆,徐徐地向聚灵池中的八叶紫金 莲行进。 「八叶紫金莲有玄天八卦阵守护,欲取金莲,非先破阵不可,只是, 这玄天八卦阵却是该当如何破法?」好不容易连败青灵两姥,如今面对玄 天八卦阵,赤玄弥反而不知所措,苦苦思索破阵之法。 「暂且不管,且先试试在说。」寻思了良久,赤玄弥的脑中闪过无数 种方法,却是无一能用,燥怒之下,决定先行硬闯,看情形再做决定。 想到就做,此时的赤玄弥,在接连灭了黄木、青衣两姥之後,虽对这 玄天八卦阵心下惴惴,戒慎恐惧,然信心却是增强不少,毕竟,以黄木、 青衣两姥的修为功候,在赤玄弥的手下仍不能幸免於难,则赤玄弥一身功 力之高,就可想而知了。 只是,饶是他信心大增,面对这奇门三大阵之一的玄天八卦阵,赤玄 弥仍是不敢大意,浑身上下,蓄足了功劲内力,尚未出招,便即召出了千 百魂兵鬼卒,化为团团黑气,集结於自身灵体四周,以防万一。 「嘿」的一声,赤玄弥自信准备充足,手一扬,随即打出一道乌光, 朝那聚灵池中的八叶紫金莲射去。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与琼儿迟早都会死在师姊手中,得想个法子 ,先行将师姊震开才行。」聚灵谷中,东方平满面通红,汗流如雨,正竭 力运行炼神真火,苦苦相抗许丹凤的透日神锋、九天寒气。 虽说如此,然而,东方心底明白,要将许丹凤震开,那是谈何容易? 何况,两人此刻这值内力比拼,最为凶险的当儿,要有一方能将另一方震 开,那便是分胜负、决生死的时候了,凭着东方平目前的功力修为,再加 上天时地利已失,要想胜过许丹凤,无疑是痴人说梦。 「两仪化生阴摧阳?难道┅┅难道当日师父说的,就是这个?」咬紧 牙关,此时的东方平,真力将尽,脑袋中昏昏沉沉地,犹如火烤,不期然 地浮现两仪祖师昔年曾在地穴火眼说过的那句话。 灵光再闪,记得那时是在师父的书房,自己还曾於无意间看到了桌上 的诗句,以及桌上的两仪神卦,那是首四句诗,诗云∶「两仪化生阴摧阳 ,多情总为无情伤。慈悲难渡众生苦,相偕知子观秋阳。」 一直以来,东方平均不太懂诗中的含意,如今值此生死存亡的关头, 脑中灵光疾闪,当下体会了当年两仪祖师的用心,地穴火眼的苦练,不就 是为了今日之事? 「多情最为无情伤?嘿,是这样的吗?没想到今日我就要死在师姊手 中。」领悟了当年两仪祖师的苦心,东方平的心底,百味杂陈,凄然忖道。 师父对师姊并无偏见,只不过自己幼时体弱多病,自不免令得师父关 切自己多一些,相形之下,对於师姊,师父总是淡淡的,从不多说些什麽。如 今,没想到┅┅原来师父早就┅┅早就预知了这一切。 想通了此节,东方平顿觉胸中萧索酸楚,难以自止。同门相残,是天 意耶?抑或是时势使然,不得不为? 「这样也好,否则┅┅┅难道我真能杀了师姊?」果真是无处话凄凉 ,东方平心头落寞,只有凄惨一笑。 「平,我来助你。」突如其来迸出的话语,令得东方平头脑为之一清。 「啊,琼儿,我若死於师姊手下,琼儿却是如何?」想及此节,东方 平不由得为之一悚,死於师姊手中,自己无话可说,然而,琼儿不能死啊 ,绝不能。 一念及此,东方平脑中倏清,满额俱是冷汗。正想拼尽全身功力,保 得凌琼周全。蓦然间,背後按上了一双柔软玉掌,紧接着,一股浩瀚汪洋 的精纯内力自那双掌间不住涌至,其势滔滔,续而不绝。 得到凌琼的内力挹注,东方平精神不觉为之一振,炼神真火融合了青 灵真罡,轰的一声,真火焰生,琉璃光转,无匹的烈劲逆噬而上,破云入 霄,映得一天白云化为赤霞,满空焰流,晴宇生红。 