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紫竹林道挡路人再遇玄衣斗笠客 十日后。 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辰时。 豫陕交界。 怀安城郊外。 紫竹林林道上。 正缓缓行着五匹骏马。 马上四男一女老少共五人,一边说笑,一边骑马缓行。 只听五人中唯一白发苍苍的老者叹道:“王公子,老朽跟随唐门老爷子几十年, 精心修炼暗器手法,平生所见武林中人暗器功夫无一能出其左右,胜过老爷子,但 唯独公子天资绝佳,在那密牢中的暗器手法,及在太行山中钉死那千万蝎子的手法, 无一不可与老爷子媲美。老爷子若泉下有知,真不知会作何感想啊!” 一旁一个英气逼人的少年充满尊敬地,望了居中的那个丰神如玉面含微笑的黄 衫少年一眼,在旁接话道:“照我想的话,爷爷若知道当世之上还有王大哥这样能 与他老人家一较高下的英豪,肯定会很高兴的!再不会老是叹气了。可惜的是……” 说至最后,下面的话就再说不出来了。 众人都知晓他的意思。 那白发苍苍的老者闻言,默默地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脸色也严肃下来。 那居中的黄衫少年见老者身旁的少年说完后,一脸渴慕的神色,不由心中一动, 脱口说道:“景枫少爷,你可是想学那种手法么?我,可以教你!” 那英气逼人的少年闻言大喜,一脸兴奋,禁不住高兴的从马背上翻身落马,在 那黄衫少年面前跪下,语无伦次地道:“真的么?!谢……谢谢王大哥……师父成 全!” 那居中的黄衫少年见了,强憋着肚子里的笑,忙一伸手,将那少年从马下一把 提到他的座骑上,嗔怪道:“什么师父不师父的,景枫少爷,你还是叫我大哥吧! 这样我觉得顺耳一些。“ 那叫景枫的少年听罢,眼珠一转,也跟着嚷道:“那师父……噢,不!王大哥! 你以后也不要叫我少爷少爷的,就叫我景枫好了!不然我就一直叫你师父。“ 那黄衫少年听了,无奈地笑道:“你这个机灵鬼,好吧!我答应你就是!” 一旁那白发苍苍的老者看了,一边点点头,一边在旁策马捻须不止,心道:以 后王公子成了景枫的师父,那么景枫的前途将不可限量。以后唐门必可在他手中发 扬光大! 心中欣慰不已。 一旁一个年纪稍长的沉稳青年见了,对那黄衫少年拱手贺道:“恭喜门主,贺 喜门主,新收一个如此机灵的弟子。” 而五人中唯一的一个女子,那个身材婀娜的女子则笑嘻嘻地道:“小龙,嘻嘻, 你才这么大一点,就有了个这么一个徒弟,今后你还有是时间,那你岂不要收上几 十、几百甚至上千的徒弟呀,那你岂不要忙死?那么,到时候咱们修罗门弟子遍天 下都是,这偌大的江湖岂不就都是咱们修罗门的天下了,我们到时就可以不战而屈 人之兵,嘻嘻……高招!高招!!真是高招呀!” 那居中的黄衫少年听了,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从他们的谈话中,众位可以听出他们是谁了吧! 对!正是唐门的唐清、唐景枫,及王嵬龙、欧阳兄妹等五人。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呢? 原来那天唐清、唐景枫、白素琼及白少冲四人在五虎的陪伴下,到山下客栈中 休息养伤。 众人闲谈中,无意间说到王嵬龙的丹药疗效神奇。白素琼不自觉地说了一句, 王嵬龙的医术更神奇的话。而唐清正心忧唐门之主惊云的无名怪症,不知何时能解, 闻言之下,如同抓到了救命草一样,忙向白素琼细问了一番。 在白素琼将自己因幼时练功走火入魔而被王嵬龙治好的事道出,而一旁五虎也 同时将王嵬龙把欧阳烈的痼疾治好的事和盘托出以作证实后,唐清心中不由燃起了 希望。于是,唐清便请五虎捎话给王嵬龙,第二天来拜访王嵬龙。 