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柳暗花明)第四节 〈四〉天二先生如果说天坛是金蚕教整个这片建筑的核心的话,那么潜龙堂就 是这个核心中的核心。 金蚕教一切的律令都在这里制定,每一项指令都由这里发出。 如果你的名字曾在这个大厅里被人提起过,那么你就应该为自己而感到骄傲与 荣幸!而且你如果不是金蚕教中的人却被请到这里来坐一下的话,你无疑是个了不 起的人。 只有身份尊贵或武功非凡的人才有机会享受这项殊荣! 对他们此行四人来说,王虎与莫通都是因为他们是天狼星的下属,因为爱屋及 乌的原因才使他们今天也享受了这份殊荣。 只有天狼星与肖云风,他们能来到这里,是因为他们自身的缘故。 如果想得到别人的的着重,方法有很多种,但本质却只有一条,那就是你一定 要有值得别人去尊重的地方。如果你自己都不尊重自己,或者自己都觉得自己没有 值得被别人尊重的地方,你又怎么能得到别人的尊重呢? 潜龙堂修辑得威武雄壮,而且戒备森严。在这里看不到一种在普通江湖帮会中 常能看到的神秘和血腥,却能看到一丝庄严与霸气。 而且就潜龙堂这个名字来说,本来就是一个寓言深远的名字,它不是“忠义堂”, 也不是“聚义厅”,就是“潜龙堂”,一个虎踞龙潜的地方。 走入大厅,对面赫然一副立轴,上书: 名花产深山 蛟龙隐巨泽 只怜无人识 空负好颜色 整体立轴几乎占了一壁。字迹龙飞凤舞,苍健有力,定出自名家手笔! 天狼星等人刚进入大厅,大厅中一戴着面具的人就起身相迎:“诸位贵宾光临 敝教,令敝教蓬壁生辉。” 天狼星拱手道:“天二先生多礼了。” 那叫天二的人笑道:“请。” 肖云风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天二,只见他身材魁梧,衣面整洁,双眼炯炯有 神,虽然戴着面具,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面目,但此人绝对长得英俊而雄武,肖云 风凭直觉这样认为。 天二道:“诸位远道来,在下本应下山相迎的,只因敝教盛会在即,杂务繁身, 无法抽出身来相陪,还望见谅。” 天狼星微笑道:“天二先生见外了。” 天二道:“还请诸位就座。” 说是请诸位就座,却只有两把椅子。 显然,莫通马王虎就只有站在天狼星的身边了,好在两人本不是常能坐着的那 类人,也不介意。 只有肖云风不时打量着戴着面具的天二,也许天二的装束让他想起了很多事。 钱通神见状,忙解释道:“本教规矩,只有身份特别尊贵的人才能隐去自身的 真实面目,本教现在戴着面具的只有天主与天尊。天尊以这付打扮会客,并非说对 诸位贵宾有什么隐瞒之处,还望勿疑。” 肖云风听了此言,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忙收回了目光。 正在这时,已有婢女送上茶来。 整个大厅内,坐着的只有三位,茶也只有三杯。连钱通神在这里也没有座位。 看来金蚕教的等级制度十分严格。 天二又与几人拉了几句家常,才又吩咐钱通神道:“钱总管,传下令去,闲杂 人员一律散去,加紧戒备,未得本座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进来。” 钱通神领令而去。 天二在刚才下令之时,并没有加一上句:“违令者处死”之类的活,因为他已 习惯,他一传下命令,根本就没有违令的人,所以就谈不上怎样处罚了。 不一会儿,钱通神已快步走了回来,禀道:“回天尊,天尊刚才的指令属下已 办理完毕。” 天二点头道:“好。”说完才对天狼星道:“多日不见狼主,狼主的精神愈加 健望了。” 天狼星笑道:“总算没有让天二先生感到失望。” 天二笑道:“是吗?” 天狼星指着肖云风道:“贵教上下,莫不想以取下他的人头为快,现在在下就 将他作为礼物献给天二先生。” 天二大喜道:“此言当真。” 天狼星“哈哈”大笑道:“天二先生做事谨慎,在下佩服,可刚才此问是否有 些不相信朋友了呢?” 天二微笑道:“狼主责备得是。” 天狼星道:“一年前,贵教曾悬赏万金,以购肖云风人头。在下为贵教近邻, 不能为朋友分担些忧患,甚为愧疚,幸好有机会抓住他,将他献给贵教及天二先生, 以弥补往日办事不力之罪。” 天二笑道:“狼主过谦了。狼主为敝教除去此心复大患,敝教上下一定感激得 很,在下在此先行谢过。” 肖云风听二人的言语,脸色然有些变了,勉强笑道:“狼主与天二先生好有趣。” 天狼星淡淡道:“但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讲并不是很有趣的一件事。” 