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节 议论纷纷 明宗皇帝闻听心头一沉,脸色顿时由晴天变为阴沉由阴沉变为怒火滔天,他用 手狠狠的捏着酒杯,“咳啷”玉制的酒杯竟被捏碎,他大袖一挥,脸色青红,低声 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不相信这是真的,然而这确实是真的,孟知祥此时在巴蜀整顿吏治,减少课 税,安抚灾民,诛杀贪官,又笼络巴蜀名士,一时巴蜀人心思“孟”,又训练兵甲, 巴蜀的老百姓此时只知孟知祥元帅,而不知李嗣源皇上,于飞龙私下也曾劝说过明 宗皇帝不要派监军,然而他死活不听,最后果然被于飞龙猜中,孟知祥被他逼反了。 于飞龙此时心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契丹使臣一看情形不对,忙起身向李嗣源拱手道:“圣上,我等蛮族来到天朝 圣京已数天,对贵国多有打扰,今日就此告别。” 明宗此时已没心思招呼他,便挥手道:“走吧!我就不出门亲送了。” 他让于飞龙出门去送契丹使节,于飞龙将他们送到午门,临别前朴不花向于飞 龙拱手致谢,于飞龙怕契丹使节看出他和朴不花的关系,也没向他问候,只是回了 一下礼。 正当契丹使团要离去的时候,忽闻从远处跑来一人,于飞龙看清来人乃是耶律 陪,他气喘吁吁的跑到契丹使臣面前,用契丹语与他对话道:“大人,请讲我的一 封书信,转交给我母亲。” 契丹使臣看他一眼,一脸傲慢神情,他回道:“你是什么人?你母亲又是何人?” 耶律陪道:“我是东丹国王,一个契丹的乞儿。” “啊!你。你是太。耶律陪?”契丹使臣惊道。 耶律陪向他微微点头,契丹使臣立刻向他躬身施礼,他忙将使臣扶起,他道: “我离开故国已有年把,母亲她老人家可好?” “好,太后如今好的很,只是自从你率领朝臣大闹上京一事,太后至今对你还。” “不肯原谅我是吗?” “是。” “我如今已不想什么皇位了,我只想重回故国,去看看母亲,还我二弟,不因 改是皇上,还有我兄弟李胡,哪怕是让我回家给父亲守陵我也愿意,毕竟契丹是我 的母国。” “这个小臣回去以后会禀明太后的,殿下,你的妻儿太后都还关照着呢!” 耶律陪那沧桑的脸上顿感一丝欣慰,他从怀里掏出一卷丝锦递给使臣,道: “这是我写的一首诗,请你转交给太后。”使臣恭敬接过,揣在怀里,随后他向他 一施礼,便带人走了。 耶律陪望着他族人的背影,泪水再次侵湿衣衫 金銮殿内,明宗皇帝又是拍桌子又是瞪眼,口中直将天下姓孟的骂了个遍,他 向殿内朝臣们喝道:“是谁他妈曾在朝堂之上,给我保举过孟知祥的,都给我站出 来。”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人敢出来吱声,此时安重悔倒是幸灾乐祸了, 他跳到大殿中央,一副志满自得得样子,他拱手对明宗皇帝说道:“爷,我早说过 孟知祥必反,其实满朝文武跟孟知祥勾结得不下百人。” 忽然又有人奔到大殿内奏报道:“皇上不好了,孟知祥兵反了,巴蜀之地尽失, 剑阁守将董章率部一万抵抗,也被孟知祥诛杀,孟知祥如今起兵八万,一时势不可 挡。” 明宗闻听顿时气的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他才道:“来人将董章家眷好生抚 恤,追封董章为西川节度使,赐金银各一万。” 待那人走后没多久,又有一人闯进殿内,他奏报道:“回皇上,剑阁守将董章 率部与孟知祥一起联合反叛,目前成都、渝州以及广元皆被孟知祥占去。” 明宗闻听不觉又气,连忙再派人,道:“来人,速派御林军一千,将董章在家 小统统宰了,宰了。” 好个董章的家人,好个明宗皇帝李嗣源,董家好没来得及皇帝受封,便又被皇 帝派人杀了,喜矣?悲矣? 