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节 两个葬礼 两个恶霸的死后面夹杂着一个好汉的性命,好汉性命的后面是一个势力的压迫。 云州城外一片被当地百姓称为风水宝地的黄土岗上,一支浩浩荡荡的出殡队伍 吹着唢呐抬着一口黑色楠木棺材在走着,魏颜书的尸首在饱受磁县百姓一顿特殊关 照以后被他女婿北平王赵德钧派兵武装送过来,一年轻妖艳女子头缠白布身披麻衣, 满脸悲腔,一边流泪一边擤鼻涕,在她身旁陪伴着一位年约六旬的老者,蠕动着庞 大的身躯缓缓陪同,几只老乌鸦在奔丧队伍经过的路旁肆无忌惮狂叫着“挂挂挂, 挂挂挂。” 听起来乌鸦好像在叫着“挂挂挂,王八挂。” 女子一边哭泣,嘴里一边说道:“都怨你,一个堂堂北平王居然不能保护你的 老丈人,让他死于非命,你算什么王爷啊!呜呜。爹呀!你死的冤哪,爹呀!我地 亲亲。亲爹呀!呜呜。” 老者喘着大气,用手挥去身上的臭汗,陪笑道:“小娘子莫要哭泣,岳父大人 也是被歹人所杀,如今歹人已经伏法,他老人家也可安息了。” “安息个屁,我爹为什么死?还不是新来的定州节度使纵容手下兵丁害死我父 亲?他一个小小节度使胆敢欺压到你一位王爷头上,难道你就窝囊当王八吗?” 老者瞪她一眼说道:“小女人什么道理都不懂,节度使是小官吗?那是朝廷封 疆大吏,动个小手指便是一大帮官兵,你爹肯定是犯着他了或者引起公愤不然,不 然也不会让你爹身首异处,再说那个节度使于飞龙根子深的不得了,皇长子是他把 兄,我不能因为你爹去和当今圣上的长子翻脸。” “我呸,你看看你那德行,当年你为了你一个野种便可以杀死几百号人,为什 么现在你便不敢带兵亲自去兴师问罪?看来你欺软怕硬。” 老者一个嘴巴子扇在女子脸上,压低嗓子道:“我儿子不是野种,你给我听明 白了,当着这么多人面我不想给你难堪,你再胡闹我便休了你。” 女子两眼含泪捂着被打的脸颊不再言语。 到得安葬地点,待下棺材之时,但闻哭声一片,孝子贤孙齐名一堂,哭天豪地 自是不在话下,出殡人群中有一孝子对一贤孙道:“喂,我说伙计,今天北平王府 将咱们这帮叫化子招来给当孝子,给他们府上老爷送葬给了你多少钱?” 贤孙道:“只管一顿饭。” 孝子道:“我也是,管他哪,干豪两声也是哭,嘿嘿。” “没错,我地亲爷爷呀!呜呜。啊啊。味味。哇哇。” 孝子贤孙们卖力的豪叫着哭喊着,干打雷不下雨,偶见眼上落泪,想来不是口 水,便是鼻涕,一部绝世交响乐在黄土岗上怪异的演奏着。 一条无人养的野狗路过此处也“汪汪汪汪”狂叫几声附和着,火辣辣的太阳烧 烤着大地,人群的倒影映在大地上,矮小矮小 “吉时到!下棺。” 请来超度亡魂的风水道士一声令下,四名壮汉抬着笨重的楠木棺材放入早已挖 好的墓穴里,只是一个汉子可能是因在北平王的白宴没有吃饱喝足,浑身没劲,脚 步一打滑扑腾摔倒了。 但见得哪棺材“咣咚”一声坠入墓穴中,棺材盖开了,“哗啦”里面的东西陪 葬物品全部露出。 在场众人无不堂目结舌,陪葬物并非什么值钱货,而是一大堆女人家用的肚兜, 红的绿的花的紫的。光彩夺目、鲜艳照人。 “我地亲爹啊!”最后还是孝顺闺女先发出哭喊,接着孝子贤孙们在他们假母 的带领下再次谱写一曲焊天地泣鬼神的交响曲,那条野狗又开始“汪汪汪汪”附和 着人群的哭喊 随后一位在在云州一带颇有威望的老学究,年约八十上下,拄着拐杖开始宣读 祭文,摇头晃脑圣贤之本色显露无疑,怀里还揣着北平王府刚给五十两银子。 “魏公颜书,生逢盛世,家有一女,贤德爱父,为官一任。人。”老学究色眯 眯望了一下散落在墓穴里的肚兜,摸了一下鼻涕,继续念道:“造福一方,流芳百 世,英明流传,贤婿佳儿,三世同堂,明镜高悬,官之本色,不贪钱财,不沾美色, 抚恤爱民,神明再现,魏公颜书,流芳千古啊!”老学究用劲全力将最后四字吐出, 一番慷慨击昂,随后便是他一阵撕心烈肺的干咳。 “滴答嘀嘀嗒”响器声起鞭炮声响,黄土埋葬了这位“廉吏”,一块高大的墓 碑立在坟前,墓碑上刻着四个醒目大字“名垂千古”,纸钱满天飞,纸糊的侍女、 马匹、宅院、马车、家丁包括美女,统统在点燃的火堆中化为灰烬,魏贪官去了, 他在阴间能够享受到这些东西吗?天晓得。