第二天,唐清及白素琼等四人一同上山,一来拜谢王嵬龙的救人之举,二来看 他是否能同意到唐门走一遭,帮唐门之主唐惊云医那无名怪症。 在山上见到王嵬龙后,唐清还未开口,随同的白少冲却已先是大吃一惊,令众 人分外不解。白素琼也疑惑不止。众人忙问何故。 白少冲盯着王嵬龙看了半天,直看得王嵬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半晌,白少冲急急询问王嵬龙姓什名谁,父母又是何人。 众人更是面面相觑,不知白少冲怎么会有这种表情。 白素琼在旁纳闷不止,闻言已代王嵬龙答过。 白少冲又问王公子的父亲当年是否喜着一身青衣。 王嵬龙更是奇怪,闻言点点头。 只见白少冲突地老泪纵横地喜道:“原来少侠就是恩人之子呀!” 偌大的年纪,一把鼻涕一把泪,又一边高兴非常,直看得旁边众人云里来,雾 里去,都纳闷不已。 白少冲好不容易平息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方始将原委道来。 原来昔年白少冲还未有如今这么富有做着小本生意时,一次接到一笔对那时的 他来说很大的生意,却在半路碰上了一伙强盗,意欲抢劫杀人,却被恰巧路过的王 嵬龙的父亲王天行路过遇见,自然是三下五除二地将那伙强人给干掉了,也保住了 白少冲等人的财帛及性命。 白少冲等人欲酬谢王天行,而王天行拒不接收。无奈之下,便询问其姓名,也 好在家立个长生牌位来敬着。但王天行却不置可否,只说自己喜穿青衣,就叫青衣 人吧,说罢,就飘然而去。白少冲勉强不得,只好以青衣人的名字在家中立了个长 生牌位,然后凭记忆请画师画了一张像,挂在家中,每日敬拜着。 这么多年来,白少冲一直想打听那青衣人的名字而不得。 而今一见王嵬龙,就让他大吃一惊,这分明是恩公再现么,不过面前这少年比 当初的恩公是年轻了一点而已。 听罢,众人方知端倪。 白素琼恍然大悟,瞟了正含笑而立的王嵬龙一眼,心中一震,暗道:“我怎么 说,一见他,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家中供着的那尊恩人牌位后的画像 就是他父亲!难怪我会觉得面熟!真是令人意想不到。以前常听爹讲那恩人的事, 也就是那次事情过后,爹才喜欢结交一些江湖人物,也才允许自己习武。” 一双妙目直盯着王嵬龙看,但见他未曾看自己一眼,不觉心中一酸,暗道: “自己看他这么久,他却一根木头一般,瞧也不瞧我一下,难道他还在生我的气吗? 都是自己惹的祸,那天他出手虽毒辣了些,但也是替爹爹,替那牢中被关押的 人报仇呀?我为什么要那样对他呢?我为什么要对他发那么大的脾气呢?况且,他 不仅是我们家的恩人,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呀?而我却如此对他!唉!都是我的错!! … …“ 一时之间,竟痴了似的,立在当地,悔恨交加,不停地责怪自己,直到欧阳玉 凤轻轻推推她问道:好妹妹,怎么了?不舒服么?她方惊醒过来,摇摇头,勉强打 起精神微笑着回应欧阳玉凤。 其后,唐清在席间向王嵬龙敬酒,对他助自己救出少主景枫以致谢意。接着, 就把想请他到唐门一遭,救治当今唐门之主唐惊云的想法和盘托出。王嵬龙当即答 应,原因有二:一则医者本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再则去唐门,也刚好顺 路啊!与自己的打算也算不谋而合。 于是,在白素琼恋恋不舍,悔恨交加,连连自责的迷茫心情之中,陪同爹爹离 开太行山后,王嵬龙等五人及二十三修罗使者也分别上路了。 为什么是分别上路呢? 