此刻明宗皇帝已经不在听凭任何人说情,他谁也不相信了,他心中道:孟知祥 啊!孟知祥,我姓李的有什么对不住你,你为何如此待我,你良心何在? 他又想派人将孟知祥家小也杀了,可是随后一想:孟知祥乃是义父李克用的女 婿,先帝李存瑁的妹夫,如果将他家小宰了势必会引起其它众人的猜忌?弄不好还 会有人以此为借口说我李嗣源忘恩负义,要诛杀养父眷属,起兵反了我那可如何是 好。 想到这里,他只是将拳头重重朝桌案上捶了两下,就此作罢。此刻于飞龙已回 到大殿。明宗皇帝看到他不觉心头一喜,忙向朝臣们道:“既然孟知祥反了,那么。” 安重悔突然抢话道:“回圣上,当朝宰相任圜与孟知祥素有瓜葛,这任圜必是 孟知祥的党徒。” 明宗此时正对孟知祥恨之入骨,随道:“传任圜进殿。” 李从珂出来道:“父皇,任师父如今正抱病在床,不能前来,今日的酒宴他就 没来。” 明宗知道李从珂与任圜的关系,任圜与李从珂的关系,决不亚于他同于飞龙的 关系,甚至还有密切,任圜名义上乃是潞王李从珂的老师,然实质上二人亦师亦友, 李从珂将他视为自己的谋士,说白了就是他的党徒,他跟孟知祥常有书信来往他也 是知道的,李从珂曾私下里让他当自己将来争太子之位的军师。 李从珂晓得明宗皇帝的心思,晓得如果任圜真的来了必是凶多吉少,明宗道: “他任圜就是死了,也要把他的尸体给我抬来。” 他又对李从珂道:“从珂,这请你师父的事就教有你办,你立刻给我带三百人 马,将你老实给我请来。如若反抗,你就格杀勿论。” “父皇。” “还有,将任圜宰相之位罢免了,你去吧!” “父皇。” “抓他不用圣旨。” “父皇。” “快去,否则别怪我坐老子的对你无情,当心你的爵位。”明宗压低嗓子,盯 着李从珂道。 李从珂一脸无奈,只好令命去了,他走到门口,看了于飞龙一眼,向他苦笑一 下随后离去。于飞龙心说:皇帝的本性开始浮现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明宗皇帝发这么大火气,以前虽也有,可是也没见他对自己 的亲人如此无情过,想来孟知祥反叛唐国,对明宗皇帝的刺激实在太大,毕竟他们 曾在战场上一起出生入死过,一起对酒畅饮过。他随口自言道:“没有永远的朋友, 只有永远的利益,如果双方利益相同,他就是你杀父仇人也会成为你的朋友。” 明宗看到他在小声说话,便向他吼道:“于飞龙,你在小声嘀咕什吗?” 于飞龙想也不想,就大声道:“回皇上,小的在下面说,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 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如果双方利益相同,他就是你杀父仇人也会成为你的朋友。” 明宗听后,无奈的笑道:“说的好,说的好” 安重悔道:“圣上,这讨伐巴蜀的事谊也该说了吧!” “是该说了。”明宗向下面的人道:“众卿,你们以为派谁去攻打孟知祥好呢?” 众朝臣齐声回答道:“潞王殿下最托。”“潞王殿下百战百胜,至今还从未输 过。”“潞王殿下乃是圣上的皇子,不似其它将领有反心,让他出征最合适。” 安重悔却唱反调,道:“圣上,潞王殿下虽是皇子,可是世上杀父夺位的多了, 再者他又不是您的。” 明宗知道他又该不说人话了,忙呵斥他道:“不许胡说。”他想想安重悔说的 极有道理,他想:任圜与李从珂关系非同一般,朕要杀了任圜解气,从珂一定不满, 如给他兵权,弄不好他再来个兵踈,将我这把老骨头扣押了,老子被儿子扣了,这 听起来多丢人那! 他索性道:“朕让石敬瑭来坐招讨使,王思为副将,于飞龙为监军,率步兵两 万,骑兵五千,辎重千成前去讨伐,众卿以为如何?” 朝臣立刻就没了意见,各个心说:石敬瑭是圣上的女婿,于飞龙是他的宠臣, 他自然随意了,怕人反叛他。 于飞龙闻听自己作监军,心说:我可没打过仗,这要真失败了,那还不要我当 替罪羊吗? 