肖云风变色道:“哦?” 天狼星淡淡道:“因为我知道被别人卖了绝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肖云风强自镇定道:“狼主的话让在下糊涂。” 天狼星道:“你不应该糊涂的。” 肖云风道:“哦?” 天狼星道:“因为天狼堡本是金蚕教的一部分。” 肖云风点头道:“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天狼星道:“局外的人不知道这件事并不奇怪,因为就是金蚕教,知道这个秘 密的人也不多。” 肖云风问:“这又是为什么呢?” 天狼星道:“因为一山不容二虎。” 肖云风对这话似懂非懂。 天狼星解释道:“有很多人想对付金蚕教,自己实力又不够,是不是想寻找一 点外援?在这时候,他们是不是自然而然的想起了敝堡?”说到这里,他微笑了一 下道:“因为在许多人眼里,天狼堡与金蚕教无疑是两个势不两立的帮会。” 肖云风苦笑,他过去的确是这么想的。 天狼星道:“然而他们根本没想到这只是金蚕教的一个疑着。” 天狼星笑道:“说疑着你或许不懂,但说这是一个陷井你一定会懂了吧。” 肖云风默然无语。 天狼星悠然道:“但他们不知道自己的这个举动是多么的愚蠢。”说到这里, 他问肖云风:“肖大侠,你也许不知道吧。” 肖云风苦笑,他责备自己,为什么这么容易就去相信一个人呢? 他误信了天狼星,不但拱手将自己交给了金蚕教,而且也害了贾生,花雨,路 不平这三个优秀的年青人。 他现在很后悔,但他还不准备放弃。 只要没到最后一步,肖云风绝不会轻易言输。这是他的性格,也是许多成功的 人所共同拥有的性格。 虽然他知道今天想从这屋里逃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但他依然不准备放弃。 但在天二,天狼星,莫通,王虎,钱通神五人的夹击下,天下还有谁还能逃出 性命呢? 就算肖云风暂时还没死,他也只是在作挣扎而已,作困兽犹斗的垂死挣扎而已。 正因为他知道今天活着走出这屋子的希望不大,他反而镇静了下来。 希望带给人的是自信,激动与兴奋,它不会使人感到镇定。只有绝望,完全的 绝望,才能使人一反常态的镇定下来。 如果你有这方面的经历,无疑就会有同感。 也正为肖云风还不准备完全放弃,所以他才问了:“你不是说过,我们是朋友 吗?” 天狼星道:“就是到了今天,我好象也没说你是我的仇敌呀!” 肖云风诧道:“可你刚才……?” 天狼星淡淡道:“既然是朋友,是否应该为对方作出些牺牲?” 肖云风闻言苦笑。可他没有反驳天狼星的观点。因为这世界上本就有不少只要 求别人为他作出牺牲的朋友,只是天狼星把它毫不掩饰的说了出来而已。 正因为这样,天狼星虽然是个小人,却比基本些伪君子可爱得多。 肖云风揉了一下鼻子,道:“你是要我牺牲?是的,我应该牺牲。” 天狼星道:“既然这样,你又为什么要怪我呢?” 肖云风苦笑道:“我并不怪你。” 天狼星诧道:“你不怪我。” 肖云风道:“我只想问,你们抓获了我,又准备怎样处置我呢?” 天二道:“你说呢?” 肖云风摇头:“我不知道。” 天二问:“若是中原武林抓住了天主或我,你们又会怎样处置我们呢?” 肖云风想了想才道:“如果叫我处置,也许我会囚禁你们一辈子。” 天二又问:“那若是叫小山宗书或其它人的处置呢?他们又会怎样?” 肖云风沉吟道:“也许他们会杀了你们。” 天二道:“既然这样,你又何必再来问我们怎样来处置你呢?” 肖云风道:“可是我知道你们是不会杀我的。” 天二奇道:“为什么?” 肖云风叹道:“其实你们刚才那样对我,不过是想考验一下我罢了。” 天二不言置否的道:“是吗?” 肖云风道:“因为刚才狼主在考验我时,露出了一个破绽。”说到这里他又道 :“这个破绽本不易被人发现的,因为狼主刚才的表演的确很像是真的,如果我不 是肖云风,也许真的中了你们的圈套。” 天狼星奇道:“我刚才的话有破绽?” 肖云风道:“我先不说这破绽是什么,我只问两位,倘若我真的不能察觉这个 破绽,而冒然发难,今天的我是否死定了?” 天狼星淡淡道:“不论你怎么说,你都死定了。” 肖云风奇道:“哦?” 天狼星冷冷道:“因为我们根本就没有考验你。” 肖云风奇道:“难道狼主真准备把我卖给金蚕教,用朋友的鲜血来成就自己的 事业。” 天狼星道:“我本来就没有把你卖给金蚕教。” 肖云风问:“你想说你本就想杀了我,而不是以我来讨好金蚕教?” 天狼星道:“正是如此。” 肖云风问:“那么你在天狼堡中为什么不杀了我?” 