因为王嵬龙及欧阳孝天一致认为,众人一起行走,目标太大,增加了不少被仇 家发觉的可能,为防止这点,还是依照原来的方法,分路前进,王嵬龙等五人一路, 由风子扬及云剑飞率领二十三修罗使者一路,两路人马分路并进,一明一暗,分别 潜往四川,并约好在唐门所在地的“天一”客栈相聚。 原本按唐清的意思,想让他们都住进唐门,但王嵬龙认为那样不好,因为现在 唐门局势不是那么平静,如自己一干人等住进唐门,可能会造成什么误会,那么一 来,就不是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了。 唐清闻言,心知他所虑不差,也只好作罢,便向他们推荐了当地有名的“天一” 客栈,因为那客栈的老板与唐清是老相识了,为人很是公平厚道,待人也不错。 王嵬龙也就同意了。 这样,他们各自就上路了。 正当五人高高兴兴地说笑,策马欣赏两边的风景之际,前方路正中不远处盘坐 着一个人,刚好挡住五人的去路。 这人一个斗笠遮住了大半脸,只能看到一个下巴,一身黑色长袍,手中握着一 把刀柄为黄金所铸的四尺长刀。 一看这人,王嵬龙不禁轻“噢”了一声。 欧阳兄妹也有些惊讶:这不是在那清河镇上那个太白居酒楼曾遇到的斗笠客吗? 看他背上那把刀柄为黄金所铸的四尺长刀,莫不成他就是武林未来七大高手中 排行第二的那个神秘的流浪刀客。 欧阳孝天不由皱起了眉头。 五人疑惑间,已策马来至那人三丈外。 众人一收马缰,众马齐止。 王嵬龙出于上次在太白居承他出手之情,抱拳一礼,客气地开口道:“阁下, 能否行个方便,让我等过去?” 那人却是一动不动。 众人不由心中有气。 王嵬龙又说了一遍。 那人还是不动。 欧阳玉凤忍不住了,娇声喝道:“喂!你以为你是谁啊?问你话呢!理都不理! 难道你是聋子不成?“ 那人还是一动不动,只是握刀的手紧了一紧。 王嵬龙却不由的皱了皱眉头,心道:“这人好强的气势!” 原来他已感应到面前这人人虽未动,但却已先发出了强烈的气劲攻了过来。 轻轻一笑,微一拂缰绳,借机发出一股无形气劲,向那暗涌而来的强烈的气势 迎了过去。同时,对身畔几人轻声嘱咐道:“各位退后。” 两方无形气劲在中间相遇之后,“蓬”地一声大震之后,就向两边散逸开去。 这下,路两边的竹林可就倒霉了,被那无形气劲一挤,一片脆响,顿时“咔嚓 嚓”倒下去一大片。 退至十丈外的四人见了,不由咋舌:人未动,就已有此气势,那若动上手,还 得了?这斗笠客果然不凡。 那人终于开口了:“阁下果然有些手段!” 说完,已从地上慢慢站起身。 王嵬龙微微一笑道:“阁下也是盛名不虚!” 说罢,负手而立,一派宗师模样。 斗笠客一字一句地道:“我——要——与——你——一——决——高——下!” 说完,握刀的手缓缓地抬起,直至与肩齐平,方定在那里。 手中那四尺的黄金刀,映着艳烈的阳光,闪烁着刺眼的光芒,直照得十丈外的 四人眼花缭乱。 但更令他们紧张的,却是从那刀身散发出的强烈战意。 他们心知眼前一场难得一见的龙争虎斗就要开始了,不禁又是兴奋,又是紧张, 毕竟当事人之一是他们最关心的人啊! 王嵬龙目注斗笠客手中那平指着自己刀尖,手向后一伸道:“孝天大哥,你的 刀借用一下!” 欧阳孝天愣了一下,将背后的青龙钢刀抽出投了过去。 王嵬龙那伸向后面的手,犹如长了眼睛一般,准确无比地将那刀柄接在手中, 反手握刀向后自然垂下,星目盯着那斗笠客的眼睛,微笑道:“请出手吧!” 依旧盯着对方的眼睛,对那平指自己的刀尖也不再看上一眼。 斗笠客动了。 奇快! 这家伙不是一般的快。 而是超过一般的非常的快。 只能用“迅雷闪电”来形容。 刀光! 一闪而至。 三丈的距离,对一个绝顶高手来说,不算远。 可以用“天涯咫尺”来比喻。 刀势! 凶猛狂放。 直如惊涛拍岸卷起千层沙万重浪。 如果用“强横霸道”来说,应该最贴切。 在那刀光逼到王嵬龙面前尚有五寸之际。 王嵬龙才动。 晚不晚? 不晚! 对别人来说,这五寸距离应该已注定了必败之局,必败就意味着必死! 