明宗对身旁太监道:“宣河东节度使石敬瑭晋见。” 太监宣道:“圣上有旨宣河东节度使石敬瑭晋见。” 不多时,一名满脸龌龊,发毛如刺的中年武将,手持佩剑进入大殿,于飞龙见 到此人怎么看怎么像山贼。 石敬瑭见到明宗后,双膝跪地,屁股撅的的老高,叩请道:“保义节度使、宣 武候、河东留守石敬瑭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万岁,千秋万 代,寿比南山,万岁” 明宗见他女婿如此唠叨个没完,忙摆手道:“起来吧!起来吧!” “谢圣上恩典。”石敬瑭起身后,躬身对明宗道:“圣上,小臣不知宣我何意?” 明宗叹道:“孟知祥反了。” “圣上龙体要紧,切不可动怒,为了此等小人生气不值。” “我宣你来正是为了此事。” “要不要发兵踏平巴蜀?我可是自进京以来好久都没打过仗了,手心直痒。” 明宗道:“贤婿,朕找你来就是让你打仗的。” “皇上,什么时候发兵?” “三天后,三天后朕就亲自为你潜行。” 正说话时,李从珂已带人将任圜带来了,明宗让石敬瑭先退下,他看着满脸病 态的任圜,打量一番,随后大声喝道:“任圜,你可之罪?” 任圜道:“臣之罪。” “什么罪?” “私通孟知祥共同反叛之罪,臣罪该万死,请皇上治罪。”任圜很坦然的说道。 李从珂在一旁忙拉住他道:“师傅,刚才我在进殿前怎么交代的,你怎么全忘 了?” 任圜笑笑道:“男人就要活的光明磊落,你刚才叫我对此事矢口否认,那是错 误的,我任圜活着要堂堂正正,死了也要死的痛痛快快。” 安重悔立刻上来对任圜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 “西”字还没出口,李从珂早已一拳打在安重悔脸上,安重悔顿时鼻血直流, 他捂着鼻子对李从珂,道:“你。你。” “你什么你,你只不过是我们李家的狗。” “狗又怎样,我这狗也比你这不清不出的外来野种强。” 李从珂见他又拿自己身世来嘲弄自己,顿时火冒三丈,随手便要拔出身上的佩 剑与他拼命,明宗大声喝道:“都给我住手,住手。” 双方这才罢手,任圜道:“殿下你为这个小人斗气不值,不值啊!” 于飞龙此时不好插手此事,如果他插手,那么明宗皇帝就会连他也办了。 明宗道:“任圜,朕佩服你是条汉子,敢作敢为,你说说你的具体罪行有哪些?” 任圜送送膀子道:“我其罪有六,其一不该入朝为官,害的老母饿死在家,此 为不孝。其二不该立你李嗣源为帝,将洛阳亲手相送你手。” 明宗闻听甚怒,喝道:“大胆。” “我不该将拥兵支持你,对先帝不忠。其三,我不该在安重悔被打时,出手相 扶,这种小人因改被乱兵打死才对。” 安重悔闻听此事,不觉脸红,那次微服私访时,他被人打的半死,亏是任圜那 段时间对自己照料,顿时心有愧色,任圜继续道:“其四,我不该认识李从珂,可 能因我,潞王殿下极会为此收到牵连,失去皇上对我的信任,其五,我不该朝堂上 说安重悔的坏话,不该阻拦”无字碑“崔协入朝为官。” 明宗在龙庭上脸上一阵红,任圜所说的崔协,乃是他前些日子亲自下诏罢免的 御使大夫,此人大字不识一个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吹到了二品官爵,后来明宗发现此 人吃皇粮不办事,连个榜文都不会写,就将他罢免,并永世不得录用。而当时在提 拔崔协做官时,任圜曾执义反对。 “我任圜其罪之六才是私通孟知祥,其罪最后,其罪最小。” 明宗道:“好,好,好,说的好,来呀将任圜拉到天牢里等候朕的发落。” 话音一落,殿外的金甲武士已进入殿内将任圜拉走,李从珂忙跪在地上为任圜 求情道:“父亲,请你绕过任大人一次吧!儿求您了,我愿亲自率兵讨伐孟知祥, 为任圜将功补过。” 明宗白他一眼,说道:“我已拍你姐夫去了。” “我愿为副将,随我姐夫出征,父皇儿求您啦!”