却不知,此时此刻,许丹凤的脸上,悄悄地流下了两行热泪。 「怎麽会?难道是老道泄了天机,导致轮回逆变?」喃喃自语,银发 萧然的老道,瞧着眼前的卦象,几乎不敢置信,自己距离飞升之日已然不 远,却哪知竟在此时此刻,卦象起了变化?!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却是令老道不能不信。 「剥极而复阴阳变,亢龙有悔且回头,这是┅┅难道平儿他┅」瞧着 桌上神卦,老道一双神目,奇光迸射,嘴唇微动,张口欲言,真相便要脱 口而出。 轰隆轰隆,骤来的震响,晴空炸雷,破山动岳,顿时阻住了老道即将 出口的天机,满山的巨响,更是惊得林鸟四飞,群山皆鸣。 屋外则是风云绞涌,涡涡嘶啸,惊过长天的紫电,彷佛追日流星,分 开了万里风云,居中化殛,竟尔结成了一道紫柱,化为通天长虹,破击而 落。 雷火过处,紫电长行,「轰」的一声惊震,屋外老木,惨受天火落殛 ,霎时炸裂,燃起熊熊大火,焰舌四卷。 若有若无的凄然苦笑,天意如此,又待如何?!慨叹了一声,桌前的 老道,似有无尽的落寞,及时收口,一双神目凝望远方。良久,才低声吟 道∶「一朝口误泄天机,百年轮回终应劫,四方难尽江湖事,五行流转分 阴阳。天道如此,夫复何言?」 微闭双眼,眼前所见,白雪红梅,一个小女孩,踽踽独步,正朝着雪 峰顶上,缓缓前行。 神魔(45) 乌光闪动,微啸破空,一缕玄黑闪亮的光华,直向聚灵池中的八叶紫 金莲飞去。而身处数十丈外的赤玄弥,则由於担心玄天八卦阵的威力太过 雄浑,一经引动,势道无匹,因此,手中正教奇宝「玄灵梭」方才出手, 便即刻退回,以免阵势发动,遭到池鱼之殃。 原来,这赤玄弥心思细密,智虑尤其周详,早在夺取金莲之初,赤玄 弥便即猜想,这八叶紫金莲既是释教至宝,清圣无比,又是青灵仙境的镇 山神物,由圣母凌华所传下,其守卫必然严密,甚者有着禁法相护,取之 不易。 若想取得金莲,必先破除护宝禁法方成。想那正教禁法,威力奇大, 然大致说来,乃是以纯阳为本,五行为基,辅以两仪生克,四象变化而成。奇 门正教,其实同出一源,只因所走的路子不同,方有正奇之分。 而如此禁法,对於向来借阴邪尸气等所锻炼的魔道法宝,感应自然最 强,若以冥岳法宝侍强硬抢,则阴阳互峙,难保不会相击而灭,白白损却 一项护身法宝,而纵使能够夺宝,那自炼神物恐怕也需生受不小损伤,这 样一来,不免令得赤玄弥大为心痛,深恐得不偿失。 因此,早在入境盗莲之前,赤玄弥便暗自打算,於巫山之颠,先是施 展秘法击杀了於赤阴洞修真的正教散人,赤阴道人,夺得正教法宝「玄灵 梭」,以做取莲之用,再偷偷潜形入境,解去青灵仙境的地脉灵气,伺机 而动。 果然,这一切均在他的意料之中,杀黄木、灭青衣,最後才将玄灵梭 出手,为得正是实行他计划中的最後一步,夺金莲。 嗤嗤风响,赤玄弥神梭出手,乌光闪处,竟是正如他事前所料,「玄 灵梭」乃是正教法宝,与奇门阵势同出一源,神梭到处,玄天八卦阵居然 不起半分感应,才是一闪,那玄灵梭已自将金莲切下,飞舞空中。 「回┅┅回来。」眼见八叶紫金莲脱梗而出,飞舞空中,赤玄弥的心 中不由得狂喜不能自抑,想到费尽了千辛万苦,终於得到此宝,赤玄弥的 心中委实激动无已,顿时间连嗓子都哑了。 「好贼子,竟敢擅闯聚灵谷?躺下。」陡听一声娇吒,此时的赤玄弥 刻正沉迷於夺宝的喜悦中,一时之间,冲昏了头,竟是未能察觉身後有人 掩至,方才一惊,背後青色光华骤涌,已自卷至。 「不好。」