因为斗笠客的刀势落点是王嵬龙的脑袋。 但对王嵬龙来说,这短短五寸的距离已经足够,足够他后发先至!足够他后发 制人!!足够他反败为胜!!! 因为是——他! 他不是别人! 他是王嵬龙!! 自出江湖就一直创造武林神话的王嵬龙!!! 王嵬龙的刀光一闪而没。 宛如昙花一现,甚至较昙花一现的时间更短。 场外众人都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出刀,又是如何收刀的,只是感觉王嵬龙整个人, 迎着那斗笠客飞扑砍来的刀,冲了过去。 众人都是心中一紧,难不成他躲不开这狂猛的攻击,手中各自下意识地握着各 自的武器。 只有欧阳孝天例外,不仅是他的刀已给了王嵬龙;他没动,更重要的原因是: 他对王嵬龙有信心,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对王嵬龙有信心,他觉得王嵬龙可以百战 百胜! 事实证明他对了! 他对自己的猜想很满意。 因为他看到,已转过身完好无损一副泰然自若模样的王嵬龙,依旧保持着初时 的模样,只是面上一片肃然。 而斗笠客也是原来扑击时的动作一动未动,缓缓地转过身,疑惑地与王嵬龙对 面而立。 半晌,斗笠客问道:“谁赢了?” 王嵬龙微笑不语。 斗笠客又沉声问:“你?!还是我?!” 王嵬龙仍然微笑不语。 旁观几人策马近前,来到两人三丈外。 几人策马带起的风,轻轻吹来。 斗笠客的斗笠突然“嗤”地一下,从正中裂开,掉落而下,掉在地上,碎成千 百碎竹片,斗笠客的头发也随之披散开来,刚好又遮住了他的面目,仍然看不清他 的真实面目。 他傻眼了! 真的傻眼了!! 他自认为自已的刀法,在武林中可排上一流高手,可以在江湖中纵横捭阖。 连那武林中武功极高,被大内百余高手追捕都没能得手的二十四巨盗,在他手 下也不过如路边草芥一般,被他一夜之间,连续斩毙。 从此,被自己找上较技的人,竟没有一个能接下自己一刀的,都被他一刀毙命。 因此,他对自己从小每天就练刀,每天拔刀出刀万余次,直到现在,已练刀二 十余年的刀法信心无比。 他更加痴心于刀,衷情于刀。 刀就是他的左右手。 刀就是他的命根儿。 他将刀看成比他自己生命还要重要。 是人都喜欢女人,他也有自己的“女人”,他的“女人”还是他的——刀! 他与刀就是一体,刀就是他,他就是刀。 人刀合一。 这种境界,他六年前已达到了。 而今的他更是刀法绝伦,而今的他更是对自己,对自己的刀信心十足,所以当 他听说武林中新崛起的少年魔神玉面修罗王嵬龙那等出神入化的功夫之时,他就不 自觉地心动了。 他要与他一较高下。 他要再一次向世人证实他的刀法是无敌的。 因此,他就找上了他——少年魔神王嵬龙! 直到一刀下去,看到了眼前的结果。 眼前的结果,不仅令他意外,令他惊讶,更是令他震惊,令他傻眼,令他懊丧, 令他郁闷,也同时如同当头棒喝般打醒了他。 眼前的结果,让他清楚地知道了什么是天外天,什么是人外人,让他清楚地知 道了自己不过是一刚刚悟道的小子,让他知道了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比较勤奋的练刀 的人,让他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侥幸之下,闯出了点儿名头的刀客而已。 这一刻,他傻眼了…… 他望着面前地上那些破碎得大小一样,宽窄粗细均匀的竹片真的傻眼了…… 而唐清等四人在吃惊之余,在王嵬龙一个眼神示意之下,策马绕过呆立当场的 斗笠客,悄悄地离去,消失在那紫竹林的林道上。 林道两旁,只剩下倒了一片的竹子。 林道中,却也只剩下斗笠客一人立在当场依然握着他的刀在怔然发呆……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