“砰砰砰”李从珂忙在地上 磕了三个响头求道。 明宗道:“我意已决,成名是收不了了,如果你再为任圜求情,当心你的爵位, 退朝。” “退朝。” 众人都走了,空旷的大殿上,只有李从珂一人还在伏地跪着,于飞龙上前扶道 :“大哥,起来吧!” 李从珂面如死灰道:“你走吧!不要管我。” “起来吧!都退朝了。” “别来烦我,你走,你走啊!”李从珂向于飞龙喝道。 他无法,也只好走了,当走出殿外时,于飞龙感到一阵寒风刺骨,阴沉的天空 中飘下片片雪花,于飞龙身手接过一片,看着它慢慢融化,他望着偌大而又空旷的 皇宫中,大声叫道:“雪。下雪了,下雪了。” 雪花在漫天飞舞,这是今年入冬的第一场雪,片片雪花落在地上立刻便化了, 好像纯洁的雪花不愿与污浊的人间为伍。路旁酒肆内的来客们纷纷讨论着这日董章 全家八十余口被皇帝灭门的事情。 于飞龙走在大街上,无心欣赏雪景,来到任圜的住所,发现此时宰相府已甚是 冷落,只有任府的几个老奴还在打扫自己府上的门庭。 他回到关林的住所。他蒙头便睡,他刚睡着,就被人叫醒,于飞龙柔开双眼一 看,原来是老罗。 于飞龙忙拱手道:“罗叔,好久不见,稀客稀客。” 老罗摆手道:“什么稀客,不稀客的,我是专门找你的。” “找我?找我作甚,难道有人找你麻烦让我帮忙吗?” “不是,我现在在天牢当差,今天进来个重犯,听说当过宰相。” 于飞龙忙问道:“是任圜吗?” “反正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人猿不人员的,他花重金让我来找你,说想跟你说 说话。” “走,咱们立刻就去。” “不用问为什么吗?” “管他。” 于飞龙跟着老罗来到天牢已是傍晚,“吱呀”“咳啷”“晡噔”传过层层铁栅 栏,天牢内的戒备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森严。 天牢外围的围墙盖的比城墙还要高写尺许,内部驻扎着一支兵营,营房排排, 每过一道岗哨都要掏出令牌,守卫们手中铃的长枪银光刺眼,楼哨上更是架设重型 弩机,楼下栓着两三条眼露凶光的狼狗。 于飞龙到得任圜的房间,但见他面目坦然,神情自若,好像白天发生的事与他 无关似的,身上扣着镔铁锁链,老罗将他领进屋,随后便出去了,地上摆着一坛酒 和几样小菜。 他先拱手对于飞龙道:“于大人别来无恙。” 于飞龙朝他笑笑,还礼道:“别来这套,大人有什么话就说罢!” 任圜盘膝坐下,他示意于飞龙也坐下,待他坐下后,任圜道:“于大人,今日 我被拉出来时皇上有什么动静吗?” 于飞龙用手抓起几粒花生送入口中,吃着道:“有,动静还不小,他命我当监 军,石敬瑭作招讨使,十日后率军两万讨伐孟知祥。” 任圜笑道:“你此去必败无异。” 于飞龙看着他道:“你怎知晓?” “呵呵,我对孟知祥太了解了,此人是个治国打仗的好手,他随庄宗皇上南征 朱梁时,曾只率五百兵马同牛存节的五千兵马周旋了半月,愣是把牛存节给活活累 死,而他只折了两名小卒而已。” “照你说,我于飞龙回来时和你一样被圣上关进天牢里,咱俩作个伴吗?”于 飞龙半认真半开玩笑道。 “差不多,而且石敬瑭弄不好也会进来,他个脓包根本就不是孟知祥的对手。” 于飞龙转个话题道:“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情,只是找你聊聊,刚进来时我曾托人找冯道,可是这个老东西却 闭门不见,好像我是扫把星似的,呵呵,亏他妈在我与他同朝为官时,还时常称兄 道弟呢,可能他也怕我牵连他,所以他为保命才不敢来见我,这个三朝元老啊!” “你为什么不找李从珂你的好学生?” 任圜摇摇头道:“他是王爷,我是囚犯,我不能因为我的事而将他牵连进去, 他是我的知己朋友。” 