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青梅竹马(上) 夜。 有时候,夜并非是那么黑暗,尤其是今夜,有明月,有星斗,有清风,是一个 诗情画意的夜。若是诗人,他可能会在今夜写出传诵千古的诗句。 若是美人,在今夜就该对月起舞。 可凤彩依这个武林第一的美人却想起了血,比她脸上的蝴蝶更鲜红的鲜血! 在无数个这样诗情画意的夜晚,无数人命丧在她的手下,她或许是杀人最多的 少女,她或许是最血腥的美人。 今夜,她不打算杀人,不仅仅是因为沈湛,更因为自己——自私的、邪恶的、 无情的、冷酷的,她不希望在他的心中留下这样的字。 凤彩依看看屋内,人已经差不多走了、睡了,她得想个办法让他们全部集合在 一起,这样她才能帮沈湛。 他们坐在屋顶上,在一个很大的别院中最大的屋子的屋顶上,今夜月很圆很美, 比他们相遇的那晚更美。 沈湛忽道:“今天的月色很美,可惜没有琴,否则我弹琴,你跳舞,一定很美。” 凤彩依笑道:“我不会跳舞,可是我可以在你的琴音下使出最美的招式,让死 在我剑下的人有一刻的华美。” 沈湛一惊,道:“美丽的月色下应该歌舞升平,而不是与血交辉。” 凤彩依冷笑一声,道:“美丽下面藏着的往往是丑恶,只有在丑恶下面才有可 能找到美丽。不过通常也有例外罢了,而这种例外往往会被很多人记住,而忽略它 只是例外。” 沈湛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她说的是没错,可这似乎太偏激了。 久久无语。 凤彩依轻轻低下头,忽然,从她的手中射出一枚暗器,它应着月光发出淡淡的 白光,一闪即逝,就像天空中的流星那样。 那枚暗器射入了他们正对着的房内,中间有一块很大的空地,应当是让弟子们 练武的地方。那屋内的灯火在暗器发出的那一刻,几乎是同时发生的事,暗器出手 灯就灭了。 很快,屋内响起了一阵惊恐的叫声,很快,几乎所有的人都集中在了那屋前, 因为,他们接到的是蝴蝶谷特制、蝴蝶仙子专用的暗器——蝴蝶镖! 其实蝴蝶镖只是形状很像蝴蝶,体积狭小,根本不能算做是暗器,因为它连一 般暗器伤人的功能都没有,别人见到它会恐慌,是因为它的主人,那个年轻美貌、 武功高强、杀人如麻的蝴蝶仙子。 只见一个男人从那屋内走出来,手上拿着一个红色的、精细的蝴蝶,就像是活 的蝴蝶一样,但绝对不会有一只蝴蝶会像这只蝴蝶那么红,那么血腥。 那男人的手在发抖,接到蝴蝶镖就一定会出人命,难道这次死的是他?那男人 身材魁梧,一脸落腮胡子,正是牛伏派的掌门张铁牛。 此时,张铁牛铁青着脸,死死的盯着对面的屋顶。一个少年、一个少女,男的 俊秀儒雅、女的美貌脱俗。他也曾听说过蝴蝶仙子,他知道她一向是独来独往的, 这次怎么多了一个人?是她相好?还是…… 张铁牛强自镇定,走到人群前,叫道:“二位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凤彩依轻轻抬起头,一只和刚才一模一样的蝴蝶赫然在她的脸上。 张铁牛双腿一软,关于蝴蝶仙子他也是有所耳闻的,当下终于跪倒在地,几近 哀号地道:“蝴蝶仙子!您姑奶奶就饶了小的吧!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小 儿,一家十八口全靠小人一人养活呀!”这个张铁牛看起来四十多岁,做凤彩依的 父亲都够了,但他却称她为“姑奶奶”,但在场谁都没有觉得好笑,反而更感觉到 她的可怕。 凤彩依看看沈湛,转头道:“我不喜欢别人求我,谁求我饶他,我通常都会杀 了他,谁不求我,我就偏偏留着他!就像他一样!”说着她向身边的沈湛一指,续 道:“就因为他不求我饶了他,所以我让他留在我身边,不杀他。” 张铁牛看看沈湛,只见他英朗不凡,还指不定是像她说的那样,还是她看上了 他,要强行把人家留在身边呢! 沈湛见张铁牛跪在地上,还不住的冒冷汗,一时不忍,向凤彩依道:“凤姑娘 就当他没有向你求饶,放他一条生路吧!” 凤彩依看了一眼沈湛,道:“好!