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洪老爷没来时人人盼着他来,可是他真的来了,大伙都害怕起来。洪老爷看上 去三十五六岁年纪,不过听说读书人显着年轻,可能要比看上去老一点。县太爷从 听说洪老爷来了那刻起,就下了刘地主的船,站在桥头恭迎。从来没有见过县太爷 对谁这么恭敬,大家伙也都不敢再喧哗,生怕得罪了文曲星。 洪老爷不是坐轿子而是骑马来的,穿着马褂,蹬着快靴,不象个文人倒象个将 军一样威风。县太爷看见洪老爷的面,在马前就下跪,口里说着请安的话。洪老爷 见了,连忙下马,说不敢当此大礼,还说什么东翁毋须如此。庄里的百姓看县太爷 都下跪,也跟着跪了一大片,口里叫文曲星老爷安好。 我蹲在桥上,没有跟着跪,因为嫌麻烦。偷偷看洪老爷,他戴了两个圆圆的玻 璃片做成的眼睛,在太阳下还会反光。我听师傅说过,南方有很多有钱人戴这个东 西,不过在向阳庄就只有刘地主一个人戴过。现在洪老爷也戴,看来有钱有势的人 是一定要戴眼睛的。 洪老爷一个个扶大家起来,说他末学之才当不起如此尊荣,叫他洪钧或是文卿 就可以,千万别再叫文曲星,他受不起。真是不明白,一个人读了书以后怎么就会 有这么多的名字?又是洪钧又是文卿,大家还叫他文曲星,要是上街有人叫他名字, 会不会搞乱啊? 闹哄哄地寒暄请安,转眼已经过了晌午,大家也都饿了。洪老爷和刘地主、县 太爷去吃饭,庄里人也回家吃饭,外乡来赶桥会的要不就是自带了干粮,要不就在 桥会摊子上买几个饼子和煮鸡蛋充饥,人人都开始吃起来。我和小英子还是吃带来 的干馍,没有水,很是咽人,要慢慢吃。 我吃得正咽,脸色都涨红了,咳嗽起来。背后有个女人的声音笑起来,叫我说, “张策,你怎么光吃馍不喝水啊?那还能不咽着。给你喝我的吧!” 听这声音我就知道是傅彩云,回头果然看见她和她爹站在身后,傅彩云正递一 葫芦水给我喝。她看见我的狼狈样子,笑得脸都红了,真是好看。 “你们才来么?我找你和你爹好久都没有找到。”我对彩云说,也向她爹作揖 打了招呼,她爹冲我一笑。 “我们早来了,都吃过晌午饭了。我们上午就在那里看比武。”彩云说着,用 手指了指远处的一棵参天大树,“我和我爹站在树顶看比武,可清楚了。”我听彩 云这么说,很是羡慕,要想上到树顶,轻功一定要很好吧?我是上不去的,不知道 师傅能不能。 “彩云姐,你的轻功真好!我要是也会轻功就好了!”我对彩云说,看她没有 不高兴我叫她彩云姐,我就更放心了。 “张策,你不是说你师傅功夫很厉害么?让他教你就是了。对了,你的师傅是 哪个门派的?说不定我爹认识他呢。” “我师傅说,他是通臂拳门的,不过师傅除了教我抓鸡捉蝴蝶之外,还没有教 我拳脚功夫呢。”我很是心虚地说道,此时我觉得师傅不教我功夫,真是让我很丢 脸的事。 彩云一点没有在意,倒是点头说,通臂拳是很厉害的功夫,叫我好好跟师傅学 就是了。我问彩云是学得什么功夫,她笑着说是自然门,还说她有个师兄可厉害了, 不过她师兄是她一个师伯的徒弟,今天没有来。 和彩云聊天,时间过得飞快,转眼桥会就又要开始了。彩云和她爹又到大树顶 上去看,我频频回头,看彩云一身绿衣服在绿叶葱茏之上随风轻摆,我的心里也飘 乎着轻了许多,好像能飞起来一样。 小英子也盯着彩云看,不过彩云不认识他,整个中午都只和我说话,小英子在 我旁边坐着,彩云却没有理会他。小英子对我说,那天他要是也掉进河里就好了, 傅彩云可以连他一起救上来,他就也认识傅彩云,可以和她说话了。我得意地笑着 说,那是我运气好,换了他可能就淹死在河里也说不定。 上午没有比试的那对拳师已经开始对打,两个人一个练罗汉拳,一个练什么我 就看不懂了。人群里大部分都给练罗汉拳的叫好鼓劲,他是我们庄的拳师。他的对 手没有挨打就趴在地上,用双手双脚一起着地行走,看起来象一个大猴子。难道是 猴拳?我心想道。 对手趴在地上,我们庄的拳师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打,最后用脚去踩他的手,左 拳顺势打他的面门。趴在地上的拳师腰拧劲,扫腿踢对手腿弯,招式不停,双手闪 电一样击向对手前胸。只听喀嚓一声响,我们庄的拳师被击飞了出去。一招得手, 得胜的拳师顺势双手撑地,弹起身子,掸了掸衣服,开始谢场。 “好一招‘恶狗扑食’!”彩云她爹站在树顶上高声叫道。 得胜的拳师听见彩云爹说他恶狗扑食,不但不生气,还很高兴地向彩云爹拱了 拱手,谢他的夸奖。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人练的功夫不是猴拳,是狗拳。两种拳法 都是趴在地上蹿来蹿去,着实很难分辨呢。 那个拳师刚要下场,彩云在树顶叫道,“且慢,自然门傅彩云领教高招!”说 完从树顶一跃而下,身不落地,脚只在树下卖茶的茶棚上一点,又飞身扑向河里。 河里各样的小船都停满了,彩云用脚在船蓬上又是一点,蜻蜓点水一样轻巧,借力 跃上了船台。 刘地主船上,洪老爷看见彩云的本事,大声叫好,“好一个巾帼英雄!”所有 人见了彩云燕子一般轻巧的功夫,都爆出一声好,就连用狗拳的拳师也叫好不已。 “在下冷三,习狗拳一十二年。请指教!”拳师报了名字,一脸严肃地看着彩 云,慢慢趴在了地上,看起来确实象一条狗的样子。 “请!”彩云只说一个字,进步向冷三攻去。 彩云的功夫都在腿上,一双天足,却不是很大,招招快若闪电,踢向冷三的头 脸。冷三在地上东躲西闪,一出拳就逼退彩云,不过彩云闪身又上,两人谁也没占 到便宜。看冷三不急出招,可能还在等机会用那招恶狗扑食。一想到他要用手扑彩 云的胸口,就象扑刚才那个肋骨被打断的拳师一样,我就又害怕又生气。彩云可千 万不能被他扑到呀!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