于飞龙笑道:“士为知己者死,对吗?” “呵呵,你说的一点也不错,其实从珂这个人待人挺够朋友,只是做事鲁莽了 一些,我之所以愿意作他的朋友,是因为他能够听取我的意见,我虽身为宰相可是 我这宰相只是他空衔没什么用,在李嗣源手下我的才能根本就不能得到体现,而从 珂不同,他能虚心接受别人的批评,我的理想就能通过他来实现,我的目标就是要 将他扶上皇位,可是我如今成了阶下囚,看来我是不能看到从珂登基为帝的那一天 喽。”说着任圜叹口气。 于飞龙沉思了一会,说道:“你想为潞王去死,其实那些写给孟知祥的书信是 李从珂让你带写的,他为了能够扩充自己的势力,作为挣太子的资本,便结交了孟 知祥,但却没有想到孟知祥背叛了朝廷,你为了顾及他而甘为他冒这个危险,替他 顶罪,对吗?” 任圜一怔,对他说道:“你为何这样说?” “你告诉我的,士为知己者死,呵呵。再者我这个把兄根本不识字,当然这里 面也有我瞎猜的成分。” “呵呵,你说对了。”任圜递给他一杯酒,于飞龙一饮而尽,他又问道:“你 为什么要找我,还对我说这些话呢?” “因为你是从珂的把兄弟,他对你信任,我是他的知己,所以我才找你来说这 些。” “你是要我作李从珂的党羽,帮他登基?” “随你猜,嘿嘿。”任圜笑道。于飞龙喝口酒没再说话。 任圜看着牢房小窗户外的雪景,叹气道:“想我任某人为官二十余年,辅佐过 三位帝王,对这大唐可谓鞠躬志伟,对那李嗣源更是又拥戴之功,可是谁能想,他 就凭安重悔安白字一句话便将我打入天牢,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于飞龙看着他难受的神情,又想起他对李嗣源举荐贤能,辅佐他治国的情形, 也不免为他感伤,任圜从怀里掏出一块破布,双手递给于飞龙道:“等我死后,请 你将这东西转交给皇上。” 他接过后打开一看,顿时呆了半天,布上乃是密密麻麻写了不下千字的血书, 上面陈述了当今天下的形势,和治国的策略,他看后心中道:任圜果然是个人才, 难得的人才,血性的汉子,在他被皇上深陷牢狱的时候,心里竟还装着国家。心下 对他更是佩服万分。 他拱手对任圜道:“大人,姓于的就是死了也要将他呈献给皇上。” “那就多谢了。” “可是你为何总是说自己要死呢?今日在朝堂上我看到圣上也没有杀你的意思。” 任圜冷笑道:“皇上是没这个意思,可是安重悔倒有这个意思,放心不是明天 或是后天,圣上杀我的旨意就要下来啦!” “那我会到皇上那里去求情,请他赦免你。我会找冯道还有李从珂还有满朝的 文武为你求情。” “没用的,没用的,冯道要是真为我求情,那么今天他就一定会来天牢里看我, 如果潞王为我求情,那么他的爵位就会不保,满朝文武更不要说了,他们都是个顾 个,谁会想起我呢?再说我任圜做官时也得罪了不少朝臣,倘若因为我朝中再闹个 大乱,在闹个兵祸引起中原再次混战,恐怕不值,老百姓刚过上几天太平日子,难 道又要重回战乱里去吗?” 于飞龙听后虽觉得他任圜将自己看的也太伟大了,可是如今天下能有他这样心 的人已确实不多见了,甚至是没有了。 忽然但听牢房外有一太监声传来道:“圣上有旨,任圜结旨。” “伉咚。”牢门开了,一名朝臣手捧圣旨进入牢房,身边还跟着一位,后面是 一帮太监和士兵,太监手里托着一个盘子,盘子上面放着一个酒壶和一个酒杯。 任圜看清来人,一个是冯道而另一个是安重悔,那安重悔见到于飞龙也在牢房 内,便大笑道:“呀!今天热闹啦!朝中说得上话的人可都聚齐了,哈哈哈。” 于飞龙看着他幸灾乐祸的样子,真想出手将他痛扁一顿解气,刚要出手却被任 圜拦住。 任圜看着冯道,说道:“冯兄,小弟总算见到你了。”冯道看他一眼,好像心 中有话要吐,可是却又吞了回去,只是满脸惭色,不敢再与他对视。 随后冯道宣读道:“奉天承运,吾皇诏曰:左宰相、判三司,任圜私通叛将孟 知祥,指使其拥兵作乱,害死监军李严,更犯了欺君弑君之罪,同光四年与郭从谦 一起聚兵害死先帝李存瑁,并使当今圣上蒙受篡位之污,罪不可恕,皇上念你昔日 拥力有功,特免其家小死罪,只发配充军八十里,但任圜死罪不免,赐毒酒一杯, 留其全尸,亲此。” 