既然沈少侠替你求情,我就饶了你,但死在 你手下的共有五十三人,被你侮辱后又卖入妓院的少女有十三人。我没有说错吧?” 张铁牛只不住的点头,他平素作了什么坏事,杀了什么人,拿能都记住呀?只 知道自己的确做了不少这样的事儿。 凤彩依的视线又移向他后面的人,那些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都跪了下来,各个 战战兢兢,还不住的冒冷汗,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丢了小命。 凤彩依缓缓道:“你手下共有二十九人,日前死了三个,那就算了,除掉那三 个人所杀的人,你们一共杀了一百三十八个人,奸淫了六十九个少女,其中自杀身 亡的有四十二个,被卖入妓院的有二十七个,对不对?” 屋顶下的人只是点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凤彩依忽然转头向沈湛道:“沈大哥,你觉得他们做了这么多的坏事该不该受 到惩罚?” 沈湛脸色早已变了,他只是听说牛伏派作恶多端,却没想到竟有那么多人命丧 在他们手下,当下点点头,道:“不仅该罚,而且还要重重的罚!” 屋下的人听后,立马磕头道:“沈少侠、凤女侠,你们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 们吧!饶了我们吧!”顿时,宁静的夜空充满了喧闹的求饶声、磕头声,一声比一 声大,一声比一声响。 凤彩依道:“沈大哥,你觉得我们废了他们的武功如何?”她的声音很轻,但 无论她说得多么轻,屋下的人都会竖起耳朵听的。 沈湛一笑,道:“这个惩罚好,不轻也不重。” 凤彩依笑道:“我今天心情好,不想让你们的血沾染了这如此美丽的月空,我 就饶你们一命,不!是几十条人命,只废了你们的武功。”她凑到沈湛的耳朵前, 轻声道:“你抓住那个张铁牛的手,默想《天运神功》。” 沈湛看看她,虽然不懂是什么意思,但也笑着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凤彩依拉着沈湛从屋顶跳了下来,屋下的人各个都已站起来,四处 串逃,谁也不愿被废了武功。只有张铁牛,他已经被沈湛抓住,纵使想逃也无能为 力了。 就在此时,只一瞬间工夫,沈湛觉得自己的经脉中似有一股真气缓缓流入,就 像当日被风彩依的玉箫粘住时的感觉一样,但这次流入的真气却浑没有那么强大。 他只觉得手又被粘住了,想放也放不开,而张铁牛就像正在被人吸精血一样,整个 人开始虚脱。 凤彩依在四处抓人,她每抓到人都丢向张铁牛,这些人就向是什么玩物一样被 凤彩依丢来丢去,而那些人一碰到张铁牛就向被粘住一样拉也拉不开了。 此时,沈湛抓着的张铁牛后面已经有了二十几个粗壮的汉子,自己经脉中的真 气似乎越流越多。沈湛此时才明白,为什么自己跟着凤彩依练功会在几日内内功大 增,原来他所练的《天运神功》既不是修习轻功所用,更不是修习内功所用的,只 是一种吸人内力的邪门功夫。 沈湛只觉得自己丹田内的内力似乎越积越多。他是正派中人,怎么可以学习这 种邪门功夫呢?他不想要这些内力,想要松开手,但却怎么也松不开,不去想《天 运神功》中的句子却又十分难受。 终于,当沈湛觉得自己可以松开手了的时候,那些人却都在沈湛松手的那一刻 都倒了下去,沈湛一个一个去探了探他们的鼻息,他们都只是晕了过去而已。 此时,凤彩依走过来道:“我说让他们只废了武功,他们当然都没死了!” 沈湛站起来厉声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学的是这种邪门武功!” 凤彩依道:“第一,你没问我;第二,你只是废了他们的武功,又没有杀他们, 而且他们都是坏人,你就算都杀了,没人会说你是枉杀无辜,只会说你是替天行道, 你都听见他们招供了?而且你也答应要废他们的武功的嘛!” 沈湛无语,这是事实,但他却无法接受自己练了这种邪门的武功。 凤彩依看看他,似乎已经猜透他的心思,一笑道:“你又没做什么坏事!