天狼星道:“虽然金蚕教中每个人都有杀了你的义务与责任,但如如果抓住了 你,怎样处置你,这件事却必须由天二先生作主。” 肖云风问:“你受天二先生的管辖?” 天狼星道:“金蚕教上下万名教众,除天主以外,都受天二先生的管辖。” 肖云风忍不住道:“这样说来,你真是金蚕教中的一员?” 天狼星道:“正是。” 肖云风问:“你们刚才那样做也不是考验我,而是真的想杀了我?” 天狼星点头:“不错?” 肖云风忍不住又仔细看了天狼星一下,才道:“可是我横看竖看总看不出你是 金蚕教中的一员。” 天狼星微笑道:“你再多看一会儿就能看出来了。” 肖云风再仔细看了一会儿,才苦笑道:“我还是看不出来。” 在场的人看了他这个举动,都忍不住微笑起来。 肖云风也许还在思索自己的脱身之策,也许他也是在等贾生等人平救他。 天狼星也忍不住,微笑道:“你若是还是看不出来,也就不必看了。” 肖云风道:“我不相信你会加入金蚕教。” 天狼星道:“可我的确是金蚕教中的一员,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总之这 是一个事实,一个不容争辩的事实。” 肖云风道:“看来我这次好像真的死定了。” 天狼星道:“不是好像死定了。” 肖云风道:“哦?” 天狼星悠悠道:“而是真的死定了。” 如果你选定了虎狼作为你的朋友,那么最终被朋友吃掉也只是迟早而已的事。 天狼星也许正是这样一匹吃人的狼。 肖云风还在最后的努力,道:“你能否再给我说一遍,你是金蚕教中的人。” 天狼星道:“我是金蚕教中的人。” 肖云风道:“你既然一口咬定自己是金蚕教中的人,能否回答我两个问题?” 天狼星回答得很干脆:“可以。”看来,他准备让肖云风当一个明白鬼。 肖云风问:“你既然自称你是金蚕教中的人,为什么直呼金蚕教的名字而不说 敝教、本教或者圣教?” 天狼星闭上了嘴。 肖云风道:“要知道,金蚕教中很少有人直呼自己的教名的。” 天狼星还在沉默。 肖云风道:“还有,金蚕教上下教称呼天二先生为教尊,为什么你却每次教称 天二先生而不称呼为教尊?” 天狼星欲言又止。 肖云风悠然道:“这只说明了一个问题。” 天狼星问:“什么问题?” 肖云风道:“要么你不是金蚕教中的一员,要么你就是想背叛金蚕教和天二先 生。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哪一种?” 天狼星还没有回答,天二已抚掌道:“久闻肖云风大侠机智武功冠绝天下,今 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肖云风淡淡道:“我是肖云风,却不是你们所说的肖大侠。” 天二愕道:“哦?” 肖云风道:“大侠永远也不会成为别人的囚犯,但我今日却是贵教的阶下囚。” 天二一怔,随即爽朗的大笑道:“肖兄弟的才智与善辨,在下终于领教了,狼 主与在下寻到了像大侠这样的合作伙伴,还愁大事不成?” 肖云风道问:“我现在又变成了合作伙伴?” 天二道:“不错。” 肖云风道:“为什么?” 天二道:“道理很简单,因为肖大侠是一个聪明人。” 肖云风摇头道:“可我还是不懂。” 天二道:“肖大侠此行西来,难道不是抱着两个目的来的吗?” 肖云风道:“两个目的?” 天二道:“第一个目的,就是乘机刺杀敝教天主。第二目的,倘若刺杀不成, 好歹也要搞清本教的虚实,查探好地形和路线,以让日后中原武林一举消灭敝教作 准备。” 肖云风闭上了嘴,困为在枫叶山庄的那间秘室里,小山宗书是这么说的。 天二问:“现在看到了敝教,有何感想?” 肖云风不得不据实回答:“贵教的实力的确远在肖某预料之上。” 天二问:“若是据此实力,与中原武林一决雌雄的话,以大侠之见,输赢谁判 呢?” 肖云风想了想才道:“不知道,因为双方的实力旗鼓相当,一旦动用武力,很 难说谁赢谁负。” 天二道:“肖大侠很坦诚。” 肖云风道:“这只不过是事实,而我只不过是据实回答罢了。”说完又问: “以天二先生的预测,双方一旦动武,谁又会赢呢?” 天二缓缓道:“双方实力相当,一旦言武,谁也不会赢,只能是个两败俱伤。” 肖云风点头道:“不错,只会有这个结果。” 天二道:“到时候,金蚕教和中原武林都输了,困为有一个人赢了。” 肖云风问:“谁?” 天二缓缓道:“蟑螂辅蝉,黄雀在后!” 肖云风点头,这道理他当然是懂的,可是在这场斗争中,谁是蟑螂,谁是蝉, 谁是黄鹊呢?这个他却不明白了。 -------- 春秋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