冯道一字不拉的念完了,然后任圜跪下接过圣旨,随后他惨笑道:“没想到皇 上的旨意来的这么快,我原想圣上会留我的性命到天亮呢!呵呵。” 他起身后又看着安重悔道:“安大人,这圣旨是你拟的吧!哎呀,真是驴头不 对马嘴,写的这么乱,连语法都写错了,如果我是杀李存瑁的凶手,然后又拥戴圣 上为帝,那么圣上岂不是成了真的幕后主使了吗?” 安重悔顿时气的,喝道:“你。你住口,不许再辱没圣上,任圜你快点喝下御 酒,早死早超升,别做了孤魂野鬼。” 任圜哈哈笑道:“安大人您早晚也和我一样,只是我比你早死两天而已。” 冯道此时已眼圈发红,他拉住任圜的手道:“贤弟,我也是也是身不由己啊!” “老哥哥,我知道,您的本性就是这样,冯道字可道,可道人生自保之道啊! 哈哈。” “唉!”冯道叹了一声气,便走出牢门,一会传出外面传出一阵哭声,任圜知 道是冯道再为自己痛哭,便朝门外大声喊道:“老哥哥,这是我最后再叫你了,来 世倘若有缘,咱们还当个朋友。” 安重悔有些不耐烦道:“任圜,你到底死不死啊!” 任圜白他一眼,说道:“安大人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我临死时还有朋友为 我哭泣,等你死的那天,恐怕就是众人拍手叫好的时候,嘿嘿。” “你死到临头还他娘固执,臭书生一个。” “我书生也比你圣人啊!蛋,强。”任圜模仿昔日于飞龙嘲讽安重悔的语气说 道。 于飞龙在一旁道:“说的好,任大人我送你一首诗,对你来世做人有用。” 任圜道:“在下洗耳恭听。” 于飞龙吟诗道:“人外自有天上人,天外自有天外天,刑天再能不敌天,枭雄 自古多皇帝,林辅国忠玩手中,用你之时座上宾,使完没用随手扔,落难之时叫你 爷,有福便把你来吭,商鞅变法秦国富,到头只落车裂刑。吴起韩信功盖天,身手 异处落骂名。子胥文种把国复,却落自刎让人惜,祖逖杨素治国才,怀才不遇呜呼 命,朱梁王牛二将军,错投军主把命送。秦公楚王是名主,勾践夫差是好君,晋皇 隋帝开国王,汉祖梁宗大英雄,谁知豪杰凶者谁?圣主才是真元凶,只可一起同患 难,不可一起富贵梦,明言伴君如伴虎,鸟尽弓藏是良句,卸磨杀驴是常理,英雄 莫要当狗熊。” 任圜听后拍手喝彩道:“于大人吟的极是,在下来世定投个小户人家,再不作 什么狗官了。” “卸磨杀驴是常理,英雄莫要当狗熊,呵呵。”任圜反复吟道,不觉脸上露出 一丝惨笑。 安重悔指着于飞龙鼻子道:“于飞龙,你。你敢作反诗蛊惑人心?看我明天上 朝再参你一本。” “可以。”于飞龙话没说完,便挥拳重重打在安重悔鼻子上,“克拉”安重悔 顿觉鼻子上像开了佐料店,一时苦的、酸的、辣的涌上心头,他的鼻子已被打歪了。 安大人捂着鼻子对众人喝道:“快。快将这个叛臣给我拿下。” 于飞龙见他给自己耍大,索性将明宗御赐金牌掏出震他,随后他对在场众人道 :“你们看到安大人怎么回事了吗?” 众人一看到金牌,立刻不语,一会一太监道:“是不小心摔得。” 众人随后皆道:“对,是不小心摔的。” “不错,很好,一会出来我请你们喝酒。” “谢大人。” 安重悔道:“你敢贿赂朝廷人员。” “贿赂又怎样,有本事你也拿出点银子啊!” 安重悔平时装清高,从来不贪钱,此时见到于飞龙损他,也没有办法,只好用 脚狠狠踢了一下牢门,离去了。 此刻任圜已饮下御赐的毒酒,他离别这个人间时向于飞龙笑笑,没给过一会便 口吐鲜血身亡了,于飞龙望着他的尸体,沉默良久 出了天牢于飞龙让牢内狱卒将任圜尸体收敛安葬了,心说:伴君如伴虎真是名 不虚传,名不虚传啊!他此时对明宗皇帝的态度很矛盾,不知是痛恨,还是怜悯 他回到住处,一连七八天不上朝,明宗派人传他几次,他都推脱不去,他心下 盘算着,还是等打完仗,尽早立刻这是非之地的好。 