《天 运神功》是吸人内力的武功,但这也要凭一个人的资力而定,若你的资质很差,说 不定这些人中一个人的内力,就有可能填满你的丹田,到时你就必须自己练武功了。” 沈湛一惊,问道:“如果我的资质很好,那我不是可以吸取很多人辛辛苦苦修 练得来的内力?” 凤彩依道:“没错!师伯就是看中你资质好,所以才会授你这套连玄天门五大 护法也没资格学的《天运神功》。其实这也没什么邪门不邪门的,我若是废了他们 的武功还不如给你,反正给一个好人,让他有能力为江湖做好事,总比废了浪费好!” 沈湛想想,也对!自己没有吸好人的功力,让好人活着多做好事,坏人反而无 力作坏事,这倒真是一件大好事。 凤彩依一笑,道:“这回想通了吧!沈大哥,有时候你的脑袋真的太笨了,总 转不过弯来!” 沈湛察觉到什么不对,奇怪的看着她,重复道:“沈大哥?”虽然适才她也这 样称呼自己,但也直到现在他才觉得有不对。 凤彩依道:“是呀!你二十,我十八,不是沈大哥难道是沈小弟不成?” 沈湛笑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年二十岁?” 凤彩依笑道:“我当然知道了!你二十岁,你师父秦天龙四十三岁,你师母三 十八,你的小师妹十八,你的雁师弟和你一样二十,你的三师弟独孤俊十九!” 沈湛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凤彩依自信的一笑,道:“我不仅知道你们多大,还知道你在刚出生不久,就 被丢弃在九华山山脚下,是你的师父把你抱上山抚养的。” 沈湛低下头,他听到凤彩依说起自己的身世,不禁有些悲凉。 凤彩依看他这样,也不禁想到了自己,缓缓道:“其实我也是被父母丢弃的! 我还记得在我八岁的时候,是我的亲爹把我卖到妓院里的,那时,我家里很穷,又 还有三个弟弟,实在养不起我了,我不怪他们。” 沈湛一惊,原来这个少女也是和自己一样的命运,他坚强地笑道:“没关系! 我们虽然都是被父母遗弃的孤儿,但我们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我的父母把我丢在 九华山山脚,一定是希望我将来学有所成,现在我是师父骄傲的徒弟了,我的爹娘 知道了一定很高兴!你虽然被你爹给卖了,现在不是也过得很好吗?而且还做了武 林绝谷蝴蝶谷的谷主,这说不定就是因缘际会,上天的有意安排。” 凤彩依一笑,道:“嗯!其实想想真的应该感谢我爹,否则我现在只会是一个 任人欺负的穷孩子!我还记得,那妓院里的妈妈让我跟着一位小姐做丫头,说是等 我长大了在服侍客人。那个小姐叫醉香,她长得很漂亮,又涂脂抹粉的,看上去就 更美了。但她老是打我,对我一点也不好。有一次,她不小心得罪了一位客人,那 人就打了她一耳光,她回来后就拿我出气,她用一根很粗的棍子打我,打得我遍体 鳞伤,后来她打累了,我乘着她不注意的时候就跑了出来,她拿着棍子和其他人一 直在后面追我,我当时只有八岁,怎么能跑得过他们?所以我就往人特别少的山谷 中跑去,后来她不追了,因为那个地方是连江湖人士都不敢贸然闯进去的蝴蝶谷。 我进去后,走了很久都走不出去,幸好遇到了刚刚回来的谷主,他见我可怜,才把 我带回蝴蝶谷的。后来,他觉得我资质很好,人很聪明,所以就收我为徒,给我起 名凤彩依,让我做了这蝴蝶谷谷主。” 凤彩依右手突然抚摩着她脸上的那只红色蝴蝶,续道:“蝴蝶谷谷主的脸上都 必须刺上一只这样的红色蝴蝶,所以……” 一滴泪水从她那如水晶般璀璨的眼眸中落了下来,这样美的女子,这样娇俏的 容颜,又有谁能忍受住她的一笑一颦呢。 她眼中残留的泪水映着月光散发出柔和的白色光芒,这是比星星还美的光亮, 整个夜空都不如她,整个世界加起来也不如她的美。 沈湛痴了,他的师妹哪有她那么美,甚至连林如水都不如。若是天下有人能得 到她的芳心,那个人必定是世间最幸福的人! ------- 中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