赤玄弥心中暗叫,冷不防身後有人偷袭,才得惊射而起, 身後光华紧追不放,骤然爆裂,其势宛若春雷乍响,天威骤怒,轰然化为 一股惊雷大力,硬生生地砸在他身上。 「先取宝,再杀敌,以防万一。」赤玄弥身中青雷,痛澈心脾,自是 绝不好受。然而,来人神雷似乎威力不强,远不若东方平、凌琼等人,想 是青灵仙境的小仙小道之属寻来,见得赤玄弥得意忘形之际,冷不防给了 他一雷,打个正着。 虽然心中恚怒无比,煞气盈顶,此时的赤玄弥仍不忘先取金莲,毕竟 ,自己仍然身在敌境,不知青灵仙境是否还有好些厉害布置,只要先取了 金莲,这一雷之恨,日後慢慢再算。 电光石火间打定了主意,但见赤玄弥身法快若电闪,腾空而起,不等 身後来人再发青雷,旋即抓出一股黑风,卷向堪堪脱梗而出、飞舞至八卦 阵缘的八叶紫金莲。 「魔贼无耻,把东西放下。」娇嗔的女声再响,青色光华再度闪现,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青灵四使的丁玲。 原来这丁玲自经东方平以真阳元精解去七情草媚性之後,过了这些时 候,也已慢慢转醒,回想前事,自是满面通红,羞不可抑,想起东方平原 是师姐爱侣,而今却阴错阳差地让自己拔了头筹,不禁心底是又是欢喜, 又是羞涩。 待得整理好衣裙,走出丹室,却发觉青灵境中居然半个人也无,不由 得慌张了起来,四处搜寻,便寻到了聚灵谷来,正巧遇见赤玄弥自觉得宝 而分心,又见他浑身阴气缭绕,怨魂匝体,不似正道中人。因之,丁玲想 也不想,扬手便是青雷发出,将赤玄弥殛个正着,打得他滋牙咧嘴,周身 阴气怨魂灭去近半。 丁玲一雷中敌,精神大振,掌中青森光华再闪,正待追击赤玄弥,将 他擒下。眼一瞥,陡然瞧见空中金莲飞舞,黑风卷动,心头方才一震,似 有若无的彷佛感应到了什麽,那赤玄弥的黑风,已然一个不小心引动了玄 天八卦阵,佛莲奇阵,齐齐震响发光。 「哈哈哈哈,东方平、凌琼,八叶紫金莲我拿走了,咱们後会有期了。」 长笑声中,聚灵谷佛光祥照,白芒泛潮,瞬时间,满山遍野,尽在金 光沐浴之下,当中一道黑影,飞射而起。 「这麽就想走了?回去。」话声沉冷,彷佛自九天而降,此时的赤玄 弥,正自兴奋夺得金莲,冷不防当头竟然有人挡道,还未瞧清楚前处有何 物事,眼睛一花,面前已是紫影纷飞,数道长虹宛若蛟龙,盘旋绞卷而至 ,其势彷佛罗网。 「退。」赤玄弥念头疾转,怒吼一声,识得那紫影厉害,仓促之间, 不及回手,万般无奈之下,只有退了回去。 「哪个大胆,竟敢阻挡本公子去路?」赤玄弥心中怒叫,略一定神, 向上望去。但见那万里长空之中,竟是不知何时,居间浮现一袭紫色身影 ,风姿绰约,英华绝世,竟是个貌若天仙,艳光容照的红粉佳人。 「好个美娘子。」赤玄弥心道,一边不住打量这位挡在身前的紫衣仙 子,一边暗暗提聚九幽内力。 「把金莲放下。」紫衣仙子飘浮云间,瞧着赤玄弥,淡淡地道。 「放屁,你是什麽东西?竟敢在本公子面前口出大言,滚。」勃然大 怒,赤玄弥九幽阴风暴然出手,袭向紫衣佳人。 「怎麽?九幽门下就净出些粗口无礼之辈?」柳眉略挤,紫衣仙子神 色淡然,袖袍微展,轻轻往外一扬,没一会儿功夫,那阴狠无比的九幽阴 风竟尔便在刹那间消失的乾乾净净,半点不留,悉数被紫衣仙子破解化去。 「袖里乾坤纳日月?你┅┅你是婶母?」没想到自己的九幽阴风瞬间 被破,赤玄弥惊佩之馀,不禁想起了一人,失声叫出。 -------- 世纪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