出征前的前夜,天空再次飘起了雪花,他刚要出关林散步,结果刚出庙门,便 看到一女子手持一把伞,身上穿着裘袍在外等着他。 于飞龙看到此人是王冰燕,立刻兴奋起来,他跑到王冰燕面前,双手打在她肩 上,望着她,说道:“冰燕,你。你来了,你不生我的气了。” 王冰燕向他嫣然一笑道:“毕竟你是我肚里孩子的父亲,我已经没有亲人了, 如果再失去你,我也。”而她内心却道:你间接害死我父亲,我一辈子不会原谅你, 今天来看你只是给你个安慰。 于飞龙忙道:“看你说的,别说丧气话了,这些天过得还好吗?” “恩,只是这些天有些烦躁不安,生怕发生什么事,前些天听说当朝宰相任圜 被李嗣源那个狗贼给害死了。” 于飞龙知道,她此时还对明宗皇帝李嗣源保有偏见,索性也不在跟她狡辩,对 他说道:“明天我就要随石敬瑭出征巴蜀了,如果我这次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你 就给孩子说他老子是打仗死的。” 王冰燕忙用手捂住他的嘴,眼圈红红的道:“不许你胡说。” “嗐!你又多愁善感起来,我最受不了的就是你这个,放心我死不了。” “我也是闻听你做了什么监军,才过来看你的,我不想看到你。” “看到我死,对吗?” “嗯!”王冰燕脸一红说道。 于飞龙趴在她肚皮上听着他未出世孩子的胎动,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 ×××××××××××××××××××××××××××××××××××× ×××××××××××××××××××× 于飞龙指着她身后道:“你看谁来了。” “在哪儿?”王冰燕扭脸看去,于飞龙趁机在她雪白的脸颊,深深的吻了一口。 王冰燕顿时脸红的像西红柿,用手捶他胸口道:“你坏死了,我恨死你了。” 于飞龙那小子道:“都老夫老妻了,还害羞什么?等我打仗回来咱们就成亲, 嘿嘿,不知那时你是扛着大肚皮拜堂呢?还是领着孩子一起拜堂,反正我是他(她) 亲爹,嘿嘿。”他笑时一排大黄牙从他嘴里露出。 王冰燕眼中露出忧郁之情,自言道:“珍惜眼前吧,可能他再也回不来了。” 于飞龙发现她眼神不对,忙问道:“冰燕,你在说什么?” 她回过神,结结巴巴道:“我说这天冷。” 于飞龙叹气道:“天是冷啊,你看这雪下的,有冤哪,任圜死的冤枉。”他脱 下身上的外衣披在王冰燕身上。 王冰燕抚摸这于飞龙因练武而生出老茧的手,说道:“记得在黄河滩上,你就 给我披衣服。” “嘿嘿,你是我老婆。” 王冰燕摇摇头,微微叹息,她回头冲于飞龙道:“我该走了,明天我会送你的。” 将衣服还给他。 于飞龙此时眼睛有些湿湿的,他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忽然大声喊道:“我会活 着回来的,为了你!孩子可以没有,可是老婆不能没有。” 王冰燕没有回头,仅是自言道:“恐怕我是不会见你了。”王归德的死在王冰 燕心中是永远无法抹去抹去的阴影。 于飞龙站在原地,他细细品味这阴冷的空气中那点王冰燕留下的残香,他手中 紧紧捏着一根头发,那是刚才他趁王冰燕不注意,悄悄拔下她的一根青丝。 漫漫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大地,世间的万物被包装的一派银装素裹。 雪花盖满了于飞龙的全身,不过半个时辰雪人诞生了,只是他会动。 第二天天亮时,雪停了,大地上到处是厚厚的积雪,唯独有个地方没有被彻底 覆盖,留下了两道深深的脚印,这是于飞龙站在原地的地方,那晚他足足在此处立 了三个时辰,他仅是希望再看到王冰燕返回的倩影。 希望再次看到她对自己那淡淡的笑痕,为了他临走前那离别的笑。 -------- 西子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