他在人间作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丑事阎 王会把他打入地狱吗?天晓得。 云州城城头悬挂着一具尸体,死者双眼味合,一对虎目怒视着空旷无际的大地, 烈阳在他头上肆意烧烤,衣衫褴褛,身上无数的疮疤清晰可见,但凡有路人从城头 行过,总会有人用怪异的眼神望他一眼。 “他是谁呀?死了尸体还要被暴晒,可怜、可怜。” “他就是杀死魏贪官的英雄啊。” “嘘,小声点,别让北平王府的人知道,这话可不能乱讲,当心杀头。” “听说他以前还为朝廷立过战功哪!” “是吗?那对他真是太不公平了,好人居然这样,还有天理吗?” “是啊,魏贪官能风光大葬,而他。不说了,说着气人,咱们还是卖咱们的柴 禾吧!管那么多没用,添饱肚子要紧。” “唉!人那,卖干柴——卖干柴——谁要烧火的干柴。” 磁县城外一片荒地上,一名身穿麻衣的汉子跪在一处新立的坟茔前,坟前一块 石碑上刻着“妻,王氏冬雪之墓”地上稀稀落落撒着一些纸钱,两匹骏马栓在不远 的一棵歪脖子槐树上,新开的嫩芽长满枝头,春天来了,枯黄的大地上隐隐可以看 到偶有的碧绿。 一年轻的人走到汉子身旁拍着他的肩膀说道:“王大人,人死不能复生,别再 哭了,害死你老婆的元凶被你同乡宰了,也算出气,可惜了云群这条汉子。” 汉子满脸悲腔说道:“于大人,我他妈不是人,我连我女人都保不了,逼死了 云群,我连狗都不如。” “别说了,我今天修书一封派人送到凤翔给我大哥潞王殿下了,最迟十天以后 凤翔那边便会来信,我保举你为凤翔留守,官位是武一品,到了凤翔好好干,看到 什么不顺眼的事情你便大打出手不要顾忌那么多,在关中地头我是我大哥说了算, 你也别再窝窝囔囔做人了。” 对话二人乃是于飞龙和王嫈球,此时他们刚把王嫈球妻子的尸体安葬。 王嫈球满含眼泪说道:“大人对王某之遇之恩王某今生难以报答,请受王某一 拜。” 说着他但膝跪地就要磕头,被于飞龙拦下,于飞龙笑道:“你也别那么说了, 我于飞龙叫化子一个受不了您这着大官一拜。” 王嫈球拭干脸上的泪水起身,道:“我王嫈球一定在凤翔干出个人样来,绝对 不会令大人失望。” 于飞龙摆手道:“别人样不人样了,现在你就算潞王的人了,往后他便是你的 靠山他就是登天的托板,见了谁你也不用怕,呵呵,人活着就是为了一口气,对了 你为何对你这个死去的老婆如此钟情?你还要亲自为她立碑?据我所知,凡是男人 有三个女人以上,他便从未知道过感情,呵呵。” “既然大人想知道,我便告诉你,她原本是我原配十年前陪嫁过来的丫鬟,五 年前我家那口死了,临终前要我非娶她过门不可,于是我便答应了,去年契丹南下 打草谷屠杀我汉人百姓掠夺牲畜,我率七千骑兵前去迎帝,行止曲阳同契丹南征将 军铁勒的三万契丹铁骑相遇,那一战真叫悲壮,打了一天一夜啊!我大唐战死三千 儿郎,才算挡住契丹人南下的步伐,诛杀契丹一万人,我战死的大部都是我老家的 老乡啊!当年跟着我出来闯天下的老乡,云群是我在身边的最后一个还活着的。我。 (说到此处,于飞龙看到他即将号啕大哭。)” 王嫈球强忍着泪又说道:“那一仗我身上挨了十三刀,是云群把我从死人堆里 背出来的,那是我救命恩人啊,冬雪在我重伤之际连着几夜没睡,给我熬汤喂药, 我这条命几乎有半条使她给的,要是没她细心照顾即使云群把我背回来,恐怕我也 伤重而死了,可是我。我窝囊,在他们死的时候还不能。呜呜。冬雪三岁那年就被 自己爹娘卖到财主家当奴婢,熬了三十年好容易才出头,她跟我没享受几天清福便。 便。呜呜。” 他再也忍不住了,他抱着脸蹲在地上像小儿一般哭泣大滩大滩泪水打湿了他周 围的地面。 于飞龙没有拦他,心说:就让他哭吧,他活在这世上也真够累的,哭哭也好, 放放气,免得被气憋死。 卓二的尸体没有被送到洛阳让他叔父安葬,因为他的尸身已经不翼而飞了,能 不好是让被他得罪的人偷走祭奠被他逼死的亡魂了。 待王嫈球哭玩了,他们也该走了,此时已是夕阳西下,残阳如血,渐渐落山的 太阳把半个天空照得血红血红。 一阵微风刮来,发出“呜呜”的声响,好似在哭泣,吊念的走了,仅仅留下一 个孤零零的坟头,和随着凤飘舞的纸钱。 贪官风光大葬,好人却落冷清 -------- 西子书库